世情小說2000（AB卷）

    目錄（A卷）
   顛倒＼華夏
   主編說，你不懂，官場就像一張網(wǎng)，縣委書記雖然不大，卻是這張網(wǎng)的一個結(jié)，當然那個局長也是其中的一個結(jié)，小結(jié)。這張網(wǎng)結(jié)結(jié)相連，碰一結(jié)就會動全網(wǎng)，你碰了縣里那個局長，就會碰到縣委書記，碰了縣委書記，就會碰到市里的哪個市長或者書記，再往上還會碰到什么人就不好說了。
   主編笑了，說，你還是天真，新聞媒體是沒有那個能力的，要是真的捅出了窟窿，也是別的力量在起作用，或者是這張網(wǎng)本身出了毛病。這張網(wǎng)的哪個結(jié)本身出了毛病，你去碰它沒事兒，要是還沒出毛病，就碰不得，弄不好還會把碰它的人早在里面。
   招聘＼張銳強
   李浩學過哲學，知道有個人是所有社會關(guān)系總和這樣的定義。不是罵他，像許老師那樣獨來獨往，沒有了社會關(guān)系，還能叫人嗎？李浩心里總是這樣想，想法的背景是對許老師深切的憐憫和對自己前途的無限傷感。
   中國有句古話叫做了婊子還要立貞節(jié)牌坊，其實社會能夠容得下的就是這種人，因為立牌坊并不是真要表示貞潔，而是對周圍要求和解或者相安無事的姿態(tài)，一種主動低頭的傾向，而那些全然不顧面子的人則經(jīng)常會撞得頭破血流——這樣的做法過于囂張，大家必然容他不得。
   彈劾＼祁智
   出事的人就在我們中間，這個人朝夕和我們相處，卻像潛伏特務(wù)一樣沒有浮出水面，這是何等的刺激。但我們不敢激動，否則領(lǐng)導會以為我們惟恐天下不亂。在機關(guān)工作不能出事。出一次事，需要十次出色彌樸，而機關(guān)的一切都是按部就班，很少能給你出色的機會，你還沒能攢到十次出色，就已經(jīng)出局了。因此，在機關(guān)最要緊的不是出色，而是要確保不出事。因為沒有暴露，就誰都有可能，不論出事的最終是領(lǐng)導還是群眾，激動都不屬于我們，否則就對不起他們。對不起領(lǐng)導，少了拉一把的手，對不起群眾，少了托一把的手，最終還是對不起自己。連自己都對不起了，那還能對得起誰呢？
   裸體工資＼肖仁福
   何鐵夫無法做到寵辱不驚，當了副縣長不想當常務(wù)副縣長，當了常務(wù)副縣長不想當縣長，當了縣長不想當縣委書記，若是這樣，還呆在這縣委大院里干啥？盡管如今在政府做縣長副縣長并不是件輕松的事情，有時甚至要搞得焦頭爛額，免不了讓人心生厭倦，可既然已經(jīng)干到了令天這個份上，也就只得繼續(xù)向前，沒有后退的余地了。
   空轉(zhuǎn)＼肖仁福
   何鐵夫自然知道跟著組織部天天有進步的道理，可他也懂得，往組織部走得多了，招人耳目，會讓人以為你有什么企圖。今天當然不同，今天是屈部長親自叫他來的，他的底氣就足得很。只是屈部長只說要他到組織部來一下，并沒有具體說是什么事，這讓何鐵夫不免一番浮想。
   大選＼彭瑞高
   田增壽曉得搞個展覽，跟排個大會議程、畫個縣報版式一樣，最緊要的是搞好平衡。田增壽有時就感慨，他半輩子的工作，縣、鄉(xiāng)干了那么多年，忙乎的核心，就是平衡這兩個字。平衡搞得好，日子就好過些；反之，就事事不順心。為此他就有些吃驚，丁六三一個鄉(xiāng)助理，倒有本事在一個展覽版面上，一碗水端平，把平衡搞得很好。真難為了這個助理，十個指頭彈鋼琴，鄉(xiāng)里黨政領(lǐng)導個個都按到了，大家都在展覽上各得其所，這展覽拿到任何地方給任何人看，都站得住腳。這本事，不由叫田增壽對小助理了六三刮目相看。
   壞分子張守信和李樸＼李唯
   這突然一下子大幅度下滑的價錢使老張和老李反倒一時不知說什么好了，繼而覺得這倆小姐也確實有點夠意思，一下就砍去二百塊！老張就看著老李，老李又習慣地看著老張，讓他決定。老張于是說：“那就六百五吧，給你們加點‘打的’的錢。你們夠意思，我們也夠意思！”兩位小姐又是非常短暫地相互一看，流露出一笑繼而馬上收斂。后來她們在公安局交代：她們通常做這種事收費都是二百，有時候一百五也做的。小姐說：當時她們一看見這倆外地人就知道是菜。人到中年，沒干過這事，又急著想干，人比較傻，錢好掙。長得像“馬紅”的小姐還說：“一看這倆長得就像人民幣！”
   編個故事＼王躍文
   中國大概是最懂得感恩的國度，雖不皈依基督，卻好像天天都在過感恩節(jié)?！暗嗡?，涌泉相報。投之以桃，報之以李?！弊鰝€中國人，特別是在古代，一輩子都在感恩：從皇恩、養(yǎng)育之恩到知遇之思，等等，真是感不盡的恩。似乎中國從來就是天堂，人們一生下來就沐浴在無邊的恩澤里，一生一世只用感恩就得了。
   
   目錄（B卷）
   火災(zāi)紀實＼黃發(fā)清
   老吳作為一把手，也是洞庭湖的麻雀，見過風浪的，這種充滿矛盾的決策場面也不知見了多少次。他抬頭看看大家，見大家都看著自己，便覺得是該讓部下見識自己果敢的行政風格的時候了，便一拍桌子站起來說：各位，我市出了這么大的事，不報不行，實報不行，三千萬呵！我看關(guān)鍵的問題是要在思想上認識上下功夫，要從一切有利于穩(wěn)定大局出發(fā)。
   機關(guān)物語＼石仲山
   王副局長被宣布為代局長，人們都感到有些吃驚，愣怔著去望王副局長，王副局長也和其他幾位局領(lǐng)導一樣，也坐在主席臺上。此時，他瞇瞇地笑著，用眼角掃著大家。當他的目光掃到辦公室主任老呂身上時，四目僅僅那么一碰，老呂便連人帶椅子“轟”的一聲向后倒去。
   十面埋伏＼韋曉光
   侯書記敬酒很有水平，他見喝飲料的就說：“能喝白酒的喝飲料，這樣的干部不能要?！币姾绕【频?，就說，“能喝白酒喝啤酒，這樣的干部要調(diào)走?！币娏撕劝拙频?，就說，“能喝二兩喝半斤，這樣的干部黨和人民都放心?！焙驎浢钫Z連珠地敬過來，直博得一片贊嘆聲，都說候書記有水平。
   女縣長＼李康美
   靳心鳳終于聽明白了，她這個副縣長只是個名義，可以不過問任何事情，心里多少輕松了一些，她就追問為什么還不讓她回家去？王文社說因為這是個特殊情況，明天上午就要開一個幾套班子的聯(lián)席會議，然后新一屆的縣政府也要開個會議，新當選的縣長副縣長就任，總要和各局委辦的頭兒們見個面吧？靳心鳳又聽明白了，這些煞費苦心的會議安排，都是體現(xiàn)對她這個特殊情況的重視和尊敬。她不好再說什么，只在心里暗暗叫苦。
   選舉＼畢四海
   老百姓用這樣的語言來說人代會——上頭來定調(diào)，代表來投票，人人都畫勾，不問誰好孬。第九屆人代會注定是要“風雨滿樓”的，好像一個女人，悄悄懷胎，九個月里不聲不響，到了第十個月，注定要有一個娃娃呱弧墜地，故事肯定就是這樣子發(fā)生的。
   謎語＼許春樵
   崔恒大的名言是“只有想不到的事，沒有辦不到的事”，像他這樣的人在長樂縣只有他想不到的榮譽，沒有他要不到的榮譽，而且這個頭發(fā)長年累月油光滌亮一絲不茍的崔恒大跟梁為縣長是人所共知的“鐵桿”，梁縣長經(jīng)常在開會時引用崔但大的名人名言，有人說梁縣長坐的“奧迪”就是崔恒大送給縣政府的。
   既然政績已經(jīng)顯赫，何必百般張揚，官場畢竟不同戰(zhàn)場，每一刀砍下去都要見血。官場上許多事只能做不能講，許多事只能講不能做，不了解其中的變數(shù)，無論是在唐朝天寶年間，還是在張箭已死去一千多年后的今天，都是要栽跟頭的。
   談話＼楚良
   我晝思夜想也沒弄明白：“談話”怎么成了官場運作的一種術(shù)語和手段，卻又不賦予它法律方面的制約，沒有一定的法制程序。游戲也有規(guī)則呀！真真假假，虛虛實實，誰也不對這種談話負責任，有時還打著保密的旗號，簡直讓你進了迷魂陣，弄得你暈頭轉(zhuǎn)向，想鉆出來也鉆不出來。甚至對你生存也造成危機。談話本來是人類自從有了語言之后，互相交流的最普通的方式。到了現(xiàn)代社會，談話卻變得不可捉摸。
   政工干事＼周紹義
   馮向北在大街上走著，認真看著身邊匆匆而過的人流，他忽然發(fā)現(xiàn)這些人的腳底下沒有根底，像一個個稻草人。他想這真的是一群稻草人，被城市的風吹得晃晃悠悠，這些稻草人表倩呆板動作機械，沒有任何思想的頭腦里只是亂草。馮向北為自已的發(fā)現(xiàn)而感到興奮，便更加注意這些稻草人，他看到稻草人搖搖晃晃毫無分量，如行尸走肉一樣布滿了城市的每一個角落，他奇怪的是，這些稻草人要到哪里去呢？稻草人守候的田野和莊稼呢？就這樣自由地離開了田野和莊稼，豈不被麻雀們鉆了空子？他想，這是一群不合格的稻草人。
   十一月十七日＼祁智
   報社在報紙前面是一回事，在報紙后面又是一回事，如同一個人裝了偎牙，白天牙齒潔白整齊一顆不缺，到了夜晚，嘴其實就是一個空癟的洞。
   邱光明忽然就很佩服陳躍隆，當領(lǐng)導還真得要有水平，“包含其中，才能脫穎而出”，這既是報道策略，也是處世技巧，還是人生哲學。他現(xiàn)在之所以和大家格格不入，是因為他一開始就不是包含其中，而是游離子大家之外，甚至站在了大家的對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