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墅

暫缺《別墅》簡介

　　何塞·多諾索和他的小說《別墅》段若川智利作家何塞·多諾索（1924——）是拉美新小說的重要人物，他的代表作是《淫穢的夜鳥》和《別墅》。他是拉美文學爆炸運動的中堅，雖然他在文學回憶錄《‘文學爆炸’之我見》中有意地不把自己劃入這一運動的代表作家行列之中，但他又說過：“實際上，‘文學爆炸’的歷史，就是我的歷史。”大家公認的“文學爆炸”頭面人物有加夫列爾·加西亞·馬爾克斯、馬里奧·巴爾加斯·略薩、卡洛斯·富恩特斯、胡利奧·柯塔薩爾等人。多諾索是他們的親密朋友，當他們僑居西班牙時，甚至戲稱自己的孩子們?yōu)閙iniboom——文學爆炸的小把戲，但是多諾索時時感到自慚形穢，因為上述幾位作家在“文學爆炸”的盛期（60年代）早已拿出了驚世之作，而他相對來說成名較晚，特別是面對比他小12歲的略薩。當時后者作品很多，名氣很大，他覺得有點無地自容。當時評論界有這種說法：看來智利只能出詩人（因為智利的兩位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加夫列拉·米斯特拉爾和巴勃羅·聶魯達都是詩人），看來出不了什么好小說家，但是，1970年多諾索推出了《淫穢的夜鳥》，一鳴驚人，從而他一舉成名。如果說，青年時代的馬里奧·巴爾加斯·略薩是位勤奮好學、頭發(fā)梳得光光的、在學校總得第一句的好學生，那么年輕時的多諾索與略薩的形象則恰恰相反，他頭發(fā)蓬亂，胡子拉碴，敏感而善于嘲諷。他從小就逃學，跑到公共圖書館去看“閑書”，與各種各樣的人交朋友。剛滿二十歲就離開了智利，去尋找世界，他以全部身心去發(fā)掘這個世界，也同樣去挖掘人物。他曾只身來到麥哲倫海峽，在邦巴斯草原上放牧，也曾來到布宜諾斯艾利斯港口，與水手、碼頭工人廝混。他到處游蕩、酗酒、吸毒……什么樣的事情都經(jīng)歷過。與此同時，他的潛意識卻在收集素材，以便日后用在自己小說的人物之中。在布宜諾斯艾利斯作家協(xié)會的破房子里，他第一次讀到了博爾赫斯的作品，覺得茅塞頓開，在那里他還結(jié)識了危地馬拉的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阿斯圖利亞斯。他的眼界擴大了，他明白了，智利不是一個孤島，而是與整個拉丁美洲聯(lián)系在一起的，與整個世界聯(lián)系在一起的。就是這樣的生活，為他的文學創(chuàng)作提供了豐富的源泉。多諾索出生于一個有名望的家庭，有好幾代人都是著名的醫(yī)生、律師，可以說是個介于上層資產(chǎn)階級寡頭和中產(chǎn)階級之間的世家。1938—1970年，智利經(jīng)歷著現(xiàn)代化進程。這種家庭所屬的階級正處于日漸沒落的過程。從舊營壘中走出來的多諾索對昔日貴族的頹廢腐敗看得十分真切，因此，在他的作品中，資產(chǎn)階級的腐敗滅亡成了他執(zhí)著的題材，幾乎貫穿在每部小說之中。他對這個階級既仇恨又懷有一定的依戀之情，對它既有揭露、諷刺、批判，又藕斷絲連，有一定的懷念。他說：“我出生成長于這個階級，我享受過安寧和幸福，享受過它的黃金時代。”他又說：“我最仇恨沙龍里的革命者，或是資產(chǎn)階級教條主義。有的資本家在客廳里掛上一幅切·格瓦拉像，可是他們雇傭摩洛哥人替他們看護工廠。這些口頭革命派在父親的工廠里工作，但是瞧不起自己的父親，因為父親是資本家，但是，又把父親的積蓄存在銀行里。這些人反對消費社會，但他們自己又為消費而賣力?！焙稳ざ嘀Z索對真正的革命者是很敬重的，他認為在一定階段，可以通過革命找到出路。然而多諾索的作品從來不是“承諾文學”，也不以現(xiàn)實主義為衡量藝術(shù)水平的唯一標準。他在文學創(chuàng)作中長期堅持的題材是對貴族階級腐朽沒落的揭露?！都用岫Y》（1958）是他的第一部長篇小說，展現(xiàn)典型環(huán)境中資產(chǎn)階級貴族和生活在社會底層的窮苦人之間的強烈對比。在作品中，這兩條線索同時發(fā)展，如同一事物的兩個極端。兩個對立的階級各自的特點典型而鮮明，均具有自身的價值。被貧窮困擾的下層人卑賤殘暴，而上層貴族的物質(zhì)生活富裕，但精神生活貧乏空虛，最后由此導致精神崩潰。其寫作手法基本屬于寫實，然而對于平凡細節(jié)的描寫?yīng)毦呓承?，善于在陰差陽錯的混亂中寫人的心理和行為。《這個星期天》（1966）仍反映出《加冕禮》中的許多特色，題材也很近似，寫一個昔日繁榮的貴族之家的衰落，力圖從社會學、心理學的角度來注釋和思考這一過程?！稕]有界限的地方》（1967）加強了《這個星期天》的特點，但主題要比前兩部小說更復雜，更深刻。小說是作者精心編織的一個當代神話，通過時間和空間的巧妙運用，將全書貫串在一根鏈條上，集中表現(xiàn)了一個宗教形象——地獄。這部超現(xiàn)實主義的作品大大超越了書中描寫的一個智利破落小村莊的范圍，引導人們對世界的現(xiàn)實及人類的本性進行思考。從題材來看，該作品雖然仍是反映舊貴族和資產(chǎn)階級的衰落，但作者已經(jīng)進一步從哲學上去探討社會中的人生，表現(xiàn)了“頹敗是絕對的”這一宿命論觀點。人們把《淫穢的夜鳥》（1970）看作是多諾索的代表作之一，把它看成是拉丁美洲文學爆炸運動中舉足輕重的作品，因為這部實驗性開放型小說不僅在題材的選擇上，而且在寫作手法和語言的運用方面都有創(chuàng)新，使小說的傳統(tǒng)觀念有所發(fā)展和擴大。小說寫一個想象中的人物溫貝托·佩尼亞洛薩的故事，打破了日常生活中的現(xiàn)實界限，把現(xiàn)實變成惡夢般的鬼怪世界。這是一部典型的魔幻現(xiàn)實主義作品，題材仍舊是多諾索常寫的上層資產(chǎn)階級的腐朽沒落，在寫作技巧上幾乎采用了新小說中的一切手法：回憶、內(nèi)心獨白、意識流、插敘、倒敘、多層次的交叉、多線索的穿插、時空順序的顛倒……特別是借鑒了電影藝術(shù)的各種技巧，如蒙太奇、定格、暗轉(zhuǎn)等?！兑x的夜鳥》獲得巨大成功，引起拉美、乃至世界文壇的轟動。長達八年的創(chuàng)作好象耗去了作者太多的精力。他隨后寫了個短篇小說集《三個資產(chǎn)階級的小故事》（1973），但幾年以后，他又出人意料地拋出了另一部巨著《別墅》（1978，1979年獲西班牙評論獎）?！秳e墅》的故事發(fā)生在上世紀末，沒有交代發(fā)生地點，總之，最初是個土著聚集的地方，后來成為殖民者的冒險之地。故事情節(jié)圍繞著建立在那片原野上的一棟別墅展開，遠處有蘊藏著金礦的藍山，土著們辛勤開采、加工金箔，交售給別墅主人——本杜拉家族，以換取微薄的酬勞來購買生活必需品。別墅周圍的大片原野上長著一種生命力極強的奇特茅草，春夏綠草如茵，秋天草籽成熟，飛花飄散，鋪天蓋地，令人窒息，因此，每年飛花到來之前，本杜拉家就回到首都，待來年再返回別墅消夏。本杜拉一家姐妹兄弟七人，各有自己的配偶和子女，別墅里共有三十五名孩子。該家族世代在這里過著舒適奢侈的生活。最小的妹妹法爾畢娜與醫(yī)生阿德里亞諾結(jié)婚后，醫(yī)生來到別墅。他具有人道精神，常到那些被污蔑為食人生番的土著中救死扶傷，漸漸取得土著們的信任，從而發(fā)現(xiàn)家族發(fā)跡的秘密在于對土著們的殘暴殺戮和巧取豪奪。他決定站在土著一邊，但他的這種思想被視為異端邪說，他本人也被當作瘋子，長年監(jiān)禁在塔樓上。一天，本杜拉家的家長們?nèi)汲鋈ミh足。他們?nèi)チ硕嗑?？也許一天，也許一年。失去控制的孩子們便各行其事。有的去探尋愛情的秘密，有的動金庫的腦筋，有的則追隨阿德里亞諾，搞了一次“政變”，改變了別墅內(nèi)部和周圍土著村民的生活。一些孩子拿走大量金箔外出貿(mào)易，換回生活用品。出游的大人們盡興而歸，路上得知別墅里發(fā)生了政變，便派仆人們前去鎮(zhèn)壓，自己則逃往首都。兇殘的仆人用火器對付赤手空拳的土著和孩子們，阿德里亞諾等人犧牲，別墅里恢復了舊秩序，土著們重新淪為奴隸，阿德里亞諾的兒子文塞斯勞及另一些有反抗精神的孩子遭到追捕。頹敗的本杜拉家族無法恢復昔日的天堂，就想把別墅、原野、礦山賣給外國人，并要趕在飛花季節(jié)之前成交，以賣個高價，昔日趾高氣揚的貴族在外國人面前卑躬屈膝，獻媚取寵，但由于剛剛發(fā)生過流血事件，別墅里怪事層出不窮，甚至有位被仆人窮追的姑娘死在外國女人懷中。種種跡象令外國人迷惑不解。此刻，在外國經(jīng)商的女孩馬爾維娜回來了，從前她在這個家庭里倍受歧視和排斥，因為她是個私生女。這時她令人刮目相看，她不僅懂得那些外國人的語言，而且和他們早有貿(mào)易往來。地產(chǎn)交易還沒做成，可怕的飛花驟起。外國人、仆人和部分大人奪車而逃，他們可能被漫天的飛花吞沒了，而孩子們、部分大人和土著們一道躲進別墅，用土著傳統(tǒng)的辦法：伏在地上，控制呼吸，才得以從天災(zāi)中逃脫。故事便在這神奇的色彩中結(jié)束，為讀者留下大片空白，容讀者去遐想，為他們提出大堆問題，讓他們?nèi)デ笏?。談到《別墅》的創(chuàng)作時，多諾索說：“如果說，在《淫穢的夜鳥》中，我采用了造成模棱兩可效果的寫作手法，那么，在這部小說中，我則采用了準確、明快、諷刺的手法。這是一部幻想小說。故事既不發(fā)生在美洲，也不發(fā)生在歐洲和亞洲。這一次小說的主人公不是老年人而是一些孩子，是三十五名六至十七歲的孩子，他們在一所別墅里一起度過夏天……當然，在很多方面仍然保留了我一向堅持的那些部分，比如，一所住宅，一個閉塞的環(huán)境，陳規(guī)陋習，或繁瑣的禮節(jié)……但和我過去寫的東西相比，內(nèi)容已有所不同?！谶@部小說里我制造了一個并不存在、超越了時間界限、然而又真實可信的世界，但又不是未來世界，因為我不是在寫科學幻想小說，是寫一個模模糊糊的、好象不存在的過去的浪漫時期。我仍堅持一貫的題材是有關(guān)上層資產(chǎn)階級的題材，但并不象一些評論我作品的批評家所說我‘特別關(guān)心上層資產(chǎn)階級的沒落’，我關(guān)心的是資產(chǎn)階級的本性?！闭劦阶髌返纳鐣饬x，多諾索宣稱：“最叫我生氣的是評論家把我的小說僅僅歸納到社會因素之中，他們希望我對智利的社會階級唱一首‘天鵝之歌’，而我書中所寫的社會階級純屬想象……但卻是我與這個幾乎純屬想象的世界關(guān)系的寫照?！钡窃u論家們難以同意多諾索的自我表白，他們認為：多諾索總是否定他的小說的社會意義，可他的上述作品確實有其社會意義，并且覺得，多諾索不應(yīng)當把“帶著一定意識閱讀作品”與“以庸俗的社會學觀點對小說進行社會分析”這兩點混淆起來。后者的做法是將小說與社會進行簡單的類比。具體到《別墅》，讀者們不難看出，那個虛構(gòu)的境地在現(xiàn)實中是存在的，是可信的，是讀者熟悉的某一拉丁美洲國家，甚至說就是對于智利所經(jīng)過的事件的歷史寫照。文學評論家路易斯·伊尼戈·馬德里伽爾特別注意到作者創(chuàng)作《別墅》的寫作日期：是1973年9月18日開始寫的，那正是智利總統(tǒng)阿連德以身殉職、人民聯(lián)盟政權(quán)被軍事政變推翻后的第七天。敏感的評論家從智利歷史上的這次重大事件和《別墅》中家庭的改革以及后來被武裝仆役鎮(zhèn)壓的事件中找到了驚人的相似之處。評論家甚至直截了當?shù)胤Q：“大人們”代表著智利社會的寡頭階層，“孩子們”則是不滿足于現(xiàn)狀的中產(chǎn)階級，而仆人們代表著國家機器，具體地講，就是武裝力量。本杜拉們向外國人出售金子、最后出賣金礦，，也叫人想起智利統(tǒng)治階級勾結(jié)國外勢力，剝削本國人民，甚至出賣本國資源的行徑。他還認為小說中的關(guān)鍵情節(jié)是大人們的那次出游，正如同智利的寡頭們當時暫且讓人民聯(lián)盟通過選舉獲勝、阿連德當選為總統(tǒng)一樣，隨之而來的則是軍事獨裁的血腥鎮(zhèn)壓……另一位評論家，瑪麗亞·薩爾伽多則注意到小說中的諷喻手法和象征意義，注意到作品中反復強調(diào)的外表，或曰表面現(xiàn)象，與實際，或曰實質(zhì)的沖突。小說的中心是那座具有象征意義的別墅，它作為圓心，被一個個向外擴散的同心圓包圍著，保護著別墅的同心圓又把別墅孤立起來。房屋外是護住陽臺、門窗的黑鑄鐵柵欄，它們外面是花園，花園外是由18633根鐵矛圍成的柵欄，柵欄外是無垠的草原，遠處是藍山山脈，更遠處是城市和海港，再遠就是外國了。從別墅本身來看，它又是一座立體建筑，分成許多層次，有地穴、地窖、地道、客廳、舞廳、飯廳、走廊、臥室（依各人的地位居住在不同的臥室里，象征著享有不同生活條件的智利社會各階層），還有書房、琴室、塔樓。本杜拉家族每年到這里來消夏，這里包含著兩重意義：一是為了重溫和加強各家庭成員之間的團結(jié)，保持統(tǒng)一的價值觀念，使世襲的傳統(tǒng)永遠繼續(xù)；二是為了實施對土著們的控制和掠奪，因為家族的興旺正是仰仗金礦的開發(fā)、金箔的加工和銷售。但是，家族的團結(jié)只是表面的，別墅沒能把他們緊密地聯(lián)系在一起，反而把他們隔離開來。住在同一屋頂下的一家人，也因血緣的遠近而有高低貴賤之分，由于聯(lián)姻而進入這個家庭的成員，如阿德里亞諾，就與他們格格不入，而私生女馬爾維娜更是被剝奪了財產(chǎn)繼承權(quán)。在各自的房間里本杜拉們各自打著如意算盤，因此象征著家族團結(jié)的別墅徒有其表，其實內(nèi)部空虛。而庇護著別墅的鐵柵欄就更有諷刺意味了。那是用18633根金頭鐵矛圍成的。那些長矛原來是土著們用來反抗入侵者——本杜拉家族的祖先——的武器，土著們失敗了，被收繳來的反抗武器變成了保衛(wèi)殖民者地產(chǎn)的屏障。令人吃驚的是那近兩萬根長矛中只有三十三根是牢固地扎在墩子上埋在地里的，而其它的早已被土著們從外部挖出，松松地擱在那里，而這最后三十三根矛，正是被本杜拉家族的孩子們挖松，他們從內(nèi)部破壞了保護別墅的圍柵，而他們的人數(shù)正好是33個（有兩個孩子不幸早已天折），這里的象征意義可以由讀者去想象。雖然主人們一心想把別墅當作是家庭團結(jié)和保持傳統(tǒng)的象征，但這一點很難做到，因為別墅就是別墅，從來也不是給人以溫暖和保護的家，家人也不是在那里誕生和成長的，況且，別墅是建立在用來防范土著的舊城堡的基礎(chǔ)之上的，這使人們不由得記起現(xiàn)實的危險——被他們污蔑為食人生番的土著人隨時可能的進攻。別墅下面是昔日的鹽礦，四通八達的坑道把別墅與周圍聯(lián)系起來，而絕大多數(shù)本杜拉家人卻不了解這些。最具有諷刺意味的是別墅的主人們在地下室昔日的神龕里存放成袋的金箔。眾所周知，神龕本來是用來放圣像或神位牌的，但本杜拉們不但把別墅變成交易所，而且把神龕變成了倉庫。由此可見，這些老爺們的心目中沒有一點精神的東西，他們只講物質(zhì)，具體地說，他們只要金錢。建立在對土著剝削和壓迫、對內(nèi)傾壓欺詐的基礎(chǔ)之上的貴族之家的統(tǒng)治是難以鞏固的，因此，只能依靠繁瑣的禮儀、傳統(tǒng)的家規(guī)來維持一個繁榮強大的外表，以掩蓋其虛弱腐敗的實質(zhì)。為了維持表面現(xiàn)象，他們不惜付出任何代價，于是就演出了種種怪?。好髅魇敲と说娜R絲黛夫人硬是熱衷于給別人講四時風景的美妙，黃昏時分色調(diào)的變化，為了不叫人看出她是瞎子，總在眾人面前繡花；長矛筑成的鐵柵欄明明已被拆除，本杜拉家的馬車隊仍在原來的門柱前停下，打開早已無實際意義的鎖，順原路向別墅駛?cè)ィ粸榱搜谏w別墅里剛剛發(fā)生的屠殺事件，仆人們用石膏、油漆、水粉匆忙填補建筑物上的累累彈痕，封蓋地上的斑斑血跡；孩子們被仆人們迫害得貧病交加，卻硬說他們在搞化裝舞會……他們宣稱：“我們必須永遠牢記：外表是唯一不會弄錯的。”這個荒謬論斷便是本杜拉家族的法寶。一個社會，如果到了只能靠金玉其外的表面來維持局面，那么它便已經(jīng)到了崩潰的邊緣。于是，在漫天的飛花中，本杜拉家族遭到了滅頂之災(zāi)。作者只把生的希望留給孩子們和土著居民。幸存者們，雖然仍受到飛花風暴的威脅，但敞開的柵欄里還有墻壁和屋頂?shù)谋幼o。他們從土著那里學會了如何應(yīng)付大自然。他們將成為一個嶄新的世界的建設(shè)者，那個世界將比父輩們的那個天地要公正、合理，它的外表將與實際吻合，外表與實際的矛盾將得到統(tǒng)一，如理所應(yīng)當?shù)哪菢?，外表真實地反映著?nèi)部實質(zhì)。這是對這部作品的題材的一種理解。讀者還可以從其他許多不同的角度來看這部小說。比如，把它看成是一部富有浪漫色彩的十九世紀的風土人情的小說，而且，為了達到這樣的效果，作者還有意模仿當時流行的那類小說的精雕細刻的寫作風格，特別是象當時那樣，加入了一位“全知全覺”的敘述者，這種做法在十九世紀的小說中比比皆是，而在當代小說中，尤其是在“爆炸后”小說中已不多見了。這位敘述者直接以作者的口吻與讀者談話，談他的想法、他的猶豫和打算，他娓娓而談，召喚著讀者，與他一起編織這神奇的故事。他時而急不可待地把事情原委和盤托出，時而大段大段地慷慨激昂地發(fā)表自己的見解。更有甚者，在第十二章“外國人”中，這位敘述者竟然粉墨登場，指手劃腳，與書中角色竟聊開了天……然而我認為，作者越是竭力模仿十九世紀小說的風格以掩蓋其作品的現(xiàn)實性，細心的讀者越是能從作品中體味到作者對時事的針砭。雖然敘述者（即作者）極力要做到客觀，然而他那感情的砝碼卻明白無誤地擺在了造反的孩子們和土著一邊。以上就是我對《別墅》的粗淺看法。繼這部作品以后，多諾索還發(fā)表了《洛里亞小侯爵夫人的神秘失蹤》（1980），反映本世紀三十年代城市生活中，一個飽暖思淫逸的貴婦人空虛的內(nèi)心世界，她對熾熱的愛情的追求。她最后神秘的失蹤有如偵探小說的結(jié)局，給人留下懸念。《旁邊的花園》（1981）中的主人公胡利奧的遭遇與多諾索的境遇最為接近。在這部小說中，除了寫盡了他創(chuàng)作生涯中的種種艱辛之外，還表現(xiàn)了濃得化不開的思鄉(xiāng)之情。果然，這本書出版后不久，多諾索就回到了他夢系魂牽的故城圣地亞哥?！妒罚?987）講的是一位智利歌唱家在流亡歐洲多年以后回到故土的情景。就是在這部作品中，多諾索頭一次讓圣地亞哥以主人公的面目出現(xiàn)。多諾索終于為他的故城在世界文學中找到了一個位置。最近發(fā)表的小說是《宵禁》。他的短篇小說集有《消夏》（1955）、《查爾斯頓》（1960）、《小說集》（1971）、已提到的《三個資產(chǎn)階級的故事》（1973）、《短篇小說集》（1982）?！东I給德爾菲娜的四篇小說》（1982）是個中篇小說集，反映的是流亡在歐洲的拉美人的真實生活。四個中篇的共同特點是表現(xiàn)人物的失敗和幻滅?！丁膶W爆炸’之我見》（1972）是部文學評論兼回憶錄性質(zhì)的集子。它除了千真萬確地反映了作者的親自感受以外，還打破了一個拉丁美洲“文學爆炸”的神話。多諾索說：“‘文學爆炸’是一場游戲，更確切地說，是有意燴制的一鍋湯?！薄爱斎唬瑥闹写_實涌現(xiàn)了一大批才華橫溢的拉美作家，也大大地豐富了拉丁美洲小說的形式?！?987年，西班牙國王胡安·卡洛斯將“智慧的阿爾豐索十世勛章”授予何塞·多諾索。據(jù)西班牙國家報稱：“該勛章只授予以畢生精力從事某種事業(yè)并取得卓著成就的人，僅以某一部作品而成功者難以獲此殊榮。”我想，面對這種獎賞，何塞·多諾索是當之無愧的。1989年夏于北京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