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斷:靜糾合鄉(xiāng)曲及宗室五六百人以為保障,眾咸附焉。又《蜀書》卷十二《譙秀傳》(當作《晉書》卷九四《譙秀傳》——譯者):鄉(xiāng)人宗族依憑之者以百數。(《晉書》作“鄉(xiāng)里”——譯者)與《李典傳》的部曲相當的詞,這裹是鄉(xiāng)曲或鄉(xiāng)人,這也不一定是私有莊園的勞動者。鄉(xiāng)曲是古語,《史記·平準書》有“武斷鄉(xiāng)曲”之句,其意思是鄉(xiāng)里,所以這裹完全是鄉(xiāng)人的同義語。下面是時代稍后的東晉初期的事,《晉書》卷四三《山遐傳》:豪族多挾藏戶口,以為私附。接著說,山遐檢察私附,放出一萬多人(“出口萬余”),這個數字和李典的“萬三千余口”大略相當。山遐之所以把挾藏的私附還原為國家的平民,是因為這些人不是私有莊園的勞動者。李典的情況可能也和這近似。后來,李典的部曲成了他個人的私兵,因此,可以認為開始使用部曲這個名稱的是《魏書》。西晉滅亡,東晉代興,中國北方陷于所謂五胡十六國的連續(xù)戰(zhàn)亂之中,社會的發(fā)展被預想不到的事態(tài)所打斷,或者說產生了被扭曲的結果。正統的中國社會,反而在當時尚屬落后地區(qū)的江南繼續(xù)發(fā)展。繼《三國志》之后可供研討的史料有公元四世紀初葛洪著的《抱樸子》,該書外篇第三四篇題名《吳失》,敘述了三國的吳國在滅亡前夕的癥狀,權勢者占有廣大的莊園,過著奢侈的生活:僮仆成軍,閉門為市,牛羊掩原隰,田池布千里。只憑“閉門為市”這一句話、就知道這顯然說的是莊園。其實這句話最初是用來說王莽時代的莊園經營者樊重的,《太平御覽》卷八二七“市”條引《東觀漢記》:陂池灌注,竹木成林,六畜雜果,檀漆桑麻,閉門成市。這是敘述莊園自給自足的經營方針,又《太平御覽》卷四七一“富”條,也說的是樊重,說“有求必給”。由此看來,上面《抱樸子》的話也一定說的是個人莊園的情況,從而可知“僮仆成軍”的僮仆,不外是莊園勞動者。這個句子使人感到有點特別的是,如果在后世,不會寫作“僮仆成軍”,而寫作“僮仆成羣”。如今人唐長孺著《三至六世紀江南大土地所有制度的發(fā)展》(上海人民出版社,一九五七年)第一七頁.引用這條就作“僮仆成羣”。但我的見解是,不是成“羣”,而是成“軍”,在這一點上有重要的意義。所以這么說,是因為成軍的“軍”字,與部曲的意義相同。從字面上可以看出,當時人們的實感是,莊園勞動者不是像獸羣那樣的羣,而是像軍隊組成部曲(隊伍)那樣進行勞動的。所以稱莊園勞動者為部曲,是基于當時人們的實感。換句話說,這裹稱為僮仆的,可以看作和后世的部曲沒有實質上的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