帽子是祖父的,衣服是父親的,褲子是大哥的,那瓜皮帽、那礦工服、那直筒褲。經過一夜踉踉蹌蹌跌跌撞撞一路奔逃.女扮男裝的邢蔓終于在拂曉時分來到五都城的門前。她大口大口喘氣,長發(fā)在帽內卷得亂糟糟的,滿臉樵悴,雙眼盈淚。一九九二年的春天,邢蔓在生她養(yǎng)她的小山村,在一種死亡氣息裊裊如炊煙散溢的家庭,再也待不下去。懷著非常復雜的心情和母親——這世上惟一的親人不告而辭。臨行,將豐乳用一塊粗布緊緊地裹了又裹,纏了又纏。還手蘸墨汁往鼻孔下慌里慌張涂了幾下,直到把自己包裝得半人半鬼,這才躡手躡腳地摸出村子。村口,面對那棵祖父的祖父的祖父親手種的老槐樹,那棵使鄉(xiāng)親們敬畏的神樹,那棵小時候她經常瘋瘋癲癲假小子般爬上去掏鳥蛋的古樹,那棵樹身兩個大人才會合抱的枝杈和葉子遮天蔽日的大樹,不由得腿一軟,她虔誠地跪下,一連磕了三個響頭。緊接著邢蔓頭也不回地朝月光下長蛇似婉蜒的山道疾走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