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山下

　　陽光像在燃燒，不是像在吐魯番一樣燃燒在葡萄架上，而是燃燒在參天的芒果樹上。芒果樹也好像在喘著氣。樹下當然是有陰影的，但是連那些陰影看上去也決不給人以清涼的感覺，而仿佛是火焰的陰影。季羨林（1911年8月6日-）山東臨清人。1930年考入清華大學西洋文學系，1935年秋進人德國格廷根大學學習贊文、巴利文、吐火羅文等印度古代語言。1941年獲哲學博士學位，并應聘留校任教。946年回國，任北京大學東語系教授（直至現(xiàn)在）、系主任（至1983年）；978年開始兼任？本┐笱Ц斃３?，?？1984年離職。著有《中印文化關系史論叢》、散文集《天竺心影》、《季羨林選集》、《朗潤集》等。好像從地下涌出來一樣，千軍萬馬的兵馬桶一個個英姿勃發(fā)地突然站立在大地上。說是千軍萬馬，絕不是夸大之詞。僅就已知的涌的數(shù)目來看，足足夠編成一個現(xiàn)代化的師。有待于發(fā)現(xiàn)的還沒有計算在內。你說這是一個奇跡嗎？我同意。這幾乎是全世界到中國來參觀兵馬桶的外國朋友的一致的意見，他們中間有的人甚至說，秦兵馬桶這一個奇跡超過了舉世聞名的萬里長城。但是，同時我也可以不同意。我們偉大的祖國是文明古國，在現(xiàn)在釣九百多萬平方公里的土地上，十億人口正在從事于萬馬奔騰的社會主義現(xiàn)代化的偉大建設工作。這是地面上的奇跡，是明明白白地擺在光天化日之下的，是人們都能夠看到的。但是在地下呢？誰也說不清楚，究竟在有多少像秦兵馬桶這樣的奇跡暫時還埋藏在那里。就連鄰近兵馬桶的地帶，地下情況我……在兵馬桶沒有涌出來以前，想來地面上也不過是一片青青的莊稼，或者一片荒煙蔓草。這一塊土地，同另外任何一塊土地完全是一模一樣的。兩千多年以來，不知道有多少人腳踩過這一塊土寺，也許在上面種過莊稼，種過菜，栽過樹，養(yǎng)過花；也許在上面蓋過房子，修過花園。誰也不會想到，就在自己的腳下，竟埋藏著這樣多這樣神奇的國寶。中國古人有一句現(xiàn)成的話說：“地不愛寶。”現(xiàn)在也許是大地忽然不再愛這些寶貝了，于是兵馬涌這樣的國寶就一下子涌到地面上來。今天我們不遠千里來到這里，無非是想看一看這些國寶，這些奇跡。一路之上，從西安城一直到這里，看到的當然都是地面上的東西。車過秦始皇陵，看到一個高高的土丘，上面郁郁蔥蔥，長滿了石榴樹。因為天氣不好，驅山只剩下一片影子，黑拆拆地撲人眉宇。田地里長滿了青青的蔬菜，間或也能看到麥苗。麥苗長得還很矮小，但卻青翠茁壯。在驪山的陰影壓迫之下，這麥苗顯得更加青翠，逗人喜愛。但是在西安引人注意的卻不是這些青翠茁壯的麥苗，西安是一個最容易讓人發(fā)思古之幽情的地方。只要一看到秦始皇陵和驪山，人們的思潮就會沖決這兩個地方，向外擴散。我現(xiàn)在正是這樣。我的心思仿佛長上了翅膀，聯(lián)綿起伏，奔騰流瀉。看到半坡，我自然就想到了蒙昧遠古的祖先。接著想到的是我們漢族公認的始祖軒轅黃帝，他的陵墓距離西安不算太遠。驅山當然讓我想到周幽王和驪姬。始皇陵里埋著婦孺皆知的秦始皇。茂陵是漢武帝的陵墓。這一位雄才大略的大皇帝把自己的大將和大臣都埋葬在身邊，霍去病和衛(wèi)青的墓都在茂陵附近。這兩個杰出的年輕的大將軍在死后還在赤膽忠心地保衛(wèi)著自己的主子。至于唐代，那遺跡更是到處可見。很多地方都與中國文學史上一些非常顯赫的詩人的名字聯(lián)系在一起。抬頭一看，低頭一想，無一不讓你想到唐代詩歌的黃金時代，想到一些勝炙人……

　　季羨林（1911年8月6日-）山東臨清人。1930年考入清華大學西洋文學系，1935年秋進人德國格廷根大學學習贊文、巴利文、吐火羅文等印度古代語言。1941年獲哲學博士學位，并應聘留校任教。946年回國，任北京大學東語系教授（直至現(xiàn)在）、系主任（至1983年）；978年開始兼任北京大學副校長，至1984年離職。著有《中印文化關系史論叢》、散文集《天竺心影》、《季羨林選集》、《朗潤集》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