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如用長紀錄片中精選的鏡頭來構成一部短系列片一樣,《生活》雜志的攝影記者杰克·伯恩斯用他所拍攝的這批照片,將中國歷史的一個時期定格在我們的眼前,使我們得以看到一座偉大的城市——上海的許多掠影。看到它在20世紀40年代末那場政治革命風暴中的各個側面。本書所收集的照片,屬于20世紀中葉特別風行的一種黑白文獻照片的流派。在當時的《生活》雜志里,它達到了登峰造極的高度。它的創(chuàng)始人有多羅西亞·蘭格(DorotheaLange)、亨利·卡蒂爾一布雷森(HenriCartier-Bresson)、瑪格麗特·伯克懷特(MagaretBourke-White)、韋恩·米勒(WayneMiller)、卡爾·邁登斯(CarlMydans)、英格·莫拉斯(1ngeMorath)、科內爾(Cornell)以及羅伯特·卡帕(RobertCapa)。他們把堅忍不拔、實事求是的現實主義與敏銳的洞察力和優(yōu)雅的創(chuàng)作靈感有機地結合起來,將一個遙遠的世界呈現到美國人的家里。有幸的是,當時的美國人尚未被隨后而來的四處充斥的電視影像熏陶得麻木不仁。當時,期刊雜志的出版尚未變成被任意填塞烏七八糟內容的大雜燴,《生活》雜志不僅培育了一批在當時也許是整個美國歷史上最偉大的攝影家,同時,還組織他們與一批同樣偉大的作家共同參與了一些項目。這批作家有:約翰·赫西(JohnHersey)、西奧多·H.懷特(TheodoreHWhite)、約翰·斯坦貝克(JohnSteinbeck)等。然而的確,這些項目——以及它們所代表的新聞學的所謂“太平盛世”——其實是經過亨利·R.盧斯(HenryR.Luce)的《時代》一《生活》一《財富》王國(以及它所代表的所有政治勢力)嚴厲審讀后的產物,而這批盧斯所聘用的新聞工作者,只不過是在他的督導下完成了一些獨特而罕見的常常是出色的作品集而已。杰克·伯恩斯是《生活》雜志里那群訓練有素的攝影記者中的一員。他在中國所拍攝的這批照片在《時代·生活》的庫房中靜靜地躺了半個多世紀,其中許多照片是反映當時一些日常生活情況以及普通老百姓,如工人、乞丐、警察、士兵、政客以及難民的。其他的一引起照片則記載了中國那場內戰(zhàn)所引發(fā)的社會劇變。在50多年之后的今天,重新挖掘整理和審視這批照片,我們將發(fā)現,它們2經具有了新的含義,這是只有歷史才能賦予的新含義。它們不僅讓我們看到50多年前上海的模樣,而且還使我們明白了,為什么當時的戰(zhàn)爭、貧困、腐敗、墮落和混亂,最終會變成使中國共產黨生長和:隆大的沃土。同樣重要的是,對于中國剛剛經歷過的那個充滿矛盾斗爭和巨大變化的世紀來說,這批照片咸了意義重大的警示物和紀念品。的確,上海本身有著特色鮮明的日個階段,如果沒有一些持久不朽的、有形的里程碑來充當延續(xù)歷史的環(huán)節(jié),那么外人是很難理解這個城市故事里各個章節(jié)的邏輯性的。在19世紀末.被稱為“東亞病夫”的中國,是一個四分五裂、毫無自衛(wèi)能力的弱國,幾乎遭到了所有列強的劫掠和蹂躪。當時的上海,只不過是長江邊一塊死氣沉沉的鄉(xiāng)土之地。然而,到了20世紀20年代,上海逐漸變成了遠東地區(qū)最繁忙的港口之一,變成了一個世界文化、商業(yè)和政治的中心。1949年,上海再度被理想化、神圣化。這一次它受到翻天覆地的震撼,變成了一個堅忍不拔的、“自力更生,自食其力”的、孤獨的無產階級堡壘,成為中國那場極具挑戰(zhàn)性和充滿自豪感的革命的一部分。這場革命遏止了資本主義發(fā)展的勢頭。在振奮人心的共產主義理想鼓舞下,毛澤東所憧憬的上海并非是一座繁華的都市,而是一個工人階級的戰(zhàn)斗堡壘。然后,1978年,在鄧小平領導下,中國再次發(fā)生了劇變。上海開始放棄其革命性的個性,對外開放了。在每一個歷史轉折階段,上海的個性總會發(fā)生徹底的、脫胎換骨的變化?!渡睢冯s志的攝影師杰克·伯恩斯站在其中一個轉折的制高點,抓住了其特性。當時的上海正從一塊半殖民地貿易、文化和陰謀的“牛排”,蛻變?yōu)闊o產階級革命的榜樣。本書所收集的豐富多彩的圖片,為上海歷史中那充滿戲劇性的時刻,為美國新聞學中一個與眾不同的時代,為這位出色的攝影家都樹立了一座豐碑。但它同時也為中國在10世紀那極其鮮明的變化樹立了紀念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