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欽安醫(yī)書闡釋

　　陰陽為綱，辨證論治（代序）清末著名傷寒學家鄭壽全，字欽安，四川邛州固驛鎮(zhèn)（今邛崍固驛鎮(zhèn)）人。生于清道光四年（公元1824年），卒于清宣統(tǒng)三年（1911），享年87歲。學醫(yī)于一代通儒兼名醫(yī)劉止唐先生（劉氏著有《十三經(jīng)恒解》及有關子、史、詩文集等書數(shù)十種），教其熟讀深思《內(nèi)經(jīng)》、《周易》、《傷寒》諸書。鄭氏窮二十余年之精力，探索三書的精髓，始知人身陰陽合一之道，仲景立法垂方之義。故其學術思想之基礎，上溯《周易》、《內(nèi)經(jīng)》，中得《傷寒}心法，下覽歷代醫(yī)家著述而兼釆其長，故醫(yī)理醫(yī)術造詣，俱臻上乘。著有《醫(yī)理真?zhèn)鳌贰ⅰ夺t(yī)法圓通》、《傷寒恒論》三書傳世，茲就其對仲景學術的發(fā)揮作初步探討。一、陰陽為綱，尤重心腎陽氣《醫(yī)理真?zhèn)鳌纷孕蛟疲骸搬t(yī)學一途，不難于用藥，而難于識癥。亦不難于識癥，而難于識陰陽”?！夺t(yī)法圓通》自序亦說：“以病參究，一病有一病之虛實，一病有一病之陰陽。知此始明仲景之六經(jīng)，還是一經(jīng)，人身之五氣，還是一氣，三焦還是一焦，萬病總是在陰陽之中”。從這兩篇自序可以看出鄭氏抓住仲景以陰陽為總綱的核心思想，貫穿在全書之中而大加發(fā)揮。他以《周易》豐富的辯證法和天地整體運動為指導，用八卦原理闡發(fā)人體生理病理的陰陽法則，堪稱精妙之至。其中坎卦解、離卦解、辨認一切陽虛癥法與一切陰虛癥法，尤屬切要。他說：“坎為水，屬陰，血也；而真陽寓焉。中一爻，即天也。天一生水，在人身為腎，一點真陽，含于二陰之中，居于至陰之地，乃人立命之根，真種子也”。“離為火，屬陽，氣也，而真陰寄焉。中二爻，即地也。地二生火，在人為心，一點真陰，藏于二陽之中，……人身之主也”。從此論點出發(fā)，則心腎為人身立命之本，人身賴以生存的元陰元陽，彼此互為其根，相互依存轉(zhuǎn)化，體現(xiàn)出分之則二，合之則一的對立統(tǒng)一觀。他說：“坎中真陽，肇自乾兀，一也；離中真陰，肇自坤元，二也。一而二，二而一，彼此互為其根”。這也是對《素問·生氣通天論》“陰平陽秘，精神乃治；陰陽離絕，精氣乃絕”的闡發(fā)。以此立論，聯(lián)系人體病理則認為“此陰陽二氣原是均平，自然百病不生”。如果不能使之均平，故有盛衰之別，水盛則火衰，火旺則水弱，此陰癥、陽癥所由來也。并強調(diào)“要知陰陽調(diào)和之人，六邪不侵，七情不損”。“發(fā)病損傷即有不同，總以陰陽兩宇為主”。在辨證論治中，也始終突出陰陽這個總綱，陰盛者陽必衰，陽盛者陰必弱，不易之理也。他總結的辨認一切陽虛癥法與一切陰虛癥法，是臨床數(shù)十年之經(jīng)驗所形成，也是對仲景學術的豐富與充實。在辨認陽虛癥時說：“陽虛病，其人必面色唇口青白無神，目暝倦臥，聲低息短，少氣懶言，身重畏寒。口吐清水，飲食無味，舌青滑；或黑潤青白色，淺黃潤滑色，滿口津夜，不思水飲，即飲亦喜熱湯，二便自利。脈浮空，細微無力，自汗肢冷，爪甲青，腹痛囊縮，種種病形，皆是陽虛的真面目，用藥即當扶陽抑陰?！痹诒嬲J陰虛癥時說：“陰虛病，其人必面目唇口紅色，精神不倦，張目不眠，聲音響亮，口臭氣粗，身輕惡熱，二便不利。口渴飲冷，舌苔干黃或黑黃，全無津液，芒刺滿口，煩躁譫語；或潮熱盜汗，干咳多痰，欽水不休，六脈長大有力，種種病形，皆是陰虛的真面目，用藥即當益陰以破陽?！边@兩節(jié)陽虛、陰虛辨證綱要，在《醫(yī)理真?zhèn)鳌肪矶⒕砣?，并列舉31條陽虛病癥，29條陰虛病癥，采取問答形式，詳加論證，反復推明，最切實用。又在《醫(yī)法圓通》卷一、卷二中，對心病不安、肺病咳嗽等51種病癥，逐證逐條分辨，充分體現(xiàn)了仲景辨證論治以陰陽為綱，并聯(lián)系實際的具體運用方法。然而鄭氏在陰陽兩綱中，特別著重陽氣，認為“有陽則生，無陽則死。夫人之所以奉生而不死者，惟賴此先天一點真氣耳。真氣在一日，人即活一日，真氣立刻亡，人亦立刻亡，故日人活一口氣，氣即陽也，火也，人非此火不生”。故論治時即強調(diào)“治之但扶真陽，內(nèi)外兩邪皆能滅，是不治邪而實治邪也”。在論氣血二者，氣占主導地位，指出“人體合而觀之，一陰一陽而已，更以陰陽凝聚而觀之，一團元氣而已”。他特別強調(diào)坎中一點真陽的作用，為人立命之根，真種子也。其說：“陽者陰之根也，陽氣充足，則陰氣全消，百病不作?！薄罢鏆饷?，火種也，藏于腎中?！惫势渲尾×⒎ǎ字胤鲫?，臨癥時必首先考慮元氣盈虛損傷情況，以扶陽救逆，抑制陰邪。他善用大辛大熱的姜、桂、附之類來治療陽虛虛損之證，而且屢用大劑量治愈許多群醫(yī)束手的大癥、重癥，被人們尊稱為“鄭火神”?？梢哉f，他把傷寒三陰病理法方藥發(fā)揮得登峰造極，大量運用理中、四逆輩治療諸種雜病，如血證、心痛、頭痛、咳嗽、臍痛、中風、發(fā)斑、胃痛、痿愛、譫語，以及耳、目、喉、舌、齒、鼻等百余種病證，均能見微知著，活法圓通，技巧獨超，療效卓然。他認為“四逆湯力能扶先天之真陽”，并非專為少陰立法，而上、中、下三部之法俱備。復謂“此方功用頗多，得其要者，一方可治數(shù)百種病，因病加減，其功用更為無窮，余用此方救好多人，人咸目余為姜附先生”。大大擴展了仲景三陰癥四逆輩的治療范圍。筆者遵鄭氏重陽氣之旨，曾治一心病不安之患者李某，男性，年已60，面容蒼白無神，聲音細小，兩腳浮腫。特別怕冷，雖暑熱炎天，兩足亦冰涼?？诟煽诳啵屎砀稍?，口中無津液，但不思飲水，脈浮數(shù)。西醫(yī)診斷為“心房顫動”。脈搏一分鐘達120次，動則氣喘，心慌不安，舌質(zhì)淡紅，苔白滑。乃師法鄭氏用補坎益離丹治之，連服五劑，服后自覺咽喉干燥減輕，口中微有津液，無其他不良反應。其后附片用量逐漸增加至每劑200克，連續(xù)服20劑，自覺精神好轉(zhuǎn)，兩腳浮腫消，不復畏寒，口中津液多，已不口干口苦，脈搏穩(wěn)定在一分鐘95-100次左右。繼服用原方加補腎藥物，如蛤蚧、砂仁、益智仁、補骨脂、仙茅、黃芪、人參等，又續(xù)服20劑，脈搏每分鐘85-90次，其他癥狀消失而告愈。此方重用附予以補真陽，桂枝以通心陽，真火旺，則君火自旺；又腎為水臟，真火上升，真水亦隨之上升以交于心，水既上升，又必下降；復取蛤粉之咸以補腎陰，腎得補而陽有所附，自然合一矣。況又加姜、草調(diào)中，最能交通上下，故日中也者，調(diào)和上下之樞機也。此方藥品雖少，而三氣同調(diào)，心腎相交，水火互濟，故治之而愈。鄭氏說：“余意心血不足與心陽不足，皆宜專在下求之，何也？水火互為其根，其實皆在坎也。真火旺則君火自旺，心陽不足自可愈；真氣升則真水亦升，心血不足亦能療。”由此可見，鄭氏之重陽氣實際是重少陰腎中之陽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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