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安德烈亞·斯泰奈

>>>　《今日美國》2006年度好書 :不存在的女兒前言
　　首先，在此講述的故事開始時，《印度之歌》在你生活的那座大城市的一家藝術(shù)實驗影院放映了。你參加了放映后的一場討論。然后我們和準備參加哲學(xué)教師資格會考的年輕人去了一問酒吧，你是他們中的一員。后來，很久以后，是你提醒我這間相當(dāng)雅致和舒適的酒吧的存在，我那晚還喝了兩杯威士忌。我呢，我絲毫記不得那些威士忌，記不得你和其他年輕的應(yīng)試者，也記不得那個地點了。我記得，或不如說，我覺得你陪我去了我存車的電影院停車場。那時我還開我喜歡的R.16，那時我車開得還很快，即便在飲酒過量健康出了問題以后。你問我有沒有情人。我說一個也沒有了，這是實話。你問我夜里車速是多少。我說一百四。人人開R.16都這樣。非常爽。
　　這天晚上以后你開始給我寫信。許多的信。有時一天一封。信很短，類似于短箋，是的，類似于從一個無法生存的、致命的、荒漠似的地方發(fā)出的吶喊。這吶喊帶有顯而易見的美。
　　我沒有回復(fù)你。
　　我留著所有的信。
　　信紙上方有寫信的地點、時間或天氣：晴或者雨?；蛘咛炖洹；蛘撸汗聠?。
　　有一次，你很長時間沒寫信來。也許一個月，我不清_楚這段時間有多長了。
　　于是在你留下的虛空里，在沒有信件、沒有吶喊的情況下，輪到我給你寫信了，我想知道你為何不再寫信，為何戛然而止，為何停止寫，好像猛然受到阻礙，比方死亡的阻礙。
　　我給你寫了下面這封信：揚.安德烈亞，今年夏天我遇見了一個你認識的人，讓一皮埃爾‘塞通，我們談起了你，我沒想到你們倆認識。《夜航》之后，我在巴黎寓所房門下發(fā)現(xiàn)了你的便條。我試圖打電話給你，但沒找到你的電話號碼。后來接到你一月份的信我再次住院，記不得又生了什么病，人家告訴我是服用所謂抗抑郁的新藥中了毒。總是那一套。這沒什么，心臟沒任何問題，我甚至不難過，我不過是什么東西走到了頭而已。我依然喝酒，是的，冬天，晚上。多年來我叫朋友們周末別來，我一個人住在諾弗勒那幢能住十個人的房子里。一個人住十四個房間。對回聲已經(jīng)習(xí)以為常。有一次我寫信告訴你，我剛完成了影片，名字叫《在荒蕪的加爾各答他的威尼斯名字》，我已記不清楚對你講了什么，大概是我喜歡這部電影，正如我喜歡幾乎我所有的電影。你沒有回這封信。后來你寄詩給我，我覺得其中有一些非常美，另外的差一些，而這，我不知如何對你說。就這些，對，就這些。你的信就是你的詩。你的信文辭優(yōu)美，我覺得是我一輩子接到的最美的信，美得令人心痛。今天我很想和你談?wù)劇，F(xiàn)在我開始康復(fù)了，但我在寫作。在工作。我相信第二部《奧雷麗亞.斯泰奈》是為你寫的。
　　這封信，我覺得，大概也不要求得到任何回音。我不過把我的近況告訴你。記得這是一封憂傷的、條理不清的信，在信中，我好像因為生活中遇到了不知什么麻煩，因為新近不期而至的新的孤獨而心灰意冷。有很長時間我?guī)缀跤洸坏眠@封信了，甚至不能肯定是那個夏天，你闖入我生活的那個夏天寫的。也不能肯定是在我住過的哪個地方寫的。我不相信是在海邊的那個地方，但我也記不清楚在哪個別的地方了。很久以后我才回想起信的周圍我那間房的大小、黑色大理石壁爐和我正好面對的鏡子。我問自己該不該把信寄給你。兩年前，當(dāng)你告訴我接到過我類似的信后，我才確信把它寄給你了。
　　我不記。你說這封信很可怕，它談到了我的全部生活，全部工作，但對我的生活未做任何表述。而且那種冷漠，那種心不在焉，令你心寒齒冷。你還告訴我，這封信的確是我從塔奧米納寄給你的。不過是五天前在巴黎寫的。得是否重讀過這封信。你常常跟我提起它。你被它震撼了我這封長信，多年后我們把它遺失了。你說曾把它放在特魯維爾寓所中央衣柜的一個抽屜里，后來，一定是我把它取了出來。但那天你并不知道在房里或其他地方發(fā)生了什么事。你正在蒙卡尼西各大旅館的園子和酒吧里，尋找夏天聘用的布宜諾斯艾利斯和圣地亞哥的英俊男招待。而我昵，我迷失在《烏發(fā)碧眼》的性迷宮中。很久以后，當(dāng)我在這本書里談?wù)撃愫臀业墓适聲r，我才在中央衣柜里找到這封大概從未離開過衣柜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