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的《西廂記》《紅樓夢》,讀它的時候,哪里會覺得它是作家的杜撰呢?恍惚如所經歷,如在夢境。好的文章,囫圇圇是一脈山,山不需要雕琢,也不需要機巧地在這兒讓長一株白樺,那兒又該栽一棵蘭草的。這種覺悟使我陷于了尷尬,我看不起了我以前的作品,也失卻了對世上很多作品的敬畏,雖然清清楚楚這樣的文章究竟還是人用筆寫出來的,但為什么天下有了這樣的文章而我卻不能呢?現在,該走的未走,不該走的都走了,幾十年奮斗的營造的一切稀里嘩啦都打碎了,只剩下了肉體上精神上都有著毒病的我和我的三個字的姓名,而名字又常常被人叫著寫著用著罵著。這個時候開始寫這本書了。這本書的寫作,實在是上帝給我太大的安慰和太大的懲罰,明明是一朵光亮美艷的火焰,給了我這只黑暗中的飛蛾興奮和追求,但誘我近去了卻把我燒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