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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回 王占元被逐離鄂 吳佩孚受命攻湘

民國野史 作者:(民國)蔭余軒放



  卻說仆人走進房去,但見閻相文仰臥地上,身旁放著一枝勃郎林手槍,曉得事有不妙,不覺狂喊起來。眾人聞聲奔進,上前攙扶,原來手足僵硬,氣息全無,早已死去多時了。解開衣鈕,詳細觀看,胸旁有槍傷一處,血跡模糊,彈子從右脅而出。拾起手槍與彈子比對相符,顯系因傷身死。又從衣帶檢出遺囑一紙,上寫著此次人陜,眼見時局多艱,生民涂炭,自愧無能挽救,不如一死以謝天下的話。閻督眷屬尚未前來,當由師旅長等替他備棺盛殖,一面電告中央。因陜省正當軍事吃緊,即命師長馮玉祥代理督軍事務。但對于閻相文乏死,一時紛紛議論。因他新授督軍,甫經(jīng)到任,正當?shù)靡獾臅r候,環(huán)境又沒有為難不得已的事,何至于遽然自盡?因此有人疑惑是被刺而死的,又有人說署中素有鬼狐,常常出來作怪,這回或者是受了邪魔,不由自主的。究竟真相如何,一時雖然不能明白,但就表面看起來,在現(xiàn)在督軍中也總算難得的了。

  且說湖北督軍王占元到任已是七年,非但對于本地人民感情素惡,就連部下軍隊也弄得怨聲載道。鄂省紳商屢次電達政府,請將占元撤換。政府因他手握兵權,遲遲未敢動手。王督得信,深恐自己地位不保,趁曹錕、張作霖在天津大開國事會議,便也遠來加入。曹張兩使許與攜手,令他擔任長江一方面職務。占元自以為勢力鞏固,即跟隨曹張進京,向部里逼索欠餉六百萬元。部里沒法,只好勉籌了一半給他。他拿著這筆巨款回到武昌,只曉得盤剝生利,安享榮華。全省軍隊來索餉的,只用東搪西塞的法子對付。

  不上一個月,宜昌、武昌兩處軍隊先后嘩變,到處焚掠,商民叫苦連天,損失不下千萬。王督自覺面子上下不去,派出心腹將士帶兵剿滅,擊斃變兵不少,并當場擒獲幾名營長連長,解回督署槍決了事。至于商民無辜遭殃,卻未見分文賠償,只得紛紛請商會及各團體電致政府,陳述王占元罪狀。政府見人言嘖噴,乃派蔣作賓來鄂。一來向王占元責問,二來慰問受害各區(qū)商民。等到蔣氏南下,占元置諸不理。作賓這一氣非同小可,遂親往湖南面見趙恒惕,請他出兵援鄂。恒惕道:“湘鄂兩省,境地毗連,倘若干戈一動,難保不兵連禍結,地方糜爛,豈不是要相救百姓的反害了百姓么?”作賓道:“將軍的話,固然不錯,但鄂人受了王督之害,如在水深火熱之中,我輩安忍坐視不救?況且此次用兵,只以驅逐王氏為止,連北政府也久有此意,不過不好鹵莽從事。將軍如果出師,非但南北政府,全國人民均必贊成,即吾輩為民除害之心,也可以無愧了?!?br />
  恒惕聽了,雖然被他激動,終有些游移莫決。豈知在這時候,王占元又因省長問題,與鄂人大起沖突,于是在北方的鄂人,齊向政府請愿。一面到保定去,運動曹錕、吳佩孚;在南方的鄂人,也向粵政府及湘省請愿。且湖北人在湘省當兵士軍官的,為數(shù)不少,都動了愛護鄉(xiāng)里之心,在趙恒惕面前竭力慫恿,個個磨拳擦掌,非逐去王氏不可。但趙氏不能不瞻前顧后,卻另有一種緣故。

  這時候粵桂兩省正在開戰(zhàn),勝負未分,倘若廣西得勝,勢必出兵來攻湖南。到了那時,前后受敵,試問怎樣收拾?所以不得不遲疑觀望?,F(xiàn)在陸榮廷向北方要來的子彈餉銀,盡被南軍四面攔截,不能到手。內(nèi)部又發(fā)生變故,沈鴻英、賁克昭等紛紛倒戈相向,陸榮廷只得棄桂而逃,譚浩明、陳炳焜等自然不能再戰(zhàn),趙氏這才放心。又有鄂中諸大老及各公團均派代表前來歡迎,趙氏司令見時機已至,當派出兩師,以宋鶴庚、魯滌平分任援鄂正副司令,并飭財政廳長楊丙回任,兼統(tǒng)兵站總監(jiān)。楊丙受任,先在岳陽設立分站,并密令岳陽魯知事采辦糧秣草鞋等件備用。

  且將趙總司令進兵計劃略為一敘:(一)出發(fā)之軍隊,除派定的一二兩師全部外,還有第一第八兩混成旅,還有駐湘鄂軍團不在其內(nèi)。所有派出各軍,在省的即日向岳陽開拔;分駐各處的,奉到軍令后,限期齊集岳陽,不得違誤。(二)我軍共分三路進攻,正面由岳陽臨湘以攻蒲圻等處,以鄂軍團為先鋒隊,夏斗寅為先鋒司令官。第一二兩師繼進,右路由平江以攻通城,以第一混成旅葉開鑫為指揮。左路由澧縣進攻公安、松滋,以第八混成旅長唐榮陽為指揮。(三)兵站總監(jiān)部設在長沙,岳陽、臨湘各設分站,總監(jiān)之下置軍需監(jiān)一人,每處更分設數(shù)科,以便應付。(四)各路出發(fā)后,深恐省內(nèi)空虛,另撥軍隊在各要隘填駐?!≮w恒惕分派已定,還怕實力不能取勝,為王占元所笑,乃假做不曉得,先打了一個電報到武昌道:“敝部受人煽惑,局部發(fā)動,未及制止,比日即飭令撤退,并派唐參謀長一斌為代表,前來晉謁,共商繼續(xù)聯(lián)防”云云。王督也明曉得語中有詐,也復了一個電報,說是執(zhí)事如能約束所部,占元決不為已甚的話。一面卻調(diào)撥軍隊,也分三路抵御。蒲圻正面原駐有近畿第十八師,步兵第三十五旅全部,現(xiàn)添派該師步兵第三十六旅,同騎炮輜工全部,及鄂軍第二旅步兵第四團全部,以羊樓司趙李橋至蒲圻縣為第一防線,咸寧縣汀泗橋,為第二防線,山坡土地堂,為第三防線。崇通左翼原駐有近畿第二混成旅全部,現(xiàn)添派近畿第二師,騎炮團全部,及鄂軍第一旅步兵第一團全部,以通城為第一防線,崇陽為第二防線,通山為第三防線。

  嘉監(jiān)右翼原駐為近畿第二十一混成旅全部,現(xiàn)添派第二師步兵第四旅全部,以新堤螺山為第一防線,嘉魚縣龍口寶塔洲為第二防線,簰洲金口為第三防線。又特派孫傳芳為前敵總司令,兼中路司令。劉躍龍為左路司令,王都慶為右路司令,劉王兩人已在前敵,孫傳芳攜帶山炮野炮各數(shù)尊,機關槍數(shù)架,并工程電信救護各隊乘車赴羊樓司指揮一切;一面?zhèn)髦I魏財政廳長,及楊兵工廠長趕辦餉械,以備應用,大有反守為攻之勢。

  其余各省援鄂軍隊,有靳云鶚的第八混成旅第二團程鵬九,直軍也派第二十五師蕭耀南來援。魯豫等省軍隊也陸續(xù)趕到,統(tǒng)計有一師四混成旅,吳佩孚并擬親自前來,王督已在署內(nèi)西花廳代為預備行轅。其余江西陳光遠,奉天張作霖,均有電來,愿出兵協(xié)助。照此看來,鄂省兵力充足,一時很不易攻的。但趙總司令并不稍為退縮,即在總部舉行誓師典禮??偛績?nèi)外均懸旗結彩,氣象一新。宋魯兩軍長因已定各路,即日趕赴前敵,向鄂軍開始總攻擊。

  七月二十九日午前三時,夏斗寅所部由路口鋪五里牌進攻鄂境羊樓司,鄂軍由第十八師三十六旅七十二團及第二師三旅六團出來迎戰(zhàn),約兩小時之久,湘軍奮勇前進,鄂軍退至羊樓峒,湘軍直前追趕??纯匆训蕉蹙?,忽聽得轟然一聲,如山崩地裂煙塵四起,鄂軍埋伏地雷兩枚,同時猝發(fā),湘軍約死百余人。夏斗寅依然揮兵前進,戰(zhàn)到午前十一時,鄂軍漸不能支,紛紛退后,夏軍即占據(jù)羊樓司要隘。計鄂軍死傷約五六百人,損失槍械甚多,并有駐防羊樓司七十二團團長藩守楨中彈殞命,湘軍方面死傷亦不少。第二天斗寅仍向前攻擊,與鄂軍在趙李橋以南開戰(zhàn)。這天因為南風大作,槍炮不易施放,鄂軍射來彈子多不能描準,又不能及遠。湘軍乘此機會,又前進十余里,又將趙李橋占據(jù),但兩軍尚在互斗,并未中止。

  再說王督在署中迭接前敵失利警報,大為憤怒,要把孫傳芳調(diào)回護理督軍,親自到蒲圻前線去與湘軍決一勝負。經(jīng)參謀等在旁勸住,遂連夜電令孫傳芳命前線各軍一律改取攻勢,實施對湘總攻擊,并指點機宜,添助彈藥。又聽說直奉兩處援軍大隊,指日可到,所以非到了不能再戰(zhàn)的時候,決不肯棄職離開武昌。趙恒惕也曉得??肯孳娍植荒艿弥?,非借鄰省兵力幫助不可。當派了代表秘密赴川,運動劉湘,由鄂西進兵,攻打宜昌。劉湘答應出兵二萬人,自為援湘自治軍總司令。聲明此次出兵,并非受了廣東政府命令,也沒有占領湖北土地的意思,只要王占元離鄂,侯鄂民組成自治政府后,與湘軍同時撤退。

  當派總司令胡濟舟、顏德慶分道向宜昌進發(fā),因此湘鄂戰(zhàn)事,愈推愈廣了。

  卻說前敵方面,湘軍連得要隘,仍猛力向鄂軍攻擊,雙方血戰(zhàn)兩晝夜,湘軍奮不顧身,有進無退,雖死傷枕藉面前仆后繼,氣不稍衰。結果鄂軍死傷千余人,湘軍則加一倍,但鄂軍陣地被湘軍沖動,搶去機關槍六架,大炮兩尊;所以仍算湘軍得勝。不過一連幾晝夜,兩軍均已疲憊,不能再戰(zhàn),只有暫時停止?!⊥醵揭姶饲樾?,要想恢復失地,非求助于外來的生力軍不可,先向靳云鶚商量。靳面子上很為冷淡,只得親到劉家廟去回拜蕭耀南,請他援助。蕭本來不肯,禁不起王督再三乞憐,又允許他兩種條件:一由鄂省支給該師軍餉十七萬五千元,一由漢廠補助該師快槍三千支,蕭耀南才勉強答應,將所部分批開拔,由商輪運赴前敵。靳云鶚與河南援軍司令趙杰,見蕭軍發(fā)動,均有隨后趕來的話。不料蕭軍第一批動身的四十九旅九十七八兩團,到了鲇的魚套車站,稽留了三天,并未啟行,才曉得蕭耀南別有宗旨,前日雖滿口答應,仍靠不住,因此靳云鶚、趙杰的軍隊,也都不肯前進。

  王督至此才曉得倚賴他人,終歸畫餅。而且連日得前敵消息,湘軍節(jié)節(jié)進攻,蒲坼失守,咸寧危在旦夕。蒲圻乃是武岳線最后險要,蒲圻既失,武昌已無險可守,自己所處境地非常危險,不得不早為離鄂之預備。即派親信人伴送家眷,并將所有現(xiàn)款行李運至上海,有人看見計銀錢箱一百六十口,衣物箱八十口,行李百余件,還有由票號匯往山東館陶原籍的銀洋數(shù)百萬不在內(nèi)。一面即用急電向政府辭職,次日又發(fā)出一電自行剖辯道:“蕭總司令按兵不動,靳旅不受調(diào)遣,業(yè)經(jīng)電陳在案。

  前線鄂軍因援軍不肯前進,紛紛向后撤退,大局已不堪收拾。

  孫傳芳、劉躍龍、宋太霈所部,困守十晝夜,無法再行維持。

  占元保境有責,回天乏術,請查照前電,任命蕭耀南為湖北督軍,或可挽回危局。蕭總司令桑梓關懷,當有轉移辦法”云云。

  政府也不去管他,但王既然說無力維持,只有聽其去職。

  惟因接任人物,關系緊要,靳云鵬電詢張作霖,復電說是可就近與曹使商量。靳即開出名單,命蔡成勛到保定,取得曹錕同意,次日方才發(fā)出三道命令:一準王占元免去本兼各職;一任蕭耀南為湖北督軍;一特任吳佩孚為兩湖巡閱使。當日王占元接到國務院專電,即趕急預備交代,并用督軍命令任孫傳芳為第二師長;又交出名條數(shù)張,令財政廳一概委充各處貨捐局長;又將留守省城自己軍隊發(fā)餉一月,作為臨別紀念;然后才把印信交給參謀長。方日中,十一日一早攜了他的第三寵妾,至文昌門乘楚振兵輪,下駛而去。

  再說吳佩孚受了中央委托,以全權主持湘鄂戰(zhàn)事。到武昌后,連日與湘首磋商條件,以期和平解決。湘省援鄂之原意,聲明扶助鄂人自治,吳氏亦力勸省議會通電,實行制憲,并予以種種有利于湘軍之條件。蔣作賓、夏斗寅、孔庚等均甚贊成,本有即時和解之意。惟湘軍援鄂總司令宋鶴庚,對于各項條件,均不容納,蔣夏孔諸人兵力薄弱,又因與湘省有密切關系,不能不受其牽制。蓋宋鶴庚主張所部軍隊,無論如何,均不肯退出鄂境。吳氏對此不肯承認,兩方?jīng)Q裂之機已現(xiàn)。

  吳氏主張非將湘軍攻擊逐出鄂境,將鄂省失地完全恢復,決難議和。于是雙方遂于十七日齊下總攻擊令,吳佩孚通令所部軍隊,限一星期克服岳州,自己親赴戰(zhàn)線指揮一切。漢口方面,由杜錫珪軍隊及蕭耀南之一部擔任防務,武昌漢陽由蕭氏調(diào)遣主客軍隊扼守,負維持治安之全責。此外所有第三師,第二十四師,第二十五師軍隊,一律開赴前線,一部在金口方面,一部在官埠橋。陸路布置既定,吳佩孚正恨無水師輔助以為缺點,這天忽有第二艦隊司令杜錫珪前來拜會,說是愿帶所部軍艦,由水路相助進取岳州,親往城陵礬布置一切。正是:已夸陸路剸犀兕,更教水底截蛟龍。

  要知湘軍如何抵敵,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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