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卷一安定學案(黃宗羲原本黃百家纂輯全祖望修定)

宋元學案 作者:清·黃宗羲


安定學案表 胡瑗程頤(別為《伊川學案》。) (高平講友)范純佑 范純?nèi)剩ú⒁姟陡咂綄W案》。) 徐積江端禮 馬存 呂希哲(別為《榮陽學案》。) 呂希純(別見《范呂諸儒學案》。) 錢公輔 孫覺邢居實 (附弟覽。)李昭 傅楫(別見《古靈四先生學案》。) 滕元發(fā) 顧臨 汪澥(別見《荊公新學略》。) 徐中行(子)庭筠井(曾孫)日升 鄭伯熊(別見《周許諸儒學案》。) (子)庭槐 (子)庭蘭 劉彝(子)淮夫(別見《古靈四先生學案》。) 鄒夔 鄒棐(弟)括 錢藻 苗授 歐陽發(fā)(別見《廬陵學案》。) 朱臨(子)服 翁仲通(子)彥約 (子)彥深 (子)彥國 杜汝霖(孫)陵(曾孫)旟(別見《麗澤諸儒學案》。) (曾孫)(曾孫)斿(別見《滄洲諸儒學案》。) (曾孫)旞 (曾孫)(別見《滄諸儒學案》。) 莫君陳(子)砥(孫)伯虛 張堅 祝常 管師復(別見《古靈四先生學案》。) 管師常(別見《古靈四先生學案》。) 廬秉 林晟(子)玉勝(孫)俊民 (子)用(孫)朝價 游烈 徐唐 (附師吳果。) 饒子儀(別見《泰山學案》。) 陳舜俞 周穎 翁升 江致一 陳敏 盛僑 倪天隱彭汝礪 吳孜 張巨(別見《廬陵學案》。) 田述古呂好問 呂切問(并見《滎陽學案》。) 潘及甫 莫表深 陳高 陳貽范(別見《古靈四先生學案》。) 安燾 朱光庭(別見《劉李諸儒學案》。) □□□ 趙君錫(別見《高平學案》。) (節(jié)孝同調(diào)) (私淑)羅適 (附師)朱絳 吳儆(別見《岳麓諸儒學案》。) (以下安定續(xù)傳。) 汪深(別見《象山學案》。) 孫復(別為《泰山學案》。) 石介(別見《泰山學案》。) 阮逸(并安定學侶。) 陳襄(別為《古靈四先生學案》。) 楊適(別見《士劉諸儒學案》。) (并安定同調(diào)。) 安定學案序錄 祖望謹案:宋世學術之盛,安定、泰山為之先河,程、朱二先生皆以為然。安定沈潛,泰山高明,安定篤實,泰山剛健,各得其性稟之所近。要其力肩斯道之傳,則一也。安定似較泰山為更醇。小程子入太學,安定方居師席,一見異之。講堂之所得,不已盛哉!述《安定學案》。(梓材案:全氏《序錄》本為卷首,可以見全書之脈絡,茲復分列各《學案》之端,俾學者得見每卷要領。猶《周易序卦傳》本十翼之一,后之說《易》者往往分列各卦也。) ◆高平講友 文昭胡安定先生瑗 胡瑗,字翼之,泰州如人。七歲善屬文,十三通《五經(jīng)》,即以圣賢自期許。鄰父見而異之,謂其父曰:「此子乃偉器,非常兒也!」家貧無以自給,往泰山,與孫明復、石守道同學,攻苦食淡,終夜不寢,一坐十年不歸。得家書,見上有「平安」二字,即投之澗中,不復展,恐擾心也。以經(jīng)術教授吳中,范文正愛而敬之,聘為蘇州教授,諸子從學焉。景佑初,更定雅樂,文正薦先生,以白衣對崇政殿。授試秘書省校書郎,辟丹州軍事推官,歷保寧節(jié)度推官。滕宗諒知湖州,聘為教授。先生倡明正學,以身先之。雖盛暑,必公服坐堂上,嚴師弟子之禮。視諸生如子弟,諸生亦愛敬如父兄。其教人之法,科條纖悉具備。立「經(jīng)義」、「治事」二齋:經(jīng)義則選擇其心性疏通、有器局、可任大事者,使之講明《六經(jīng)》。治事則一人各治一事,又兼攝一事,如治民以安其生,講武以御其寇,堰水以利田,算歷以明數(shù)是也。凡教授二十余年。慶歷中,天子詔下蘇、湖,取其法,著為令于太學。召為諸王宮教授,辭疾不行。尋為太子中舍,以殿中丞致仕?;视又?,更鑄太常鐘磬,驛召先生與阮逸,同太常官議于秘閣,遂典作樂事。授光祿寺丞、國子監(jiān)直講。樂成,遷大理寺丞,賜緋衣、銀魚袋。嘉佑初,擢太子中允、天章閣侍講,仍專管句太學。四方之士歸之,至庠序不能容,旁拓軍居以廣之。既而疾作,以太常博士致仕。東歸之日,弟子祖帳百里不絕,時以為榮。卒,年六十七,謚文昭,詔賻其家。所著有《易》、《書》、《中庸義》,《景佑樂議》。(云濠案:謝山《學案札記》:「《安定易傳》十卷。」又案:《四庫書目》釆錄《周易口義》十二卷,《洪范口義》二卷,余書佚。)學者稱為安定先生。是時禮部所得士,先生弟子十常居四五,隨材高下而修飾之,人遇之,雖不識,皆知為先生弟子也。在湖學時,福唐劉彝往從之,稱為高弟。后熙寧二年,神宗問曰:「胡瑗與王安石孰優(yōu)﹖〞對曰:「臣師胡瑗以道德仁義教東南諸生時,王安石方在場屋中修進士業(yè)。臣聞圣人之道,有體、有用、有文。君臣父子,仁義禮樂,歷世不可變者,其體也。《詩書》史傳子集,垂法后世者,其文也。舉而措之天下,能潤澤斯民,歸于皇極者,其用也。國家累朝取士,不以體用為本,而尚聲律浮華之詞,是以風俗偷薄。臣師當寶元、明道之間,尤病其失,遂以明體達用之學授諸生。夙夜勤瘁,二十余年,專切學校。始于蘇、湖,終于太學,出其門者無慮數(shù)千余人。故今學者明夫圣人體用,以為政教之本,皆臣師之功,非安石比也?!沟墼唬骸钙溟T人今在朝者為誰﹖」對曰:「若錢藻之淵篤,孫覺之純明,范純?nèi)手睖?,錢公輔之簡諒,皆陛下之所知也。其在外,明體達用之學,教于四方之民者,殆數(shù)十輩。其余政事、文學粗出于人者,不可勝數(shù)。此天下四方之所共知也?!沟蹛?。明嘉靖中,從祀孔廟,稱「先儒胡子」 百家謹案:先生在太學,嘗以「顏子所好何學論」試諸生。先生得伊川作,大奇之,即請相見,處以學職,知契獨深。伊川之敬禮先生亦至。于濂溪,雖嘗從學,往往字之曰「茂叔」;于先生,非「安定先生」不稱也。又嘗語人曰:「凡從安定先生學者,其醇厚和易之氣,一望可知?!褂謬L言「安定先生之門人,往往知稽古愛民矣,于從政乎何有!」 論語說 友者輔仁之任,不可以非其人。故仲尼嘗曰:「吾死,商也日進,賜也日退。」商好與勝己者處,賜好與不如己者處也。(無友不如己者。) 非止聞夫子之道,凡聞人之善言善行,皆如是。(子路唯恐有聞。) 命者稟之說于天,性者命之在我。在我者修之,稟于天者順之。愚、魯、辟、喭,皆道其所短而使修之者也。(愚、魯,辟、喭。) 公叔文子與大夫僎同升諸公,孔子曰「可以為『文』」;臧文仲知柳下惠之賢而不舉,孔子謂之「竊位」。由此觀之,君子以薦賢為己任。(臧文仲竊位。) 子貢之言,甚而言之也??鬃庸虒W于人而后為孔子。(子貢言夫子不可及。) 慈溪黃氏曰:子貢辟毀孔子者,故極言之。安定恐后學待孔子太高而自絕于不可學,故又為之說如此。 冉求有為政之才,故曰「可使為宰」;及其聚斂不合正道,故曰「小子鳴鼓而攻之可也」。如美管仲之功,則曰「如其仁,如其仁」;至于鄙管仲之僭,則曰「管氏而知禮,孰不知禮」。(孔子稱冉求可使為宰,又鄙為「小子」。) 古之取人以德,不取其有言,言與德兩得之。今之人兩失之。(有德者必有言,有言者不必有德。) 取以一時之能,而不責以平生之行。(孔子見互鄉(xiāng)童子。) 春秋說 不書「王師敗績于鄭」,王者無敵于天下,書「戰(zhàn)」則王者可敵,書「敗」則諸侯得御,故言「伐」而不言「敗」。茅戎書「敗」者,王師非王親兵致討取敗,而書之。(桓五年,蔡人、衛(wèi)人、陳人從王伐鄭。) 蔡季者,蔡桓侯之弟。弟季當立。「歸」者,善辭也。時多弒奪,明季無惡。字者,諸侯之弟例書字。(桓十七年,蔡季自陳歸于蔡。) 諸侯伐衛(wèi)以納朔,天子不先救,朔卒為諸侯所納,天子威命盡矣。先師謂:猶愈乎不救。書王人子突之救,以王法尚行于此也。勢既已去,烏能必勝哉?。ㄇf六年,王人子突救衛(wèi)。) 八月弒君,十月出奔,臣子不討賊可知?。ㄇf十二年,宋萬出奔陳。) 婦人,從夫者也。公親迎于齊,夫人不從公而至,失婦道也。大夫宗婦者,同宗大夫之婦,非謂大夫與宗婦也。覿者,見夫人也。用幣者,為贄不過榛、栗,棗、修,今婦人而用男子之贄,莊公以夸侈失禮也。(莊二十四年,大夫宗婦覿,用幣。) 伯姬乃婦人中之伯夷也。(襄三十年,宋伯姬卒。) 生則書「王」,明實為嗣。死乃稱「子」,正未踰年,未成天子之至尊。(昭二十二年,王子猛卒。) 附錄 先生世居安定,流寓陵州。父訥為寧海節(jié)度推官,隨任生于泰州寧海鄉(xiāng),先生故址也。人稱為之安定先生,溯其源也。 先生在太學,其初人未信服。使其徒之已仕者盛僑、顧臨輩分置執(zhí)事,又令孫覺說孟子,中都士人稍稍從游。日升堂講《易》,音韻高朗,旨意明白,眾皆大服?!段褰?jīng)》異論,弟子記之,目為《胡氏口義》。 先生在學時,每公私試罷,掌儀率諸生會于肯善堂,合雅樂歌《詩》。至夜,乃散諸齋,亦自歌《詩》奏樂,琴瑟之聲徹于外。 先生嘗召對,例須就閣門習儀。先生曰:「吾平生所讀書,即事君之禮也,何以習為!」合門奏上,人皆謂山野之人必失儀。及登對,乃大稱旨。上謂左右曰:「胡瑗進退周旋,皆合古禮。」 先生初為直講,有旨專掌一學之政,遂推誠教育多士。亦甄別人物,故好尚經(jīng)術者,好談兵戰(zhàn)者,好文藝者,好尚節(jié)義者,使之以類群居講習。先生亦時時召之,使論其所學,為定其理?;蜃猿鲆涣x,使人人以對,為可否之?;蚣串敃r政事,俾之折衷。故人人皆樂從而有成效。朝廷名臣,往往皆先生之徒也。 (梓材謹案:此下有「番禺大商子」一條,移為其人立傳于后。) 徐積初見先生,頭容少偏。先生厲聲云:「頭容直!」積猛然自省,不特頭容要直,心亦要直,自是不敢有邪心。 神宗題贊先生像曰:「先生之道,得孔、孟之宗;先生之教,行蘇、湖之中。師任而尊,如泰山屹峙于諸峰;法嚴而信,如四時迭運于無窮。辟居太學,動四方欣慕,不遠千里而翕從;召入天章,輔先帝日侍,啟沃萬言而納忠。經(jīng)義治事,以適士用:議禮定樂,以迪朕躬。敦尚本實,還隆古之諄風;倡明正道,開來學之顓蒙。載瞻載仰,誰不思公;誠斯文之模范,為后世之欽崇!」 其孫滌曰:先祖治家甚嚴,尤謹內(nèi)外之分。兒婦雖父母在,非節(jié)朔不許歸寧。有遺訓,嫁女必須勝吾家者,娶婦必須不若吾家者。或問故,曰:「嫁女勝吾家,則女之事人必欽必戎。娶婦不若吾家,則婦之事舅姑必執(zhí)婦道?!?陳右司曰:胡先生在邇英,專以損上益下,損下益上為說。(補。) 晁公武曰:安定《易解》甚詳,蓋門人倪天隱所纂,故序首稱「先生曰」。(補。) 又曰:《漸卦》「鴻漸于陸」,先生有取于范諤昌《易墜簡》之說。(補。) 又曰:程正叔解,頗與翼之相類。(補。) 薛艮齋《與朱晦翁書》曰:教以安定之傳,蓋不出于章句誦說,校之近世高明自得之學,其效遠不相逮。要終而論,真確實語也。某何足以知此,蒙誨之及,故敢言之。子路「何必讀書」,孔子惡其佞;子夏必謂之學,不可謂不知言。二者豈無說邪﹖昧者盍少思!嘗謂翼之先生所以教人,得于古之「灑掃、應對、進退」。知其說者,徐仲車耳。余子類能有立于世,是皆舉其一端。介甫詩以宰相期之,特窺其余緒耳。成人成己,眾人未足以知之。且君子道無精粗,無小大,是故致廣大者必盡精微,極高明者必道中庸。滯于一方,要為徒法、徒善。漢儒之陋,則有所謂「章句」「家法」;異端之教,則有所謂「不立文字」?;谡诜讲?,人存乃舉,禮儀威儀,待人以行,智者觀之,不待辯而章矣。 (梓材謹案:此條自洲原本所錄艮齋《浪語集》移入。) 陳直齋曰:王晦叔問南軒曰:「伊川令學者先看王輔嗣、胡翼之、王介甫三家《易》,何也﹖」南軒曰:「三家不論互體故耳?!挂矣谙髷?shù),埽除略盡,非特如所云互體也。(補。) 黃東發(fā)曰:先生明體用之學。師道之立,自先生始。然其始讀書泰山,十年不歸,及既教授,夙夜勤瘁,二十余年,人始信服。立己立人之難如此。 百家謹案:先生之學,實與孫明復開伊洛之先,且同學始終友善。其云先生在太學,與明復避不相見,此邵氏《后錄》之謬,正與「主癰疽、寺人」之談同也。 ◆安定學侶 殿丞孫泰山先生復(別為《泰山學案》。) 直講石徂徠先生介(別見《泰山學案》。) 屯田阮先生逸 阮逸,字天隱,建陽人。天圣進士,官太常丞?;视又校c安定同典樂事,遷尚書屯田員外郎。著有《易筌》。(從黃氏補本錄入。) (梓材謹案:先生與安定同典樂事,相與論樂,以為安定學侶可也。余姚翁氏注深寧《困學紀聞》云安定先生門人,未知所本。) ◆安定同調(diào) 忠文陳古靈先生襄(別為《古靈四先生學案》。) 助教楊大隱先生適(別見《士劉諸儒學案》。) ◆安定門人 正公程伊川先生頤(別為《伊川學案》。) 主簿范天成先生純佑 忠宣范堯夫先生純?nèi)剩ú⒁姟陡咂綄W案》。) 節(jié)孝徐仲車先生積 徐積,字仲車,山陽人。三歲而孤,事母至孝。以父名石,終身不用石器。從安定學,惡衣服不恥。應舉入都,載母以從。比登第,同年共致百金為壽,卻之,神宗朝數(shù)召對,以耳疾不能至。元佑年,除揚州司戶參軍。母歿,廬墓三年,雪夜伏側,哭不絕聲。時甘露降,木成連理。廷臣薦其孝廉,為楚州教授?;兆诔?,改宣德郎。卒年七十六。(梓材案:原本此下有《東坡志林》一段,今以其不類傳文,移為《附錄》于后。)政和六年,賜謚節(jié)孝。有《文集》三十一卷。(云濠案:先生別有《節(jié)孝語錄》,釆入《四庫》。) 荀子辯 荀子曰:「人之性惡,其善者偽也?!埂腹耪呤ト艘灾詯海詾槠U而不正,悖亂而不治,是以為之起禮義,制法制,以矯飾人之情性而正之,以擾化人之情性而道之也。使皆出于理,合于道也?!?辯曰:荀子非也。且人之性既惡矣,又惡知惡之可矯而善之可為也﹖矯性之矯,如矯木之矯,則是柳為桮桊之類也,何異于告子哉!弗思而已矣。余以為禮義者,所以充其未足之善;法制者,矯其已習之惡。 荀子曰:「凡性者,天之就也,不可學,不可事?!?辯曰:若如此論,則是上之教可廢,而下之學可棄也,又烏用禮義為哉﹖余以為天能命人之性,而不能就人之性,唯人能就其性。如此,則與孔子之意合。孔子曰:「成性存存,道義之門?!?荀子曰:「今人之性,目可以見,耳可以聽??梢砸娭鞑浑x目,可以聽之聰不離耳。目明耳聰不可學,明矣?!?辯曰:奚物而不可學也﹖赤子之性也,不匍匐矣。既匍匐也,不能行,必須左右扶持,猶曰「姑徐徐」云爾。然而卒能之楚、之秦、之天下者,其故何哉﹖蓋曰學而已也。至于耳目,則何獨不然。其始也,目不能視矣,耳不能聽矣。然而明可以察秋毫之末,聰可以辨五聲之和。卒能如此者,其故何哉﹖亦曰學而已也。夫奚物而不可學邪﹖ 百家謹案:正唯耳目之有聰明,故圣人因明,繼以規(guī)矩,以為方員平直,因聰,繼以六律,以正五音,而有視聽之學。正惟性之善,圣人制為禮義法度,而有復性之學。 荀子曰:「今人之性,饑而欲飽,寒而欲暖,勞而欲休,人之情性也。今人饑,見長者而不敢先食者,將有所讓也;勞而不敢求息者,將有所代也。夫子之讓乎父、弟之讓乎兄,子之代乎父、弟之代乎兄,此二行者,皆反于性而悖于情也。故順情性則不辭讓矣,辭讓則悖于情性矣。用此觀之,人之性惡明矣。其善,偽也?!? 辯曰:夫饑而欲飽,寒而欲暖,勞而欲休,此人情之常也,雖圣人亦不免矣。至于子之讓乎父、弟之讓乎兄,子之代父、弟之代兄,此二行皆出于其性也,何反于性而悖于情哉﹖有是性即有是行也,無是性即無是行也,烏有性惡而能為孝弟哉﹖弗思而已矣! 百家謹案:飽暖安逸,固人性情。然己既飽暖安逸,而見父兄之饑勞,試問此時之為子弟者,亦不知其心能安否。夫欲飽暖安逸,人之情也,其不安于父兄于勞之心,性之善也;讓代其父兄,順乎性之善也。 荀子曰:「凡禮義者,是生于圣人之偽,非故生于人之性也。故陶人合土而生瓦,然則瓦生于陶人之偽,非故生于人之性。工人斲木而生器,然則器生于工人之偽,非故生于人之性也?!? 辯曰:夫欲行其實者必先正其名,名正則教行矣。禮義之偽與作偽之偽,有以異乎﹖其無以異乎﹖在人者必皆謂之偽,則何事而不言偽﹖言性惡者,將以貴禮義也。今乃以禮義而加之偽名,則是欲貴之而反賤之也。奚不曰:「陶人因土而生瓦,工人因木而生器,圣人因人而生禮義」也﹖何必曰偽。 百家謹案:荀子固不識性,實由乎不識禮義也。夫性即土也,而禮義非瓦也;性即木也,而禮義非器也。況性不可以土木喻哉!夫性果何物也﹖即此心之惻隱、羞惡、恭敬、是非,仁義禮智之理也。而此心不能不應萬事,于是圣人取此心恭敬之性而為經(jīng)曲之禮,羞惡之性而為咸宜之義。是禮與義即性也。云「順其性而為禮義」者,并多此「順」與「為」字。至若土與木,曷嘗有瓦與器來,而以之相擬乎﹖由先生之辯,不足以折荀子也。 荀子曰:「薄愿美,狹愿廣,貧愿富,賤愿貴,茍無之中者,必求于外。故富而不愿財,貴而不愿勢,茍有之中者,不及于外。用此觀之,人之欲為善者,為性惡也。」 辯曰:荀子過甚矣,何不顧孟子之意也﹖孟子以仁義禮智謂之四端。夫端亦微矣,其謂仁者,豈遂足用為仁哉﹖其謂義者,豈遂足用為義哉﹖是在其養(yǎng)而大之也。此所謂薄愿美,狹愿廣,貧愿富,賤愿貴,以其不足于中而必求于外也;安得曰富而不愿財,貴而不愿勢,茍有中而不求于外邪﹖故人之欲為善,以其善之未足也,而有可充之資、可為之質(zhì)也,何必待性惡而后為善哉﹖性惡而為善,譬如搏水上山。善而為善,如水之流而就濕也,火之始燃而燥也,豈不順也﹖ 百家謹案:天下未有無其物而可強為者。即如荀子言,合土生瓦,斲木生器,亦必有是土木而后可生瓦器,豈無是土木而陶人工人瓊森瓦器乎﹖且荀子云「人之欲為善者,為性惡也」,不知如果性惡,安有欲為善之心乎﹖即此有欲為之心,已足驗人心之善矣。先生云「何不顧孟子之意」,似迂。彼既主張性惡,豈顧孟子哉! 荀子曰:「性善,則去圣王,息禮義;性惡,則興圣王,貴禮義?!? 辯曰:一陰一陽,天地之常道也。男有室,女有歸,人倫之常道也。君必有民,民必有君,所以為天下也。不然,何以為天下﹖圣王之興,豈為性惡而已哉!故性善,得圣王則愈治,得禮義則愈興,安得曰「去圣王,息禮義?!剐陨贫枚Y義,如物萌而得膏雨也,勃然矣,有何不可哉! 荀子曰:「凡人之性,堯、舜之與桀、跖,其性一也;君子之與小人,其性一也?!? 辯曰:天下之性惡而已,堯、舜、桀、跖亦惡而已,是自生民以來未嘗有一人性善也。未嘗有一人性善,其禮義曷從而有哉﹖其所謂圣人者,曷從而為圣人哉﹖ 荀子曰:「堯問于舜,人情何如。舜對:人情甚不美,妻子具而孝衰于親,嗜欲得而信衰于友,爵祿盈而忠衰于君。 辯曰:荀子載堯、舜之言,則吾不知也。至于妻子具而孝衰于親,則是妻子未具而嘗有孝矣。嗜欲得而信衰于友,則是嗜欲未得而嘗有信矣。爵祿盈而忠衰于君,則是爵祿未盈而嘗有忠矣。則是天下之性,未嘗無孝,未嘗無信,未嘗無忠,而人之性果善矣。其所以不善者,外物害之也。學荀子者,以吾言為何如﹖ 百家謹案:荀子之學,與告子極相似,而有辨陶人合土以生瓦,工人斲木以生器,此杞柳桮桊之說也;禮義為偽,此義外之說也;以性為惡,即食色為性、生之謂性也。但告子之以杞柳喻性、桮桊喻義者,以為人生所有之本質(zhì),惟此知覺,而知覺無禮義也。欲得理于我,必須向天地萬物上求之,使與我之知覺合而為一,而后為作圣之功。而不知此知覺之遂感而通,不失其宜者,即禮義也。然告子之東流、西流,亦只言性無善惡,須復求理于外。而荀子則直以人欲橫流者為性,竟云性惡,反禮義為矯性之偽物矣。嗟乎,性道難言也!孔子明言求諸己,孟子明言性善、萬物皆備,程子明言性即理也,朱子明言虛靈不昧、具眾理而應萬事。彼告子、荀子以禮義為外,人皆知為異端,猶可言也;欲明為儒者,不識吾性之即為禮義,狺狺焉欲以沿門乞火為秘旨,凡有反求諸己者,即便妄詆之為禪,不可言也。 辯習 性善乎﹖曰:善也。以善性而習有善惡者,何也﹖物誘于外而欲攻于內(nèi)也,好惡之不正而邪情奸于其間也。養(yǎng)之而弗充,則性之弗固也,況未嘗一日而養(yǎng)之乎。能自養(yǎng)者鮮矣,于是有君師之教、禮義之化也,所以養(yǎng)其性、長其善而正其習也。習不正則惡矣,惡不已則其性汩,而謂性之不善,是何異于害其苗而謂苗之不長也!人亦知夫苗乎﹖物之有苗也,茍無外物之害,則苗無不長矣。苗之槁者,外物害之也。是故善養(yǎng)苗者,必去其害苗者。去莠,惡其害苗也。善養(yǎng)性者,必去其害性者。去惡,惡其害性也,然則性者善也,習有善與惡也。習久不變,然后善惡定也。卒而為君子,卒而為小人,皆所以取之道也,是故習不可不慎也,善習者,雖瞽、鯀為父,亦舍父而習他矣。性則善也,習有善與惡也,是故習不可不慎也。 語錄 先生言人當先養(yǎng)其氣,氣完則精神全,其為文則剛而敏,治事則有果斷,所謂先立其大者也。故凡人之文,必如其氣。班固之文,可謂新美,然體格和順,不若太史公之嚴。近世孫明復及石徂徠之文,雖不若歐陽之豐富新美,然自嚴毅可畏。 人之同官,不可不和。和則事無乖逆,而下不能為奸。必欲和,莫若分過而不掠美。 欲求圣人之道,必于其變。所謂變者何也﹖蓋盡中道者,圣人也;而中道不足以盡,圣人故必觀于變。蓋變則縱橫反復,不主故常而皆合道,非賢人之所能。故孔子曰「未可與權」,孟子「惡其執(zhí)一」也。 治《詩》者必論其大體。其章句細碎,不足道也。且《詩》何必分二《南》為《國風》,而《雅》有大小,又有《頌》也﹖蓋天下之本在國,國之本在家,家之本在身。故二《南》言文王之化,正于閨房衽席之間,以至乎人化之。蓋《風》為治家之始,而《小雅》者治國政之始,《大雅》者治天下之始,《頌》者成功之始,是謂四始也。 《艮》言「思不出其位」,正以戒在位者也。若夫學者,則無所不思,無所不言,以其無責可以行其志也。若云「思不出其位」,是自棄《于》淺陋之學也。 楊子稱孟子之「不動心」曰:「貧賤富貴,不能動其心?!勾蠓且?。夫古之山林長往之士,豈不能以貧賤富貴不動其心;而世之匹夫之勇者,豈非所以死生不動其心也﹖如此,則孟子之不動心,乃常人爾。蓋孟子充養(yǎng)之至,萬物皆備于我,而萬變悉昭于胸中,故雖以齊國卿相之重位,亦不動心思之經(jīng)營而可治。以其養(yǎng)之至也。 「志,氣之帥;氣,體之充?!勾搜跃?,學者宜思之。蓋以謂志則在心而心為有知,有知則所好亦有節(jié),而所惡不過分;縱過而踰節(jié),亦知自反也。若氣,則冥然無知,特可以充養(yǎng)四體??v之而不已,則喜怒為氣之所使,必至于過分踰節(jié)矣。此小人之事也。若君子,則學而能正能誠,所以志能帥氣,而喜怒不過。唯小人為氣所鼓,方其喜怒之際,不知形色之變,至于不聞人之聲音,不覺己之忤物,或至于殺人,殺身者,皆為氣之所使而不能帥氣也。故曰:「持其志,無暴其氣?!箤W者可不知此乎! 百家謹案:志與氣原非二物,志即氣之精明者是也。持志、無暴,并無兩樣工夫,故孟子止言養(yǎng)氣,而持志在其中矣。先遺獻曰:「若離氣而言持志,未免捉捏虛空矣。所以古人說九容,只是無暴其氣。無暴其氣,志焉有不在者乎﹖」 安定說中庸始于情性。蓋情有正與不正,若欲亦有正與不正,德有兇有吉,道有君子有小人也。若「天地之情可見」,「圣人之情見乎辭」,豈得為情之不正乎﹖若「我欲仁,斯仁至矣」,豈為不正之欲乎﹖故以凡言情為不正者,非也;言圣人無情者,又非也。圣人豈若土木哉!「強哉矯」,蓋矯者強之甚,大木之曲者性也。能矯而為正,豈不強乎! 百家謹案:離情無所為性,但觀此情恰好不恰好耳。存諸中而自然,發(fā)諸外而中節(jié),氣血即是義理,子劉子所謂「中和皆是性」也。若無主宰中存,肆欲妄行,則小人之無忌憚矣。凡人生有情,情之正者即性。性從情中看出。彼釋氏之情不附物,是無情也,非圣人之道也。先生言圣人非無情,甚是。但解「強哉矯」,謂矯性之曲而正之,則非。夫所謂「強哉矯」者,乃矯乎流俗也。若性之生也直,奚待矯哉﹖先生辯荀,恐未免仍蹈乎荀之說也。 「道,自道也」者,且以「道路」之道言之:凡窮天下,周八極,人跡所及,皆可至焉,則道豈不六通四辟乎﹖然有徑有支皆道也,故必在人之所擇而行之。 訓學者文 諸君欲為君子,而使勞己之力,費己之財,如此而不為君子,猶可也;不勞己之力,不費己之財,諸君何不為君子﹖鄉(xiāng)人賤之,父母惡之,如此而不為君子,猶可也;鄉(xiāng)人榮之,父母欲之,諸君何不為君子﹖ 附錄 先生三歲而孤,晨昏匍匐下,求其父甚哀。太夫人使讀《孝經(jīng)》,輒流涕不能止。是時太夫人攜于陜右外家,事母篤孝。一日,具公裳見貴官,忽自思云:「見貴官尚必用公裳,豈有朝夕見母而不具公裳者乎﹖」遂裹頭,服公裳,晨省其母。外氏諸婦大笑之,先生彌恪,久而亦不復笑也。先生嘗曰:「吾之持敬,自此始也。」又一日,為母置膳,先過一賣肉家,將買之,遂向市中買他物。而歸途有便道,稍近,且亦有賣肉家,將買之。因自念:「吾已有所許,而忽他之,將無欺其初心乎﹖」卒迂道就故所賣肉家。先生嘗曰:「吾之行信,自此始也?!? 既冠,徒步從安定先生學。安定門下踰千人,以別室處之,遣婢視飲食澣濯。盛寒惟衲裘,以米投漿甕,日中數(shù)塊而已。安定使其徒饋之食,不受。將還,受一飯而行,曰:「先生之命,不可終違。」常曰:「吾于安定之門,所得多矣。言之在耳,一字不違也。」 二叔父議析居,先生涕泣止之,不可。于是請其叔父,取所欲余書十篋、敝屋數(shù)間而已。其叔沒,家替,先生事叔母如母,送死無不備。事母謹嚴,非有大故不去側。日具太夫人所嗜,皆手自調(diào)味。為兒嬉或謳歌以悅之。故太夫人雖在窮巷,奉養(yǎng)充美,無須臾不快也。 太夫人之喪,廬墓三年,雪夜號伏,呼問太夫人寒否如平生,因委頓僵仆,手足皆裂,不顧也。翰林呂溱嘗造墓,知狀,垂涕曰:「想見鬼神幽明不隔?!灌l(xiāng)里瞻仰先生如神,有爭訟,必就決,不復造有司。每歲甘露降于墳域,必逾月。墓左有杏,兩枝連合。至孝感應如此。 先生畜犬,孳生至數(shù)十,不以與人?;騿栔唬骸肝岵蝗唐淠缸酉嚯x也?!? (云濠謹案:謝山《學案札記》云:「崇教孝女事,見《徐節(jié)孝集》,亦見呂縉卿《叔夏集》,莊綽《雞肋編》釆之,確是淮陰節(jié)婦?!梗? 《東坡志林》曰:仲車,古之獨行也,于陵仲子不能過,然其詩文則怪而放,如玉川子,此一反也。耳聵甚,畫地為字,乃始通語,終日面壁坐,不與人接,而四方事無不周知其詳,雖新且密,無不先知,此二反也。 呂紫微《童蒙訓》曰:徐仲車教門人,多于空中書一「正」字,且云:「于安定處得此一字,用不盡?!梗ㄑa。) 汪玉山《書節(jié)》孝行狀后曰:節(jié)孝先生嘗語東坡曰:「有功者多矣,而獨稱大禹者,以其不矜不伐也。有才者多矣,而獨稱周公者,以其不驕不吝也?!固K公受而書之策。又嘗語魯直曰:「為政,慮不厭熟則寡過,睦寮友則事舉?!刽斨敝x曰:「立參于前,坐倚于衡,何日忘之?。ㄑa。) 王深《寧困學紀聞》曰:師氏三德。朱子曰:「至德以為道本,明道先生以之。敏德以為行本,溫公以之。孝德以知逆惡,趙無媿、徐仲車之徒以之?!梗ㄑa。) 侍講呂原明先生希哲(別為《滎陽學案》。) 侍制呂先生希純(別見《范呂諸儒學案》。) 諫院錢先生公輔 錢公輔,字君倚,武進人。少從學于安定。中進士甲科,歷知制誥。英宗立,陳《治平十議》,又作《帝問》一篇上之。王疇為翰林學士未久,擢副樞密,先生謂其望淺,不草制,謫滁州團練使。起知廣德軍。神宗立,歷知諫院。宰相富鄭公弼謂曰:「上求治如饑渴,正賴君輩同心以濟。」答曰:「朝廷所為是,天下誰敢不從。所為非,公輔欲同之,不可得已?!雇醢彩排c之善,既得志,主薛向更鹽法,出滕甫于鄆州。先生數(shù)于帝前言向當黜,甫不當去,拂安石意,罷諫職,出知江寧府。帝欲召還,安石沮之,徙揚州。以病乞祠,改提舉崇福觀。卒,年五十二。 龍學孫莘老先生覺(附弟覽。) 孫覺,字莘老,高郵人。甫冠,從安定游。安定之門弟子千數(shù),別其老成者為經(jīng)社,先生年最少,儼居其間,眾皆推服。登進士第,調(diào)合肥主簿。歲旱,州督民捕蝗,先生言:「民方艱食,若以米易之,是為除害而享利也。」守悅,推其說于諸縣。嘉佑中,進館閣???。神宗擢至右正言。帝將大革積弊,先生言「革而當,其悔乃亡」,帝稱善。嘗從容語及知人之難,先生曰:「堯以知人為難,終享其易。愿觀《詩》、《書》之所任使,無速于小功近利,則王道可成矣。」帝語以欲用陳升之而罷邵亢,先生即奏如所言。帝以為希旨,奪官兩級。先生連章丐去,云:「去歲有罰金御史,今茲有貶秩諫官。未聞罰金貶秩,猶可居位者。」乃通判越州。徙知通州。熙寧二年,詔知諫院,同修起居注,知審官院。王安石早與先生善,驟引用之,將援以為新法助,而先生與異議,安石怒,因遣行視畿縣散常平錢利病。先生疏言:「陳留不散一錢,以此見民實不愿,望賜寢罷?!狗磸统鲋獜V德軍。歷知蘇州,徙福州,連徙亳、揚、徐州,知應天府。入為太常少卿、秘書少監(jiān)。哲宗立,累遷御史中丞、龍圖閣學士。卒,年六十三。紹圣中,以元佑黨奪官?;兆诔鯊椭?。所著有《文集》、《奏議》、《春秋傳》。(云濠案:謝山《學案札記》有孫莘老《易傳》。)弟覽,字傳師,亦歷官龍學,知太原。城葭蘆策勛,加樞密直學士。忤時相,遭貶。 百家謹案:先生之《春秋經(jīng)解》多主《谷梁》之說,而參以《左氏》、《公羊》及漢、唐諸家之說。義有未安者,則補以所聞于安定及己之獨悟。晁公武稱其議論最精,誠哉斯言!初,王介甫頗與先生交好,《三經(jīng)義》外,原欲解《春秋》以行天下,見先生之解,其心知不復能勝,遂舉圣經(jīng)而廢之,且詆為「斷爛朝報」。其始由于忮刻,而終之以無忌憚。先生既與介甫異議,連遭貶斥,不以介意。介甫退居鐘山,先生遠訪道舊;迨其死,又誄之。嗟乎,學問之德量不同如此! (梓材謹案:謝山《學案》稿本于古靈弟子以先生為第一,是先生又在陳氏之門。) 附錄 游定夫曰:莘老少而好易,以是行己,亦以是立朝?;蜻M或退,或語或默,或從或違,皆占于易而后行。 章敏滕先生元發(fā) 滕元發(fā),字達道,初名甫,東陽人也。范文正公之甥。從安定學,安定門人以千計,先生之文常為首。以進士第三授評事,通判湖州。孫沔方守杭,一見奇之,曰:「名臣也。他日當為賢將?!故谝灾蝿∈剡呏@圻w戶部判官。英宗召對,書其姓名于禁中,而未及用也。神宗即位,方求非常之士而進之。先生入見,姿度雄爽。問天下所以治亂,對曰:治亂之道,如黑白、東西。所以變色、易位者,朋黨亂之耳!帝曰:「卿知君子小人之黨乎﹖」對曰:「君子無黨。譬之草木,綢繆相附者必蔓草,非松柏也。朝廷無朋黨,雖中主可以濟。不然,雖上圣不治?!沟厶⒃唬骸柑煜旅砸?!」遂以右正言進知制誥,累遷御史中丞、翰林學士,且大用矣。先生性疏達不疑,在帝前論事,如家人父子,言無文飾,洞見肝鬲。帝亦知其誠藎,事無巨細,人無親疏,輒以問先生。或中夜降手詔,使者旁午,先生隨事解答,不自嫌外。而執(zhí)政方行新法,恐先生撓之而帝信之,乃阻之,且造謗焉。帝雖眷先生,然竟以是出知鄆州。徙齊州,再徙鄧州。帝眷尚未衰。先生之妻黨有犯大不道者,小人遂乘之下石,竟欲殺之。帝知其無罪,但落職貶筠州。相傳尚有后命,先生談笑自若,曰:天知吾直,上知吾忠,吾何憂焉!」乃上書自訟曰:「樂羊無功,謗書盈篋。即墨何罪,毀言日聞?!沟塾[之釋然,詔知湖州。先生去國既久,而乃心王室,著書五篇,一曰《尊主勢》,二曰《本圣心》,三曰《校人品》,四曰《破朋黨》,五曰《贊治道》,上之。詔求直言,先生疏曰:「但取熙寧二年以來所行新法悉罷,民氣和,天意解矣?!拐茏诹?,徙真定、河東,治邊凜然,威行西北,論者以為果賢將也。晉龍圖閣學士、右光祿大夫。卒,謚章敏。安定先生之亡,公累割俸以赒其子。及為湖州,祭其墓,哭之慟。(修。) 學士顧先生臨 顧臨,字子敦,會稽人。學于安定,通經(jīng)學,長于訓詁。皇佑中,舉說書科,為國子監(jiān)直講,遷館閣校勘,同知禮院。神宗以先生喜論兵,詔編《武經(jīng)要略》,且召問兵。對曰:「兵以仁義為本,動靜之機,安危所系,不可輕也。」因條十事以獻。權湖南轉運判官,提舉常平。議事忤執(zhí)政,罷歸。改同判武學,累遷直龍圖閣、河東轉運使。元佑二年,擢給事中。朝廷方事回河,拜天章閣待制、河北都轉運使。學士蘇文忠軾言:「臨資性方正,學有根本,宜留左右以補闕遺。」諫議大夫梁燾亦言:「都漕之職,在外豈無其人。在朝如臨者,恐不易得?!菇圆粓?。先生至部,請因河勢回使東流。復以給事中召還。歷龍圖閣學士、知定州,徙應天,河南府。轉運使郭茂恂徇時宰意劾先生,奪職知歙州。又以附會黨人斥饒州。卒,年七十二?;兆诹ⅲ窂椭?。 司成汪先生澥(別見《荊公新學略》。) 隱君徐八行先生中行 徐中行,字德臣,臨海人。嘗游京師,范忠宣公賢之,薦于司馬文正公,謂斯人神清氣和,他日不為國器,必為儒宗。因福唐劉執(zhí)中得執(zhí)經(jīng)于安定,熟讀精思,攻苦食淡,夏不扇、冬不爐、夜不安枕者踰年。乃歸,葺小室,竟日危坐,所造詣,人莫測也。父死,跣足廬墓,躬耕養(yǎng)母,推其余力葬內(nèi)外親及州里貧無后者十余喪。晚年教授,遠近來學者肩摩袂屬。其為教,必自灑掃、應對、格物、致知,達于治國、平天下,俾不失其性、不越其序而后已。其友羅適持節(jié)本路,舉以自代,又率部使者以遺逸薦。崇寧中,郡守李諤又以八行薦。一日,去之黃巖,會親友,盡毀所為文,幅巾藜杖,往來委羽山中。陳忠肅瓘謫臺,定交相善,謂與山陽節(jié)孝徐積齊名,稱為「八行先生」。 知州劉先生彝。 劉彝,字執(zhí)中,閩縣人,從安定學,安定稱其善治水,凡所立綱紀規(guī)式,力居多焉。第進士,為邵武尉,調(diào)高郵簿。移胊山令,邑人紀其事,目曰《治范》。熙寧初,為制置三司條例官屬,以言新法非便,罷。神宗擇水官,除都水丞,為兩浙轉運判官。知處州,著《正俗方》,訓斥尚鬼之俗,易巫為醫(yī)。加直史館,代沈起知桂州。時王安石用事,求邊功,起以平蠻自任,不聽交人互市,交人疑懼。先生代起,值交址率眾內(nèi)犯,連陷欽、廉、邕數(shù)州,貶為民。元佑初,復以都水丞召,道卒。著有《七經(jīng)中義》、《洪范解》、《古禮經(jīng)傳續(xù)通解》,《明善》、《居易》二集。子淮夫,累官朝散大夫,以孝弟稱,有賢行。 祖望謹案:東萊先生有云:「執(zhí)中始抗荊公,既而為之用?!埂端问贰匪炫c沈起、沈括同傳。是其晚節(jié)為可惜也! 學士錢先生藻 錢藻,字醇老。吳越王元瓘之子儼入朝,為昭化節(jié)度,守和州,生昭慈,昭慈生順之,先生其子也。(云濠案:先生家蘇州。)舉說書進士,又舉賢良方正。英宗時為秘閣校理,三上書請慈圣光獻太后歸政天子。熙寧中,累遷樞密直學士、知開封府。以慈恕簡靜為本,不求智名,以希世寵。遷翰林侍讀學士。元豐五年,卒。先生刻勵為學,于書無不究極。其見于文詞,閎放雋偉,名動一時。為人清謹寡過,拘守繩墨。立朝無矯亢,亦不雷同。處勢利,澹如也。神宗嘗問安定之學并門人于劉彝,首稱先生之淵篤。神宗素知其賢且貧,賻錢五十萬,贈太中大夫。 莊敏苗先生授 苗授,字受之,上黨人。父京,嘗守麟州以抗趙元昊。先生少受學于安定,以父任,為三班奉職。后從王韶取鎮(zhèn)洮,累立戰(zhàn)功,官果州團練使。遷至容州觀察使、侍衛(wèi)親軍副都指麾使,進威武軍留后。元佑初,拜武泰軍節(jié)度使、殿前副都指麾使,徙鎮(zhèn)保康,知潞州。卒,贈開府儀同三司,謚莊敏。先生平居恂恂,遇事則持議不茍合云。(參史傳。) 大理歐陽先生發(fā)(別見《廬陵學案》。) 著作朱先生臨(附子服。) 朱臨,字正夫,浦江人,其先家吳興。先生從安定受《春秋》,安寂著《春秋辯要》,惟先生所得為精。晚年好唐陸淳之學,謂孔子沒千有余年,說《春秋》者無出淳書之右。以呂申公薦入官,歷光祿寺丞。乞歸,以著作佐郎臻仕。守臣徐仲謀筑亭,列詔書褒語以表揚之。所著《春秋說》二百余篇。子服,字行中,熙寧進士。元豐中為御史,章惇欲見而用之,不可,尋劾之。紹圣初,累官禮部侍郎、知廬州。以與東坡善,被謫,安置興國。(修。) 開府翁先生仲通 翁仲通,字濟可,崇安人。幼時賦《竹杖》詩,先輩劉滋深獎之。后師安定,長于《春秋》舉進士,調(diào)山陰尉,遷武平令,僉書興化軍,復令黃巖。所至興筑陂湖,控遏盜賊。武平陋不知學,先生建學教之。在黃巖聽民輸錢代米,民免流殍。以親不逮養(yǎng)致仕,累贈銀青光祿大夫、開府儀同三司。子彥約、彥深、彥國。 杜蘭陵先生汝霖 杜汝霖,字仁翁,蘭溪人。受業(yè)安定之門?!读?jīng)》皆通,尤邃于《易》,學者宗師之。李公擇常敬仰稱道不置。至曾孫旟,字伯高,兄弟皆世家,善古文。 進士莫先生君陳(附子砥。) 莫君陳,字和中,歸安人。少從安定學,篤志力行,不樂仕。第嘉佑進士,不赴調(diào)。熙寧中,新置大法科,先生中首選,甚為荊公所器重。御家嚴整,無大小對之如神明。子砥,知永嘉,惠愛及民,民立祠祀之。孫伯虛,知常州。(修。) 庶官張八行先生堅 張堅,字適道,諸暨人。家貧篤學,力以圣賢自任。聞安定教授蘇、湖,負笈徒步往從之。旦夕研味,至忘寢食。不期年,盡得《六經(jīng)》之奧。辭歸鄉(xiāng)里,開門授徒,從游者甚眾。每語諸弟子曰:「人皆可以為堯舜。自信得過,則精一之傳在我。」后以八行舉得官,尋改京秩。貧不能自給,嘯吟自若,當時稱為醇儒。 殿丞祝先生常 祝常,字履中,常山人。從安定學,操履端毅,未嘗以辭色借人。登進士第,王安石深器之。時有詔解《三經(jīng)》義,先生屢出正義,反復辯難之,遂忤安石,出令平陽。終殿中丞。著有《蓬山類苑》、《元浩》、《正謨》諸論及《清高集》。 隱君管臥云先生師復 助教管先生師常(并見《古靈四先生學案》。) 龍學廬先生秉 廬秉,字仲甫,德清人。光祿卿革之子。未冠有俊譽。嘗謁蔣希魯堂,坐池亭,希魯曰:「池沼粗適,恨林木未就耳?!瓜壬唬骸竿ふ尤缇粑唬瑫r來或有之。林木非培植根株弗成,大似士大夫立名節(jié)也?!瓜t斮p味其言,曰:「吾子必為佳器。」中進士甲科,累遷制置發(fā)運副使,加集賢殿修撰、知渭州。擊夏酋有功,遷龍圖閣直學士。元中,知荊南。劉元城論之,降待制,提舉洞霄宮,卒。著有《文集》。(參史傅。) 文學林先生晟(附子玉勝、用,孫俊民、朝價。) 林晟,字美中,福清人,倜□世孫。弱冠有文名。從游安定之門。元佑選文學假官副館閣校對御前書籍,先生與焉。子玉勝尚幼,問難亹亹,能助先生校勘事,館中目為「濟南生」。次子用,以薦假承事郎,甫銓注,蔡攸提舉秘書省,薦以校勘,力辭。攸托其戚龍圖許份訪之,乃佯狂,歸隱于巖山,與諸子講學論道。所著有《經(jīng)濟要覽》。玉勝二子,俊民、朝價,俱以明經(jīng)聞,人稱林氏之世學。 職方游先生烈 游烈,字晉老,邵武人。素以孝節(jié)稱。從安定學。官至職方員外郎。邵人之經(jīng)學,實先生始之。 徽君徐先生唐(附師吳果。) 徐唐,字守忠,寧化人。未冠,受《春秋》于鄉(xiāng)先生吳果,不兩月,誦析如流。縣令奇之,俾受業(yè)于盱江李覯。盱江曰:「胡先生講《春秋》于上庠,子盍造焉。」于是負笈京師,質(zhì)疑問難,旁洽群經(jīng),諸子屈服。遂見知于歐陽文忠,薦之,神宗召見講《易》。嘉佑三年,奔母喪,廬墓不出。 饒凌云先生子儀(別見《泰山學案》。) 縣令陳先生舜俞 陳舜俞,字令舉,嘉興人。(云濠案:先生世居烏程。)強記博學,從安定游。舉進士,嘉佑中制科第一。熙寧初,以屯田員外郎知山陰。會青苗法行,不奉令,上疏自劾,責監(jiān)南康軍酒稅。在貶所,日與太傅劉凝之(梓材案:劉凝之為潁上令,棄官。此稱太傅,未詳。)跨雙犢,窮泉石之勝。自號白牛居士。鄉(xiāng)人名其所居曰白牛鎮(zhèn)青風里。詩畫皆傳于世。(云濠案:先生少學于安定,長師歐陽文忠而友司馬溫公。著有廬山記□卷;《都官集》三十卷,今存《永樂大典》本十四卷。) 校書周正介先生穎 周穎,字伯堅,江山人。從學安定,以行義稱。與趙清獻抃交,清獻為諫官,先生移書曰:「當公心以事君,平心以待物。無以難行事強人主,無以私喜怒壞賢士大夫?!骨瀚I以書進,神宗喜,欲用之,不果。熙寧初,詔舉節(jié)行材識,守胡逿以名薦,召賜進士第,授校書郎。王安石問新法何如,對曰:「歌謠甚盛。」安石喜,叩其辭,先生高誦曰:「市易青苗,一路蕭條?!拱彩粯罚鲈讟非?。先生氣岸雄豪,行事似張公乖崖,門人私謚正介。有《正介先生集》。 庶官翁南仲先生升 翁升,字南仲,慈溪人。從安定受《易》。第元豐進士,出仕以廉謹稱。元符中,上書言事,切中時病。用事者方以黨禁錮賢士大夫,籍先生于初等,自是沈于選調(diào)。 謝山《淳熙四先生祠堂碑文》曰:「吾鄉(xiāng)遠在海隅,隋、唐以前,儒林闕略。有宋奎婁告瑞,大儒之教天下,吾鄉(xiāng)翁南仲始從胡安定游,高抑崇、趙庇民、童持之從楊文靖游,沈公權從焦公路游。四明之得登學錄者,自此日多?!? 承信江石室先生致一 江致一,字得之,休寧人。從游安定之門,宣和鄉(xiāng)舉首選。靖康中,伏闕上書,乞斬蔡京、童貫等六奸臣,復李綱相,聲震中外。尋授承信郎。 州守陳先生敏 陳敏,字伯修,無錫人。年十一而孤,廬于墓所。受業(yè)安定之門,安定奇之曰:「此錫之英也!」熙寧初,舉進士。徽宗朝,諸蔡用事,斥司馬諸賢為奸黨,令郡國皆立黨人碑。先生守天臺,曰:「誣司馬公,是誣天也!」倅立石,先生碎之,謝事而歸。 司業(yè)盛先生僑 盛僑,未詳爵里。安定在太學,先生已仕,安定使為堂長?!吨杏怪v義》一卷,先生所述,見《宋史》。陳古靈嘗薦之。 (梓材謹案:先生,嘉興人也。樓攻媿為《盛夫人墓志》云:「盛氏世為余杭人。有曰蟠者仕吳越。錢氏納土,始居嚴之建德,又徙嘉禾,因家焉?!褂衷疲骸冈又?,孺人之伯祖僑以名儒為國子司業(yè)。」則先生之爵里可考矣。) 縣尉倪千乘先生天隱 倪天隱,字茅岡,桐廬人。古靈先生妹也,古靈三妹,長適劉執(zhí)中,次適先生,并學于安定;而少適鄭閎中,與古靈為四先生之二。學者稱先生為千乘先生。所述《周易上下經(jīng)口義》十卷,(云濠案:今《周易口義》十二卷,吳玉墀家藏本,入《四庫》《經(jīng)部》。又《系辭》上下及《說卦》三卷。晁氏止載其《上下經(jīng)》,而《系辭》、《說卦》不載,唯《宋藝文志》有之。但既列《易傳》十卷,復列《口義》十卷,誤也。蓋安定講授之余,欲著《傳》而未逮,先生述之。以非其師之親筆,故不敢稱《傳》而名之曰《口義》。傳之后世,或稱《傳》,或稱《口義》,無二書也。先生官至縣尉,晚年主桐廬講席,弟子千人。其為桐廬令葉安道作《題名記》,戒之令師善鰴惡,無為石羞,時人傳之。高弟子曰彭汝礪。(修。) 吳先生孜 吳孜,蕭山人。有《尚書大義》二卷,見《宋志》。嘉佑、治平間,有名經(jīng)苑。舍住宅為學宮,太守張伯玉至,以便服坐堂上。先生鳴鼓行學規(guī),伯玉謝過,安受其罰。陳古靈嘗薦之。 直講張先生巨(別見《廬陵學案》。) 百家謹案:安定先生初教蘇、湖,后為直講,朝命專主太學之政。先生推誠教育,甄別人物,有好尚經(jīng)術者,好談兵戰(zhàn)者,好文藝者,好尚節(jié)義者,使之以類群居講習。先生時時召之,使論其所學,為定其理?;蜃猿鲆涣x,使人人各對,為可否之?;蚓彤敃r政事,俾之折衷。故人皆樂從而有成效。歐陽廬陵詩曰:「吳興先生富道德,詵詵子弟皆賢才?!雇跖R川云:「先取先生作梁棟,以次收拾桷與榱?!股w就先生之教法,窮經(jīng)以博古,治事以通今,成就人才,最為的當。自后濂、洛之學興,立宗旨以為學的,而庸庸之徒反易躲閃,是語錄之學行而經(jīng)術荒矣。當時安定學者滿天下,今廣為搜索,僅得三十四人,(梓材案:黃氏原本,羅先生適以私淑列門人,而范先生純佑、呂先生希純、苗先生授、廬先生秉有目而無傳,張先生巨亦如之,故云得三十四人。然而錚錚者在是矣。) 簽判田先生述古 田述古,字明之,本安丘人,徙居河南。游事安定先生,稱高弟。四薦于鄉(xiāng)不中,遂隱居二十余年,窮經(jīng)講學。先生淳靜簡易,不為表襮,胸中坦無留閡。與人交,傾盡不疑,既久益親。及其不合,毅然去之不能奪。其讀書,唯《易》、《中庸》、《論語》、《孟子》,間及《老子》、《楊子》,申重熟復,造其深旨,余不甚措意也。司馬溫公、康節(jié)、二程先生皆居洛,先生從之遜。溫公最愛范公淳夫。淳夫日詣溫公,溫公多召先生與俱,講明大義。其于諸大儒,未嘗少自貶。晚歲篤好《易》,手自注之,祁寒暑雨,造次未嘗廢卷?;蛴髌鋾现?,不肯出。孫溫靖公固留守西都,以其名聞,詔除襄州司戶。先生曰:「老矣!不任為吏。」竟不赴。溫靖守鄭,請以為本州島教授,許之。除太學正,充廣親北宅教授。秩滿,為通利軍簽判,卒。先生行誼敦確。友人張云卿赴選,其妻病死,先生為治其喪。其在北宅,昌王薨,假先生官氏撰行狀,以故事遺白金百兩,先生曰:「非吾文,敢受賜乎!」固辭之。當官不茍,然亦不為已甚。最與虔州李潛善,其學行蓋相似。右丞呂好問兄弟嚴事前輩,亦以二人為首。先生之言曰:「道,言之必可行,行之必可言。今學者泥于章句,不知妙在日用也?!箘⑺沽②枲钇湫小j惗苏\曰:「田明之《說易要》說無應?!兑住分猩舷聰硲?,剛柔相應之類甚多,安得云無應﹖特不可如王介甫輩執(zhí)定耳?!梗ㄑa。) (梓材謹案:謝山原底,此傳尾有「端誠名正,亦元佑中通儒也」十一字。今為端誠立傳于《陳鄒諸儒學案》,節(jié)之。) 進士潘先生及甫 潘及甫,字憲臣,揚州人也。勵志文行。安定倡學吳興,先生負笈從之,以其文呈安定,安定喜曰:「非諸生比也?!顾煅a學職,妻以女弟。慶歷中登第,不知其官所至。(補。) 知州莫先生表深 莫表深,字智行,邵武人也。泰山孫氏弟子說之子。聞安定講學霅上,往師焉。一見奇之,曰:「大有器識,所造未易量也?!挂赃M士累官光祿丞、知饒州,稱循吏,楊文靖公極稱之。所著有《如如集》。(補。) 醫(yī)學陳先生高 陳高,字可中,仙游人。知建州闡之從子。少游湖學。元符中,第進士,召試,除太學錄。祭酒龔原、司業(yè)傅楫薦其潛心經(jīng)術,尤深于《易》,遷博士。政和中,始建醫(yī)學,除太醫(yī)學司業(yè)。累上封事,以切直忤時相蔡京,慨然力請休致。(補。) 州判陳先生貽范(別見《古靈四先生學案》。) 樞密安先生燾 安燾,字厚卿,開封人。幼警悟。年十一,從學里中,羞與群兒伍,聞有老先生聚徒,往師之,則曰:「汝方為誦數(shù)之學,未可從吾游。當群試省題一詩,中選,乃置汝?!瓜壬鸁o難色。詩成,出諸生上,由是知名,登第。元豐初,高麗新通使,假先生左諫議大夫往報之。高麗迎勞,館餼加契丹禮數(shù)等,使近臣言:「王遇使者甚敬,出誠心,非若奉契丹,茍免邊患而已?!瓜壬Υ鹪唬骸缸鹬腥A,事大國,禮一也,特以罕至有加爾。朝廷與遼國通好久,豈復于此較厚薄哉!」使還,帝以為知禮,即授所假官,兼直學士院。元佑中,累官門下侍郎。坐救常安民,章惇譖其相表里,出知鄭州。徙大名?;兆诹ⅲ瑥椭獦忻茉?。以老避位,知河南。崇寧元年,坐葉湟州,議其罪,降端明殿學士,再貶寧國軍節(jié)度副使,漢陽軍安置。湟州復,又降祁州團練副使。鄯州復,又移建昌軍。閱再歲,復通議大夫。還洛,卒。后五歲,悉還其官職。(參史傳。) (梓材謹案:《邵氏聞見錄》云:「胡先生判國子監(jiān),安厚卿樞密在席下。厚卿黃疾,凡聚立廡下,升堂聽講說,人眾疾輒作。先生使人掖之以歸,調(diào)護甚至。」則先生之在胡門,固安定所甚厚者矣。) 學士朱先生光庭(別見《劉李諸儒學案》。) 進士□先生□□ 某先生,番禺大商子也。安定為國子日,遣之就學京師,所赍千金,儇蕩而盡,身病瘠將危,客于逆旅。適其父至,閔而不責,攜之謁安定,告其故。曰:「是宜先警其心,而后教諭之以道也?!鼓巳∫秽鶗唬骸溉曜x是,可以知養(yǎng)生之術。知養(yǎng)生,而后可學矣?!挂曋恕端貑枴芬?。讀未竟,惴惴然懼伐性之過。自痛悔責。安定知已悟,召而誨之曰:「知愛身,則可修身。自今以始,其洗心向道,取圣賢書次第讀之。既通其義,然后為文章,則汝可以成名。圣人不貴無過,而貴改過。勉勤事業(yè)!」先生銳穎善學,取上第而歸。 (梓材謹案:是段本列安定《附錄》,以君子大改過,故移而為之傳。) ◆節(jié)孝同調(diào) 徽猷趙無媿先生君錫(別見《高平學案》。) ◆安定私淑 提刑羅赤城先生適(附師朱絳。) 羅適,字正之,寧海人。少從鄉(xiāng)先進朱絳學。后與徐中行、陳貽范友善,得聞胡安定之教,遂以私淑稱弟子。第治平進士,尉桐城,移泗水,改著作郎,知濟陽縣,徙江都。政化大行,民知其長者,不忍欺。每郊行,召耆老,問以疾苦及所愿,為罷行之。遷推官。兩浙蘇、秀水災,朝議賑恤,以先生為提點刑獄。后移京西北路。嘗有與蘇文忠公論水利,凡興復者五十有五。既去,民思之,置生祠祀焉。 (云濠謹案:先生別號赤城,著有《易解》、《赤城集》百卷?!吨饼S書錄解題》云:「治平二年進士,學于四明樓郁。」是先生本樓氏門人。直齋又言:臺士有聞于世,自先生始。又有《傷寒救俗方》一卷。先生尉桐城,民俗惑巫,不信藥,因以藥施,人多愈。召醫(yī)參校方書,刻石以救迷俗。 ◆節(jié)孝門人(安定再傳。) 江季恭先生端禮 江端禮,字子和,一字季恭,圉城人。受學節(jié)孝,深于《春秋》。黃山谷謂其文似尹師魯,張文潛亦喜之。而其駁柳子厚《非國語》,則東坡之所許也。嘗裒集節(jié)孝遺書。三十八歲卒。 推官馬先生存 馬存,字子才,樂平人也。元佑三年進士。其文波瀾壯英毅,奇氣橫生,不可縶維。所作諸史論,謂:「東晉人以父母之邦委于群胡,殘暴戮辱,百余年間,無有奮發(fā)以生吾中國之氣,又安得有奇士﹖」又謂:「北魏據(jù)中國,以禮義文釆之腴而飼禽獸之饑,此之謂不幸,非吾一人可與之爭。」又謂:「古之善戰(zhàn)者,能用天下之氣而已矣?!怪琳撏饣?,則略東南而專在北。省試論楊雄,謂:「王莽篡位,龔勝以清死,鮑宣以悍死,雄斯時方著《美新》以發(fā)揚其盛,讀之令人氣拂膺,不懌者累日。嗚呼雄乎,寧死,其忍為此文!」蘇文忠知舉,奇之,置高等。奉大對,首辟災異曲說,歸諸人事,時士習新經(jīng)之學,以穿鑿放誕相高者,先生毫無所染。官鎮(zhèn)南節(jié)度推官,再調(diào)越州觀察推官。早卒。馬碧梧曰:「子才從節(jié)孝先生游最久,其文之雄直雅似之。嗚呼,安得其論晉、魏之語,聞于炎、紹中天之初乎!」(補。) ◆莘老門人 邢先生居實 邢居實,字惇夫,陽武人,恕之子也。受學于莘老。其父為程門之叛夫,而先生不然。所宗師者司馬溫文正公、呂申正獻公,所從游者坡公、涪翁、無咎兄弟也。年二十卒,遺言欲魯直為狀,莘老為銘,無為其文序。莘老未及為而卒,景迂代之。所著有《呻吟集》。 舍人李樂靜先生昭 李昭,字成季,巨野人。少與晁補之齊名,為東坡所知。擢進士第,徐州教授。孫莘老為守,深禮之,每從容講學,及古人行己處世之要。累官提點京東刑獄,坐元符黨奪官。徽宗立,召為左司員外郎。韓忠彥用為起居舍人。為陳次升所論,出知滄州。崇寧初,罷主管鴻慶宮,遂入黨籍中。居閑十五年,自號樂靜先生,寓意法書、圖畫,貯于十囊,命曰「燕游十友」。晚知歙州,辭不行。靖康初,復以起居舍人召,而已卒。紹興初,復直徽猷閣。(參史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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