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守廉鑒第八(十五案)

物猶如此 作者:(清)葆光子


  桑扈竊脂,馬不食脂。雞廉狼貪,物性難齊。我思古人,泌水樂饑。輯守廉

  周藩馴虎(《池北偶談》)

  先祖方伯公,為河南按察使,時(shí)周王府有馴虎,日唯啖豆腐數(shù)斤。猛虎如此,何異騶虞。

  鶴子曰:似此寅客,愧殺封使君矣。

  詩曰:不知肉味有余歡,守素休嗤骨相寒。豪氣漸平心漸淡,向來虎穴捋須難。

  豹廉(《埤雅》)

  古詩云:“饑豹食有余?!毖员病?br />
  按《字說》:“豹性勺物而取,程度而食,故字從勺,又名程?!保ǔ?,即豹也。)

  詩曰:深霧冥冥善晦藏,南山不自耀文章。老饕哪識盈虛理,自古留余味更長。

  浯溪白驢(王念莪述)

  莪外大父東川紀(jì)公,居浯溪,嘗養(yǎng)一白驢,力而馴,雖饑甚,從不食田中物,公愛之。未幾,人竊去。一日,偶過其地,驢遠(yuǎn)望哀鳴,視之,即所失驢也,以四金贖回。后驢衰病,有勸公殺以煎膠者。公曰:“此驢效力十余年,今因老憊而殺之,不忍也?!边m驢在側(cè),淚潸然下。及驢死,埋以破席焉。

  詩曰:浯溪水草樂忘年,風(fēng)雪橋頭忍餓旋。天物豈容輕暴殄,怒渠黃犢慣蹊田。

  芮氏犬(《圣師錄》)

  常州芮氏,家貧,日飼犬以糠粃。其鄰為富室姚氏,犬多余食。所限僅一小竹籬,姚犬每向籬竇,低聲搖尾,若招呼狀。芮犬蟠曲臥地,唯昂首相應(yīng),絕不過食其余粒,如是以為常。

  鶴子曰:《五代史》云:“南唐江州陳氏,族七百口,畜犬百頭,共一牢而食。一犬不至,諸犬不食?!庇^此則犬不特知廉介也,且知禮讓。

  詩曰:食貧守竇歷星霜,多謝鄰情惠豈忘??坊z膏粱都有命,觸籓何敢效羝羊。

  陸氏犬(《警心錄》)

  陸思俊,秀州呂氏老干也。家畜犬,劇馴,凡七、八年。陸夫妻繼亡,遂空其室而扃之。犬猶日臥戶下,傫傫然往來他所,已復(fù)歸,常作聲嗚嗚,若有所尋索而凄咽者。鄰人不忍,或以糟糠呼飼之,不食。久而肉消骨立,長號數(shù)聲而死。

  鶴子曰:犬何介而義哉!霜月寒宵,癯影獨(dú)吊,恍若鬼火往來空中感泣也。

  詩曰:皮毛脫落臥柴關(guān),老屋荒涼蔓草間。不食嗟來甘餓死,清風(fēng)想見首陽山。

  丹穴鳳(《孔演圖》)

  鳳生丹穴,非梧桐不棲,非竹實(shí)不食,非醴泉不飲。身備五色,鳴中五音,有道則見,飛則群鳥從之。

  詩曰:歸昌應(yīng)瑞德徽昭,不易來儀下絳霄。顧視清高桐百尺,勞勞塵世等鷦鷯。

  禽避食卵(《括地圖》)

  孟虧,人首鳥身,其先為虞氏,馴百禽。夏后之末,民始食卵,孟虧去之,鳳凰隨焉,止于丹山,去九嶷萬八千里。此山多竹,長千仞,鳳凰食竹實(shí),孟虧食木實(shí)。

  詩曰:丹山木實(shí)足忘饑,世味濃時(shí)古味稀。莫謂玉團(tuán)非肉食,未開混沌滿生機(jī)。

  審山鶴(《居易錄》)

  予嘗記揚(yáng)署貞鸞事,適觀朱近修《義鶴記》,異焉。審山周氏者,養(yǎng)鶴二。順治乙酉,周闔門死,兵掠鶴去,鬻溪上陳氏。其雄哀鳴不食死,雌不偶他雄。一日,翔于野,見審山浮圖,百里外飛赴之,徘徊浮圖下三日。周之遺仆某,聞而往觀,鶴望仆踴躍,投懷不去,遂攜以歸。始供魚不給,繼粟,又不給。鶴自投灶下,伺其飯,啄余粒?;蚓谷震嚕鹈虮?,終不他去謀食。觀者皆太息,或泣下云。

  鶴子曰:是雄是雌,節(jié)義兼而有之。觀其隨仆遠(yuǎn)歸,忍饑竟日,又何其毅然自守耶!

  詩曰:未同殉主錯(cuò)孤飛,甘餓歸來舉目非。含淚相看唯老仆,青苔白骨黯斜暉。

  池上鳴鶴(《唐詩金粉》)

  夫己氏曰:予池上有鶴,介然不群。烏鳶雞鵝,次第爭噪,若相嘲者,鶴亦時(shí)復(fù)一鳴。予非公冶,不通其意,因戲代贈(zèng)答,以意斟酌之,成八絕句,聊資一噱云爾。

  雞贈(zèng)鶴曰:“一聲警露靈誰似,五德司晨世不多。未必立群盡嵇紹,重君輕我意如何?”

  鶴答雞曰:“爾因爭食泥中斗,我獨(dú)鳴皋松上棲。塵世何知有仙骨,都輕野鶴重家雞?!?br />
  烏贈(zèng)鶴曰:“與君黑白太分明,縱不相親莫見輕。我每夜啼君怨別,七弦琴里忝同聲?!?br />
  鶴答烏曰:“矯矯凌云出塵表,紛紛攫肉下田中。我音中羽君音角,琴譜雖同調(diào)不同?!?br />
  鳶贈(zèng)鶴曰:“詩人稱鶴亦稱鳶,君也聞天我戾天。同病相憐復(fù)相笑,饑來一樣癖腥膻?!?br />
  鶴答鳶曰:“天空海闊莫相非,清濁仙凡各有歸。碧落彩云鸞鶴侶,幾時(shí)曾見汝曹飛?!?br />
  鵝贈(zèng)鶴曰:“君曾緱嶺隨王子,我幸山陰伴右軍。標(biāo)格一般人世重,但輸捷足步青云?!?br />
  鶴答鵝曰:“右軍去后欲何依,月白霜高自在飛。見否犧牲及鸞鶴,大都我瘦讓君肥?!?br />
  詩曰:鳥言也足解人頤,三百篇中不廢詩。老鶴一聲倩誰語,素心唯有白云知。

  介鳥(《禽經(jīng)》)

  雉,介鳥也,耿介而一志者也。

  《爾雅翼》云:“澤雉十步一啄,百步一飲。因地之墳衍以為疆界,分而護(hù)之,不相侵越。”

  詩曰:棱棱介節(jié)仰昂藏,飲啄翛然步武詳。盡日山光自怡悅,時(shí)哉何處不山梁。

  黃山白鷴(《唐詩金粉》)

  李太白詩序云:“聞黃山胡公有雙白鷴,蓋是家雞所伏,自小馴狎,了無驚猜,以其名呼之,皆就掌取食。然此鳥耿介,尤難畜之。余平生酷好,竟莫能致。而胡公輒贈(zèng)于我,唯求一詩。聞之欣然,適會(huì)宿意,因援筆三叫,文不加點(diǎn),以贈(zèng)之曰:請以雙白璧,買君雙白鷴。白鷴白如錦,白雪恥容顏。照影玉潭里,刷毛琪樹間。夜棲寒月靜,朝步落花間。我愿得此鳥,玩之坐碧山。胡公能輒贈(zèng),籠寄野人還?!?br />
  鶴子曰:右軍以書籠山陰之鵝以去,太白以詩換黃山之鷴而歸,同一韻事。

  詩曰:拜貺雙鷴喜且謳,飄然塵外兩風(fēng)流。他時(shí)好謝碧山月,還汝黃山云水秋。

  越王鳥(《本草綱目》)

  《羅山疏》云:越王鳥,狀類烏鳶,足長口勾,末如冠。不踐地,不飲江湖,不唼百草,不食魚,唯啖木葉。

  詩曰:誰將烏喙越王稱,木葉充饑?yán)湫?。罕見禽中陳仲子,不咽半李勝於陵?br />
  信天緣(《本草綱目》)

  晁以道云:鵜之屬,有曰“漫畫”者,以喙畫水求魚,無一息之停。有曰“信天緣”者,終日凝立,不易其處,俟魚過乃取之。所謂“信天緣”者,即俗名“青翰”者也,又名“青莊”。此可喻人之貪廉。

  詩曰:終朝凝立冷云中,付予隨天不怨窮。畫水求魚爭一飽,歡娛無幾轉(zhuǎn)眸空。

  烏蛇食花氣(《乾寧記》)

  烏蛇,不食生命,亦不害人,多在蘆叢中,吸南風(fēng)及其花氣。

  詩曰:飲氣餐風(fēng)體欲仙,蘆花叢里自年年。不戕生命全生理,應(yīng)共螣蛇上九天。

  蟬五德(陸云《蟬賦》)

  昔人稱雞有五德,而作者賦焉。至于寒蟬,頭上有緌,則其文也。含氣飲露,則其清也。黍稷不享,則其廉也。處不巢居,則其儉也。應(yīng)候守節(jié),則其信也。君子則其操,可以事君,可以立身,豈非至德之蟲哉!

  鶴子曰:曹植《蟬賦》云:“實(shí)淡泊而寡欲兮,獨(dú)怡樂而長吟。聲嗷嗷而彌厲兮,似貞士而介心?!瘪樫e王《蟬賦》云:“吟喬樹之微風(fēng),韻資天縱。飲高秋之墜露,清畏人知?!焙隙^之,寒蟬高品,和盤托出矣。

  詩曰:詠蟬深訝玉溪生,難飽徒勞恨費(fèi)聲。豈識居高心淡定,任他樹樹碧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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