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稗類鈔巡幸類圣祖六巡江浙圣祖南巡,始于康熙甲子十月二十六日,御舟抵滸墅關(guān).先于二十四日過揚州,將由儀征幸江寧,忽遇順風(fēng),可以速達京口,遂乘沙船順流而下。次早幸金山,晚登舟揚帆,過丹陽、常州、無錫,俱未及泊,一晝夜,行三百六十余里。時湯斌為巡撫,務(wù)儉約,戒紛華,御舟已入邑境,縣令猶坐堂皇決事也。上騎而入閶門,士庶夾道,輒緩轡,命勿跪,訪求民間疾苦。至接駕橋,南行,幸瑞光寺,巡撫前導(dǎo),由盤門登城,從齊門而下,幸拙政園.晚達葑門,駐蹕織造署。
第二次南巡為己巳二月初三日,御舟抵滸墅關(guān),蘇州在籍諸臣汪琬、韓菼、歸允肅、繆彤等接駕.日晡時,入城,衢巷始結(jié)燈彩.次日幸虎邱,登萬歲樓。時樓前有玉蝶梅一株,盛開,注目良久,以手撫之。出至二山門,有蘇州士民劉廷棟、松江士民張三才等伏地進疏,請減蘇松浮糧,命侍衛(wèi)收進,諭九卿科道會議.第三次南巡為己卯,奉慈圣太后以行。三月十四日駕抵蘇州,在籍紳耆接駕,俱有黃綢旛,旛上標(biāo)明都貫姓名恭迎圣駕字樣。于姑蘇驛前虎邱山麓,凡駐蹕之所,皆建錦亭,聯(lián)以畫廊,架以燈彩,結(jié)以綺羅,備極壯麗,視甲子已逾十倍矣。十八日,恭逢萬壽,詩若干帙,分天地人和四冊,以祝萬年之觴.又于諸山及城中名剎普設(shè)祝圣道場。十九日,召蘇州在籍官員翁叔元、繆日藻、顧汧、王原祁、慕琛、徐樹谷、徐升入見,賞賜各有差,又賜彭孫遹、尤侗、盛苻升御書匾額.二十日辰刻,御駕出葑門,登舟,幸浙江。時兩江總督為遂寧張鵬翮,江蘇巡撫為商邱宋犖也。上問云:「聞吳人每日必五餐,得毋以口腹累人乎?」鵬翮奏云:「此習(xí)俗使然?!股闲υ疲骸复耸驴譅柕纫辔茨軇窕病!顾脑滤?,駕由浙江回蘇.初二日,傳旨:「明日欲往洞庭東山。」初三日晨出胥口,行十余里,漁人獻鯽魚、銀魚二筐。又親自下網(wǎng),獲大鯉二尾。上色喜,命賞漁人元寶。時巡撫已先候于山,少頃,有獨木船二撥槳前行。御舟近岸,而從者未至,巡撫備大竹山轎一乘,伺候升輿,笑曰:「亦頗輕巧?!褂猩街嘘壤习傩盏热儆嗳藞?zhí)香跪接,又有比邱尼艷妝跪而奏樂。上云:「可惜太后未來?!瓜闰?qū)引導(dǎo)者,倪巡檢、陳千總也。在山士民老幼婦女,觀者云集。上諭眾百姓:「你們不要踹壞了田中麥子?!故菚r菜花結(jié)實成角,命取一枝細看,問巡撫何用。奏云:「打油。」上曰:「凡事必親見也。」是日,有水東民人告菱湖坍田賠糧,收紙,付巡撫。上問扈駕守備牛斗云:「太湖廣狹若干?」奏云:「八百里?!股显疲骸负我浴毒邊^(qū)志》止稱五百里?」奏云:「積年風(fēng)浪沖坍堤岸,故今有八百里?!股显疲骸溉チ嗽S多地方,何不奏聞開除糧稅乎?」奏云:「非但水東一處,即如烏程之湖溇,長興之白茅嘴,宜興之東塘,武進之新村,無錫之沙潡口,長洲之貢湖,吳江之七里港,處處有之?!股显疲骸鸽薏坏浇希耖g疾苦利弊,焉得而知耶。」初四日,由蘇起鑾回京。
第四次南巡為癸未二月十一日,駕抵蘇州。時巡撫宋犖在任,一切行宮彩亭,俱照舊例。犖扈從時,見上逢名勝必有御制詩或?qū)懱迫嗽娋?,犖從容奏云:「臣家有別業(yè)在西陂,乞御筆二字,不令宋臣范成大石湖獨有千古?!股闲υ唬骸复硕诸H不易書。」?fàn)卧僮嘣疲骸赋荚笊茣邥硕?,多不能工,倘蒙出自天恩,乃為不朽盛事。」上即書二字頒賜.頃之,又命侍衛(wèi)取入,重書賜之。
第五次南巡為乙酉三月十八日,駕抵蘇州。是日為萬壽圣誕,奉上諭:「江南上下兩江舉監(jiān)生員人等,有書法精熟,愿赴內(nèi)廷供奉鈔寫者,著報名齊集江寧、蘇州兩處,俟朕回鑾日,親加考試?!顾脑率娜?,命掌院學(xué)士揆敘赴府學(xué)考進呈冊頁,取中汪泰來等五十一人,同前考過郭元焊等十人,俱赴行宮引見,各蒙賜御書石刻《孝經(jīng)》一部。是年,駕又幸昆山縣,登馬鞍山,旋往松江,閱提標(biāo)兵水操。
第六次南巡為丁亥二月二十六日,上幸虎邱山。三十日,幸鄧尉山。圣恩寺僧際志恭迎圣駕.午后傳旨宮門伺候,御賜人參二觔,哈密瓜、松子、榛子、頻婆果、葡萄等十二盤.上云:「吾見和尚年老也?!钩酰瑹o錫惠山寄暢園有樟樹一株,其大數(shù)抱,千年物也,圣祖每幸園,嘗撫玩不置,回鑾后,猶憶及之,問無恙否。查慎行詩云:「合抱凌云勢不孤,名材得并豫章無.平安上報天顏喜,此樹江南只一株?!?br />
圣祖南巡賦詩康熙己卯,圣祖第三次南巡視河工回蹕,有御制詩云:「行徧江南水與山,柳舒花放鳥綿蠻.明朝又入邳徐路,鳳闕龍樓計日還?!?br />
圣祖賜青浦孔宅匾聯(lián)衢州孔氏,世稱圣裔南宗,而江蘇青浦縣城北亦有孔宅??伎渍荆鬃佣鷮O潛,字景微,先居梁國,為漢太子太傅,避地會稽,遂為郡人。至三十四代正,為蘇州長史,隋末亂離,奉先圣衣冠寶玉葬于大盈浦上,立家廟以祀,子孫家焉??滴跻矣先?,巡幸江浙,涂經(jīng)青浦,貢監(jiān)生員孫鋐等吁請御書,匾云「圣跡遺徽」,聯(lián)云:「澤衍魯邦,四海人均化育;裔分吳會,千秋世永蒸嘗.」雍正甲寅,詔立五代王祠。乾隆丙寅,禮部題準(zhǔn)奉祀生。己亥,巡撫楊魁疏奏估修,嗣后多請帑重修,沿為故事。
高宗六巡江浙高宗南巡亦六次,始于乾隆辛未,終于甲辰,其間奉皇太后以行者四,僅率諸皇子以行者二,然辛未、丁丑兩度,不過令河臣慎守修防,無多指示,至壬午,始有定清口水志之說.丙午,乃有改遷陶莊河流之為;庚子,遂有改筑浙江石塘之工;甲辰,更有接筑浙江石塘之諭.余如高堰之增卑易磚,徐州之接筑石堤,類皆遲之又久,始底于成者也。其時所過郡邑,恒減免租稅,增廣學(xué)額,優(yōu)禮耆年,以志盛舉.高宗南巡供應(yīng)之盛高宗第五次南巡時,御舟將至鎮(zhèn)江,相距約十余里,遙望岸上著大桃一枚,碩大無朋,顏色紅翠可愛。御舟將近,忽煙火大發(fā),光焰四射,蛇掣霞騰,幾眩人目。俄頃之間,桃砉然開裂,則桃內(nèi)劇場中峙,上有數(shù)百人,方演壽山福海新戲。彼時各處紳商,爭炫奇巧,而兩淮鹽商為尤甚,凡有一技一藝之長者,莫不重值延致。又揣知上喜談禪理,緇流迎謁,多荷垂詢,然寺院中實無如許名僧,故文人稍通內(nèi)典者,輒令髠剃,充作僧人迎駕.并與約,倘蒙恩旨,即永為僧人,當(dāng)酬以萬余金,否則任聽還俗,亦可得數(shù)千金。故其時士子稍讀書者,即可不憂貧矣。又南巡時須演新劇,而時已匆促,乃延名流數(shù)十輩,使撰《雷峰塔傳奇》,然又恐伶人之不習(xí)也,乃即用舊曲腔拍,以取唱演之便利,若歌者偶忘曲文,亦可因依舊曲,含混歌之,不至與笛板相迕。當(dāng)御舟開行時,二舟前導(dǎo),戲臺即架于二舟之上,向御舟演唱,高宗輒顧而樂之。
高宗南巡禁衛(wèi)之嚴高宗南巡之經(jīng)揚州也,地方官辦皇差者,每于運河兩岸之支港汊河,橋頭村口,各設(shè)卡兵,禁止民船出入。御舟行時,塘河兩岸,左右打纖,曰龍須纖.每纖道一里,設(shè)站兵三,惟許村鎮(zhèn)民婦跪伏瞻仰,于應(yīng)回避時,令男子退出,而不禁婦女。一日,御舟過平望,兩岸市廛櫛比鱗次,適一女子將炊,于樓頭鉆石取火,火光熠爍不定。御前侍衛(wèi)見之,以為潛蓄逆謀,將危及鹵簿也,遽從舟中發(fā)一箭,女遂應(yīng)弦死。
高宗命對燒酒高宗南巡,舟至橫塘,以橫塘之向出燒酒也,乃以「橫塘鎮(zhèn)燒酒」五字命隨鑾諸臣對。諸臣瞠目苦思,皆辭不能。蓋此五字,初視之無甚難,而其偏旁適按木土金火水五行,故不易也。
高宗南巡賦詩沈文愨公嘗扈從高宗游幸西湖,嚴冬大雪,高宗戲吟曰:「一片一片又一片,三片四片五六片,七片八片九十片?!股蚓硝斩霸唬骸刚埢噬腺p與臣續(xù).」高宗許之。沈吟曰:「飛入梅花都不見。」高宗擊節(jié)稱賞,且解貂裘賜之。
高宗止幸浙東天臺雁宕之勝,甲于東南。高宗南巡時,一日,召見齊召南,詢兩山古跡,齊以未游對。上曰:「卿籍隸臺州,以何不到?」齊云:「山勢岝峉,溪流深險,臣有老母,不忘「孝子不登高不臨深」之古訓(xùn),是以不敢往游。」時上適奉孝圣皇后南來,聞齊言,遂不復(fù)巡幸浙東.顧棟高不以高宗南巡為然無錫顧棟高舉經(jīng)學(xué)入都,蒙召見,面諭云:「看汝年衰,是以準(zhǔn)令回籍頤養(yǎng),將來朕巡幸江南,尚可見汝。」顧奏云:「皇上尚須南巡乎?」高宗默然。旋賜國子監(jiān)司業(yè)銜放歸.程文恭奏止高宗巡幸湖州高宗將南巡,浙藩徐澍調(diào)補山東,陛覲,面奏湖州山水清遠,請翠華臨幸,得旨回浙辦理。徐抵任,先開城南碧浪湖,大興工役。一日,召問武進相國程景伊,對以湖州春季蠶忙,恐妨民事,立奉停止之詔,徐仍調(diào)山左。
高宗幸安瀾園海寧陳氏有安瀾園,高宗南巡時,駐蹕園中,流連久之。
高宗閱冰嬉水圍年例,十二月于西苑三海閱冰嬉,御前侍衛(wèi)率八旗兵隊奔馳,張弓挾矢,分樹五色旗,以為次第。乾隆間,高宗歲奉孝圣后閱視于三海中。冬令乘坐冰床,亦謂之拖床,上用者以黃緞為幄,如轎式然,以八人推挽之,罽幬貂座。
淀園舊有水圍,其后停罷,而水亦涸,總督高斌復(fù)浚之。乾隆甲戌,高宗嘗奉孝圣后觀水獵于昆明湖,嘉、道以還不復(fù)踵行矣。
向?qū)幙背掏径ㄖ疲涎册鲿r,豫遣大臣率各營將校之深明輿圖者往勘程途,凡御蹕尖營,相去幾許之橋梁道涂,皆令有司修葺,名曰向?qū)帯+@是差者,皆為美選,沿路苞苴,肆意征索,稍不滿意,則以修治道涂為名,墳?zāi)闺]畝,任其蹂踐.有司畏之,罔敢拂其意。高宗知之,懲數(shù)人,其風(fēng)稍斂。
奏飛燕捉天鵝曲高宗巡幸木蘭,每秋狝行圍,輒歌《飛燕捉天鵝》之曲。
御槍處導(dǎo)引侍衛(wèi)章京中選火器精熟者數(shù)十人為御槍處,巡狩日相導(dǎo)引。其長服黃緣紅馬褂,余紅緣白馬褂。上合圍時,皆下騎執(zhí)火器,翼列扈從,以防猛獸奔突。上御火槍,則爭相貳副。舊時郊行免從,自嘉慶癸酉變后,凡郊社大祀,皆服蟒袍從焉。
詠文宗秋駕詩咸豐庚申,文宗駕幸熱河,變起倉卒,詔天下勤王,訖無應(yīng)者。漢陽黃文琛《秋駕》詩云:「秋駕昆侖疾景斜,盤空輦道莽風(fēng)沙。檀車好馬諸王宅,翠褥團龍上相家。剩有殘磷流憤血,寂無哀淚落高牙。玉坷聲斷城西路,槐柳荒涼怨暮鴉.」
德宗西狩手攜小匣光緒庚子拳匪之亂,八國聯(lián)軍入京,孝欽后挾德宗出走,皆單衣也。德宗捧小匣一以從,日夕不去手。至懷來縣,某貝子接之,啟視,則其中藏南棗五枚、燒餅一枚而已??h令出迎,孝欽入署,令其妻為之理發(fā),進面食,即命庖人從以赴陜。
庚子西巡瑣記光緒庚子兩宮西巡,后宮從者惟隆裕后、瑾妃二人,同居德宗寢宮后小屋三楹。德宗每晨梳櫛,隆裕親往侍之。
近支王公隨扈者,惟貝子溥倫,王公福晉及外戚夫人隨扈者,僅慶王之二側(cè)福晉及桂公夫人。每逢令節(jié)頒賜,入宮謝恩,平日未嘗召入。
慶王之女三人,亦隨駕.其一少寡,宮中呼為元大奶奶,葛帔練衣,不施朱粉,居于孝欽后寢宮西偏。
孝欽后將至太原,某夕,夢中驚啼。適岑春煊自甘肅率勤王師至,是夜,立寢門外,聞驚啼聲,亟呼曰:「臣春煊在此保駕,請?zhí)笪憧??!褂谑呛笮选?br />
孝欽后在太原時,一日,小有不豫,晉撫薦縣丞葉嗣高請脈,立和胃舒肝之方,煎膏以進.既至西安,大臣復(fù)薦知府吳觀樂、知縣徐本麟與太醫(yī)莊守和,于視朝后入內(nèi)請脈,以為常。
兩宮在太原,下詔巡幸西安,護撫臣端方奏明設(shè)局,恭備供奉事宜,飾南北兩院為行宮,北院巡撫所居,南院則總督行館也。圣駕蒞止,居于北院,以其屋舍較多也;然草草修葺,僅蔽風(fēng)雨而已。
太原啟鑾時,有二內(nèi)侍病不能從,遂留于太原,無何,死其一。冀寧道許涵度為營棺殮,寄櫬蘭若,作佛事三日。其一扶病行,間關(guān)至長安,兩宮以涵度能恤旅客也,頒江綢數(shù)卷賞之。
陜西護撫端方,以保護教堂最力,兩宮深獎其能,擢任湖北巡撫,旋加頭品頂戴尚書銜。陛辭日,召對獎勉,時逾六刻之久。瀕行,復(fù)賚宸翰殊珍以寵異之。
孝欽后寢宮有老婦二人侍奉,皆自京都隨至者,宮中呼為媽媽,月錢在糧臺支給.圣駕初至,宮門委員陳官韶每晨入內(nèi)視灑掃。一日,孝欽后見之,謂陳曰:「汝何官?」陳跪奏曰:「臣大挑知縣也?!辊救辉唬骸溉昱e人耶?」
夜有內(nèi)監(jiān)數(shù)人于寢宮外更番坐守,臥者,即于階上陳茵褥焉。
孝欽寢宮之階窄而長,夏令日光偪射,殊苦炎熱,特命制竹簾數(shù)掛,垂于檐際.寢宮無晷漏,孝欽后命于院東置小土臺,上設(shè)木晷,以測日景。
孝欽后每晨于寢宮院內(nèi)設(shè)案置爐,燒藏香一枝,妝罷傳膳,香亦燼矣。
行在膳房極簡率,以生魚難求,故傳單不用魚.行宮大門內(nèi)外、二門內(nèi)宿衛(wèi),皆岑春煊部下甘軍,以金造、林泰清、馬福祥三人分統(tǒng)之。兩宮將行,乃命固原提督鄧增率所部隨扈。
行宮內(nèi)夜無報更者,兩重門內(nèi),邏者各二十人,皆岑春煊所部甘軍。殿上惟虎神營兵四五人,秉燭守夜而已。
孝欽后入長安時,任民間婦女瞻仰。某家婦年二十許,在宅門內(nèi),鑾輿至,少婦出跪門外,見其補服,知為命婦,嘉其有禮,命以銀牌賞之?;罔帟r,蹕路左右有老幼廢疾跪送者,悉賞銀牌,命芬車等按名發(fā)給,牌由前路糧臺先期鑄進.長安苦熱,求冰不可得,巡撫升允購青瓷大缸二,分進兩宮,日注清泉,以代冰桶。
行宮惟終南仙館植花木,德宗寢宮在焉。東有樓,顏曰:「悠然見南山」,巡撫畢沅筆也。視朝之暇,時往登眺。
終南仙館池水久涸,德宗命汲井水灌之。新種芙蕖,以水性過暖,不能開花,惟翠葉翩翻而已。
行宮之茶膳,月需三四千金,廚房百余人,茶飯皆在此數(shù)。每晨支應(yīng)局進生菜,悉依傳單購備,雞三四只,豬肉十余斤而已。如膳房添進時鮮,或多用雞肉,則在內(nèi)司房領(lǐng)價,不得于支應(yīng)局常供有所增益。
行宮極陜隘,膳房在東,炭房在西,內(nèi)監(jiān)惟御前供奉者在宮中,余俱在宮門外東街箭道,謂之大坦坦。兩宮太監(jiān)數(shù)千人,其奏事首領(lǐng)稱為寬爾達,余亦各有品秩。此次隨扈者不及百人,在御前給事者,數(shù)人而已。
兩宮傳膳,內(nèi)監(jiān)十?dāng)?shù)人,來往傳遞杯盤,極嚴肅.供此役者,冠皆無頂,蓋新進無秩者也。間有供奉勤慎者,超出儕輩,冠始有頂矣。
長安果品少,無可進御,惟同州瓜、渭南桃較佳,撫藩每購數(shù)百枚以進.兩宮輒增凄感,再三慰勞,并止后毋進呈,慮費財力。其實每貢一次,不過費錢十?dāng)?shù)千而已。
御膳房制奶酪,買牛最難,蓋秦中年荒牛少故也。數(shù)月之間,僅購得七八頭.回鑾后,命西安府豢養(yǎng),芻秣取給公家,于府署馬廄側(cè),樹木柵以養(yǎng)之。
隆裕后晨詣孝欽后寢宮問安,恒立于殿后祗候,平日但梳平髻,御便服長袍,外罩繡花半臂。
隆裕后出都,倉皇未攜奩具,至太原,始稍稍增置。冬月在長安,命中官出購瓷合木篋以盛脂粉,皆民間常用至粗之品也。
行宮院中少花木,由某局月進盆花數(shù)種,修蒔皆不如法。惟端方進石榴數(shù)盆,老根蟠結(jié)如石,孝欽后愛之,常臨階賞玩。
德宗寢宮涼棚,由巡撫升允入內(nèi)帶匠,上見而避于東園小方壺,內(nèi)監(jiān)捧書卷茶銚以隨.小方壺者,池上堂名,巡撫畢沅所題也。
德宗每日寅初必起,盥櫛后,天猶未明,俟孝欽后興,即入寢宮問安,同覽章奏。少選,出御便殿,召見臣工,日以為常。所居?xùn)|院北室,本名四來堂。后改四喜。兩宮每出,凡遇晴雨,兩內(nèi)監(jiān)擎黃傘蔭之,天陰則否。
西巡倉猝,德宗定十日一薙發(fā),時宮監(jiān)執(zhí)此役者,均未從行。屆日,特命侍郎溥興覓工,出入由侍郎帶領(lǐng),每請發(fā)一次,賞工銀四兩。半年后,始有內(nèi)監(jiān)擅此藝者自都至行在。
舊制,內(nèi)廷設(shè)內(nèi)外奏事官,外奏事以滿部員充之,內(nèi)奏事則太監(jiān)也。行宮無外奏事,惟內(nèi)奏事一辛姓太監(jiān),遞折宣旨,往來兩宮間.各部院司員領(lǐng)批折者,悉集前殿東室,而軍機大臣內(nèi)直廬,亦假此室。辛丑夏,外奏事官始至行在。
慈駕幸陜未久,即值萬壽,當(dāng)事者欲選梨園子弟以進,兩宮聞之,嚴斥不許.嗣后每遇佳節(jié),一切典禮筵宴,均先期降詔停止。
每晨兩宮披覽奏章,俱在寢宮窗下,奏事太監(jiān)呈折訖,即跪于案前,臣工有事入內(nèi),輒立牕外。
扈從諸臣,平日俱行裝,惟萬壽、元日著蟒袍補服。某相以數(shù)金買一朝珠,兩宮見而問之,相國具以實對,君臣感喟之余,轉(zhuǎn)以為笑。德宗言出宮時未攜煙壺,適相國囊中貯有二壺,乃自都攜出者,立以進御。
長安諸工皆劣,貂皮又遠莫能致。德宗冬日猶御絨檐秋帽,岑春煊請易貂檐,親手捧出,徧覓豐貂不得,僅以敝貂羃之。
行在書籍絕少,兩宮時遣人在坊間購石印《三通》、《九朝圣訓(xùn)》、《御批通鑒輯覽》、《淵鑒類函》諸書。當(dāng)事者欲求善本以進,竟不可得。
吏部尚書敬信自京師至行在,召對移時,面奏儀鸞殿被焚及都中近事,兩宮慘然不悅。
兩宮至長安,譴責(zé)肇禍諸臣。命下之日,由胡延率緹騎詣載瀾、英年、趙舒翹行館宣詔,即逮瀾、英入獄.次日,復(fù)以官車遣瀾就道,瀾以宗室近支,得從議親之條,發(fā)遣新疆。
孝欽后慮長安糧臺支應(yīng)局不免有內(nèi)監(jiān)求索,特召主者,謂宮中支一錢,必以朱文小印為信,以是兩局月費不及萬金,始終無求索之弊。印文曰「鳳沼恩波」,孝欽所常佩者也。
胡延守西安日,充行在內(nèi)廷支應(yīng)局提調(diào),每日辰初入內(nèi),午初散值。聽差委員湯志尹、馬蔭梧、舒鋆、陳官韶等八人,朝夕在宮門應(yīng)候。遇有傳辦之事,內(nèi)監(jiān)輒語委員曰:「有旨傳爾堂官胡延來。」蓋不知中外官秩之分,竟以堂司為長官屬吏之通稱也。
有織婦挈一子,居宮中,五齡矣,能言能笑,請安跪拜如儀.孝欽后甚愛之,每膳投以果餌,必跪謝而后食。冬月在行宮,驟感寒疾,一夕而夭。孝欽不懌者累日。
行在兩宮侍女不及十人,年皆二十許.其月錢在前路糧臺支給,謂之女子口分。
行宮鋪地以極薄舊氈,官吏欲易以新者,孝欽后不許.寢宮門槅之玻璃已破,命以紅紙翦如錢式連綴黏之。
光緒辛丑四月,命將行在寢宮窗格改糊冷布。東西配殿,三格格所居,壁黏小幅壽星像,純用朱筆鉤勒,筆意超妙,乃孝欽后御筆,以賜格格者。
長安漢、唐古跡久湮,伽藍名園,百無一存,存者亦不堪臨覽.緇流羽士,日望臨幸。顧兩宮不肯輕出,惟啟鑾時道經(jīng)東城八仙庵,因內(nèi)務(wù)府大臣繼祿之請,暫憩片刻而去。
長安碑林多古刻,兩宮命秦撫各拓一本呈覽.拓本百余種,惟命將唐開成石經(jīng)精搨數(shù)十本,車載以歸,余則選閣帖數(shù)種而已。
西藏、蒙古屢貢佛于行在,兩宮以無地供奉,先后命胡湘林、李紹芬等賚至省城臥龍寺,設(shè)龕以祀。
廣東貢雷州葛,質(zhì)細而色黃,兩宮以為佳,特頒內(nèi)廷行走諸臣,撫藩亦得與焉。
兩宮將回鑾,或進蒙古包十余座。制如行帳,以布為之,有窗有門,可容十許人。斂之,一馬可馱.命在行宮東院張之,親臨驗視。
七月杪,孝欽后命勘視東路行宮蹕路,飭各州縣官不得妄事供張,一切務(wù)從儉約.早晚兩膳,仍依傳單備進,由膳房烹飪。惟庚子西幸,沿途井水味劣,此次命汲本地山泉以供御茗。臨潼無山泉,特自長安載西關(guān)井水一車,足一日之用。渭南以下,皆有山泉,不復(fù)用西關(guān)水矣。
辛丑回鑾,當(dāng)起蹕時,城中街道均蓋黃色土,兩旁店鋪更結(jié)彩懸燈,設(shè)立香案,以糖果餅餌置其上。黎明,行李車先發(fā).辰刻,觀者塞途,一路有兵彈壓。少選,前導(dǎo)馬兵出城,次為各太監(jiān)及衣黃馬褂官員.太監(jiān)見桌上果餌,擇佳者攫食。中有乘車者,乘馬者,又次黃轎數(shù)乘,則駕至矣。沿途肅靜無嘩,并由禁衛(wèi)軍令百姓分跪道左,不許仰視。有一人狀類癡狂,奔至轎前跳躍,曳而斬之道旁。孝欽后轎以三十六人舁之,人均衣團龍褂。后為皇后妃嬪,最后為大阿哥,末為親王軍機大臣及扈從諸臣。
鑾輿將啟行,秦中祠宇悉頒匾額,凡四十余所。是時南齋供奉,惟尚書陸潤庠一人,奉召一日畢書。德宗以銀絹賚之。
回鑾過華陰,駐蹕二日。華山下固有玉泉院,縣官略加修飾,以備宸游.兩宮于召見臣工后,親往臨覽.是日微雨,大臣騎馬秉蓋以從。
孝欽后又擬幸華山,胡延面奏華山險巇偪仄狀,游幸之意乃輟.清稗類鈔 目錄
第二次南巡為己巳二月初三日,御舟抵滸墅關(guān),蘇州在籍諸臣汪琬、韓菼、歸允肅、繆彤等接駕.日晡時,入城,衢巷始結(jié)燈彩.次日幸虎邱,登萬歲樓。時樓前有玉蝶梅一株,盛開,注目良久,以手撫之。出至二山門,有蘇州士民劉廷棟、松江士民張三才等伏地進疏,請減蘇松浮糧,命侍衛(wèi)收進,諭九卿科道會議.第三次南巡為己卯,奉慈圣太后以行。三月十四日駕抵蘇州,在籍紳耆接駕,俱有黃綢旛,旛上標(biāo)明都貫姓名恭迎圣駕字樣。于姑蘇驛前虎邱山麓,凡駐蹕之所,皆建錦亭,聯(lián)以畫廊,架以燈彩,結(jié)以綺羅,備極壯麗,視甲子已逾十倍矣。十八日,恭逢萬壽,詩若干帙,分天地人和四冊,以祝萬年之觴.又于諸山及城中名剎普設(shè)祝圣道場。十九日,召蘇州在籍官員翁叔元、繆日藻、顧汧、王原祁、慕琛、徐樹谷、徐升入見,賞賜各有差,又賜彭孫遹、尤侗、盛苻升御書匾額.二十日辰刻,御駕出葑門,登舟,幸浙江。時兩江總督為遂寧張鵬翮,江蘇巡撫為商邱宋犖也。上問云:「聞吳人每日必五餐,得毋以口腹累人乎?」鵬翮奏云:「此習(xí)俗使然?!股闲υ疲骸复耸驴譅柕纫辔茨軇窕病!顾脑滤?,駕由浙江回蘇.初二日,傳旨:「明日欲往洞庭東山。」初三日晨出胥口,行十余里,漁人獻鯽魚、銀魚二筐。又親自下網(wǎng),獲大鯉二尾。上色喜,命賞漁人元寶。時巡撫已先候于山,少頃,有獨木船二撥槳前行。御舟近岸,而從者未至,巡撫備大竹山轎一乘,伺候升輿,笑曰:「亦頗輕巧?!褂猩街嘘壤习傩盏热儆嗳藞?zhí)香跪接,又有比邱尼艷妝跪而奏樂。上云:「可惜太后未來?!瓜闰?qū)引導(dǎo)者,倪巡檢、陳千總也。在山士民老幼婦女,觀者云集。上諭眾百姓:「你們不要踹壞了田中麥子?!故菚r菜花結(jié)實成角,命取一枝細看,問巡撫何用。奏云:「打油。」上曰:「凡事必親見也。」是日,有水東民人告菱湖坍田賠糧,收紙,付巡撫。上問扈駕守備牛斗云:「太湖廣狹若干?」奏云:「八百里?!股显疲骸负我浴毒邊^(qū)志》止稱五百里?」奏云:「積年風(fēng)浪沖坍堤岸,故今有八百里?!股显疲骸溉チ嗽S多地方,何不奏聞開除糧稅乎?」奏云:「非但水東一處,即如烏程之湖溇,長興之白茅嘴,宜興之東塘,武進之新村,無錫之沙潡口,長洲之貢湖,吳江之七里港,處處有之?!股显疲骸鸽薏坏浇希耖g疾苦利弊,焉得而知耶。」初四日,由蘇起鑾回京。
第四次南巡為癸未二月十一日,駕抵蘇州。時巡撫宋犖在任,一切行宮彩亭,俱照舊例。犖扈從時,見上逢名勝必有御制詩或?qū)懱迫嗽娋?,犖從容奏云:「臣家有別業(yè)在西陂,乞御筆二字,不令宋臣范成大石湖獨有千古?!股闲υ唬骸复硕诸H不易書。」?fàn)卧僮嘣疲骸赋荚笊茣邥硕?,多不能工,倘蒙出自天恩,乃為不朽盛事。」上即書二字頒賜.頃之,又命侍衛(wèi)取入,重書賜之。
第五次南巡為乙酉三月十八日,駕抵蘇州。是日為萬壽圣誕,奉上諭:「江南上下兩江舉監(jiān)生員人等,有書法精熟,愿赴內(nèi)廷供奉鈔寫者,著報名齊集江寧、蘇州兩處,俟朕回鑾日,親加考試?!顾脑率娜?,命掌院學(xué)士揆敘赴府學(xué)考進呈冊頁,取中汪泰來等五十一人,同前考過郭元焊等十人,俱赴行宮引見,各蒙賜御書石刻《孝經(jīng)》一部。是年,駕又幸昆山縣,登馬鞍山,旋往松江,閱提標(biāo)兵水操。
第六次南巡為丁亥二月二十六日,上幸虎邱山。三十日,幸鄧尉山。圣恩寺僧際志恭迎圣駕.午后傳旨宮門伺候,御賜人參二觔,哈密瓜、松子、榛子、頻婆果、葡萄等十二盤.上云:「吾見和尚年老也?!钩酰瑹o錫惠山寄暢園有樟樹一株,其大數(shù)抱,千年物也,圣祖每幸園,嘗撫玩不置,回鑾后,猶憶及之,問無恙否。查慎行詩云:「合抱凌云勢不孤,名材得并豫章無.平安上報天顏喜,此樹江南只一株?!?br />
圣祖南巡賦詩康熙己卯,圣祖第三次南巡視河工回蹕,有御制詩云:「行徧江南水與山,柳舒花放鳥綿蠻.明朝又入邳徐路,鳳闕龍樓計日還?!?br />
圣祖賜青浦孔宅匾聯(lián)衢州孔氏,世稱圣裔南宗,而江蘇青浦縣城北亦有孔宅??伎渍荆鬃佣鷮O潛,字景微,先居梁國,為漢太子太傅,避地會稽,遂為郡人。至三十四代正,為蘇州長史,隋末亂離,奉先圣衣冠寶玉葬于大盈浦上,立家廟以祀,子孫家焉??滴跻矣先?,巡幸江浙,涂經(jīng)青浦,貢監(jiān)生員孫鋐等吁請御書,匾云「圣跡遺徽」,聯(lián)云:「澤衍魯邦,四海人均化育;裔分吳會,千秋世永蒸嘗.」雍正甲寅,詔立五代王祠。乾隆丙寅,禮部題準(zhǔn)奉祀生。己亥,巡撫楊魁疏奏估修,嗣后多請帑重修,沿為故事。
高宗六巡江浙高宗南巡亦六次,始于乾隆辛未,終于甲辰,其間奉皇太后以行者四,僅率諸皇子以行者二,然辛未、丁丑兩度,不過令河臣慎守修防,無多指示,至壬午,始有定清口水志之說.丙午,乃有改遷陶莊河流之為;庚子,遂有改筑浙江石塘之工;甲辰,更有接筑浙江石塘之諭.余如高堰之增卑易磚,徐州之接筑石堤,類皆遲之又久,始底于成者也。其時所過郡邑,恒減免租稅,增廣學(xué)額,優(yōu)禮耆年,以志盛舉.高宗南巡供應(yīng)之盛高宗第五次南巡時,御舟將至鎮(zhèn)江,相距約十余里,遙望岸上著大桃一枚,碩大無朋,顏色紅翠可愛。御舟將近,忽煙火大發(fā),光焰四射,蛇掣霞騰,幾眩人目。俄頃之間,桃砉然開裂,則桃內(nèi)劇場中峙,上有數(shù)百人,方演壽山福海新戲。彼時各處紳商,爭炫奇巧,而兩淮鹽商為尤甚,凡有一技一藝之長者,莫不重值延致。又揣知上喜談禪理,緇流迎謁,多荷垂詢,然寺院中實無如許名僧,故文人稍通內(nèi)典者,輒令髠剃,充作僧人迎駕.并與約,倘蒙恩旨,即永為僧人,當(dāng)酬以萬余金,否則任聽還俗,亦可得數(shù)千金。故其時士子稍讀書者,即可不憂貧矣。又南巡時須演新劇,而時已匆促,乃延名流數(shù)十輩,使撰《雷峰塔傳奇》,然又恐伶人之不習(xí)也,乃即用舊曲腔拍,以取唱演之便利,若歌者偶忘曲文,亦可因依舊曲,含混歌之,不至與笛板相迕。當(dāng)御舟開行時,二舟前導(dǎo),戲臺即架于二舟之上,向御舟演唱,高宗輒顧而樂之。
高宗南巡禁衛(wèi)之嚴高宗南巡之經(jīng)揚州也,地方官辦皇差者,每于運河兩岸之支港汊河,橋頭村口,各設(shè)卡兵,禁止民船出入。御舟行時,塘河兩岸,左右打纖,曰龍須纖.每纖道一里,設(shè)站兵三,惟許村鎮(zhèn)民婦跪伏瞻仰,于應(yīng)回避時,令男子退出,而不禁婦女。一日,御舟過平望,兩岸市廛櫛比鱗次,適一女子將炊,于樓頭鉆石取火,火光熠爍不定。御前侍衛(wèi)見之,以為潛蓄逆謀,將危及鹵簿也,遽從舟中發(fā)一箭,女遂應(yīng)弦死。
高宗命對燒酒高宗南巡,舟至橫塘,以橫塘之向出燒酒也,乃以「橫塘鎮(zhèn)燒酒」五字命隨鑾諸臣對。諸臣瞠目苦思,皆辭不能。蓋此五字,初視之無甚難,而其偏旁適按木土金火水五行,故不易也。
高宗南巡賦詩沈文愨公嘗扈從高宗游幸西湖,嚴冬大雪,高宗戲吟曰:「一片一片又一片,三片四片五六片,七片八片九十片?!股蚓硝斩霸唬骸刚埢噬腺p與臣續(xù).」高宗許之。沈吟曰:「飛入梅花都不見。」高宗擊節(jié)稱賞,且解貂裘賜之。
高宗止幸浙東天臺雁宕之勝,甲于東南。高宗南巡時,一日,召見齊召南,詢兩山古跡,齊以未游對。上曰:「卿籍隸臺州,以何不到?」齊云:「山勢岝峉,溪流深險,臣有老母,不忘「孝子不登高不臨深」之古訓(xùn),是以不敢往游。」時上適奉孝圣皇后南來,聞齊言,遂不復(fù)巡幸浙東.顧棟高不以高宗南巡為然無錫顧棟高舉經(jīng)學(xué)入都,蒙召見,面諭云:「看汝年衰,是以準(zhǔn)令回籍頤養(yǎng),將來朕巡幸江南,尚可見汝。」顧奏云:「皇上尚須南巡乎?」高宗默然。旋賜國子監(jiān)司業(yè)銜放歸.程文恭奏止高宗巡幸湖州高宗將南巡,浙藩徐澍調(diào)補山東,陛覲,面奏湖州山水清遠,請翠華臨幸,得旨回浙辦理。徐抵任,先開城南碧浪湖,大興工役。一日,召問武進相國程景伊,對以湖州春季蠶忙,恐妨民事,立奉停止之詔,徐仍調(diào)山左。
高宗幸安瀾園海寧陳氏有安瀾園,高宗南巡時,駐蹕園中,流連久之。
高宗閱冰嬉水圍年例,十二月于西苑三海閱冰嬉,御前侍衛(wèi)率八旗兵隊奔馳,張弓挾矢,分樹五色旗,以為次第。乾隆間,高宗歲奉孝圣后閱視于三海中。冬令乘坐冰床,亦謂之拖床,上用者以黃緞為幄,如轎式然,以八人推挽之,罽幬貂座。
淀園舊有水圍,其后停罷,而水亦涸,總督高斌復(fù)浚之。乾隆甲戌,高宗嘗奉孝圣后觀水獵于昆明湖,嘉、道以還不復(fù)踵行矣。
向?qū)幙背掏径ㄖ疲涎册鲿r,豫遣大臣率各營將校之深明輿圖者往勘程途,凡御蹕尖營,相去幾許之橋梁道涂,皆令有司修葺,名曰向?qū)帯+@是差者,皆為美選,沿路苞苴,肆意征索,稍不滿意,則以修治道涂為名,墳?zāi)闺]畝,任其蹂踐.有司畏之,罔敢拂其意。高宗知之,懲數(shù)人,其風(fēng)稍斂。
奏飛燕捉天鵝曲高宗巡幸木蘭,每秋狝行圍,輒歌《飛燕捉天鵝》之曲。
御槍處導(dǎo)引侍衛(wèi)章京中選火器精熟者數(shù)十人為御槍處,巡狩日相導(dǎo)引。其長服黃緣紅馬褂,余紅緣白馬褂。上合圍時,皆下騎執(zhí)火器,翼列扈從,以防猛獸奔突。上御火槍,則爭相貳副。舊時郊行免從,自嘉慶癸酉變后,凡郊社大祀,皆服蟒袍從焉。
詠文宗秋駕詩咸豐庚申,文宗駕幸熱河,變起倉卒,詔天下勤王,訖無應(yīng)者。漢陽黃文琛《秋駕》詩云:「秋駕昆侖疾景斜,盤空輦道莽風(fēng)沙。檀車好馬諸王宅,翠褥團龍上相家。剩有殘磷流憤血,寂無哀淚落高牙。玉坷聲斷城西路,槐柳荒涼怨暮鴉.」
德宗西狩手攜小匣光緒庚子拳匪之亂,八國聯(lián)軍入京,孝欽后挾德宗出走,皆單衣也。德宗捧小匣一以從,日夕不去手。至懷來縣,某貝子接之,啟視,則其中藏南棗五枚、燒餅一枚而已??h令出迎,孝欽入署,令其妻為之理發(fā),進面食,即命庖人從以赴陜。
庚子西巡瑣記光緒庚子兩宮西巡,后宮從者惟隆裕后、瑾妃二人,同居德宗寢宮后小屋三楹。德宗每晨梳櫛,隆裕親往侍之。
近支王公隨扈者,惟貝子溥倫,王公福晉及外戚夫人隨扈者,僅慶王之二側(cè)福晉及桂公夫人。每逢令節(jié)頒賜,入宮謝恩,平日未嘗召入。
慶王之女三人,亦隨駕.其一少寡,宮中呼為元大奶奶,葛帔練衣,不施朱粉,居于孝欽后寢宮西偏。
孝欽后將至太原,某夕,夢中驚啼。適岑春煊自甘肅率勤王師至,是夜,立寢門外,聞驚啼聲,亟呼曰:「臣春煊在此保駕,請?zhí)笪憧??!褂谑呛笮选?br />
孝欽后在太原時,一日,小有不豫,晉撫薦縣丞葉嗣高請脈,立和胃舒肝之方,煎膏以進.既至西安,大臣復(fù)薦知府吳觀樂、知縣徐本麟與太醫(yī)莊守和,于視朝后入內(nèi)請脈,以為常。
兩宮在太原,下詔巡幸西安,護撫臣端方奏明設(shè)局,恭備供奉事宜,飾南北兩院為行宮,北院巡撫所居,南院則總督行館也。圣駕蒞止,居于北院,以其屋舍較多也;然草草修葺,僅蔽風(fēng)雨而已。
太原啟鑾時,有二內(nèi)侍病不能從,遂留于太原,無何,死其一。冀寧道許涵度為營棺殮,寄櫬蘭若,作佛事三日。其一扶病行,間關(guān)至長安,兩宮以涵度能恤旅客也,頒江綢數(shù)卷賞之。
陜西護撫端方,以保護教堂最力,兩宮深獎其能,擢任湖北巡撫,旋加頭品頂戴尚書銜。陛辭日,召對獎勉,時逾六刻之久。瀕行,復(fù)賚宸翰殊珍以寵異之。
孝欽后寢宮有老婦二人侍奉,皆自京都隨至者,宮中呼為媽媽,月錢在糧臺支給.圣駕初至,宮門委員陳官韶每晨入內(nèi)視灑掃。一日,孝欽后見之,謂陳曰:「汝何官?」陳跪奏曰:「臣大挑知縣也?!辊救辉唬骸溉昱e人耶?」
夜有內(nèi)監(jiān)數(shù)人于寢宮外更番坐守,臥者,即于階上陳茵褥焉。
孝欽寢宮之階窄而長,夏令日光偪射,殊苦炎熱,特命制竹簾數(shù)掛,垂于檐際.寢宮無晷漏,孝欽后命于院東置小土臺,上設(shè)木晷,以測日景。
孝欽后每晨于寢宮院內(nèi)設(shè)案置爐,燒藏香一枝,妝罷傳膳,香亦燼矣。
行在膳房極簡率,以生魚難求,故傳單不用魚.行宮大門內(nèi)外、二門內(nèi)宿衛(wèi),皆岑春煊部下甘軍,以金造、林泰清、馬福祥三人分統(tǒng)之。兩宮將行,乃命固原提督鄧增率所部隨扈。
行宮內(nèi)夜無報更者,兩重門內(nèi),邏者各二十人,皆岑春煊所部甘軍。殿上惟虎神營兵四五人,秉燭守夜而已。
孝欽后入長安時,任民間婦女瞻仰。某家婦年二十許,在宅門內(nèi),鑾輿至,少婦出跪門外,見其補服,知為命婦,嘉其有禮,命以銀牌賞之?;罔帟r,蹕路左右有老幼廢疾跪送者,悉賞銀牌,命芬車等按名發(fā)給,牌由前路糧臺先期鑄進.長安苦熱,求冰不可得,巡撫升允購青瓷大缸二,分進兩宮,日注清泉,以代冰桶。
行宮惟終南仙館植花木,德宗寢宮在焉。東有樓,顏曰:「悠然見南山」,巡撫畢沅筆也。視朝之暇,時往登眺。
終南仙館池水久涸,德宗命汲井水灌之。新種芙蕖,以水性過暖,不能開花,惟翠葉翩翻而已。
行宮之茶膳,月需三四千金,廚房百余人,茶飯皆在此數(shù)。每晨支應(yīng)局進生菜,悉依傳單購備,雞三四只,豬肉十余斤而已。如膳房添進時鮮,或多用雞肉,則在內(nèi)司房領(lǐng)價,不得于支應(yīng)局常供有所增益。
行宮極陜隘,膳房在東,炭房在西,內(nèi)監(jiān)惟御前供奉者在宮中,余俱在宮門外東街箭道,謂之大坦坦。兩宮太監(jiān)數(shù)千人,其奏事首領(lǐng)稱為寬爾達,余亦各有品秩。此次隨扈者不及百人,在御前給事者,數(shù)人而已。
兩宮傳膳,內(nèi)監(jiān)十?dāng)?shù)人,來往傳遞杯盤,極嚴肅.供此役者,冠皆無頂,蓋新進無秩者也。間有供奉勤慎者,超出儕輩,冠始有頂矣。
長安果品少,無可進御,惟同州瓜、渭南桃較佳,撫藩每購數(shù)百枚以進.兩宮輒增凄感,再三慰勞,并止后毋進呈,慮費財力。其實每貢一次,不過費錢十?dāng)?shù)千而已。
御膳房制奶酪,買牛最難,蓋秦中年荒牛少故也。數(shù)月之間,僅購得七八頭.回鑾后,命西安府豢養(yǎng),芻秣取給公家,于府署馬廄側(cè),樹木柵以養(yǎng)之。
隆裕后晨詣孝欽后寢宮問安,恒立于殿后祗候,平日但梳平髻,御便服長袍,外罩繡花半臂。
隆裕后出都,倉皇未攜奩具,至太原,始稍稍增置。冬月在長安,命中官出購瓷合木篋以盛脂粉,皆民間常用至粗之品也。
行宮院中少花木,由某局月進盆花數(shù)種,修蒔皆不如法。惟端方進石榴數(shù)盆,老根蟠結(jié)如石,孝欽后愛之,常臨階賞玩。
德宗寢宮涼棚,由巡撫升允入內(nèi)帶匠,上見而避于東園小方壺,內(nèi)監(jiān)捧書卷茶銚以隨.小方壺者,池上堂名,巡撫畢沅所題也。
德宗每日寅初必起,盥櫛后,天猶未明,俟孝欽后興,即入寢宮問安,同覽章奏。少選,出御便殿,召見臣工,日以為常。所居?xùn)|院北室,本名四來堂。后改四喜。兩宮每出,凡遇晴雨,兩內(nèi)監(jiān)擎黃傘蔭之,天陰則否。
西巡倉猝,德宗定十日一薙發(fā),時宮監(jiān)執(zhí)此役者,均未從行。屆日,特命侍郎溥興覓工,出入由侍郎帶領(lǐng),每請發(fā)一次,賞工銀四兩。半年后,始有內(nèi)監(jiān)擅此藝者自都至行在。
舊制,內(nèi)廷設(shè)內(nèi)外奏事官,外奏事以滿部員充之,內(nèi)奏事則太監(jiān)也。行宮無外奏事,惟內(nèi)奏事一辛姓太監(jiān),遞折宣旨,往來兩宮間.各部院司員領(lǐng)批折者,悉集前殿東室,而軍機大臣內(nèi)直廬,亦假此室。辛丑夏,外奏事官始至行在。
慈駕幸陜未久,即值萬壽,當(dāng)事者欲選梨園子弟以進,兩宮聞之,嚴斥不許.嗣后每遇佳節(jié),一切典禮筵宴,均先期降詔停止。
每晨兩宮披覽奏章,俱在寢宮窗下,奏事太監(jiān)呈折訖,即跪于案前,臣工有事入內(nèi),輒立牕外。
扈從諸臣,平日俱行裝,惟萬壽、元日著蟒袍補服。某相以數(shù)金買一朝珠,兩宮見而問之,相國具以實對,君臣感喟之余,轉(zhuǎn)以為笑。德宗言出宮時未攜煙壺,適相國囊中貯有二壺,乃自都攜出者,立以進御。
長安諸工皆劣,貂皮又遠莫能致。德宗冬日猶御絨檐秋帽,岑春煊請易貂檐,親手捧出,徧覓豐貂不得,僅以敝貂羃之。
行在書籍絕少,兩宮時遣人在坊間購石印《三通》、《九朝圣訓(xùn)》、《御批通鑒輯覽》、《淵鑒類函》諸書。當(dāng)事者欲求善本以進,竟不可得。
吏部尚書敬信自京師至行在,召對移時,面奏儀鸞殿被焚及都中近事,兩宮慘然不悅。
兩宮至長安,譴責(zé)肇禍諸臣。命下之日,由胡延率緹騎詣載瀾、英年、趙舒翹行館宣詔,即逮瀾、英入獄.次日,復(fù)以官車遣瀾就道,瀾以宗室近支,得從議親之條,發(fā)遣新疆。
孝欽后慮長安糧臺支應(yīng)局不免有內(nèi)監(jiān)求索,特召主者,謂宮中支一錢,必以朱文小印為信,以是兩局月費不及萬金,始終無求索之弊。印文曰「鳳沼恩波」,孝欽所常佩者也。
胡延守西安日,充行在內(nèi)廷支應(yīng)局提調(diào),每日辰初入內(nèi),午初散值。聽差委員湯志尹、馬蔭梧、舒鋆、陳官韶等八人,朝夕在宮門應(yīng)候。遇有傳辦之事,內(nèi)監(jiān)輒語委員曰:「有旨傳爾堂官胡延來。」蓋不知中外官秩之分,竟以堂司為長官屬吏之通稱也。
有織婦挈一子,居宮中,五齡矣,能言能笑,請安跪拜如儀.孝欽后甚愛之,每膳投以果餌,必跪謝而后食。冬月在行宮,驟感寒疾,一夕而夭。孝欽不懌者累日。
行在兩宮侍女不及十人,年皆二十許.其月錢在前路糧臺支給,謂之女子口分。
行宮鋪地以極薄舊氈,官吏欲易以新者,孝欽后不許.寢宮門槅之玻璃已破,命以紅紙翦如錢式連綴黏之。
光緒辛丑四月,命將行在寢宮窗格改糊冷布。東西配殿,三格格所居,壁黏小幅壽星像,純用朱筆鉤勒,筆意超妙,乃孝欽后御筆,以賜格格者。
長安漢、唐古跡久湮,伽藍名園,百無一存,存者亦不堪臨覽.緇流羽士,日望臨幸。顧兩宮不肯輕出,惟啟鑾時道經(jīng)東城八仙庵,因內(nèi)務(wù)府大臣繼祿之請,暫憩片刻而去。
長安碑林多古刻,兩宮命秦撫各拓一本呈覽.拓本百余種,惟命將唐開成石經(jīng)精搨數(shù)十本,車載以歸,余則選閣帖數(shù)種而已。
西藏、蒙古屢貢佛于行在,兩宮以無地供奉,先后命胡湘林、李紹芬等賚至省城臥龍寺,設(shè)龕以祀。
廣東貢雷州葛,質(zhì)細而色黃,兩宮以為佳,特頒內(nèi)廷行走諸臣,撫藩亦得與焉。
兩宮將回鑾,或進蒙古包十余座。制如行帳,以布為之,有窗有門,可容十許人。斂之,一馬可馱.命在行宮東院張之,親臨驗視。
七月杪,孝欽后命勘視東路行宮蹕路,飭各州縣官不得妄事供張,一切務(wù)從儉約.早晚兩膳,仍依傳單備進,由膳房烹飪。惟庚子西幸,沿途井水味劣,此次命汲本地山泉以供御茗。臨潼無山泉,特自長安載西關(guān)井水一車,足一日之用。渭南以下,皆有山泉,不復(fù)用西關(guān)水矣。
辛丑回鑾,當(dāng)起蹕時,城中街道均蓋黃色土,兩旁店鋪更結(jié)彩懸燈,設(shè)立香案,以糖果餅餌置其上。黎明,行李車先發(fā).辰刻,觀者塞途,一路有兵彈壓。少選,前導(dǎo)馬兵出城,次為各太監(jiān)及衣黃馬褂官員.太監(jiān)見桌上果餌,擇佳者攫食。中有乘車者,乘馬者,又次黃轎數(shù)乘,則駕至矣。沿途肅靜無嘩,并由禁衛(wèi)軍令百姓分跪道左,不許仰視。有一人狀類癡狂,奔至轎前跳躍,曳而斬之道旁。孝欽后轎以三十六人舁之,人均衣團龍褂。后為皇后妃嬪,最后為大阿哥,末為親王軍機大臣及扈從諸臣。
鑾輿將啟行,秦中祠宇悉頒匾額,凡四十余所。是時南齋供奉,惟尚書陸潤庠一人,奉召一日畢書。德宗以銀絹賚之。
回鑾過華陰,駐蹕二日。華山下固有玉泉院,縣官略加修飾,以備宸游.兩宮于召見臣工后,親往臨覽.是日微雨,大臣騎馬秉蓋以從。
孝欽后又擬幸華山,胡延面奏華山險巇偪仄狀,游幸之意乃輟.清稗類鈔 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