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國藩聽了玉麟的話，笑問眾謀士道：“非雪琴不能為此言，彭雪琴真是曾某良友?！? 眾人見國藩毫無怒容，都很納罕。當下國藩與眾謀士計議戰(zhàn)守方法，國藩道：“逆賊陸走寧鄉(xiāng)，水斷靖港，我派儲石友往救，白送了他性命。現(xiàn)在湘潭又被賊踞，塔軍又未調(diào)到，事機危迫，間不容發(fā)。大家想想，有甚法子，可以解救此急？” 謀士陳士杰道：“這里上距湘潭，只有九十里，下距靖港，只有六十里。現(xiàn)值春水盛漲，北風時作，賊舟上下，瞬息可至，株守在此，殊屬非計?！? 國藩道：“我也知株守非計，現(xiàn)在朝旨敦迫，催我東下，你們看是如何？ ”陳士杰道：“湖南未靖，我公似尚未能東下。為今之計，宜悉兵援救湘潭，即或不利，衡永一帶，還可以保的住，保住衡永，不難圖謀再舉。如果不顧根本，只圖進取，一敗俱死矣。 ”國藩道：“君言甚是，俟塔副將到了再商量。” 士杰見國藩遲疑，知道一個兒爭論無益，目視彭玉麟。玉麟會意，開言道：“湘潭之宜救，一言可決，何必商量？就是要知照塔副將，也只速行一角公文去?！? 國藩召問水師各將，諸將都道：“我們都愿即日西上，與逆賊決一死戰(zhàn)。” 忽軍弁送進一角公文，是塔營送來的，折開瞧時，大旨稱說“周鳳山被賊人牽住在崇、通，一時恐不得抽身，塔齊布聞?wù){(diào)即發(fā)，當從寧鄉(xiāng)趕來，攻破湘潭，再回長沙，并請速派水師，到湘潭會剿?！? 于是國藩進剿之計始決，遂把十營水師，分為兩隊，叫彭玉麟、楊載福等督率六營，揚帆直上，攻打湘潭。國藩親督四營，攻打靖港。 彭、楊二將，歡躍回船，傳令舵工、水手，收錨解纜，立刻開往上游殺敵。此令一下，炮船上放起號炮，三板居前，長龍、快蟹居后，扯起風篷，沖破突浪，飛一般駛將去，旌旗戈戟，密布如林。各船雖然行駛?cè)顼w，卻銜頭按尾，隊伍層次，并無絲毫錯亂。行不十里，天色已夜，玉麟因急于剿伐，不令收帆，炮船上點起燈火，映著滿江星斗，翻騰上下，宛如萬千金蛇，在水中戰(zhàn)斗一般，寒氣森森，殺機隱隱，逼得人不堪注視。 忽聞岸上槍炮轟擊之聲，震天動地。玉麟喜道：“塔齊布陸師到了。行師這么神速，塔公真是英雄?！? 隨令舵工、水手加櫓緊趕，趕了一程，遙望上游湘岸，旗幡隱隱，戈戟重重，數(shù)十里連檣并楫，似是敵舟，燈火掩映，照得天空江面，上下通紅，旱寨連營，煙火不絕。湘軍見了，都各心驚氣奪。彭玉麟?yún)s面不改色，坐著三板小船，往來審度，大有志吞貔虎手殺蛟龍的氣概。探了一回，忽地心有所得，隨命回槳蕩舵，拜會楊營官。這楊營官，名叫載福，是水師各將中出類拔群的人材，于風濤、沙線、駕駛、戰(zhàn)斗各事，頗有閱歷。當時稱到湘軍水師，彭、楊二將是齊名的。當下玉麟見了載福，就問：“賊軍虛實，君已知否？” 載福道：“賊船環(huán)列如城，勢頗不弱，跟他開仗，總先要設(shè)法，沖開他的水陣。岸上炮火轟天，塔副將諒已動手，不知勝負如何。要是塔副將得了手，賊軍氣奪，咱們這里就容易了。” 玉麟笑道：“咱們開仗，要倚仗塔齊布時，水師將官，都變成酒囊飯袋了，丟臉不丟臉？咱們只講咱們的，陸師勝負，且不必管他?！? 載福道：“這話不錯，別盡長他人志氣，減自己威風，咱們且想一個破賊的法子?！? 玉麟道：“賊勢虛實，我已略知一二，破賊不難。但恐賊破后士卒自亂，仍舊被賊所乘呢?！? 載福道：“這為什么緣故？” 玉麟道：“賊船雖多，都不是戰(zhàn)艦，咱們船堅炮利，所以說破他不難?！? 載福道：“這話是了。賊破后士卒怎么倒又自亂呢？” 玉麟道：“賊船里頭，資貨山積。我軍士眾，誰不眼紅心羨？得勝之后，定然爭相擄獲，一貪擄怎么會不亂？賊人瞧見我軍錯亂，定然反旗襲擊，到那時我軍可就吃虧不淺?！? 載福佩服道：“老哥料敵如神，孫武、吳起，也不過如此。請問可有什么妙策，免掉這禍患呢？” 玉麟道：“也沒甚妙策，無非是用吾所長，藏吾所短?！? 載福道：“長呢，大家會用的，可以不必講，這短倒不容易藏呢。大勝之后，眾兵士要擄掠，禁之不可，聽之不能，請問如何藏法？” 玉麟道：“禁止兵士擄掠，自然是辦不到的事，我看不如用火攻一策。咱們把六營水師，分為三隊，炮船沖入賊陣，就擲火藥包，縱火焚燒，火一燒東西是不能擄了。賊軍心亂，自然也沒暇與我們對仗。你瞧這個法子，可行不可行？” 楊載福拍手道：“妙計妙計！老哥怎么想的來？咱們準這么行是了?！? 于是約會其余四營官，并力進攻。 玉麟回到自己船上，就差軍弁遍告部下：快蟹、長龍、三板二號戰(zhàn)艦艙長、兵勇、水手人等，都各裝艙實炮，張帆駕槳，號令一出，立刻遵行，倘有違誤，即按軍法。眾兵弁得著此令，一個個擦掌磨拳，準備開仗。又令三板小船，滿載著火藥包，并力前駛，駛抵敵寨，但看主將舉刀，立刻擲藥縱火。玉麟自己并不乘坐快蟹、長龍，只站在一只三板上，手執(zhí)利刀，下令道：“今晚不打掉長毛，誓不收隊！” 隨令開船。順風揚帆，溯江直上，船如箭發(fā)，沖開錦浪，劈破綠波，激得船頭浪花，實沫相似。將抵太平軍寨，忽見寨門啟處，十多只巡哨小船，飛槳順流而下。船梢上都插著太平天國旗號，船頭上都站著紅巾頭目，一見官兵，就高聲喝問：“何處妖兵，到來送死！” 玉麟并不理睬，破浪直前。對船上開放洋槍，左弦那只三板的艙長，中彈跌倒，全船慌亂。舵工、水手才待轉(zhuǎn)舵奔逃，玉麟早已看見，立派軍弁把那舵工斬掉，全軍震悚。于是冒彈直進，要時早抵太平軍水寨。玉麟把刀一招，弁勇水手，爭把火藥亂擲上去，太平軍寨一齊都著，火趁風威，風助火勢，煙焰障天，燒得滿江通紅。左右兩隊恰也攻到，也都縱了火，左右中三路一齊都著。太平軍冒煙突火的奔逃，卻被彭玉麟、楊載福督率弁勇發(fā)炮開槍，不住手的轟擊。官兵在暗地里，太平軍在火光中，從暗擊明，發(fā)無不中。周公瑾烏林縱火，杜慧度雉炬焚舟。 這一場惡戰(zhàn)，直殺到天明，太平軍戰(zhàn)船七百多號，差不多燒了個盡。人逢喜事精神爽，打了勝仗，倒全不見疲倦。率師上岸，恰值塔齊布前來接應(yīng)，問起情形，才知塔軍昨夜抵此，跟太平軍開過五仗，連戰(zhàn)連捷。第一仗，踏破太平軍營三座，燒毀木城一座，陣斬太平軍六百多人。第二仗，燒毀太平軍營兩座，陣斬太平軍七百人。第三仗廣東太平軍拚命出戰(zhàn)，仍被塔營將士，沖殺盡絕。第四、第五兩仗，又都是全勝。先后五仗，共計殺太平軍四千多名。自從太平軍起事以來，這么的大挫折，還是頭回兒經(jīng)著呢。 當下塔齊布道：“皇上洪福，水陸兩軍，都得著大勝?，F(xiàn)在城中賊勢，已經(jīng)窮蹙，再不敢在城外筑壘了。咱們只要乘勢打破城子，剿滅此股，靖江以下、朱亭以上的賊子，都易辦了。 ”玉麟道：“說起靖江，我倒想著事，湘鄉(xiāng)是主帥家鄉(xiāng)，怕賊子要分股去擾亂呢?！? 塔齊布道：“這倒不用憂慮，我早調(diào)一支兵到那里邀襲，賊人要是奔的去，恰恰投入網(wǎng)中?！? 玉麟喜道：“副戎布置得這么周密，此賊無能為矣?！? 塔齊布道：“我軍連戰(zhàn)連捷，賊人銳氣已經(jīng)大挫，這會子，水陸并進，不難一擊而退。” 彭玉麟深然此說。 正欲分隊進兵，流星探馬飛報軍情，報稱曾帥親督水陸軍隊，攻剿靖江賊巢，兩軍接仗，才只半頓飯，陸勇紛紛奔潰，水勇也跟著奔竄，二千多人，差不多逃了個光，船炮器械，悉數(shù)丟掉。就是沒有出隊的釣鉤子、水手、役夫，也都棄船逃遁。 曾帥氣得要不的，投江兩次，都被左右救起?，F(xiàn)在曾帥移駐在妙高峰寺，只留少些陸勇護衛(wèi)?！? 彭玉麟向塔齊布道：“曾帥新敗，我們當并力血戰(zhàn)，打破此賊，賊焰一張，我們可不得了呢?！? 于是分隊進攻，人人拚命，個個爭先，一以當百，十可當千。太平軍抵敵不住，棄城逃遁。彭、塔兩將收復(fù)了湘潭，專弁飛騎，到長沙報捷。 卻說曾國藩大敗回省，駐營南門外妙高峰寺，輿論大嘩，都說他是百敗將軍。國藩聞之，愁然不樂，嘆向眾幕友道：“古人用兵，先明功罪，有功必賞，有罪必罰，功罪既明，賞罰斯當，故能所向有功，每戰(zhàn)必克?，F(xiàn)在時事艱難，吾以義聲倡導鄉(xiāng)人諸君從吾于危亡之地，非有所利也，故于法亦有所難施，兩次致敗，都由于此。” 眾幕友聽了，盡都慨然。說著，軍弁遞進湘潭水陸大捷的公文，國藩閱過，喜道：“賴有此耳?！? 于是連夜辦折，奏保水陸立功人員，副將塔齊布、守備周鳳山、同知褚汝航、知縣夏鑾、千總楊載福、文生彭玉麟、哨官張宏邦、訓導江忠淑，都在里頭。一面陳明靖江戰(zhàn)敗，水師半潰，實由臣調(diào)度乖方，請交部從重治罪。并請?zhí)嘏纱蟪?，總統(tǒng)此軍，臣未赴京之先，仍當力圖補救。此折去后，不過半月開來，奉到兩道諭旨。一道是：屯聚靖江逆船，經(jīng)曾國藩親督舟師進剿，雖小有斬獲，旋以風烈水急，戰(zhàn)船被焚，以致兵勇多有潰敚據(jù)曾國藩自請從重治罪，實屬咎有應(yīng)得。姑念湘潭全勝，水勇甚為出力，著加恩免其治罪，即行革職，仍趕緊督勇剿賊，帶罪自效。湖南提督鮑起豹，自賊竄湖南以來，并未帶兵出省，累次奏報軍務(wù)，僅只列銜會奏。提督有統(tǒng)轄全省官兵之責，似此株守無能，實屬大負委任。鮑起豹著即革職，所有湖南提督政務(wù)，即著塔齊布暫行署理，該部知道。欽此。 第二道諭旨，不過是寬其既往勉以將來的話。國藩讀過諭旨，泣向幕友道：“兩番請罪，譴責革職，塔副將忠專敢戰(zhàn)，竟蒙超擢。圣鑒之公明，天恩之高厚，真令人感激無地?！? 隨命請塔齊布來，告知他恩意。塔齊布感激道：“這都是恩帥栽培之力，不然，標下這會子，還是營中一名走卒呢?！? 國藩勉了他幾旬盡忠報國的話，忽報廣樂水師總兵陳大人到。國藩喜道：“陳輝龍到了，就好了。咱們這里水勇。太也不成樣子，成軍沒有幾時，就逃去了許多。三月廿四、廿五，這兩日里，成章詔營里，逃去百余人，胡維峰營里，逃去數(shù)十人。廿七這一天，何南青營里，又逃去一個哨官，將戰(zhàn)船炮位，都棄在東陽港，舟中錢米、帆布等物，都被他搶盡。廿八這一天，各營又逃去三四百名水勇，不待初二開仗，然后逃光呢?！? 塔齊布道：“湘潭一仗，水勇是全勝的?！? 國藩道：“紀律終不很整肅，打了勝仗，也只曉得搶分賊贓，沒一個回省的，搶了贓，都逃回縣城去。湘鄉(xiāng)河里，飄流的戰(zhàn)船，不知幾多艘，不都從湘潭逃回么？彭雪琴發(fā)功牌與水手，眾水手見忽有頂戴，出于意料之外，于是自言，冊上姓名，都是假的，應(yīng)募時光，亂捏姓名，無非為逃走之后，沒處追究地步，喪心昧良，竟至如此！ 咱們的水勇，簡直沒得一個靠的住，不然，我也不到兩廣去調(diào)人了?！? 說畢，隨命請見。陳輝龍進營見過禮，國藩問他：“共帶多少人來？” 陳輝龍回：“共帶水師四百名、洋炮一百尊。 ”國藩道：“我這里正添造戰(zhàn)船呢。公來正好，可以助我整理一切。” 原來國藩練就的水師，經(jīng)岳州的風浪、潭港的戰(zhàn)事，兩回損失，已經(jīng)去掉大半。現(xiàn)在委派干員，在衡州、湘潭，設(shè)立兩所船廠，雇齊匠役，趕造戰(zhàn)船六十號，船身檣帆，一應(yīng)物料，較前更加堅敏。長沙地方，也設(shè)了一所船廠，專行修理舊船。 所有水手、勇丁，奔潰過的，并不收集，特到衡、永一帶，重行招募，規(guī)模重整，軍容一新。所以向陳輝龍這么說，當下輝龍謙遜了幾句，就在水師營中，幫辦軍務(wù)。那塔齊布自去提臺衙門接印視事。過上四五天，廣西巡撫委派的知府李孟群也到了。李孟群共帶廣西水勇一千名，國藩于是大治水軍，日夜操練，刻期進剿。 忽接流星探馬，報稱長毛重又上犯，華容、塔州，盡都淪陷，洞庭西湖一帶，龍陽、常德，岌岌可危。國藩大驚，忙調(diào)塔齊布，統(tǒng)帶兵勇三千，馳赴岳州進剿。再命胡林翼、周鳳山、李輔朝，督率勇隊，由益陽進防常德。還沒有出發(fā)，接報龍陽、常德，都已失陷。眾將聞報，不敢怠慢，晝夜兼程，馬步并進。 誰料行抵龍陽，湖水忽地漲高四尺，帆船乘水攻營，周鳳山等不及防備，小遭挫折。胡林翼見機，退回益陽，只得改道繞赴常德。這時光，湖北敵氛，很是厲害。漢陽的太平軍，分股溯江，連陷德安、隨州、江漢、安陸各城，荊門、荊州，盡都吃緊。經(jīng)將軍官文，狠命守住，太平軍只得重又下竄，從宜都、枝江，一路南下，經(jīng)太平口，入洞庭湖，與西湖股匪，合并為一隊，聲雄勢壯。澧州、安鄉(xiāng)各城，聞風奔潰。巡撫青麟，原職是學政，未嫻軍旅，臨敵倉惶，見省城四面，都是敵蹤，嚇得突圍出走，奔到長沙就餉，于是武昌也為太平軍所得。國藩向眾幕友道：“時事如此，吾軍不能再待了?！? 立下文書，調(diào)集水陸將領(lǐng)，都到大營聽令。不過一兩日工夫，都已調(diào)到。國藩升坐中軍營帳，傳發(fā)軍令，調(diào)撥人馬。水師共是三幫，命褚汝航、夏鑾、楊載福、彭玉麟，四人統(tǒng)率戰(zhàn)船為頭幫。國藩自己督率廣西水勇為二幫。又叫陳輝龍率領(lǐng)廣東戰(zhàn)艦為三幫。陸師各將，也分三路：塔齊布為中路，駐營新墻；胡林翼為西路，趨攻常德；江忠淑、林源恩等為東路，由平江進剿崇、通。水陸大兵，共計六路，浩浩蕩蕩，傍湘東下。早有細作報知太平軍營，眾頭領(lǐng)會議抵敵之策，都主張棄掉常、澄，專守岳州。 于是把所掠船只，盡集在岳州河下南津地方，預(yù)備死命抵拒。 卻說曾帥部下頭幫水師艦隊，連檣并帆，鼓棹浮江，行舟如箭。這日，離南津約十五六里，清風習習，吹動征帆，遠眺君山，青翠欲滴。彭玉麟向楊載福道：“戰(zhàn)艦如梭，出沒靡定，咱們應(yīng)分為兩翼，包抄而入?！? 楊載福道：“好好。公從君山馳入，我從雷公湖馳入，兩路夾攻，可獲全勝?！? 說著時，見夏蠻、褚汝航，已經(jīng)鼓棹而前，勢若鯨鯢，疾如鷹隼。楊、彭兩艦隊，張翼直前，不意太平軍艦扼住南津，并不出戰(zhàn)。彭玉麟手揮葵扇，令前鋒小船，沖入港去。三板艙長得了令，立命水手，鼓棹飛駛，箭一般沖進去。港內(nèi)太平軍艦，見小船沖入，立即飛棹迎敵，三五只三板，只放了三炮，一齊回棹反走。太平軍船爭著追出，共有百數(shù)十號。玉麟大喜，督舟抄截，趁勢放火，霎時火光燭天，江面上燒得火焰山一般。太平軍眾喧嘩奔避，焦頭爛額，投水落江者，不計其數(shù)，飛棹奔出的，都被官軍獲祝這一役，共燒掉太平軍船百余號，奪獲小船數(shù)十號，陣斃太平軍眾不計其數(shù)。太平軍勢不支，率眾夜遁。官軍遂克南津，彭玉麟手草露布軍弁到大營報捷。 隔了五日，太平軍又駕樓船巨艦，鳴炮揚帆，前來攻擊，戰(zhàn)艦蔽江，檣帆如林，那股聲勢，比了前番增起十倍。楊、彭二將盡力抵御，總算沒有被他攻入。太平軍退守雷鼓臺，官軍進攻，并不見十分勝利。眾人擬退兵休息，楊載福向彭玉麟道：“咱們戰(zhàn)船，不滿百號，賊眾十倍于我，不用冒死出奇，怕不能免呢?！? 彭玉麟道：“冒死前進，我也這么想?！? 于是下令長龍、三板，魚貫沖陣。此令一下，眾健兒一齊鼓棹，劈破綠波，沖開錦浪，激得船頭水花噴沫相似。太平軍陣中百炮齊鳴，千彈并發(fā)，那炮子雨點似的飛將來。楊載福冒彈直進，彭玉麟揮舟繼進，高喝“退后者斬！” 喝聲未了，一顆流彈蚩的飛來，正打中在玉麟手指上，鮮血直流，早彈去了半節(jié)。玉麟并不回顧，連喝“快快駛向前去！” 眾水手盡都感憤，鼓棹愈急，舟行如飛。此時楊載福所坐的三板船，已經(jīng)沖到太平軍帥坐船，把火藥包兒亂擲上去。太平軍帥坐船，頓時著了火，黑煙直冒，紅焰橫飛。太平軍船紛紛回救，霎時大亂起來。彭、楊二將，揮船沖殺，踏浪如飛。打仗這件事情，一仗氣勢，二仗陣法。 太平軍雖然眾多，無如怯不敵勇，亂不敵整。彭、楊二將的戰(zhàn)船，破浪沖波，活潑得生龍活虎一般。太平軍艦斷弦折舵，絕索毀檣，不知傷掉幾多號數(shù)。戰(zhàn)到結(jié)末，滿江明月，只照著官軍旗號，千百號太平軍艦，影蹤兒都沒有一個了。角聲嗚嗚，都是官軍收隊的令號。三湘健兒，鼓棹徐行，一個個挺著嗓子，唱著凱歌，臉上都現(xiàn)出非常得意的樣子。欲知后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