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文宗接到六部九卿科道諫折,遲疑未決,忽內(nèi)監(jiān)呈上一折,是副都統(tǒng)勝保軍銜拜發(fā)的。拆開一瞧,也是諫阻出狩木蘭的,內(nèi)有兩句驚心動魄的話是:“不可為一二奸佞所誤,致失天下臣民之望?!?
不禁衷心感動,漸漸意得心回。原來這勝保,雖只是個副都統(tǒng),勇敢有為,素為文宗倚重,曾經(jīng)頒給過康熙間安親王所進的神雀刀,副將以下,如有遷延退縮,貽誤軍情,許其先斬后奏,得君之厚,信任之專,僧、惠兩王,猶且望塵弗及,閫外漢臣,更自不足論了。此番自河南被召回京,飭令會同貝子綿勛,調(diào)帶一萬八旗禁兵,馳赴通州助剿。在路得信,一時忠義奮發(fā),拜了此折。當下文宗隨令軍機擬了一道旨意,其辭道:近因軍務緊要,需用車馬,紛紛征調(diào),不免嘖有煩言。朕聞外間浮議,竟有于朕將巡幸木蘭舉行秋狝者,以致人心惶惑,互相播揚。朕為天下主,當此時勢艱難,豈暇乘時觀省?果有此舉,亦必明降諭旨,預行宣示,斷未有乘輿所蒞,不令天下聞知者。爾中外臣民,當可共諒。所有軍裝備用車馬,著欽派王大臣等傳諭各處,即行分別發(fā)還,毋得盡行扣留守候,以息浮議,而定人心。欽此。
又命頒發(fā)內(nèi)幣銀子二十萬,賞給巡防弁兵人等,人心為之稍定。到了八月初一日,警報傳來,說洋兵自河西務徑薄張家灣,離通州只有數(shù)十里了。文宗驚道:“載垣才赴了通州去,桂良、穆蔭也都在那里,洋人不等開議就進兵,是什么意思?”
原來怡親王載垣、軍機大臣穆蔭奉命赴通州,與桂良同議撫事。怡王爺、穆大臣到了通州,行文照會與英欽差額羅金,約期會議。
額羅金偏會拿腔做勢,自己不來,遣派參贊巴夏里,帶了數(shù)十名洋人,入城議和。初二這日,怡王等與巴夏里相見,反復譬喻,曲意開導,巴夏里頑固異常,堅請仍循天津原議,并須邀同法國使臣,共事會商。怡王無奈,答應于次日在通州東岳廟大開會議。一到明日,地方官承辦供帳,東岳廟里頭陳設一新,外面兵衛(wèi)森然,氣象很是整肅。穆大臣蔭、隨員恒棋先到,辰牌時候,怡王爺、桂中堂也到。怡王一到,就問:“英法使臣到了沒有?”
穆蔭、恒祺齊回:“尚未?!?
怡王道:“瞧英人意思,未見就肯就撫?!?
才講得一句話,門官飛步入報:“莢法使臣到了。”
怡王等慌忙出迎。只見前導洋兵,整齊劃一,宛似雁陣一般,落后兩乘綠呢大轎,才是英法使臣。轎子擡進大殿方才歇下,出轎瞧時,法國的果然是正使噶啰,英國依舊是參贊巴夏里。見過禮,怡王就命開宴。英法兩使坐了客位,怡王桂相坐了主位,穆蔭、恒祺充當翻譯。樽俎間談到國事,法使噶啰倒都唯唯應命。酒過數(shù)巡,食供兩套,巴夏里攘袂而起,向怡王道:“今兒的事情,須面見大皇帝,以昭誠信。但是咱們國里,除了叩見天主之外,從無跪拜之禮。貴王大臣可以答應我們嗎?”
怡王默然不答。巴夏里又道:“遠方慕義,要觀光上國已經(jīng)多時,然賓主之禮,不可不肅,咱們這回覲見,請用軍容吧?!?
穆蔭就問:“人數(shù)幾何?”
巴夏里道:“少了觀瞻有礙,每國領帶二千人,其余大隊,悉留通州?!?
穆蔭轉告怡王,怡王聽罷默然,臉上卻露出很不然的意思。穆蔭悄語怡王道:“外洋規(guī)矩,不回他就要作為默許的,王爺?shù)共荒懿换厮欢Z?!?
怡王道:“這件事情,須要請旨定奪,本邸未便專許?!?
穆蔭轉告巴夏里,巴夏里艴然不悅,停了半晌,轉身向恒祺道:“疲乏要睡了,快拿臥具來?!?
恒棋沒奈何,起身指派從人,排設炕榻,鋪墊被褥。巴夏里見鋪設定當,站起身,向怡王等道:“恕我放肆,只好睡著領教了?!?
說畢,隨即歪下。恒祺、穆蔭輪流著跟他辯論,巴夏里只裝睡去了,并沒一辭半語的回答,怡王、桂相面面相覷。還是穆蔭謀多智足,想出個法子,請怡王等暫都退去,只留下恒棋一個兒陪著他。
不意這一夜里,通州城中,就有無數(shù)奸細,到處窺伺。怡王聞報,立遣恒祺到洋營偵視。一時回報:“英使額羅金裹甲無待,瞧大勢不很好呢?!?
一時軍探飛報洋營掌號齊隊,大有撲城之勢。怡王道:“了不得!咱們這兒沒有防備,洋兵殺來,可就糟了?!?
隨寫了一封密函,知會僧邸,叫他卷甲星馳,速速來城計議。
僧王大營,離城只三五里,一瞬間就到了。怡王接著,告知一切。僧王道:“別管他,先下手為強,咱們且把那什么巴夏里的,什么噶啰的拿捕了,一股腦兒解了京里去,再等他們來是了?!?
怡王道:“噶啰是法國使臣,一切舉動,尚為恭順,可以免其拿捕,只把巴夏里拿下就是了。”
僧王應允,立刻傳下軍令:“所有英參贊巴夏里,并他的隨從人役悉數(shù)拿捕,休叫走了一個?!?
此令一下,僧營軍弁,無不勇躍,兩個服侍一個,霎時間巴夏里并他的隨從主人數(shù)十名盡都捆縛定當。一個藍頂花翎的軍弁搶步請安,喝報:“洋人盡都拿下。”
僧王逐一驗看,隨命打入囚籠,立時起解。
這時光,副都統(tǒng)勝保奉旨督師,正與貝子綿勛在京師外城調(diào)集京兵,晝夜操練,但等洋人決裂,立即出兵征剿。這日,奉到廷寄密旨,大旨稱:據(jù)怡親王載垣奏稱,洋人猖獗,堅欲攜帶大隊赴通,朕意與之決戰(zhàn)。該副都統(tǒng)即日簡練精兵,帶赴通州以西駐扎。欽此。
勝保讀過密諭,隨即升帳,傳齊馬步各弁,發(fā)下軍令,立時出發(fā)。馬隊在前,步隊在后,擡槍銅炮,馬刀鋼叉,藤牌弓箭,金鼓大旗,依次而行,密密層層,宛似鋼墻鐵壁。從朝陽門而出,行到燕云寺,恰好天夜,勝都統(tǒng)傳令扎營。次日起行,才到定福莊,探馬飛報:“英法聯(lián)軍,已入通州,僧、瑞二軍拒戰(zhàn)失利,洋人長驅(qū)而北,我軍馬步隊沿途潰散?!?
勝保大怒道:“什么洋人,膽敢如此猖獗!”
催令速進。各將弁不敢諫阻,只得奉令前行。行到八里許,探馬又報:“洋兵從郭家畈一帶,分軍為三路,東南西并進?,F(xiàn)在西一路有僧王爺擋住,東一路有瑞中堂擋住,南一路恰向咱們這里來的?!?
勝保道:“僧、瑞兩軍擋了兩路去,咱們更不要緊了?!?
這言未了,見前步隊齊聲發(fā)喊,勝保才待查問,炮聲震地,煙霧騰天,槍彈炮子,橫空飛墜,全軍嘩噪,都說:“洋兵來了!洋兵來了!
”隊伍頓是大亂。勝保怒極,喝令:“嘩喧者斬!”
一面揮令擡槍排隊迎擊。弁眾倉猝奉令,不及裝子發(fā)藥,敵彈破空飛墜,密如冰雹,猛若雷霆。中者死,著者傷,洞肋折肢,壘壘相望。
勝保怒得要不的,正擬揮軍猛進,跟洋人拼個你死我活,不意兩顆流彈,連續(xù)飛來,不偏不倚,一顆中在左頰上,一顆中在右脛上,頓時痛徹心窠,眼前墨黑,天旋地轉,暈倒在地。左右拼命搶救,搭在馬背上,護著奔逃。蛇無頭不行,軍無帥自亂。馬步各軍,哪里還敢迎戰(zhàn),跟隨病帥齊伙兒奔逃。洋兵真也不知禮讓,咱們?nèi)槂海芰怂?,他偏緊緊迫來,并且賣弄他家伙好,槍炮之聲,一路上轟放不絕。咱們逃到哪里,他們也追到哪里。勝營將弁逃入定福莊,喘息還沒有定,槍炮橫飛,轟說洋兵又到了。勝營將士,慌忙奔走,人不及甲,馬不及鞍,狼狽得不可言喻。逃到朝陽門,見城外列有二十多座營帳,旌旗飄蕩,戈戟森然,正是僧、瑞二軍。原來僧王、瑞相,也在郭家畈那里遭了敗仗。逃下來的三軍聚會,同病相憐,談到洋兵,無不變色。
這時光,京師大震,恭親王奕沂率領闔朝文武,到圓明園泣請文宗移幸大內(nèi),堅守京師。文宗道:“爾等且自退去,這一件事,朕還要從長計較。”
恭親王道:“國兵屢損,洋勢囂張,皇上一日不回,人心一日不定,最長計劃,無過回京。”
文宗沉吟未答。忽一人跪下碰頭道:“時勢危造,奴才可不能不奏了,現(xiàn)在寇薄都城,各營皆潰,眼見京兵是靠不住的了,皇上回居大內(nèi),萬一洋人犯順,試問奕訢等有無把握,可以必勝洋人?君憂臣辱,君辱臣死,苛非喪心病狂,必不忍陷君親于危地!”
眾人瞧時,這發(fā)話的不是別人,正是宗人府宗令怡親王載垣。文宗向眾人道:“你們瞧是如何?”
領侍衛(wèi)內(nèi)大臣鄭親王端華、宗室尚書肅順、軍機大臣穆蔭、景壽、匡源、焦佑瀛、杜翰、尚書陳孚思、侍郎黃宗漢等八九個人齊聲道:“奕訢泣留皇上,是何用意?臣等愚昧,誠難猜測。載垣的話,未必盡是,而愛國忠君,溢于言表?;噬鲜ッ?,定能鑒別?!?
文宗點頭道:“原來他們要把朕來充做孤注,還是載垣提醒了聯(lián)?!?
隨向恭親王道:“你們退去,朕自有旨意?!?
恭親王再要爭論時,文宗已竟退朝入內(nèi)去了。恭親王無奈,退到外面,向眾人道:“載垣與端華兄弟,把持朝政,狼狽為奸,三奸不除,國事終不可為呢!”
眾人都道:“奸黨措辭,十分巧妙,使皇上自易聽從,誠不知他具何蠱術?!?
說罷,不勝扼腕。
恭親王等回到京城,隨與團防大臣大學士周祖培,商議團防事宜,忙亂了一鎮(zhèn)日。次日午飯時光,警報傳來,說洋兵攻撲京城了。恭親王大驚,登城瞭望,果見洋兵揚旗整隊而來。
器械精利,步武整肅,前是馬隊,后是步軍,層次井井。恭親王嘆道:“怪道他們屢戰(zhàn)屢勝,瞧他的軍容,真是節(jié)制之師。
”洋兵馳抵城下,揚旗鼓噪,把禁城圍繞了三匝。闔城大驚,文武官員,都到恭親王邸第,商議抵御之策。恭親王道:“賊寇臨城,皇上駐蹕海淀,不知曾否受驚?禁城被圍,消息隔絕,哪一位前去探聽一遭?”
眾人面面相覷。恭親王道:“看來這件事要指派的了?!?
忽報有朱諭到,恭親王率同文武官員,照例開讀,朱諭大旨:乘輿于本日寅卯間,啟蹕出狩,六宮及諸王盡都扈從,在京王公文武萬勿驚恐,欽此。
接過旨,就詢問欽使:“圣上北狩,事前竟毫無消息?”
那欽使道:“別說王爺在這里,就我們在那邊,也沒有什么消息。昨夜三鼓時候,鄭親王端華、宗室尚書肅顧稱有急事,求請召對。召對之后,皇上就傳宜啟蹕,好在車輛馬匹,早已先自預備,倉猝出狩,倒也并不慌亂。”
恭親王道:“端華、肅順,自然隨扈的了?”
那欽差道:“軍機大臣穆蔭、匡源、杜翰也都隨扈的?!?
此時文武眾官,知道文宗北狩灤陽,心才稍定。忽報城里搬家的人,因各門繁閉,都用重賄買通司門的,私自啟閉,怕有奸細混入。恭親王詢問眾人有何妙策,周祖培道:“自各門晝閉之后,蔬菜米面,概不能入,百物頓時翔踴,照這個樣子,怕要激成內(nèi)變?!?
恭親王道:“暫把西直門開放,以便運送食物,好嗎?”
眾人齊聲稱善。恭親王隨即傳命,開放西直門,任人出入。這日未刻,又有朱諭頒到:著恭親王奕訢留守,仍督僧、瑞二軍駐師海淀,欽此。
恭王不敢怠慢,立刻馳赴海淀,謹敬防守。次日,奉到行在廷寄:恭親王著為全權大臣。欽此。
英人探知恭王、桂相都駐在城外,知道城中無主,行文索取巴夏里,聲言如不釋放,立即攻城。京中文武大員,主見紛紛,恒祺主張釋放,以平洋人之怒;勝保主張不釋;黃宗漢主張索性殺掉,以舒公忿。王大臣等皆不能決。到了十一這日,由行在軍機寄奉上諭,眾人讀罷,盡都納罕。只見上面寫著:據(jù)勝保奏稱,用兵之道,全貴以長擊短。洋人專以火器見長,若我軍能奮身撲進,兵刃相接,敵之槍炮,近無可施,必能十捷。蒙古京旗兵丁,不能奮身擊刺,惟川楚健勇,能俯身薨進,與賊相搏,洋人定可大受懲創(chuàng)。請飭下袁甲三等于川楚勇中,挑選得力若干名,派員管帶,即日起程赴京,以解危急等語。洋人犯順,奮我大沽炮臺,占踞天津,撫議未成,現(xiàn)已帶兵至通州以西,距京咫尺。僧格林沁等兵屢失利,都城情形萬分危急?,F(xiàn)在外軍營川楚各勇均甚得力。著曾國藩、袁甲三各挑川楚精勇二三千名,即令鮑超、張得勝管帶;并著慶廉于新募彝勇,及各起川楚勇中挑選得力數(shù)千名,即派副將黃得魁、游擊趙喜義管帶;安徽苗練向稱勇敢,著翁同書、傅振邦飭令苗沛霖遴選練丁數(shù)千名,派委妥員管帶,均著兼程前進,克日赴京,交勝保調(diào)遣。勿得借詞延宕,坐視君國之急。惟有殷盼大兵云集,迅掃逆氛,同膺懋賞,是為至要。將此由六百里加緊,各諭令知之。欽此。
眾人都道:“上頭既派恭邸為全權大臣,又飛召南軍跟洋人打仗,主撫主剿,上頭似也未有定見。”
戶部尚書周祖培道:“英人來一個照會,限我們?nèi)绽锝贿€巴夏里,如果到了十五,還不交還,就要開炮攻城了。”
吏部尚書全慶道:“這個如何處置呢?”
周祖培道:“恭邸已經(jīng)照復了去,叫他退到天津,再行議和?!?
全慶道:“洋人答應了沒有?”
周祖培道:“答應了倒好了,非但不肯答應,倒加了幾句鐵板注腳。洋人道:‘議和兩個字,等釋放了巴夏里再談?!й∮纸兴说酵ㄖ?,等換約后,就把巴夏里送還,洋人也不肯答應。這件事,看來很不易辦呢?!?
眾人正在談論,警報飛來,洋人移營了。周祖培忙差家丁登城探望,一時回報,洋兵已經(jīng)繞過得勝門,瞧他們樣子,怕要窺伺海淀呢。周祖培很為著急,急按行在上諭,廷臣公同開讀,才知文宗圣駕已經(jīng)安抵密云之羅山。上諭所諭是:留京王大臣,著豫親王義道、大學士桂良、協(xié)辦大學士戶部尚書周祖培、吏部尚書全慶:義道、全慶,著在紫禁城,周祖培著仍在外城,桂良著城仍在外。欽此。
另有一道旨意,著軍機章京曾協(xié)均等六人同赴行在。于是留京王大臣,遵旨分頭干辦去訖。
九月二十這日,洋人聲言攻打海淀。恭王、桂相都在園中,嚇得手足無措。虧得僧王自朝陽門移師北守,略壯了點膽子。
恭親王詢問桂相,桂相也一籌莫展,聲聲,說是伺候王爺,靜候王爺鈞諭。忽報恒祺求見,立命傳入。恒棋請過安,回道:“遣城里頭商人,備了牛羊千頭到英軍營里犒師,且請和議,英將答稱:‘和與戰(zhàn)都是國家大事,不是你們商人辦得到的。
必竟要和議,須恭親王爺親自降駕,還可以商量一二?!扑麄兟晞荩苁遣簧?,不如釋放了巴夏里,平平他們的氣。”
恭親王眼視桂相,桂相默然。恭王道:“過兩天再談吧?!?
這時光,風聲鶴唳,一日數(shù)警。獨是留京王大臣,從容坐鎮(zhèn),不激不隨。原來他們都有一個消愁妙法,散悶良方,就是“挨日子”三個字,挨得一天,就是兩個半日。不意挨到二十二這日,兇神照命,惡煞臨頭,再也挨不過去了。這日清晨,就聽得聯(lián)珠似的三排槍聲,恭親王忙遣侍衛(wèi)到僧營詢問。一時回報:“洋兵自朝陽門移軍,抄過德勝門,大有攻撲海淀之勢,現(xiàn)在僧王爺、瑞中堂忙著調(diào)撥軍馬,預備迎敵呢?!?
說著時,忽聞西廟角上發(fā)起一股大聲,動地搖天,撼山震岳,園中人役,無不駭然。接著槍炮之聲,連續(xù)不已,那景象兒大有似乎迎年爆竹。忽一個內(nèi)監(jiān)倉皇奔入,報說:“不好了,僧、瑞兩軍,一聞炮風,就溜了個光,僧王、瑞相,也禁壓不住,現(xiàn)在洋兵,將次到了。”
恭親王大驚失色。欲知后事如何,且聽下文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