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倩女離魂

倩女離魂 作者:鄭光祖


鄭光祖,字德輝,平陽襄陵(今山西襄汾縣)人,生卒年不詳。他是元代著名的雜劇家和散曲家,與關漢卿、馬致遠、白樸齊名,號稱元代四大雜劇家之一。

有關鄭光祖的生平事跡沒有留下多少記載,從鐘嗣成《錄鬼簿》中,我們知道他早年習儒為業(yè),后來補授杭州路為吏,因而南居。他“為人方直”,不善與官場人物相交往,因此,官場諸公很瞧不起他??梢韵胍?,他的官場生活是很艱難的。杭州的美麗風景,和那里的伶人歌女,不斷地觸發(fā)著他的感情,他本來頗具文學才情,使他開始了雜劇創(chuàng)作。

據文學戲劇界的學者考證,鄭光祖一生寫過18種雜劇劇本,全部保留至今的,有《迷青瑣倩女離魂》、《芻梅香騙翰林風月》、《醉思鄉(xiāng)王粲登樓》、《輔成王周公懾政》、《虎牢關三戰(zhàn)呂布》等。

從這些保留的劇目中,我們可以看出,他的劇目主要兩個主題,一個是青年男女的愛情故事,另一個是歷史題材故事。這說明,在選擇主題方面,他不像關漢卿敢于面對現實,揭露現實,他的劇目主題離現實較遠。他寫劇本,大多是藝術的需要,而不是政治的需要。

以描寫青年男女愛情故事為主題的劇本中,《迷青瑣倩女離魂》是他的代表作。劇本以唐朝陳玄佑的《離魂記》小說為素材,其大致情節(jié)是:秀才王文舉與倩女指腹為婚,王文舉不幸父母早亡,倩女之母遂有悔約的打算,借口只有王文舉得了進士之后才能成婚,想賴掉這門婚事。不料倩女卻十分忠實于愛情,就在王文舉赴京應試,與倩女柳亭相別之后,由于思念王文舉,倩女的魂魄便離了原身,追隨王文舉一起奔赴京城。而王文舉卻不知是倩女的魂魄與他在一起,還以為倩女本人同他一起赴京。因此,當他狀元及第三年后,準備從京城啟程赴官,順便打道去探望岳母,便先修書一封告知倩女的父母,王文舉偕同倩女魂魄來到了倩女身邊,魂魄與身體又合一,一對恩愛夫妻得到團圓。

全劇集中刻畫了倩女追求婚姻自主,忠貞于愛情的形象和性格。在婚姻上,決不輕易任人擺布。當她的母親想要悔約,要她與王文舉兄妹相稱時,她便一眼看穿了母親的用意,表示了堅決的反對。當倩女的魂魄離開真身,追隨王文舉一起赴京路上,王文舉以為倩女本人奔來,先是說怕倩女的母親知道,勸她回去,情女果敢地說:“他若是趕上咱,待怎樣?常言道,做著不怕!”王文舉勸阻行不通,使用禮教來教訓她,說什么“聘則為妻,奔則為妾”,說她“私自趕來,有玷風化”。倩女更堅定地說:“你振色怒增加,我凝睇不歸家。我本真情,非為相謔,已主定心猿意馬”。表現了她對封建禮教的反抗和鄙視。

鄭光祖在《倩女離魂》一劇中,成功地塑造了一個對愛情忠貞不渝,感情真摯熱烈的少女形象,因而使這一劇堪與《西廂記》相媲美。也正由于此,使鄭光祖“名香天下,聲振閨閣”。鄭光祖的歷史劇,似乎不及他的愛情劇引人人勝,但是,他在描寫人物內心活動方面,還是獨具一格。

《王榮登樓》雖然在劇情、結構方面無甚可取,但詞曲工麗,對人物心境的描寫卻頗具匠心。明人何良俊認為鄭光祖元曲,當在關漢卿、馬致遠、白樸之上,他說;“王粲登樓第二折,摹寫羈懷壯志,語多慷慨,而氣亦爽烈,至后《堯民歌》,《十二月》,托物寓意,尤為妙絕。豈作脂弄粉語者,可得窺其堂廡哉”。劉大杰也說,這些曲詞,“表現出思鄉(xiāng)之情和懷才不遇的憤慨,情感的真摯,意象的高遠,語言的俊朗,能與人物當時的心境相映襯?!?

鄭光祖一生從事于雜劇的創(chuàng)作,把他的全部天才貢獻于這一民間藝術,在當時的藝術界享有很高的聲譽。伶人都尊稱他為鄭老先生,他的作品通過眾多伶人的傳播,在民間產生了廣泛的影響。他與蘇杭一帶的伶人有著緊密的聯系,他死后,就是由伶火火葬于杭州的靈隱寺中的。

除了雜劇外,鄭光祖還寫過一些曲詞,留至今日的,有小令六首,套數二曲。這些散曲的內容,包括對陶淵明的歌頌,即景抒懷,對故鄉(xiāng)的思念,以及江南荷塘山色的描繪。無論寫景抒情,都是清新流暢,婉轉嫵媚,在文學藝術的研究上有很高的價值。

同許多偉大的藝術家一樣,盡管他們的作品數世紀來為人傳誦,但他們本人的身世卻鮮為人知。鄭光祖也是這樣,他默默地在藝術園地耕耘,把他的藝術成果奉獻給民眾,而又默默地離開了這個人世。 ==============================================================================

  ●楔子

 ?。ǖ┌绶蛉艘龔娜松希娫疲?

  花有重開日,人無再少年。休道黃金貴,安樂最值錢。老身姓李,夫主姓張,早年間亡化已過。止有一個女孩兒,小字倩女,年長一十七歲。孩兒針指女工,飲食茶水,無所不會。先夫在日,曾與王同知家指腹成親,王家生的是男,名喚王文舉。此生年紀今長成了,聞他滿腹文章,尚未娶妻。老身也曾數次寄書去,孩兒說要來探望老身,就成此親事。下次小的每,門首看者,若孩兒來時,報的我知道。   (正末扮王文舉上,云)

  黃卷青燈一腐儒,三槐九棘位中居。世人只說文章貴,何事男兒不讀書。小生姓王,名文舉。先父任衡州同知,不幸父母雙亡。父親存日,曾與本處張公弼指腹成親,不想先母生了小生,張宅生了一女,因伯父下世,不曾成此親事。

  岳母數次寄書來問,如今春榜動,選場開,小生一者待往長安應舉,二者就探望岳母,走一遭去??稍鐏淼揭?。左右,報復去,道有王文舉在于門首。

 ?。◤娜藞罂疲疲?  報的夫人知道:外邊有一個秀才,說是王文舉。  ?。ǚ蛉嗽疲?

  我語未懸口,孩兒早到了。道有請。

 ?。ㄗ饕娍疲?

 ?。ㄕ┰疲?

  孩兒一向有失探望,母親請坐,受你孩兒幾拜。

 ?。ㄗ靼菘疲?

  (夫人云)

  孩兒請起,穩(wěn)便。

 ?。ㄕ┰疲?

  母親,你孩兒此來,一者拜候岳母,二者上朝進取去。

  (夫人云)

  孩兒請坐。下次小的每,說與梅香,繡房中請出小姐來,拜哥哥者。  ?。◤娜嗽疲?  理會的。后堂傳與小姐,老夫人有請。

 ?。ㄕ┮废闵?,云)

  妾身姓張,小字倩女,年長一十七歲。不幸父親亡逝已過。父親在日,曾與王同知指腹成親,后來王宅生一子是王文舉,俺家得了妾身。不想王生父母雙亡,不曾成就這門親事。今日母親在前廳上呼喚,不知有甚事,梅香,跟我見母親去來。

 ?。废阍疲?  姐姐行動些。

  (作見科)  ?。ㄕ┰疲?

  母親,喚您孩兒有何事?  ?。ǚ蛉嗽疲?

  孩兒,向前拜了你哥哥者。

 ?。ㄗ靼菘疲? ?。ǚ蛉嗽疲?  孩兒,這是倩女小姐。且回繡房中去。

 ?。ㄕ┏鲩T科,云)

  梅香,咱那里得這個哥哥來?

  (梅香云)

  姐姐,你不認的他?則他便是指腹成親的王秀才。

 ?。ㄕ┰疲?

  則他便是王生?俺母親著我拜為哥哥,不知主何意也呵?

  (唱)

  「仙呂。賞花時」他是個矯帽輕衫小小郎,我是個繡帔香車楚楚娘,恰才貌正相當。俺娘向陽臺路上,高筑起一堵云雨墻。

  「么篇」可待要隔斷巫山窈窕娘,怨女鰥男各自傷,不爭你左使著一片黑心腸。你不拘箝我可倒不想,你把我越間阻越思量。  ?。ㄍ废阆拢?

 ?。ǚ蛉嗽疲?

  下次小的每,打掃書房,著孩兒安下,溫習經史,不要誤了茶飯。

 ?。ㄕ┰疲?

  母親,休打掃書房,您孩兒便索長行,往京師應舉去也。

  (夫人云)

  孩兒,且住一兩日,行程也未遲哩。(詩云)試期尚遠莫心焦,且在寒家過幾朝。

 ?。ㄕ┰娫疲?

  只為禹門浪暖催人去,因此匆匆未敢問桃夭。  ?。ㄍ拢?

  ●第一折

 ?。ㄕ┮废闵?,云)

  妾身倩女,自從見了王生,神魂馳蕩。誰想俺母親誨了這親事,著我拜他做哥哥,不知主何意思?當此秋景,是好傷感人也呵!

 ?。ǔ?

  「仙呂。點絳唇」捱徹涼宵,颯然驚覺,紗窗曉。落葉蕭蕭,滿地無人掃。

  「混江龍」可正是暮秋天道,盡收拾心事上眉捎,鏡臺兒何曾覽照,繡針兒不待拈著。常恨夜坐窗前燭影昏,一任晚妝樓上月兒高。俺本是乘鸞艷質,他須有中雀豐標??啾簧纷鹛瞄g阻,爭把俺情義輕拋??照`了幽期密約,虛過了月夕花朝。無緣配合,有分煎熬。情默默難解自無聊,病懨懨則怕娘知道。窺之遠天寬地窄,染之重夢斷魂勞。

  (梅香云)   姐姐,你省可里煩惱。

  (正旦云)

  梅香,似這等,幾時是了也?

 ?。ǔ?  「油葫蘆」他不病倒,我猜著敢消瘦了。被拘箝的不忿心,教他怎動腳?雖不是路迢迢,早情隨著云渺渺、淚灑做雨瀟瀟。不能勾傍闌干數曲湖山靠,恰便似望天涯一點青山小。

 ?。◣г疲?  秀才他寄來的詩,也埋怨俺娘哩。  ?。ǔ?

  他多管是意不平,自發(fā)揚,心不遂,閑綴作,十分的賣風騷,顯秀麗,夸才調。我這里詳句法,看揮毫。

  「天下樂」只道他讀書人志氣高,元來這凄涼甚日了。想俺這孤男寡女忒命薄!我安排著鴛鴦宿錦被香,他盼望著鸞鳳鳴琴瑟調。怎做得蝴蝶飛錦樹繞。

 ?。废阍疲?

  姐姐,那王秀才生的一表人物,聰明浪子,論姐姐這個模樣,正和王秀才是一對兒。姐姐,且寬心,省煩惱。

 ?。ㄕ┰疲?

  梅香,似這般,如之奈何也!

 ?。ǔ?

  「那吒令」我一年一日過了,團圓日較少;三十三天覷了,離恨天最高;四百四病害了,相思病怎熬。

  (帶云)

  他如今待應舉去也呵!

  (唱)

  千里將鳳闕攀,一舉把龍門跳,接絲鞭總是妖嬈。

  (梅香云)   姐姐,那王生端的內才外才相稱也。  ?。ㄕ┏?

  「鵲踏枝」據胸次,那英豪;論人品,更清高。他管跳出黃塵,走上清霄。又不比鬧清曉茅檐燕雀,他是掣風濤混海鯨鰲。  ?。◣г疲?

  梅香,那書生呵!

 ?。ǔ?  「寄生草」他拂素楮鵝溪繭,蘸中山玉兔毫。不弱如駱賓王夜作論天表,也不讓李太白醉寫平蠻稿,也不比漢相如病受征賢詔。他辛勤十年書劍洛陽城,決崢嶸一朝冠蓋長安道。

  (梅香云)   姐姐,王生今日就要上朝應舉去,老夫人著俺折柳亭與哥哥送路哩。

 ?。ㄕ┰疲?

  梅香,咱折柳亭與王生送路去來。   (同下)  ?。ㄕ┩蛉松希疲?

  母親,今日是吉日良辰,你孩兒便索長行,往京師進取去也。  ?。ǚ蛉嗽疲?

  孩兒,你既是要行,我在這折柳亭上與你餞行。小的每,請小姐來者。

 ?。ㄕ┮废闵希疲?  母親,孩兒來了也。

 ?。ǚ蛉嗽疲?

  孩兒,今日在這折柳亭與你哥哥送路,你把一杯酒者。

 ?。ㄕ┰疲?

  理會的。  ?。ò丫瓶?,云)

  哥哥,滿飲一杯。

  (正末飲科,云)

  母親,你孩兒今日臨行,有一言動問:當初先父母曾與母親指腹成親,俺母親生下小生,母親添了小姐。后來小生父母雙亡,數年光景,不曾成此親事。小生特來拜望母親,就問這親事。母親著小姐以兄妹稱呼,不知主何意?小生不敢自專,母親尊鑒不錯。

 ?。ǚ蛉嗽疲?

  孩兒,你也說的是。老身為何以兄妹相呼?俺家三輩兒不招白衣秀士。想你學成滿腹文章,未曾進取功名。你如今上京師,但得一官半職,回來成此親事,有何不可?

 ?。ㄕ┰疲?

  既然如此,索是謝了母親,便索長得去也。

 ?。ㄕ┰疲?

  哥哥,你若得了官時,是必休別接了絲鞭者!

  (正末云)

  小姐但放心,小生得了官時,便來成此親事也。

 ?。ㄕ┰疲?

  好是難分別也呵!  ?。ǔ?

  「村里迓鼓」則他這渭城朝雨,洛陽殘照,雖不唱陽關曲本,今日來祖送長安年少。兀的不取次棄舍,等閑拋掉,因而零落!

  (作嘆科,云)

  哥哥!

 ?。ǔ?

  恰楚澤深,秦關杳,泰華高。嘆人生離多會少!   (正末云)   小姐,我若為了官呵,你就是夫人縣君也。

 ?。ㄕ┏?  「元和令」杯中酒和淚酌,心間事對伊道,似長亭折柳贈柔條。哥哥,你休有上梢沒下梢。從今虛度可憐宵,奈離愁不了!

 ?。ㄕ┰疲?

  往日小生也曾掛念來。   (正旦云)   今日更是凄涼也!

  (唱)

  「上馬嬌」竹窗外響翠梢,苔砌下生綠草,書舍頓蕭條,故園悄悄無人到。恨怎消,此際最難熬!

  「游四門」抵多少彩云聲斷紫鸞簫,今夕何處系蘭橈。片帆休遮西風惡,雪卷浪淘淘。岸影高,千里水云飄。

  「勝葫蘆」你是必休做了冥鴻惜羽毛。常言道好事不堅牢。你身去休教心去了。對郎君低告,恰梅香報道,恐怕母親焦。

 ?。ǚ蛉嗽疲?

  梅香,看車兒著小姐回去。

  (梅香云)

  姐姐,上車兒者。

 ?。ㄕ┰疲?

  小姐請回,小生便索長行也。

 ?。ㄕ┏?

  「后庭花」我這里翠簾車先控著,他那里黃金鐙懶去挑。我淚濕香羅袖,他鞭垂碧玉梢。望迢迢恨堆滿西風古道,想急煎煎人多情人去了,和青湛湛天有情天亦老。

  俺氣氳氳喟然聲不安交,助疏剌剌動羈懷風亂掃,滴撲簌簌界殘妝粉淚拋,灑細蒙蒙邑香塵暮雨飄。   「柳葉兒」見淅零零滿江干樓閣,我各剌剌坐車兒懶過溪橋,他圪蹬蹬馬蹄兒倦上皇州道。我一望望傷懷抱,他一步步待回鑣,早一程程水遠山遙。

 ?。ㄕ┰疲?

  小姐放心,小生得了官,便來取你。小姐請上車兒回去罷。

  (正旦唱)

  「賺煞」從今后只合題恨寫芭蕉,不索占夢揲蓍草,有甚心腸更珠圍翠繞。我這一點真情魂縹渺,他去后,不離了前后周遭。廝隨著司馬題橋,也不指望駟馬高車顯榮耀。不爭把瓊姬棄卻,比及盼子高來到,早辜負了碧桃花下鳳鸞交。

 ?。ㄍ废阆拢? ?。ㄕ┰疲?

  你孩兒則今日拜別了母親,便索長行也。左右,將馬來,則今日進取功名,走一遭去。

 ?。ㄏ拢?

  (夫人云)

  王秀才去了也,等他得了官回來,成就這門親事,未為遲哩。

 ?。ㄏ拢?

  ●第二折

 ?。ǚ蛉嘶派?,云)

  歡喜未盡,煩惱又來。自從倩女孩兒在折柳亭與王秀才送路,辭別回家,得其疾病,一臥不起。請的醫(yī)人看治,不得痊可,十分沉重,如之奈何?則怕孩兒思想湯水吃,老身親自去繡房中探望一遭去來。

  (下)  ?。ㄕ┥?,云)   小生王文舉,自與小姐在折柳亭相別,使小生切切于懷,放心不下。今夜艤舟江岸,小生橫琴于膝,操一曲以適悶咱。

  (做撫琴科)

 ?。ㄕ﹦e扮離魂上,云)

  妾身倩女,自與王生相別,思想的無奈,不如跟他同去,背著母親,一徑的趕來。王生也,你只管去了,爭知我如何過遣也呵!

 ?。ǔ?

  「越調。斗鵪鶉」人去陽臺,云歸楚峽。不爭他江渚停舟,幾時得門庭過馬。悄悄冥冥,瀟瀟灑灑,我這里踏岸沙,步月華。我覷著這萬水千山,都只在一時半霎。

  「紫花兒序」想倩女心間離恨,趕王生柳外蘭舟,似盼張騫天上浮槎。汗溶溶瓊珠瑩臉,亂松松云髻堆鴉,走的我筋力疲乏。你莫不夜泊秦淮賣酒家,向斷橋西下,疏剌剌秋水孤浦,冷清清明月蘆花。

 ?。ㄔ疲?

  走了半日,來到江邊,聽的人語喧鬧,我試覷咱。

  (唱)

  「小桃紅」驀聽得馬嘶人語鬧喧嘩,掩映在垂楊下?;5奈倚念^丕丕那驚怕,原來是響當當鳴榔板捕魚蝦。我這里順西風悄悄聽沉罷,趁著這厭厭露華,對著這澄澄月下,驚的那呀呀呀寒雁起平沙。

  「調笑令」向沙堤款踏,莎草帶霜滑。掠濕湘裙翡翠紗,抵多少蒼苔露冷凌波襪。

  看江上晚來堪畫,玩水壺瀲滟天上下,似一片碧玉無瑕。

  「禿廝兒」你覷遠浦孤鶩落霞,枯藤老樹昏鴉。聽長笛一聲何處發(fā),歌[矣欠]乃,櫓咿啞。

 ?。ㄔ疲?

  兀那船頭上琴聲響,敢是王生?我試聽咱。

 ?。ǔ?

  「圣藥王」近蓼洼,望[艸頻]花,有折蒲衰柳老蒹葭。近水凹,傍短槎,見煙籠寒水月籠沙,茅舍兩三家。

 ?。ㄕ┰疲?

  這等夜深,只聽得岸上女人聲音,好似我倩女小姐,我試問一聲波。

 ?。ㄗ鰡柨疲疲?

  那壁不是倩女小姐么?這早晚來此怎的?

 ?。ɑ甑┫嘁娍疲疲?

  王生也,我背著母親,一徑的趕將你來,咱同上京去罷。

 ?。ㄕ┰疲?

  小姐,你怎生直趕到這里來?

 ?。ɑ甑┏?

  「麻郎兒」你好是舒心的伯牙,我做了沒路的渾家。你道我為甚么私離繡榻?待和伊同走天涯。

 ?。ㄕ┰疲?

  小姐是車兒來?是馬兒來?

  (魂旦唱)

  「么」險把咱家走乏。比及你遠赴京華,薄命妾為伊牽掛,思量心幾時撇下。

  「絡絲娘」你拋閃咱比及見咱,我不瘦殺多應害殺。

 ?。ㄕ┰疲?

  若老夫人知道,怎了也?

  (魂旦唱)   他若是趕上咱待怎么?常言道做著不怕!

 ?。ㄕ┳雠?,云)

  古人云:“聘則為妻,奔則為妾?!崩戏蛉嗽S了親事,待小生得官,回來諧兩姓之好,卻不名正言順。你今私自趕來,有玷風化,是何道理?

 ?。ɑ甑┰疲?

  王生!

  (唱)

  「雪里梅」你振色怒增加,我凝睇不歸家。我本真情,非為相唬,已主定心猿意馬。

 ?。ㄕ┰疲?

  小姐,你快回去罷!

 ?。ɑ甑┏?  「紫花兒序」只道你急煎煎趲登程路,元來是悶沉沉困倚琴書,怎不教我痛煞煞淚濕琵琶。有甚心著霧鬢輕籠蟬翅,雙眉淡掃宮鴉。似落絮飛花,誰待問出外爭如只在家。更無多話,愿秋風駕百尺高帆,盡春光付一樹鉛華。

 ?。ㄔ疲?  王秀才,趕你不為別,我只防你一件。  ?。ㄕ┰疲?  小姐,防我那一件來?

  (魂旦唱)

  「東原樂」你若是赴御宴瓊林罷,媒人每攔住馬,高挑起染渲佳人丹青畫,賣弄他生長在王侯宰相家。你戀著那奢華,你敢新婚燕爾在他門下?

 ?。ㄕ┰疲?  小生此行,一舉及第,怎敢忘了小姐!  ?。ɑ甑┰疲?

  你若得登第呵,(唱)

  「綿搭絮」你做了貴門嬌客,一樣矜夸。那相府榮華,錦繡堆壓,你還想飛入尋常百姓家?那時節(jié)似魚躍龍門播海涯,飲御酒,插宮花,那其間占鰲頭、占鰲頭登上甲。

 ?。ㄕ┰疲?

  小生倘不中呵,卻是怎生?   (魂旦云)

  你若不中呵,妾身荊釵裙布,愿同甘苦。

 ?。ǔ?

  「拙魯速」你若是似賈誼困在長沙,我敢似孟光般顯賢達。休想我半星兒意差,一分兒抹搭。我情愿舉案齊眉傍書榻,任粗糲淡薄生涯,遮莫戴荊釵、穿布麻。

 ?。ㄕ┰疲?

  小姐既如此真誠志意,就與小生同上京去,如何?

 ?。ɑ甑┰疲?

  秀才肯帶妾身去呵,(唱)

  「么篇」把稍公快喚咱,恐家中廝捉拿。只見遠樹寒鴉,岸草汀沙,滿目黃花,幾縷殘霞??煜劝言品邟?,月明直下,便東風刮,莫消停,疾進發(fā)。

  (正末云)

  小姐,則今日同我上京應舉去來。我若得了官,你便是夫人縣君也。

  (魂旦唱)

  「收尾」各剌剌向長安道上把車兒駕,但愿得文苑客當時奮發(fā)。則我這臨邛市沽酒卓文君,甘伏待你濯錦江題橋漢司馬。

 ?。ㄍ拢?  ●第三折

  (正末引祗從人上,云)

  小官王文舉,自到都下,攛過卷子,小官日不移影,應對萬言,圣人大喜,賜小官狀元及第。夫人也隨小官至此。我如今修一封平安家書,差人岳母行報知。左右的,將筆硯來。

  (做寫書科,云)

  寫就了也,我表白一遍咱:“寓都下小婿王文舉拜上岳母座前:自到闕下,一舉狀元及第。待受官之后,文舉同小姐一時回家。萬望尊慈垂照,不宣?!睍褜懥耍笥业?,與我喚張千來。

 ?。▋舭鐝埱希ㄔ娫疲?

  我做伴當實是強,公差干事多的當。一日走了三百里,第二日剛剛捱下炕。自家張千的便是。狀元爺呼喚,須索走一遭去。  ?。ㄗ鲆娍疲疲?

  爺喚張千那廂使用?

 ?。ㄕ┰疲?

  張千,你將這一封平安家信,直至衡州,尋問張公弼家投下。你見了老夫人,說我得了官也。你小心在意者!

 ?。▋艚訒疲?

  張千知道了,我將著這一封書,直至衡州走一遭去。   (同下)

 ?。ɡ戏蛉松?,云)

  誰想倩女孩兒,自與王生別后,臥病在床,或言或笑,不知是何癥候。這兩日不曾看他,老身須親看去。

 ?。ㄏ拢?  (正旦抱病,梅香扶上,云)

  自從王秀才去后,一臥不起,但合眼便與王生在一處,則被這相思病害殺人也呵!

  (唱)

  「中呂。粉蝶兒」自執(zhí)手臨岐,空留下這場憔悴,想人生最苦別離。說話處少精神,睡臥處無顛倒,茶飯上不知滋味。似這般廢寢忘食,折挫得一日瘦如一日。

  「醉春風」空服遍瞑眩藥不能痊,知他這[月音][月贊]病何日起?要好時直等的見他時,也只為這癥候因他上得、得。一會家縹緲呵忘了魂靈,一會家精細呵使著軀殼,一會家混沌呵不知天地。

  (云)

  我眼里只見王生在面前,原來是梅香在這里!梅香,如今是甚時候了?

 ?。废阍疲?

  如今春光將盡,綠暗紅稀,將近四月也。

 ?。ㄕ┏?

  「迎仙客」日長也愁更長,紅稀也信尤稀,

  (帶云)

  王生,你好下的也!  ?。ǔ?

  春歸也奄然人未歸。

 ?。废阍疲?

  姐姐,俺姐夫去了未及一年,你如何這等想他?   (正旦唱)

  我則道相別也數十年,我則道相隔著幾萬里,為數歸期,則那竹院里刻遍瑯[王干]翠。

  「紅繡鞋」去時節(jié)楊柳西風秋日,如今又過了梨花暮雨寒食。

 ?。废阍疲?

  姐姐,你可曾卜一卦么?

 ?。ㄕ┏?

  則兀那龜兒卦無定準、枉央及,喜蛛兒難憑信,靈鵲兒不誠實,燈花兒何太喜。

  (夫人上,云)

  來到孩兒房門首也。梅香,你姐姐較好些么?

  (正旦云)

  是誰?

 ?。废阍疲?

  是奶奶來看你哩。

  (正旦云)

  我每日眼界只見王生,那曾見母親來?

 ?。ǚ蛉嗽疲?

  孩兒,你病體如何?

  (正旦唱)

  「普天樂」想鬼病最關心,似宿酒迷春睡。繞晴雪楊花陌上,趁東風燕子樓西。拋閃殺我年少人,辜負了這韶華日。早是離愁添縈系,更那堪景物狼藉。愁心驚一聲鳥啼,薄命趁一春事已,香魂逐一片花飛。

 ?。ㄕ┗杩疲?

 ?。ǚ蛉嗽疲?

  孩兒,你掙挫些兒!

 ?。ㄕ┬芽疲?  (唱)   「石榴花」早是俺抱沉疴添新病發(fā)昏迷。也則是死限緊相催,病膏肓針灸不能及。  ?。ǚ蛉嗽疲?  我請個良醫(yī)來調治你。

  (正旦唱)

  若是他來到這里,煞強如請扁鵲盧醫(yī)。

 ?。ǚ蛉嗽疲?

  我如今著人請王生去。

 ?。ㄕ┏?

  把似請他時,便許做東床婿。到如今悔后應遲。  ?。ǚ蛉嗽疲?  王生去了,再無音信寄來。  ?。ㄕ┏?

  他不寄個報喜的信息緣何意,有兩件事我先知。

  「斗鵪鶉」他得了官別就新婚,剝落呵羞歸故里。

 ?。ǚ蛉嗽疲?

  孩兒休過慮,且將息自己。

 ?。ㄕ┏?

  眼見的千死千休,折倒的半人半鬼。為甚這思竭損的枯腸不害饑,苦懨懨一肚皮。   (夫人云)

  孩兒吃些湯粥?

 ?。ㄕ┰疲┠赣H,(唱)   若肯成就了燕爾新婚,強如吃龍肝鳳髓。

 ?。ㄔ疲?

  我這一會昏沉上來,只待睡些兒哩。

 ?。ǚ蛉嗽疲?  梅香,休要吵鬧,等他歇息,我且回去咱。

 ?。ǚ蛉送废阆拢?

 ?。ㄕ┧疲?  (正末上見旦科,云)

  小姐,我來看你哩!

 ?。ㄕ┰疲?  王生,你在那里來?

 ?。ㄕ┰疲?  小姐,我得了官也!

 ?。ㄕ┏?

  「上小樓」則道你辜恩負德,你原來得官及第。你直叩丹墀,奪得朝章,換卻白衣。覷面儀,比向日,相別之際,更有三千丈五陵豪氣。

 ?。ㄕ┰疲?

  小姐,我去也。   (下)  ?。ㄕ┬芽?,云)

  分明見王生,說得了官也,醒來卻是南柯一夢!

  (唱)

  「么篇」空疑惑了大一會,恰分明這搭里。俺淘寫相思,敘問寒溫,訴說真實。他緊摘離,我猛跳起,早難尋難覓,只見這冷清清半竿殘日。  ?。废闵希疲?

  姐姐,為何大驚小怪的?

 ?。ㄕ┰疲?

  我恰才夢見王生,說他得了官也!

 ?。ǔ?

  「十二月」元來是一枕南柯夢里,和二三子文翰相知。他訪四科、習五常典禮,通六藝、有七步才識,憑八韻、賦縱橫大筆,九天上得遂風雷。

  「堯民歌」想十年身到鳳凰池,和九卿相八元輔勸金杯。則他那七言詩六合里少人及,端的個五福全四氣備,占掄魁震三月春雷。雙親行先報喜,都為這一紙登科記。

 ?。▋羯?,云)

  自家張千的便是。奉俺王相公言語,差來衡州下家書。尋問張公弼宅子,人說這里就是。

 ?。ㄗ鲆娒废憧?,云)   姐姐,唱喏哩!

 ?。废阍疲?

  兀那廝,你是甚么人?

  (凈云)   這里敢是張相公宅子么?   (梅香云)   則這里就是,你問怎的?

  (凈云)   我是京師來的。俺王相公得了官也,著我寄書來,與家里夫人知道。

 ?。废阍疲?

  你則在這里,我和小姐說去。

 ?。ㄒ娬┛?,云)

  姐姐,王秀才得了官也!著人寄家書來,見在門首哩!

 ?。ㄕ┰疲?

  著他過來!

 ?。废阋妰粼疲?

  兀那寄書的,過去見小姐。

 ?。▋粢娬@科,背云)

  一個好夫人也!與我家奶奶生的一般兒!

 ?。ɑ卦疲?

  我是京師王相公差我寄書來與夫人。

 ?。ㄕ┰疲?

  梅香,將書來與我看。

 ?。废阍疲?

  兀那漢子,將書來。

 ?。▋暨f書科)

 ?。ㄕ┠顣?,云)   “寓都下小婿王文舉拜上岳母座前:自到闕下,一舉狀元及第。待受官之后,文舉同小姐一時回家。萬望尊慈垂照,不宣。”他原來有了夫人也!兀的不氣殺我也!

 ?。獾箍疲?

 ?。废憔瓤疲疲?  姐姐,蘇醒者!

 ?。ㄕ┬芽疲?

  (梅香云)   都是這寄書的!  ?。ㄗ龃騼艨疲?

  (正旦云)

  王生,則被你痛殺我也!

 ?。ǔ?

  「哨遍」將往事從頭思憶,百年情只落得一口長吁氣。為甚么把婚聘禮不曾題?恐少年墮落了春闈。想當日在竹邊書舍,柳外離亭,有多少徘徊意。爭奈匆匆去急,再不見音容瀟灑,空留下這詞翰清奇。把巫山錯認做望夫石,將小簡帖聯做斷腸集。恰微雨初陰,早皓月穿窗,使行云易飛。

  「耍孩兒」俺娘把冰綃剪破鴛鴦只,不忍別遠送出陽關數里。此時有意送征帆,無計住雕鞍,奈離愁與心事相隨。愁縈遍、垂楊古驛絲千縷,淚添滿、落日長亭酒一杯。從此去,孤辰限,凄涼日,憶鄉(xiāng)關愁云阻隔,著床枕鬼病禁持。   「四煞」都做了一春魚雁無消息,不甫能一紙音書盼得,我則道春心滿紙墨淋漓,原來比休書多了個封皮。氣的我痛如淚血流難盡,爭些魂逐東風吹不回。秀才每心腸黑,一個個貧兒乍富,一個個飽病難醫(yī)。

  「三煞」這秀才則好謁僧堂三頓齋,則好撥寒爐一夜灰,則好教偷燈光鑿透鄰家壁,則好教一場雨淹了中庭麥,則好教半夜雷轟了薦福碑。不是我閑淘氣,便死呵死而無怨,待悔呵悔之何及!

  「二煞」倩女呵病纏身,則愿的天可憐。梅香呵我心事則除是你盡知。望他來表白我真誠意,半年甘分耽疾病,鎮(zhèn)日無心掃黛眉。不甫能捱得到今日,頭直上打一輪皂蓋,馬頭前列兩行朱衣。

  「尾煞」并不聞琴邊續(xù)斷弦,倒做了山間滾磨旗。[戔刂]地接絲鞭別娶了新妻室。這是我棄死忘生落來的!

  (梅香扶正旦下)

 ?。▋粼疲?

  都是俺爺不是了!你娶了老婆便罷,又著我寄紙書來作什么?我則道是平安家信,原來是一封休書,把那小姐氣死了,梅香又打了我一頓。想將起來,都是俺爺不是了!  ?。ㄔ娫疲?

  想他做事沒來由,寄的書來惹下愁。若還差我再寄信,只做烏龜縮了頭。

 ?。ㄏ拢?

  ●第四折  ?。ㄕ┥希疲?

  歡來不似今朝,喜來那逢今日。小官王文舉,自從與夫人到于京師,可早三年光景也。謝圣恩可憐,除小官衡州府判,著小官衣錦還鄉(xiāng)。左右,收拾行裝,輛起細車兒,小官同夫人往衡州赴任去。則今日好日辰,便索長行也。

  (魂旦上,云)

  相公,我和你兩口兒衣錦還鄉(xiāng),誰想有今日也呵!   (唱)

  「黃鐘。醉花陰」行李蕭蕭倦修整,甘歲月淹留帝京。只聽得花外杜鵑聲,催起歸程。將往事從頭省,我心坎上猶自不惺惺,做了場棄業(yè)拋家惡夢境。

  「喜遷鶯」據才郎心性,莫不是向天公買撥來的聰明?那更內才外才相稱,一見了不由人不動情。忒志誠,兀的不傾了人性命!引了人魂靈!

  (正末云)

  小姐兜住馬慢慢的行將去。  ?。ɑ甑┏?  「出隊子」騎一匹龍駒暢好口硬,恰便似馱張紙不恁般輕。騰騰騰收不住玉勒常是虛驚,火火火坐不穩(wěn)雕鞍[戔刂]地眼生,撒撒撒挽不定絲韁則待攛行。

  「刮地風」行了些這沒撒和的長途有十數程,越恁的骨瘦蹄輕。暮春天景物撩人興,更見景留情。怪的是滿路花生,一攢攢綠楊紅杏,一雙紫燕黃鶯,一對蜂、一對蝶、各相比并。想天公知他是怎生,不肯教惡了人情。

  「四門子」中間里列一道紅芳徑,教俺美夫妻并馬兒行。自如今富貴還鄉(xiāng)井,方信道耀門閭晝錦榮。若見俺娘,那一會驚,剛道來的話兒不中聽。是這等門廝當,戶廝撐,怎教咱做妹妹哥哥答應?

  「古水仙子」全不想這姻親是舊盟,則待教祆廟火刮刮匝匝烈焰生,將水面上鴛鴦忒楞楞騰分開交頸,疏剌剌沙鞴雕鞍撒了鎖[革呈],廝瑯瑯湯偷香處喝號提鈴,支楞楞爭弦斷了不續(xù)碧玉箏,吉丁丁[王當]精磚上摔破菱花鏡,撲通通冬井底墜銀瓶。

 ?。ㄕ┰疲?

  早來到家中也。小姐,我先過去。

 ?。ㄗ鲆姽蛟疲?

  母親,望饒恕你孩兒罪犯則個!   (夫人云)

  你有何罪?

  (正未云)

  小生不合私帶小姐上京,不曾告知。  ?。ǚ蛉嗽疲?

  小姐現今染病在床,何曾出門?你說小姐在那里?

  (魂旦見科)

 ?。ǚ蛉嗽疲?  這必是鬼魅!

 ?。ɑ甑┏?

  「古寨兒令」可憐我伶丁也那伶仃,閣不住兩淚盈盈,手拍著胸脯自招承,自感嘆,自傷情,自懊悔,自由性。

  「古神杖兒」俺娘他毒害的有名,全無那子母面情。則被他將一個癡小冤家,送的來離鄉(xiāng)背井。每日價煩煩惱惱,孤孤另另。少不得厭煎成病,斷送了潑殘生。

  (正末云)

  小鬼頭,你是何處妖精?從實說來!若不實說,一劍揮之兩段。

 ?。ㄗ霭蝿晨疲?  (魂旦驚科,云)

  可怎了也!

 ?。ǔ?

  「么篇」沒揣的一聲狠似雷霆,猛可里唬一驚丟了魂靈。這的是俺娘的弊病,要打滅丑聲,佯做個囈掙。妖精也甚精?男兒也,看我這舊恩情,你且放我去,與夫人親折證。

 ?。ǚ蛉嗽疲?

  王秀才,且留人,他道不是妖精,著他到房中看,那個是伏侍他的梅香?

 ?。废惴稣┗杷疲?

 ?。ɑ甑┮娍?,唱)

  「掛金鎖」驀入門庭,則教我立不穩(wěn)行不正。望見首飾妝奩,志不寧心不定。見幾個年少丫環(huán),口不住手不停;擁著個半死佳人,喚不醒呼不應。

  「尾聲」猛地回身來合并,床兒畔一盞孤燈。兀良,早則照不見伴人清瘦影。

 ?。ɑ甑└秸w科,下)

 ?。废阕鼋锌?,云)

  小姐!小姐!王姐夫來了也!

 ?。ㄕ┬芽疲疲?

  王郎在那里?

 ?。ㄕ┰疲?

  小姐在那里?

 ?。废阍疲?

  恰才那個小姐附在俺小姐身上,就蘇醒了也。

 ?。ǖ?、末相見科)

 ?。ㄕ┰疲?  小生得官后,著張千曾寄書來。

 ?。ㄕ┏?  「側磚兒」哎!你個辜恩負德王學士,今日也有稱心時。不甫能盼得音書至,倒揣與我個悶弓兒!

  「竹枝歌」打聽為官折了桂枝,別取了新婚甚意思?著妹妹目下恨難支,把哥哥閑傳示。則問這小妮子,被我都嘶嘶的扯做紙條兒。  ?。ㄕ┰疲?

  小姐分明在京,隨我三年,今日如何合為一體?

  (正旦唱)

  「水仙子」想當日暫停征棹飲離尊,生恐怕千里關山勞夢頻。沒揣的靈犀一點潛相引,便一似生個身外身,一般般兩個佳人:那一個跟他取應,這一個淹煎病損。母親,則這是倩女離魂。

 ?。ǚ蛉嗽疲?

  天下有如此異事!今日是吉日良辰,與你兩口兒成其親事。小姐就受五花官誥,做了夫人縣君也。一面殺羊造酒,做個大大慶喜的筵席。

 ?。ㄔ娫疲?

  鳳闕詔催征舉子,陽關曲慘送行人。   調素琴王生寫恨,迷青鎖倩女離魂。

  題目調素琴王生寫恨正名迷青鎖倩女離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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