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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部分

四書集編 作者:


 欽定四庫全書     經(jīng)部八
  四書集編       四書類
  提要
  【臣】等謹案四書集編二十六卷宋真徳秀撰徳秀字希元浦城人慶元五年進士中詞科紹定中拜叅知政事進資政殿直學士卒諡文忠事跡具宋史道學傳此書惟大學一卷中庸一卷為徳秀所手定大學章句序后有題記一行稱寳慶三年八月丁夘后學真徳秀編于學易齋者其成書年月也其子志道序亦惟稱大學中庸而云論語孟子集注雖已防校集編則未成咸淳九年【案原本作咸寜九年宋無此年號今改正】劉才序始稱西山所編惟中庸大學論孟二書闕焉叩之庭聞則云已經(jīng)防校但未編集是論孟固未嘗無成書一旦論諸堂上學正劉樸谿承謂讀書記中所載論孟處與今所刋中庸大學凡例同其他如文集衍義等書亦有可采摭者因勉其彚集成書凡五閱月而帙就又五閱月而刋成云云是論語十卷孟子十四卷皆劉承以徳秀遺書補輯成之者也朱子以大學中庸論語孟子合為四書其章句多出新意其集注雖多參取舊文而亦與諸儒異其所以去取之意散見或問語類文集中不能一一載也而或問語類文集又多一時未定之説與門人記錄失真之處故先后異同重復顛舛讀者往往病焉是編博采朱子之説以相發(fā)明復間附已見以折衷訛異志道序述徳秀之言自稱有銓擇刋?之功殆非虛語趙順孫四書纂疏備列徳秀所著諸書而不載其目蓋至宋末始刋其出最晚順孫未之見也自是以后踵而作者汗牛充棟然其學皆不及徳秀故其書亦終不及焉乾隆四十六年十一月恭校上
  總纂官【臣】紀昀【臣】陸钖熊【臣】孫士毅
  總 ?!」佟境肌筷憽≠M 墀

  四書集編原序
  朱子四書郡庠舊所刋也自壬子水蕩之后遂為闕里一大欠事近得西山所編中庸大學本之朱子集注附以諸儒問辯閑又斷之以已意會粹詳采擇精誠后學所愿見者已鋟之梓為衍其傳惟論孟二書闕焉扣之庭聞則云已經(jīng)防校但未編集是論孟固未嘗無成書也一旦論諸堂上學正劉樸谿承謂讀書記中所載論孟處與今所刋中庸大學凡例同其他如文集衍義等書亦有可采摭者因勉其彚集成書凡五閱月而帙就又五閱月而刋畢至是西山所編之四書為大全不惟有以成西山防校之初志抑使天下學者得是書而讀之皆曰自吾建學始庶知沿流而遡源夫豈小補云乎哉咸寜九年至日后學廸功郎建泠掾劉才之謹序

  學庸集編原序
  大學中庸集編先公手所定也公每晨起坐堂上炷香開巻必防校一章從而演說其義子侄皆立侍焉既終篇呼志道而前告之曰大學中庸之書至于朱子而理盡明至予所編而説始備雖從或問輯略語録中出然銓擇刋潤之功亦多閑或附以已見學者儻能潛心焉則有余師矣然又須先熟乎諸書然后知予用功深采取精此亦自博而約之義也志道拜受此書銘記于懐于今三紀不敢失墜挈之郛居閑以語同志而郡博士謝君聞之來請甚勤且曰刋之泮宮俾家有其書人傳其學豈不公溥志道有感其言遂出授之且著其說于下方使得此書者必深思而力踐之斯為善讀庶亦不負謝君?淑之意謝君莆之名士于斯道有聞故于學政知所先務云如論語孟子集注雖已防校而集編則未成咸淳辛未季冬嗣子眞志道謹識

  大學章句原序
  大學之書古之大學所以教人之法也蓋自天降生民則既莫不與之以仁義禮智之性矣然其氣質(zhì)之稟或不能齊是以不能皆有以知其性之所有而全之也一有聰明睿智能盡其性者出于其閑則天必命之以為億兆之君師使之治而教之以復其性此伏羲神農(nóng)黃帝堯舜所以繼天立極而司徒之職典樂之官所由設(shè)也三代之隆其法寖備然后王宮國都以及閭巷莫不有學人生八歲則自王公以下至于庶人之子弟皆入小學而教之以灑埽應對進退之節(jié)禮樂射御書數(shù)之文及其十有五年則自天子之元子眾子以至公卿大夫元士之適子與凡民之俊秀皆入大學而教之以窮理正心修己治人之道此又學校之教大小之節(jié)所以分也夫以學校之設(shè)其廣如此教之之術(shù)其次第節(jié)目之詳又如此而其所以為教則又皆本之人君躬行心得之余不待求之民生日用彝倫之外是以當世之人無不學其學焉者無不有以知其性分之所固有職分之所當為而各俛焉以盡其力此古昔盛時所以治隆于上俗美于下而非后世之所能及也及周之衰賢圣之君不作學校之政不修教化陵夷風俗頽敗時則有若孔子之圣而不得君師之位以行其政教于是獨取先王之法誦而傳之以詔后世若曲禮少儀內(nèi)則弟子職諸篇固小學之支流余裔而此篇者則因小學之成功以著大學之明法外有以極其規(guī)摹之大而內(nèi)有以盡其節(jié)目之詳者也三千之徒蓋莫不聞其說而曽氏之傳獨得其宗于是作為傳義以發(fā)其意及孟子沒而其傳泯焉則其書雖存而知者鮮矣自是以來俗儒記誦詞章之習其功倍于小學而無用異端虛無寂滅之教其髙過于大學而無實其他權(quán)謀術(shù)數(shù)一切以就功名之説與夫百家眾技之流所以惑世誣民充塞仁義者又紛然雜出乎其閑使其君子不幸而不得聞大道之要其小人不幸而不得防至治之澤晦盲否塞反覆沈痼以及五季之衰而壊亂極矣天運循環(huán)無徃不復宋徳隆盛治教休明于是河南程氏兩夫子出而有以接乎孟氏之傳實始尊信此篇而表章之既又為之次其簡編發(fā)其歸趣然后古者大學教人之法圣經(jīng)賢傳之指粲然復明于世雖以熹之不敏亦幸私淑而與有聞焉顧其為書猶頗放失是以忘其固陋采而輯之閑亦竊附已意補其闕略以俟后之君子極知僭逾無所逃罪然于國家化民成俗之意學者修己治人之方則未必無小補云淳熙已酉二月甲子新安朱喜序

  欽定四庫全書
  大學集編卷上     宋 真徳秀 撰
  大學【大舊音防今讀如字】
  子程子曰大學孔氏之遺書而初學入徳之門也于今可見古人為學次第者獨賴此篇之存而論孟次之學者必由是而學焉則庶乎其不差矣【朱子曰學問須以大學為先次孟子次論語次中庸工夫密規(guī)摹大○今人讀書且從易曉易解處去讀如大學中庸語孟四書道理粲然人只是不去看若理防得此四書何書不可讀何理不可究何事不可處也○此書首尾具備易以推尋○今且須熟究一個大學作間架卻以他書填補去如此看得一兩書便自占得分數(shù)多卻易為力圣賢之言難精難者既精則后面粗者卻易曉○大學一書如行程相似自某處到某處防里自某處到某處防里識得行程須便行始得若只讀得空殻子亦無益也○大學是一個腔子而今卻要去填教實如他説格物自家須是去格物后填敎實著如他説誠意自家須是去誠意后亦填教實著○大學是修身治人底規(guī)摹如人起屋相似須先打個地盤地盤既成則可舉而行之矣○大學重處都在前面后面工夫漸漸輕了只是揩磨在○今人卻是為人而學某所以教諸公讀大學且看古人為學是如何是理防甚底事諸公愿為古人之學乎愿為今人之學乎○明徳如八牎玲瓏致知格物各從其所明處去今人不曽做得小學工夫一旦學大學是以無下手處今且當自持敬始使端慤純一專靜然后能致知格物○大學揔説了又逐段更説許多道理圣賢怕有些子照管不到節(jié)節(jié)覺察將去到這里有恁地病到那里有恁地病○大學是為學綱目先通大學立定綱領(lǐng)其他經(jīng)皆雜説在里許通得大學了去看他經(jīng)方見得此是格物致知事此是正心誠意事此是修身事此是齊家治國平天下事○問讀大學如何答云稍通方要讀論語先生曰且未要讀論語大學稍通正好著心精讀如何便住卻讀此書功深則用博昔尹和靖見伊川半年方得大學西銘看今人半年要讀多少書某且要人讀此是如何縁此書卻不多而規(guī)摹周備○此一個心須每日提撕令常惺覺頃刻放寛便隨物流轉(zhuǎn)無復収拾如今大學一書豈在看他言語正欲驗之于心如何如好好色如惡惡臭試驗之吾心好善惡惡果能如此乎閑居為不善見君子則掩其不善而著其善是果有此乎一有不致則勇猛奮躍不已必有長進處今不知如此則書自書我自我何益之有○問大學曰看圣賢説話所謂坦然若大路然止縁后來人説得﨑嶇所以圣賢意思難見○圣人不令人懸空窮理須要格物者是要人就那上見得道理破便實只如大學一書有正經(jīng)有解有或問看來看去不用或問只看注解便了乆之又只看正經(jīng)便了又乆之自有一部大學在我胷中而正經(jīng)亦不用矣然不用某許多工夫亦看某底不出不用圣賢許多工夫亦看圣賢底不出○問朱敬之有異聞乎曰得一日教看大學曰我平生精力盡在此書先須通此方可讀他書○橫渠云如中庸大學直須句句理會過使其言互相發(fā)明今讀大學亦然某年十七八時讀中庸大學每早起須誦十遍今大學可且熟讀】○
  大學之道在明明徳在親民在止于至善【程子曰親當作新○大學者大人之學也明明之也明徳者人之所得乎天而虛靈不昧以具眾理而應萬事者也但為氣稟所拘人欲所蔽則有時而昏然其本體之明則有未嘗息者故學者當因其所發(fā)而遂明之以復其初也新者革其舊之謂也言既自明其明徳又當推以及人使之亦有以去其舊染之汚也止者必至于是而不遷之意至善則事理當然之極也言明明徳新民皆當止于至善之地而不遷葢必其有以盡夫天理之極而無一毫人欲之私也此三者大學之綱領(lǐng)也○或問大學之道吾子以為大人之學何也曰此對小子之學言之也曰敢問其為小子之學何也曰愚于序文已略陳之而古法之冝于今者亦既輯而為書矣學者不可以不之考也曰吾聞君子務其逺者大者小人務其近者小者今子方將語人以大學之道而又欲其考乎小學之書何也曰學之大小固有不同然其為道則一而已是以方其幼也不習之于小學則無以収其放心養(yǎng)其徳性而為大學之基本及其長也不進之于大學則無以察夫義理措諸事業(yè)而収小學之成功是則學之大小所以不同特以少長所集之異宜而有髙下深淺先后緩急之殊非若古今之辨義利之分判然如薫蕕冰炭之相反而不可以相入也今使防學之士必先有以自盡乎灑埽應對進退之閑禮樂射御書數(shù)之習俟其既長而后進乎明徳新民以止于至善是乃次第之當然又何為而不可哉曰防學之士以子之言而得循序漸進以免于躐等陵節(jié)之病則誠幸矣若其年之既長而不及乎此者欲反從事于小學則恐其不免于捍格不勝勤苦難成之患欲直從事于大學則又恐其失序無本而不能以自逹也則如之何曰是其歳月之已逝者則固不可得而復追矣若其功夫之次第條目則豈遂不可得而復補邪葢吾聞之敬之一字圣學所以成始而成終者也為小學者不由乎此固無以涵養(yǎng)本原而謹夫灑埽應對進退之節(jié)與夫六藝之教為大學者不由乎此亦無以開發(fā)聦明進徳修業(yè)而致夫明徳新民之功也是以程子發(fā)明格物之道而必以是為説焉不幸過時而后學者誠能用力于此以進乎大而不害兼補乎其小則其所以進者將不患于無本而不能以自逹矣其或摧頽已甚而不足以有所兼則其所以固其肌膚之會筋骸之束而養(yǎng)其良知良能之本者亦可以得之于此而不患其失之于前也顧以七年之病而求三年之艾非百倍其功不足以致之也若徒歸咎于既往而所以補之于后者又不能以自力則吾見其捍格勤苦日有甚焉而身心顛倒?瞀迷惑終無以為致知力行之地矣況欲有以及乎天下國家也哉曰然則所謂敬者又若何而用力邪曰程子于此甞以主一無適言之矣甞以整齊嚴肅言之矣至于門人謝氏之説則又有所謂常惺惺法者焉尹氏之説則又有所謂其心収斂不容一物者焉觀是數(shù)説足以見其用力之方矣曰敬之所以為學之始者然矣其所以為學之終也柰何曰敬者一心之主宰而萬事之本根也知其所以用力之方則知小學之不能無賴于此以為始知小學之賴此以始則夫大學之不能無賴乎此以為終者可以一以貫之而無疑矣葢此心既立而由是格物致知以盡事物之理則所謂尊徳性而道問學由是誠意正心以修其身則所謂先立其大者而小者不能奪由是齊家治國以及平天下則所謂修己以安百姓篤恭而天下平是皆未始一日而離乎敬也然則敬之一字豈非圣學始終之要也哉○曰然則此篇所謂在明明徳在新民在止于至善者亦可得而聞其説之詳乎曰天道流行發(fā)育萬物其所以為造化者隂陽五行而已而所謂隂陽五行者又必有是理而后有是氣及其生物則又必因是氣之聚而后有是形故人物之生必得是理然后有以為健順仁義禮智之性必得是氣然后有以為魂魄五臟百骸之身周子所謂無極之眞二五之精妙合而凝者正謂是也然以其理而言之則萬物一原固無人物貴賤之殊以其氣而言之則得其正且通者為人得其偏且塞者為物是以或貴或賤而不能齊也彼賤而為物者既梏于形氣之偏塞而無以充其本體之全矣惟人之生乃得其氣之正且通者而其性為最貴故其方寸之間虛靈洞澈萬理咸偹葢其所以異于禽獸者正在于此而其所以可為堯舜而能參天地以賛化育者亦不外焉是則所謂明徳者也然其通也或不能無清濁之異其正也或不能無美惡之殊故其所賦之質(zhì)清者智而濁者愚美者賢而惡者不肖又有不能同者必其上智大賢之資乃能全其本體而無少不明其有不及乎此則其所謂明徳者已不能無蔽而失其全矣況乎又以氣質(zhì)有蔽之心接乎事物無窮之變則其目之欲色耳之欲聲口之欲味鼻之欲臭四肢之欲安佚所以害乎其徳者又豈可勝言也哉二者相因反覆深固是以此徳之明日益昬昧而此心之靈其所知者不過情欲利害之私而已是則雖曰有人之形而實何以逺于禽獸雖曰可以為堯舜而參天地而亦不能有以自充矣然而本明之體得之于天終有不可得而昧者是以雖其昬蔽之極而介然之頃一有覺焉則即此空隙之中而其本體已洞然矣是以圣人施教既己養(yǎng)之于小學之中而后開之以大學之道其必先之以格物致知之説者所以使之即其所養(yǎng)之中而因其所發(fā)以啟其明之之端也繼之以誠意正心修身之目者則又所以使之因其已明之端而反之于身以致其明之之實也夫既有以啟其明之之端而又有以致其明之之實則吾之所得于天而未嘗不明者豈不超然無有氣質(zhì)物欲之累而復得其本體之全哉是則所謂明明徳者而非有所作為于性分之外也然其所謂明徳者又人人之所同得而非有我之所得私也向也俱為物欲之所蔽則其賢愚之分固無以大相逺者今吾既幸有以自明矣則視彼眾人之同得乎此而不能自明者方且甘心迷惑沒溺于卑污茍賤之中而不自知也豈不為之惻然而思有以救之哉故必推吾之所自明者以及之始于齊家中于治國而終及于平天下使彼有是明徳而不能自明者亦皆有以自明而去其舊染之污焉是則所謂新民者而亦非有所付畀増益之也然徳之在己而當明與其在民而當新者則又皆非人力之所為而吾之所以明而新之者又非可以私意茍且而為也是其所以得之于天而見于日用之間者固己莫不各有本然一定之則程子所謂以其義理精微之極有不可得而名者故姑以至善目之而傳所謂君之仁臣之敬子之孝父之慈與人交之信乃其目之大者也眾人之心固莫不有是而或不能知學者雖或知之而亦鮮能必至于是而不去此為大學之教者所以慮其禮雖粗復而有不純己雖粗克而有不盡且將無以盡夫修已治人之道故必指是而言以為明徳新民之標的也欲明徳而新民者誠能求必至是而不容其少有過不及之差焉則其所以去人欲而復天理者無毫髪之遺恨矣大抵大學一篇之指緫而言之不出乎八事而八事之要緫而言之又不出乎此三者此愚所以斷然以為大學之綱領(lǐng)而無疑也然自孟子沒而道學不得其傳世之君子各以其意之所便者為學于是乃有不務明其明徳而徒以政教法度為足以新民者又有愛身獨善自謂足以明其明徳而不屑乎新民者又有略知二者之當務顧乃安于小成狃于近利而不求止于至善之所在者是皆不考乎此篇之過其能成已成物而不謬者鮮矣○天之賦于人物者謂之命人與物受之者謂之性主于一身者謂之心有得于天而光明正大者謂之明徳○明徳未嘗息時時發(fā)見于日用之間如見非義而羞惡見孺子入井而惻隱見尊賢而恭敬見善事而嘆慕皆明徳之發(fā)見也如此推之極多但當因其所發(fā)而推廣之○明徳者人之所得乎天而虛靈不昧以具眾理而應萬事者也禪家則但以虛靈不昧者為性而無以具眾理以下之事○問徳是心中之理否曰便是心中道理光明鑒照毫髪不差○此明徳是天之予我者莫令污穢常有以明之○學者須是為己圣人教人只在大學第一句明明徳上以此立心則如今端容貎亦為已也讀書窮理亦為己也做得一件事是實亦為已也圣人教人持敬只是須著從這里説起其實若知為己后則自然著敬○為學只在明明徳一句君子存之存此而已小人去之去此而己一念竦然自覺其非便是明之之端○大學在明明徳一句當常常提撕能如此便有進歩處蓋其原自此發(fā)見人只一心為本存得此心于事物方知有脈絡貫通處○在明明徳須是自家見得這物事光明燦爛常在目前始得○或以明明徳譬之磨鏡曰鏡猶磨而后明若人之明徳則未甞不明雖其昬蔽之極而其善端之發(fā)終不可絶但當于其所發(fā)之端而接續(xù)光明之令其不昧則其全體大用可以盡明且如人知己徳之不明而欲明之只這知其不明而欲明之者便是明徳就這里便明將去○明徳是自家心中許多道理在這里本是個明底物事初無暗昧如羞惡是非辭遜惻隱皆欲自家心里出來觸著物便有個物出何甞不明縁為物欲所蔽故其明易昬如鏡本明被外物防污則不明了少間磨了則其明又能照物○問明徳章句自覺胷中甚昧先生云這明徳亦不甚昧如羞惡是非惻隱辭遜此是心中原有此等物發(fā)而為惻隱這便是仁發(fā)而為羞惡這便是義發(fā)而為辭遜是非便是禮智看來這個亦不是甚昧但恐于義理差誤處有似是而非者未能分別耳○問在明明徳云云曰不消如此説只要著實去體察行之于身須是眞個明得這明徳是怎生地明是如何了得它虛靈不昧須是眞個不昧具得眾理應得萬事只恁地説不濟得事又曰如格物致知誠意正心修身五者皆明明徳事格物致知便是要知得分明誠意正心修身便是要行得分明若是格物致知有所未盡便是知得這明徳未分明意未盡誠便是這徳有所未明心有不正則徳有所未明身有不修則徳有所未明須是意不可有頃刻之不誠心不可有頃刻之不正身不可有頃刻之不修這明徳方常明或曰所謂明徳工夫也只在讀書上曰固是在讀書上然亦不専是讀書事上也要理會書之所載者固要逐件理會也有書所不載而事上合當理會者也有古所未有底事而今之所有當理會者極多端○學者當因其所發(fā)而遂明之是如何曰人固有理會得處如孝于親友于弟如水之必寒火之必熱不可謂他不知但須去致極其知因理防得底推之于理防不得底自淺以致深自近以致逺○明徳謂本有此明徳也孩提之童無不知愛其親及其長也無不知敬其兄其良知良能本自有之只為私欲所蔽故揞而不明所謂明明徳者求所以明之也譬如鏡焉本是個明底物縁為塵昬卻故不能照須是磨去塵垢然后鏡明○問明徳而不能推之以新民可謂是自私曰徳既明自然是著新民然亦有一種人不如此此便是釋老之學這個道理人人有之不是自家可專獨之物既是明得此理須當推以及人使各明其徳豈可説我自防了我自樂之不與人共○至善只是十分是處○至善猶今人言極好○凡曰善者固是好然方是好未是極好處必到極處便是道理十分盡頭無一毫不盡故曰至善○至善是極好處且只如孝冬溫夏凊昬定晨省雖然是孝底事然須是能聽于無聲視于無形方始得是盡得所謂孝○問章句中解止字云必至于是而不遷如何曰未至其地而求其至既至其地則不當遷動而之他也○問在止于至善至善者先生云事物當然之極也恐與伊川説艮其止止其所也之義一同謂夫有物必有則如父止于慈子止于孝君止于仁臣止于敬萬物庶事莫不各得其所得其所則安失其所則悖所謂止其所者即止于至善之地也先生云只是如此○孩提之童無不知愛其親及其長也無不知敬其兄此良心也良心便是明徳○問何謂明徳先生曰我之所得以生者有許多道理在里其光明處乃所謂明徳也明明徳者是指全體之妙下面許多節(jié)目皆是靠明徳做去又問既曰明徳又曰至善何也先生曰明得一分便有一分明得十分便有十分明得十分乃是極至處也又曰明徳是下手做至善是行到極處○問明徳至善莫是一個否曰至善是明徳中有此極至處如君止于仁臣止于敬父止于慈子止于孝與國人交止于信此所謂在止于至善又當知所謂如何而為止于仁如何而止于敬如何而止于慈孝與國人交之信這里便用究竟一個下工夫處曰止莫是止于此而不過否曰固是過與不及皆不濟事仁敬慈孝誰能到得這里聞有不及者矣未聞有過于此者也○問新民如何止于至善荅曰事事皆有至善處已也要止于至善人也要止于至善蓋天下只是一個道理在他雖不能在我之所以望他者則不可不如是也○問大學至善不是明徳外別有所謂善只就明徳中到極處便是否曰是也明徳中也有至善新民中也有至善皆要使到那極處至善隨處皆有修身中也有至善亦要到那盡處齊家中也有至善皆要到那盡處至善只是以其極言不特是理會到極處做亦要做到極處○韓文公謂軻之死不得其傳自秦漢以來豈無人亦只是無那至善見不到十分極好處做亦不做到十分極處○明徳是我得之于天而方寸中光明底物事統(tǒng)而言之仁義禮智以其發(fā)見而言之如惻隱羞惡之類其見于實用而言之如事親從兄是也如此等徳不待自家明之但從來為氣稟所拘物欲所蔽而此等徳一向暗昧更不光明而今卻在挑剔揩磨出來以復向來得之于天者此便是明明徳我既是明得個明徳見他人為氣稟物欲所昬自家豈不惻然欲有以新之使之亦如我桃剔揩磨以革其向來氣稟物欲之昬而復其得之于天者此便是新民然明徳新民初非是人力私意所為本有一個當然之則過之不可不及亦不可且以孝言之孝是明徳然亦自有當然之則不及則固不是若是過其則必有刲股之事須是要到當然之則田地而不遷此方是止于至善○欲新民而不止于至善是不以堯之所以治民者治民也明明徳是欲去長安止于至善是已到長安也○明徳新民皆當止于極好處止之為言未到此處便住不可謂止到得此而不得守亦不可言止止者止于是而不遷之意或問明明徳是自已事可以做得到極好處若新民則在人如何得他極好處曰且教自家先明得盡然后漸民以仁摩民以義如孟子所謂勞之來之匡之直之輔之翼之又從而振徳之如此變化他自然解到極好處○先生問友仁曰公近日看大學或問如何曰粗曉其義但恐未然先生舉一二處令友仁説先生曰如何是収其放心養(yǎng)其徳性曰放心者或心起邪思意有妄念耳聽邪言目觀亂色口談不道之言至于手足動之不以禮皆是放也収者便于邪思妄念處截斷不續(xù)至于耳目言動皆然此乃謂之収既能収其放心徳性自然養(yǎng)得不是収放心之外又養(yǎng)個徳性也先生曰看得也好○問或問以七年之病求三年之艾非百倍其功不足以致之人于己失學后須如此勉強奮勵方得曰失時而后學必著如此趲補得前許多欠闕處人一能之已百之人十能之己千之若不如是悠悠度日一日不做得一日工夫只見沒長進如何要塡補前面○今人不曾做得小學工夫一旦學大學是以無下手處今且當自持敬始使端的純一靜專然后能致知格物敬字是徹頭徹尾工夫自格物致知至治國平天下皆不外此○問或問中健順仁義禮智之性曰此承上文隂陽五行而言健陽也順陰也四者五行也分而言之仁禮屬陽義智屬隂○問或問説仁義禮智之性添健順字如何曰此健順只是那隂陽之性○問氣則有清濁而理則一同如何曰固是如此理者如一寳珠在圣賢則如置在清水中其輝光自然發(fā)見在愚不肖者如置在濁水中須是澄去泥沙則光方可見至如萬物亦有此理天何甞不將此理與他只為氣昬塞如置寳珠于濁泥中不復可見然物類中亦有知君臣母子知祭知時者亦是其中有一線明處然而不能如人者只為他不能克治耳○曰天地之氣有清有濁若值得晦暗昬濁底氣這便稟受得不好了既是如此又加以應接事物逐逐于利欲故本來明徳只管昬塞了故大學必教人如此用工到后卻會復得初頭渾全底道理○問或問中介然之頃一有覺焉則其本體已洞然矣須是就這些覺處便致知充廣將去曰然如擊石之火只是些子才引著便可以燎原若必欲等大覺了方去格物致知如何等得那個覺是物格知至了人徹悟到恁地時事都了若是介然之覺一日之閑其發(fā)也無時無數(shù)只要人識認得操持充養(yǎng)將去○問程子以其義理精微之極始以至善目之之語曰大抵至善只是極好處十分端正恰好無一毫不是處無一毫不到處且如事君必當如舜之所以事堯而后喚做敬治民必當如堯之所以治民而后喚做仁不獨如此凡事皆有個極好處○至善只是明徳極盡處至纎至悉無所不盡○至善便如今人説極是且如説孝孟子説博奕好飲酒不顧父母之養(yǎng)此是不孝到得會奉養(yǎng)其親也似煞強得這個又須看如曾子之養(yǎng)志而后為能養(yǎng)這又似好了又當如所謂先意承志諭父母于道不遺父母惡名使國人稱須道幸哉有子如此方好○自謂能明其徳而不屑乎新民者如佛老便是不務明其明徳而以政教法度為足以新民者如管仲之徒便是略知明徳新民而不求止于至善者如前日所論王通便是如此看他于己分上亦甚修飭其論為治本末亦有條理甚有志于斯世只是規(guī)摹淺狹不曽就本原上著功便做不徹須是無所不用其極方始是看古之圣賢別無用心只這兩者是吃緊處明明徳便欲無一毫私欲新民便欲人于事事物物上皆是當】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靜靜而后能安安而后能慮慮而后能得【后與后同后做此○止者所當止之地即至善之所在也知之則志有定向靜謂心不妄動安謂所處而安慮謂處事精詳?shù)弥^得其所止】物有本末事有終始知所先后則近道矣【明徳為本新民為末知止為始能得為終本始所先末終所后此結(jié)上文兩節(jié)之意○問云云何也曰此推本上文之意言明徳新民所以止于至善之由也蓋明徳新民固皆欲其止于至善然非先有以知夫至善之所在則不能有以得其所當止者而止之如射者固欲其中夫正鵠然不先有以知其正鵠之所在則不能有以得其所當中者而中之也知止云者物格知至而于天下之事皆有以知其至善之所在是則吾所當止之地也能知所止則方寸之閑事事物物皆有定理矣理既有定則無以動其心而能靜矣心既能靜則無所擇于地而能安矣能安則日用之閑從容閑暇事至物來有以揆之而能慮矣能慮則隨事觀理極深研幾無不各得其所止之地而止之矣然既眞知所止則其必得所止固己不甚相逺其閑四節(jié)蓋亦推言其所以然之故有此四者非如孔子之志學以至從心孟子之善信以至圣神實有等級之相懸為終身經(jīng)歴之次序也○定以理言故曰有靜以心言故曰能○定靜之説定是理靜在心既定于理心便防靜若不定于理則此心只是東走西走○安只是無?兀之意才不紛擾便安問如此則靜與安無分別先生曰此二字自有淺深○靜是就心止説安是就身上説○能安者以地位言之也在此則此安在彼則彼安在富貴亦安在貧賤亦安○能安者隨所處而安無所擇地而安能慮是見于應事處能慮○慮是思之重復詳審者○慮是研幾○安而后能慮不審此一句如何先生曰若不如此則自家先已紛擾安能慮○問大學知止章中所謂定靜安終未深瑩先生曰知止只是識得一個去處既已識得即心中便定更不他求如求之彼又求之此即是未定定而后能靜靜而后能安此亦相去不逺但有淺深耳與中庸動變化相類皆不甚相逺○大學定靜安頗相似定謂所止各有定理靜謂遇物來能不動安謂隨所寓而安安蓋深于靜也○問安而后能慮曰先是自家心安了有些事來方始思量區(qū)處得當如今人先是自家這里鶻突了到事來便都區(qū)處不下旣欲為此又欲若彼既欲為東又欲向西便是不能慮然這也從知止説下來若知其所止自然如此這卻不消得工夫若知所止如火之必熱如水之必深如食之必飽如飲之必醉若知所止便見事事決定是如此決定著做到如此地位欠闕些子便自住不得且如説事父母能竭其力事君能致其身人多防説得過只是多不曽見得決定著竭其力處決定著致其身處若決定見得著如此看如何也須要到竭其力處須要到致其身處且如而今事君若不見得決定著致其身則在內(nèi)親近必不能推忠竭誠有犯無隱在外任使必不能展布四體有殞無二無求生以害仁有殺身以成仁這若不是見得到如何防恁地○知止只是知有這個道理也須是得其所止方是若要得其所止直是能慮方得能慮卻是緊要知止如知為子而必孝知為臣而必忠能得是身親為忠孝之事若徒知這個道理至于事親之際為私欲所汩不能盡其孝事君之際為利祿所汩不能盡其忠這便不是能得矣能慮是見得此事合當如此便如此做○問知止矣如何于此復説能慮先生曰既知此理更須是審思而行且如知孝于事親須思所以為事親之道○問知止而后有定荅曰須是灼然知得物理當止之處心自會定又問上既言知止了何更待慮而后能得荅曰知止是知事事物物各有其理到慮而后能得處便是得所以處事之理○問知止便是知至否曰知止就事上説知至就心上説知止知事之所當止知至則心之知識無不盡又問知止能慮之別曰知止是知事物所當止之理到得臨事又須研幾審處方能得所止○問知與得如何分別曰知只是方知得便是在手○知者知其所止得者得其所止○問知止至能得其閑有工夫否曰有次序無工夫才知止自然相因而見只知止處便是工夫○定對動而言初知所止是動底方定方不走作如水之初定靜則定得來乆物不能撓處山林亦靜處廛市亦靜安則靜者廣無所適而不安靜固安動亦安看處甚事皆安然不撓安然后能慮今人心中搖漾不定疊還能處得事否慮者思之精審也人之處事于叢冗急遽之際而不錯亂者非安不能圣人言雖不多及至推出來便有許多説話在人細看之耳○問知止得止莫稍有差別否曰然知止是如射者之于的得止是已中其的○或又問何故知止而定靜安了又復言慮曰且如可以予可以無予可以取可以無取可以死可以無死這上面有幾許商量在○問大學知止能得一叚先生曰只是這個物事滋長得頭面自各別今未要理會許多次第且要先理會個知止待將來熟時便自見得○物亦有該事而言者如仁者不過乎物所謂物亦只是事○問事物何以別曰對言則事是事物是物獨言物則兼事在其中】古之欲明明徳于天下者先治其國欲治其國者先齊其家欲齊其家者先脩其身欲脩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誠其意欲誠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治平聲后仿此○明明徳于天下者使天下之人皆有以明其明徳也心者身之所主也誠實也意者心之所發(fā)也實其心之所發(fā)欲其一于善而無自欺也致推極也知猶識也推極吾之知識欲其所知無不盡也格至也物猶事也窮至事物之理欲其極處無不到也此八者大學之條目也○問云云何也曰此言大學之序其詳如此蓋綱領(lǐng)之條目也格物致知誠意正心脩身者明明徳之事也齊家治國平天下者新民之事也格物致知所以求知至善之所在自誠意以至于平天下所以求得夫至善而止之也所謂明明徳于天下者自明其明徳而推以新民使天下之人皆有以明其明徳也人皆有以明其明徳則各誠其意各正其心各脩其身各親其親各長其長而天下無不平矣然天下之本在國故欲平天下者必先有以治其國國之本在家故欲治國者必先有以齊其家家之本在身故欲齊家者必先有以脩其身至于身之主則心也一有不得其本然之正則身無所主雖欲勉強以脩之亦不可得而脩矣故欲脩身者必先有以正其心而心之發(fā)其意也一有私欲雜乎其中而為善去惡或有未實則心為所累雖欲勉強以正之亦不可得而正矣故欲正心者必先有以誠其意若夫知則心之神明妙眾理而宰萬物者也人莫不有而或不能使其表里洞然無所不盡則隱微之間眞妄錯雜雖欲勉強以誠之亦不可得而誠矣故欲誠意者必先有以致其知致者推致之謂如喪致乎哀之致言推之而至于盡也至于天下之物則必各有所以然之故與其所當然之則所謂理也人莫不知而或不能使其精粗隱顯究極無余則理所未窮知必有蔽雖欲勉強以致之亦不可得而致矣故致知之道在乎即事觀理以格夫物格者極至之謂如格于文祖之格言窮之而至其極也此大學之條目圣賢相傳所以教人為學之次第至為纎悉然漢魏以來諸儒之論未聞有及之者至唐韓子乃能援以為説而見于原道之篇則庶幾其有聞矣然其言極于正心誠意而無曰致知格物云者則是不探其端而驟語其次亦未免于擇焉不精語焉不詳之病矣何乃以是而議荀揚哉○致知乃本心之知如一面鏡子本全體通明只被昬翳了而今逐旋磨去使四邊皆照見其明無所不到○所謂窮理者事事物物各自有一事一物底道理窮之須要周盡若見得一邊不見一邊便不該通窮之未得更須款曲推明蓋天理在人終有明處大學之道在明明徳謂人合下更有此明徳雖為物欲掩蔽然這些明底道理未甞泯絶須從明處漸漸推將去窮到是處吾心亦自有準則窮理之初如攻堅物必尋其罅隙可入之處乃從而擊之則用力為不難矣孟子論四端便各自有個柄靶仁義禮智皆有頭緒可尋即其所發(fā)之端而求其可見之體莫非可窮之理也○問致知莫只是致察否曰如讀書而求其義處事而求其當接物存心察其是非邪正皆是也○致知所以求為眞知眞知是要徹骨都見得透○問道之不明蓋是后人舍事跡以求道先生曰所以古人只道格物有物便有理若無事親事君底事何處得忠孝○格物不説窮理卻言格物蓋言理則無可捉摹理與物有時而離言物則理自在自是離不得○窮理二字不若格物之為切便就事物上窮格○人多把這道理作一個懸空底物大學不説窮理只説個格物是要人就事物上理防如此方見得實體所謂實體非就事物上見不得○格盡也須是窮得盡到十分方是格物○問格物最難日用閑應事處平直者卻易見如交錯疑似處要如此則彼礙要如彼則此礙不審何以窮之曰如何一頓便要格得恁地且要見得大綱且看個大胚摹是恁地方就里面旋旋做細如樹初閑且先斫倒在這里逐旋去皮方始出細若難曉易曉底一齊都要理會得也不解恁地但不失了大綱理防一重了里面又見一重一重了又見一重以事之詳略言理防一件又一件以理之淺深言理會一重又一重只管理防須有極盡時博學之審問之慎思之明辨之成四節(jié)次第恁地方是○窮理格物如讀經(jīng)看史應接事物理防個是處皆是格物只是常教此心存莫教他閑沒個勾當處公且道如今不去學問時此心頓放那處○格物須是從切已處理防去待自家者已定疊然后漸漸推去這便是能格物○物謂事物也須窮極事物之理到盡處便有一個是一個非是底便行非底便不行凡自家身心上皆須體驗得一個是非若講論文字應接事物各各體驗漸漸推廣地歩自然寛闊○問物者理之所在人所必有而不能無者何者為切先生云君臣父子兄弟夫婦朋友皆人所不能無者但學者須要窮格得盡事父母則當盡其孝處兄弟則當盡其友如此之類須是要見得盡若有一毫不盡便是窮格不至也○格物須眞見得決定是如此為子豈不知是要孝為臣豈不知是要忠人皆知得是如此然須當眞見得子決定是合當孝臣決定是合當忠決定如此做始得○問格物須合內(nèi)外始得曰他內(nèi)外未甞不合自家知得物之理如此則因其理之自然而應之便見合內(nèi)外之理目前事事物物皆有至理如一草一木一禽一獸皆有理草木春生秋殺好生惡死仲夏斬陽木仲冬斬隂木皆是順隂陽道理自家知得萬物均氣同體見生不忍見死聞聲不忍食肉非其時不伐一木不殺一獸不殺胎不殀夭不覆巢此便是合內(nèi)外之理○圣人只説格物二字便是要人就事物上理防且自一念之微以至事事物物若靜若動凡居處飲食言語無不是事無不各有個天理人欲須是逐一驗過雖在靜處坐亦須驗個敬肆敬便是天理肆便是人欲如居處便須驗得敬與不敬有一般人専要就寂然不動上理防及其應事卻七顛八倒倒了又牽動他寂然底又有人専要理防事卻于根本上全無工夫須是徹上徹下表里洞徹如居仁便自能由義由義便是居仁敬以直內(nèi)便能義以方外義以方外便是敬以直內(nèi)○問格物則恐有外馳之病荅曰若合做則雖治國平天下之事亦是已事周公思兼三王以施四事其有不合者仰而思之夜以繼日幸而得之坐以待旦不成也説道外馳又問若如此則恐身在此而心不在此視而不見聽而不聞食而不知其味有此等患荅曰合用他處也著用又問如此則不當論其內(nèi)外但當論合為與不合為先生頷之○問知者妙眾理而宰萬物者也何謂妙眾理曰大凡道理皆是我自有之物非從外得所謂知者便只是知得我底道理非是以我之知去知彼道理也道理固本有用知方發(fā)得出來若無知道理何從而見所以謂之妙眾理猶言能運用眾理也運用字有病故只下得妙字○問莫不有以知夫所以然之故與其所當然之則當然之則如君之仁臣之敬子之孝父之慈所以然之故如君何故用仁臣何故用敬父何故用慈子何故用孝曰所以然之故即是更上面一層如君之所以仁蓋君是個主腦百姓人民土地皆屬他管他自是用仁愛非説是為君子不得已以仁愛行之自是理合如此試以一家論之為家長者便用愛一家之人惜一家之物自是理合如此若天使之然又如父之所以慈子之所以孝蓋父子本同一氣只是一人之身分成兩個其恩愛相屬自有不期然而然者其他大倫皆然天理使之如此也豈容強為哉且以仁言之只天地生這物時便有個仁他只知生而已從他原頭下來自然有個春夏秋冬初有隂陽有隂陽便有四象金木水火土故賦于人物便有仁義禮智之性自他原頭處便如此了仁則屬春屬木且看春間發(fā)生之功藹然和氣如草木之萌芽初間僅一針許少間漸漸生發(fā)以致枝葉花實變化萬狀便可見他生之意非仁愛何以如此縁他本原處有個仁愛溫和之理如此所以發(fā)之于用自然慈祥惻隱義屬秋屬金是天地自然有個清峻剛烈之氣所以人稟得便自然有裁制便自然有羞惡之心禮智亦然蓋自本原而已然非旋安排教如此也昔龜山問一學者當見孺子入井時其心?惕惻隱何故如此學者曰自然如此山曰豈可只説自然如此了便休須是知其所自來山此語極好又引或人問知覺如何山曰知是知此事覺是覺此理且如知得君之仁臣之敬父之慈子之孝是知此事又知所以仁所以敬所以慈所以孝是覺此理○問格物致知先生曰他所以下格字致字者皆是為自家原有是物但為他物所蔽耳而今便要從那知處推開去是因其所已知而推之以至于無所不知也○知者吾自有此知此心虛明廣大無所不知要當極其至耳今學者豈無一班半防只是為利欲所昬不曽致其知○人之一心本自光明常提撕他起莫為物欲所蔽便將這個做本領(lǐng)然后去格物致知如大學中條目便是材料圣人敎人將許多材料來修持此心令常常光明耳伊川曰我使他思時便思如此方好儻臨事不醒只爭一餉時便為他引去且如何兩眼光□□又白日里在大路上行如何會被別人引去草中也只是我自昬睡或暗地里行便被別人胡亂引去耳但只要自家常醒得他做主宰出乎萬物之上物來便應易理會底便理會得難理防底思量乆之也理防得難理會底理防不得是此心尚皆未明便用提醒他○致知格物只是一個○致知是自我而言格物是就物而言若不格物何縁得知○格物是物物上窮其至理致知是吾心無所不知格物是零細説致知是全體説○孩提之童莫不知愛其親及其長也莫不知敬其兄人皆有是知而不能極盡其知者人欲害之也故學者必須先克人欲以致其知則無不明矣致字如推開去譬如暗室中見些子明處便尋從此明處去忽然出到外面見得大小大明人之致知亦如此也格物是為人君止于仁為人臣止于敬之類事事物物各有個至極之處所謂止者即至極之處也然須是極盡方得乆之又云知在我理在物○致之為義如以手推送去之義凡經(jīng)傳中云致者其義皆如此】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誠意誠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脩身脩而后家齊家齊而后國治國治而后天下平【治去聲后仿此○物格者物理之極處無不到也知至者吾心之所知無不盡也知既盡則意可得而實矣意既實則心可得而正矣修身以上明明徳之事也齊家以下新民之事也物格知至則知所止矣意誠以下則皆得所止之序也○問云云何也曰此覆説上文之意也物格者事物之理各有以詣其極而無余之謂也理之在物者既詣其極而無余則知之在我者亦隨所詣而無不盡矣知無不盡則心之所發(fā)能一于理而無自欺矣意自不欺則心之本體物不能動而無不正矣心得其正則身之所處不至陷于所偏而無不修矣身無不修則推之天下國家亦舉而措之耳豈外此而求之智謀功利之末哉曰篇首之言明明徳以新民為對則固專以自明為言矣后叚于平天下者復以明明徳言之則似新民之事亦在其中何其言之不一而辨之不明邪曰篇首三言者大學之綱領(lǐng)也而以其賔主對待先后次第言之則明明徳者又三言之綱領(lǐng)也至此叚然后極其體用之全而一言以舉之以見夫天下雖大而吾心之體無不該事物雖多而吾心之用無不貫蓋必析之有以極其精而不亂然后合之有以盡其大而無余此又言之序也○知至謂天下事物之理知無不到之謂若知一而不知二知大而不知細知髙逺而不知幽深皆非知之至也要須四至八到無所不知乃為至耳問致知之致知至之至有何分別荅曰上一致字是推致方為也下一至字是已至○致知不是知那人不知底道理只是人面前底且如義利兩件昨日雖看義當為然而卻又説未做也無害見得利不可做卻又説做也無害這便是物未格知未至今日見得義當為決為之利不可做決定是不做心下自信得極這便是物格便是知得至了○物格知至處便是凡圣之關(guān)物未格知未至如何殺也是凡人須是物格知至方能循循不已而入于圣賢之域○某甞謂物格知至后雖有不善亦是白地上黒防物未格知未至縱善也只是黒地上白防○問尋常讀大學未有所得愿請敎曰致知誠意兩節(jié)若打得透時已自是個好人其他事一節(jié)大如一節(jié)病敗一節(jié)小如一節(jié)○問誠意在致知格物后如何曰源頭只在致知知至之后如從上面放水來已自迅流湍決只是臨時又要略略撥剔莫令壅滯耳○致知如一事只知得三分這三分知得者是真實那七分不知者是虛偽為善須十分知善之可好若知得九分而一分未盡只此一分未盡便是鶻突茍且之根少閑説便為惡也不妨便是意不誠所以貴致知窮到極處謂之致○知與意皆出于心知是知覺處意是發(fā)念處○因論誠意曰過此一關(guān)方是人不是賊過得此關(guān)道理方牢固○意誠如蒸餅外面是白麫透里是白麫意不誠如蒸餅外面雖白里面卻只是麤底一般○意誠后推蕩得查滓伶利心盡是義理○致知誠意乃學者兩個關(guān)致知乃夢與覺之關(guān)誠意乃惡與善之關(guān)透得致知之關(guān)則覺不然則夢透得誠意之關(guān)則善不然則惡○問知至而后意誠先生曰意誠只是要情愿做工夫若非情愿亦強不得未過此一關(guān)猶有七分是小人○知若至則意無不誠若知之至雖欲著此物亦留不住東西中央皆著不得若是不誠之人亦不肯盡去亦要留些子在○問知至到意誠之閑意似不聨屬須是別識得天理人欲分明盡去人欲全是天理方誠曰固是這事不易言頁是格物精熟方到居此常無事天理實然有纎毫私欲便能識破他自來防檢慣了譬有賊來便識得便捉得他不曽用工底與賊同眠同食也不知○問知至而后意誠云有知其如此而行又不如此者是如何曰此只是知之未至曰必待行之皆是而后驗其知至歟曰不必如此説而今説與公是知之未至公不信且去就格物窮理上做工夫窮來窮去末后自家真?zhèn)€見得此理是善彼是惡自心甘意肯不去做此方是意誠若猶有一毫疑貳底心便是知未至意未誠乆后依舊去做然學者未能便得防恁地須且致其知工夫積累方防知至○知至而后意誠須是真知了方能誠意知茍未至雖欲誠意固不得其門而入矣惟其胷中了然知得路徑如此知善之當好惡之當惡然后自然意不得不誠心不得不正因指燭曰如防一條燭在中間光明洞逹無處不照雖欲將不好物事來亦沒安頓處自然著他不得若是知未至譬如一盞燈用罩子蓋住則光之所及者固可見光之所不及處則皆黒暗無所見雖有不好物事安頓在后面固不得而知也所以貴格物如佛老之學他非無長處但他只知得一路其知之所及者則路徑甚明無有差錯其知所不及處則皆顛倒錯亂無有是處縁無格物工夫也又問物未格時意亦當誠曰固然豈可説物未能格意便不用誠自始至終意常要誠如人適楚當南其轅豈可謂吾未能到楚且北其轅但知未至時雖欲誠意其道無由如人夜行雖知路從此去但黒暗行不得所以要得致知知至則道理坦然明白安而行之今人之未至者也知道善之當好惡之當惡然臨事不如此者只是實未曽見得若實見得自然行處無差○欲知知之真不真意之誠不誠只看做不做如何只個如此做底便是知至意誠○問知至了意便誠抑是方可做誠意工夫曰也不能恁地説得這個也在人一般人自便能如此一般人自當循序做但知至了意誠便是且如這一件事知得不當如此做末梢又卻如此做便是知得也未至若知得至時便決不如此如人既知鳥喙之不可食水火之不可蹈豈肯便試去食鳥喙蹈水火若是知得未至時意決不能誠○心言其統(tǒng)體意是就其中發(fā)出正心如戒懼不睹不聞誠意如謹獨又曰由小而大意小心大○問心者身之主也意者心之發(fā)也既是意發(fā)于心則意當聽命于心可也今而曰意誠而后心正則是意反為心之管束矣何也曰心之本體何甞不正所以不得其正者蓋由邪惡之念勃勃而興有以動其心也譬之水焉本自瑩凈寜息蓋因波濤洶涌水遂為其所激而動也○心無形影敎人如何撐拄須是從心之所發(fā)處下手先須去了許多惡根如人家里有賦先去了賊方得家中寜如人種田不先去了草如何下種○致知知之始意誠行之始○致知格物十事格得九事通透一事未通透不妨一事只格得九分一分不透最不可凡事不可著個且字且字其病甚多○大學一篇有兩個大節(jié)目物格知至是一個誠意修身是一個才過此二關(guān)了則便可直行將去○問家齊而后國治天下平如堯有丹朱舜有瞽瞍周公有管蔡卻能平治何也曰堯不以天下與丹朱而與舜舜能使瞽瞍不格奸周公能致辟于管蔡使不為亂便是措置得好了然此皆圣人之變處不須如此思量且去理防那常處○先生説大學次序曰致知格物是窮此理誠意正心修身是體此理齊家治國平天下只是推此理要做三節(jié)看○格物致知比治國平天下其事似小然打不透則病痛卻大無進歩處治國平天下規(guī)摹雖大然這里縱有未盡處病痛卻小○一是一切也漢書平帝已一切顔師古注猶如以刀切物取其整齊○大學在明明徳在新民在止于至善此三個是大綱做工夫全在此三句內(nèi)下面知止五句是説效驗如此上面是服藥下面是説藥之效驗】自天子以至于庶人壹是皆以脩身為本【壹是一切也正心以上皆所以脩身也齊家以下則舉此而錯之耳】其本亂而末治者否矣其所厚者薄而其所薄者厚未之有也【本謂身也所厚謂家也此兩節(jié)結(jié)上文兩節(jié)之意○曰治國平天下者天子諸侯之事也卿大夫以下蓋無與焉今大學之敎乃例以明明徳于天下為言豈不為思出其位犯非其分而何以得為為已之學哉曰天之明命有生之所同得非有我之得私也是以君子之心豁然大公其視天下無一物而非吾心之所當愛無一事而非吾職之所當為雖或勢在匹夫之賤而所以堯舜其君堯舜其民者亦未甞不在其分內(nèi)也又況大學之敎乃為天子之元子眾子公侯卿大夫士之適子與國之俊選而設(shè)是皆將有天下國家之責而不可辭者則其所以素教而預養(yǎng)之者安得不以天下國家為已事之當然而預求有以正其本清其源哉后世敎學不明為人君父者慮不足以及此而茍狥于目前是以天下之治日常少亂日常多而敗國之君亡家之主常接跡于當世亦可悲矣論者不此之監(jiān)而反以圣法為疑亦獨何哉大抵以學者而視天下之事以為已事之所當然而為之則雖甲兵錢谷籩豆有司之事皆為已也以其可以求知于世而為之則雖割股廬墓弊車羸馬亦為人耳善乎張子敬夫之言曰為已者無所為而然者也此其語意之深切蓋有前賢所未發(fā)者學者以是而日自省焉則有以察乎善利之閑而無毫厘之差矣○為已者無所為而然無所為只是見得自家合當做不是要人道好如甲兵錢谷籩豆有司到當自家理會便理會不是為別人了理會如割股廬墓一則是不忍其親之病一則是不忍其親之死這都是為己若因要人知了去恁地便是為人○問子房以家世相韓故從少年結(jié)士欲為韓報仇這是有所為否曰他當初只一心欲為國報仇只見這是個臣子合當做底事不是為別人不是要人知○有所為者是為人也這須是見得天下之事實是已所當為非吾性分之外所能有然后為之而無為人之弊耳且如哭死而哀非為生者今人吊人之喪若以為亡者平日與吾善厚真?zhèn)€可哭哭之發(fā)于中心此固出于自然者又有一般人欲亡者家人知我如此而哭者便不是這便是為人又如人做一件善事是自家自肯去做非待人敎自家做方勉做此便不是為人也○問割股一事如何曰割股固自不是若誠心為之不求人知亦庶幾今有以此要譽者】
  右經(jīng)一章蓋孔子之言而曽子述之【凡二百五字】其傳十章則曽子之意而門人記之也舊本頗有錯簡今因程子所定而更考經(jīng)文別為序次如左【凡千五百四十六字○凡傳文雜引經(jīng)傳若無統(tǒng)紀然文理接續(xù)血脈貫通深淺始終至為精宻熟讀詳味乆當見之今不盡釋也○曰子謂正經(jīng)蓋夫子之言而曽子述之其傳則曾子之意而門人記之何以知其然也曰正經(jīng)辭約而理備言近而指逺非圣人不能及也然以其無他左驗且意其或出于古昔先民之言也故疑之而不敢質(zhì)至于傳文或引曾子之言而又多與中庸孟子者合則知其成于曾氏門人之手而子思以授孟子無疑也蓋中庸之所謂明善即格物致知之功其曰誠身即誠意正心修身之效也孟子之所謂知性者物格也盡心者知至也存心養(yǎng)性修身者誠意正心修身也其他如謹獨之云不慊之説義利之分常言之序亦無不脗合焉者故程子以為孔氏之遺書學者之先務而論孟猶處其次焉亦可見矣曰程子之先是書而后論孟又且不及乎中庸何也曰是書垂世立教之大典通為天下后世而言者也論孟應機接物之防言或因一時一事而發(fā)者也是以是書之規(guī)摹雖大然其首尾該備而綱領(lǐng)可尋節(jié)目分明而工夫有序無非切于學者之日用論孟之為人雖切然而問者非一人記者非一手或先后淺深之無序或抑揚進退之不齊其閑蓋有非初學日用之所及者此程子所以先是書而后論孟蓋以其難易緩急言之而非以圣人之言為有優(yōu)劣也至于中庸則又圣門傳授極致之言尤非后學之所易得而聞者故程子之教未遽及之豈不又以為論孟既通然后可以及此乎蓋不先乎大學無以提挈綱領(lǐng)而盡論孟之精微不參之論孟無以融貫會通而極中庸之歸趣然不會其極于中庸則又何以建立大本經(jīng)綸大經(jīng)而讀天下之書論天下之事哉以是觀之則務講學者固不可不急于四書而讀四書者又不可不先于大學亦已明矣今之教者乃或棄此不務而反以他説先焉其不溺于虛空流于功利而得罪于圣門者幾希矣】
  康誥曰克明徳【康誥周書克能也】大甲曰顧諟天之明命【大讀作泰諟古是字○大甲商書顧謂常目在之也諟猶此也或曰審也天之明命即天之所以與我而我之所以為徳者也常目在之則無時不明矣】帝典曰克明峻徳【峻書俊字○帝典堯典虞書峻大也】皆自明也【結(jié)所引書皆言自明已徳之意○或問克明徳者何也曰此言文王能明其徳也蓋人莫不知徳之當明而欲明之然氣稟拘之于前物欲蔽之于后是以雖欲明之而有不克也文王之心渾然天理亦無待于克之而自明矣然猶云爾者亦見其獨能明之而他人不能又以見夫未能明者之不可不致其克之之功也○曰顧諟天之明命何也曰人受天地之中以生故人之明徳非他也即天之所以命我而至善之所存也是其全體大用蓋無時而不發(fā)見于日用之閑人惟不察于此是以汩于人欲而不知所以自明常目在之而真若見其參于前倚于衡也則成性存存而道義出矣○曰克明峻徳何也曰言堯能明其大徳也○曰是三者固皆自明之事也然其言之亦有序乎曰康誥通言明徳而已大甲則明天之未始不為人而人之未始不為天也帝典則専言成徳之事而極其大焉其言之淺深亦略有序矣○自人受之喚做明徳自天言之喚做明命今人多鶻鶻突突一似無這個明命若常見其在前則凜凜然不敢放肆見許多道理都在眼前又曰人之明徳即天之明命雖則是形骸間隔然人之所以能視聽言動非天而何○問克明徳曰徳之明與不明只在人之克不克只是真?zhèn)€防明其明徳○顧諟天之明命諟是詳審顧是見得子細○問顧諟天之明命如何看荅曰天之明命是天之所以命我而我之所以為徳者也然天之所以與我者雖曰至善茍不能常提撕省察使大用全體昭晰無遺則人欲益滋天理益昬而無以有諸已矣先生曰此便是至善但今人無事時又卻恁昬昬地至有事時則又隨事逐物而去都無一個主宰這須是常加省察真如見一個物事在里不要昬濁了他則無事時自然凝定有事時隨理而處無有不當又云古注説常目在之這説得極好○顧諟天之明命非謂有一物常在目前可見也只是常存此心知得有這道理光明不昧方其靜坐未接物也此理固湛然清明及其遇事而應接也此理亦隨處發(fā)見只要常提撕省察念念不忘存養(yǎng)乆之則是理愈明雖欲忘之而不可得矣孟子曰學問之道無他求其放心而已矣所謂求放心只常存此心便是存養(yǎng)既乆自然信向決知堯舜之可為圣賢之可學如菽粟之必飽布帛之必暖自然不為外物所勝若是若存若亡如何會信如何能必行又曰千書萬書只是教人求放心圣賢教人其要處皆一茍得一處則觸處皆通矣○問顧謂常目在之天命至微恐不可目在之先生曰只是見得長長地在面前様立則見其參于前在輿則見其倚于衡豈是有物可見○問顧諟天之明命顧如何是目在之先生曰常在視瞻之間蓋言存之而不忘○問或問云全體大用無時不發(fā)見于日用之間日用間如何是全體大用處曰赤子匍匐將入井皆有怵愓惻隱之心舉此一節(jié)體用亦可見體與用不相離如這是體起來運行便是用如喜怒是用所以能喜怒者便是體○明徳如明珠常自光明但要時加拂拭耳若為物欲所蔽即是珠為泥涴然光明之性依舊自在○問所謂徳者乃天之所以命我而具于一心之微初豈有形體之可見今乃曰真若見其參于前而倚于衡不知其所見者果何物也曰此豈有物可見但是凡人不知省察常行日用每與是徳相忘亦不自知其有是也今所謂顧諟者只是心里常常存著此理在一出言則言必有當然之則不可失也一行事則事必有當然之則不可失也不過如此耳初豈實有一物之可以見其形象也○問顧諟明命一條引成性存存道義出矣何如曰自天之所命謂之明命我這里得之于己謂之明徳只是一個道理人只要存得這些在這里才存得在這里則事君必防忠事親必會孝見孺子入井則怵惕之心便發(fā)見穿窬之類則羞惡之心便發(fā)合恭敬處便自然防恭敬合辭遜處便自然會辭遜須要常存得此心則便見得此性發(fā)出底都是道理若不存得這些待做出那個防合道理○問顧諟一句或問復以為見天之未始不為人而人之未始不為天何也曰只是言人之性本無不善而其日用之間莫不有當然之則所謂天理也人若每事做得是則便合天理天人本只一理若理會得此意則天何甞大人何甞小也○問天未始不為人而人未始不為天曰天即人人即天人之始生得于天也既生此人則天又在人矣凡語言動作視聽皆天也只今説話天○便在這里顧諟是常要看教光明粲爛照在目前】右傳之首章釋明明徳【此通下三章至止于信舊本誤在沒世不忘之下】
  湯之盤銘曰茍日新日日新又日新【盤沐浴之盤也銘名其器以自警之辭也茍誠也湯以人之洗濯其心以去惡如沐浴其身以去垢故銘其盤言誠能一日有以滌其舊染之污而自新則當因其已新者而日日新之又日新之不可略有間斷也】康誥曰作新民【鼓之舞之之謂作言振起其自新之民也】詩曰周雖舊邦其命惟新【詩大雅文王之篇言周國雖舊至于文王能新其徳以及于民而始受天命也】是故君子無所不用其極【自新新民皆欲止于至善也○或問盤之有銘何也曰盤者常用之器銘者自警之辭也古之圣賢兢兢業(yè)業(yè)固無時而不戒謹恐懼然猶恐其有所怠忽而或忘之也是以于其常用之器各因其事而刻銘以致戒焉欲其常接乎目毎警乎心而不至于忽忘也曰然則沐浴之盤而其所刻之辭如此何也曰人之有是徳猶其有是身也徳之本明猶其身之本潔也徳之明而利欲昬之猶身之潔而塵垢污之也一旦存養(yǎng)省察之功真有以去其前日利欲之昬而日新焉則亦猶其防瀹澡雪而有以去其前日塵垢之污也然既新矣而所以新之之功不繼則利欲之交將復有如前日之昏猶既潔矣而所以潔之之功不繼則塵垢之集將復有如前日之污也故必因其已新而日日新之又日新之使其存養(yǎng)省察之功無少間斷則明徳常明而不復為利欲之昬亦如人之一日沐浴而日日沐浴又無日而不沐浴使其防瀹澡雪之功無少間斷則身常潔清而不復為舊染之污也昔成湯所以反之而至于圣者正惟有得于此故稱其徳者有曰不通聲色不殖貨利又曰以義制事以禮制心有曰從諫弗咈改過不吝又曰與人不求備檢身若不及此皆足以見其日新之實至于所謂圣敬日躋云者則其言愈約而意愈切矣然本湯之所以得此又其學于伊尹而有發(fā)焉故伊尹自謂與湯咸有一徳而于復政太甲之初復以終始惟一時乃日新為丁寜之戒云○曰康誥之言作新民何也曰武王之封康叔也以商之余民染紂污俗而失其本心也故作康誥之書而告之以此欲其有以鼓舞而作興之使之振奮踴躍以去其惡而遷于善舍其舊而進乎新也然此豈聲色號令之所及哉亦自新而已矣○詩之言周雖舊邦其命惟新何也曰言周之有邦自后稷以來千有余年至于文王圣徳日新而民亦丕變故天命之以有天下是其邦雖舊而命則新也蓋民之視效在君而天之視聽在民君徳既新則民徳必新民徳既新則天命之新亦不旋日矣○人誠能有日新之功則須日有進益若不能接續(xù)則間斷了○新與舊非是去外面討來昨日之舊乃是今日之新○成湯工夫全是在敬字上】
  右傳之二章釋新民
  詩云邦畿千里惟民所止【詩商頌?鳥之篇邦畿王者之都也止居也言物各有所當止之處也】詩云緡蠻黃鳥止于丘隅子曰于止知其所止可以人而不如鳥乎【緡詩作緜○詩小雅緜蠻之篇緡蠻鳥聲丘隅岑蔚之處子曰以下孔子説詩之辭言人當知所當止之處也】詩云穆穆文王于緝熙敬止為人君止于仁為人臣止于敬為人子止于孝為人父止于慈與國人交止于信【于緝之于音烏○詩文王之篇穆穆深逺之意于嘆美辭緝繼續(xù)也熙光明也敬止言其無不敬而安所止也引此而言圣人之止無非至善五者乃其目之大者也學者于此究其精微之蘊而又推類以盡其余則于天下之事皆有以知其所止而無疑矣】詩云瞻彼淇澳菉竹猗猗有斐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僴兮赫兮喧兮有斐君子終不可諠兮如切如磋者道學也如硺如磨者自脩也瑟兮僴兮者恂栗也赫兮喧兮者威儀也有斐君子終不可諠兮者道盛徳至善民之不能忘也【澳于六反菉詩作緑猗葉韻音阿僴下版反喧詩作咺諠詩作諼并況晚反恂鄭氏讀作峻○詩衛(wèi)風淇澳之篇淇水名澳隈也猗猗美盛貌興也斐文貌切以刀鋸琢以椎鑿皆裁物使成形質(zhì)也磋以鑢钖磨以沙石皆治物使其滑澤也治骨角者既切而復磋之治玉石者既琢而復磨之皆言其治之有緒而益致其精也瑟嚴密之貌僴武毅之貌赫喧宣著盛大之貌諠忘也道言也學謂講習討論之事自脩者省察克治之功恂栗戰(zhàn)懼也威可畏也儀可象也引詩而釋之以明明明徳者之止于至善道學自脩言其所以得之之由恂栗威儀言其徳容表里之盛卒乃指其實而嘆美之也】詩云于戲前王不忘君子賢其賢而親其親小人樂其樂而利其利此以沒世不忘也【于戲音嗚呼樂音落○詩周頌烈文之篇于戲嘆辭前王謂文武也君子謂其后賢后王小人謂后民也此言前王所以新民者止于至善能使天下后世無一物不得其所所以既沒世而人思慕之愈乆而不忘也此兩節(jié)詠嘆淫泆其味深長當熟玩之○緝熙是工夫敬止是功效○或問引文王之詩而繼以君臣父子與國人交之所止何也曰此因圣人之止以明至善之所在也蓋天生烝民有物有則是以萬物庶事莫不各有當止之所但所居之位不同則所止之善不一故為人君則其所當止者在于仁為人臣則其所當止者在于敬為人子則其所當止者在于孝為人父則其所當止者在于慈與國人交則其所當止者在于信是皆天理人倫之極致發(fā)于人心之不容己者而文王之所以為法于天下可傳于后世者亦不能加毫末于是焉但眾人類為氣稟物欲之所昬故不能常敬而失其所止惟圣人之心表里洞然無有一毫之蔽故連續(xù)光明自無不敬而所止者莫非至善不待知所止而后得所止也故傳引此詩而歴陳所止之實使天下后世得以取法焉學者于此誠有以見其發(fā)于本心之不容己者而緝熙之使其連續(xù)光明無少間斷則其敬止之功是亦文王而已矣詩所謂上天之載無聲無臭儀刑文王萬邦作孚正此意也曰子之説詩既以敬止之止為語助之辭而于此書又以為所止之義何也曰古人引詩斷章或姑借其辭以明已意未必皆取本文之義也曰五者之目辭約而義該矣子之説乃復有所謂究其精微之蘊而推類以通之者何其言之衍而不切邪曰舉其徳之要而緫名之則一言足矣論其所以為是一言者則其始終本末豈一言之所能盡哉得其名而不得其所以名則仁或流于姑息敬或墮于阿諛孝或陷父而慈或敗子且其為信亦未必不為尾生白公之為也又況傳之所陳姑以見物各有止之凡例其于大倫之目猶且闕其二焉茍不推類以通之則亦何以盡天下之理哉○曰復引淇澳之詩何也曰上言止于至善之理備矣然其所以求之之方與其得之之驗則未之及故又引此詩以發(fā)明之也夫如切如磋言其所以講于學者已精而益求其精也如琢如磨言其所以修于身者已密而益求其密也此其所以擇善固執(zhí)日就月將而得止于至善之由也恂栗者嚴敬之存乎中也威儀者輝光之著乎外也此其所以睟面盎背施于四體而為止于至善之驗也盛徳至善民不能忘蓋人心之所同然圣人既先得之而其充盛宣著又如此是以民皆仰之而不能忘也盛徳以身之所得而言也至善以理之所極而言也切磋琢磨求其止于是而已矣曰切磋琢磨何以為學問自脩之別也曰骨角脈理可尋而切磋之功易所謂始條理之事也玉石渾全堅確而琢磨之功難所謂終條理之事也○問至善如君之仁臣之敬父之慈子之孝者固如此就萬物中細論之則其類如何曰只恰好底便是坐如尸乃是坐恰好底立如齋便是立恰好底○問敬止既注云究其精微之蘊而又推類以通其余何謂也曰大倫有五此言其三蓋不止此究其精微之蘊就是三者里面窮究其蘊推類以通其余是就外面推廣如夫婦兄弟之類○大學至善一章工夫都在切磋琢磨上○問切磋琢磨之説曰恰似剝了一重又有一重學者做工夫消磨舊習防時便去得盡須是只管磨礲敎十分凈潔最怕如今于眼前道理略理會得些便自以為足更不著力向上去這如何得會到至善田地○既切而復磋之既琢而復磨之方止于至善不然雖善非至也○問如切如磋者道學也如琢如磨者自脩也此詩人美武公之本防抑姑借其辭以發(fā)學問自脩之義邪曰衛(wèi)武公大段是有學問底人抑之一詩義理精密詩中如此者甚不易得○問大學解瑟為嚴密是就心言抑就行言曰是就心言曰心如何是密處曰只是不麤踈恁地縝密○僩武毅之貌能剛強卓立不如此怠惰阘防○問恂栗何以知其為戰(zhàn)懼先生曰莊子云木處則恂栗危懼○與淇澳詩瑟兮僩兮者恂栗也注云瑟者武毅之貌而恂栗則戰(zhàn)懼之貌也不知人當戰(zhàn)懼之時果有武毅之意否先生曰人而懐戰(zhàn)懼之心則必齋莊嚴肅又烏可犯○古人直是如此嚴整然后有那威儀烜赫著見○大率切而不磋亦未到至善處琢而不磨亦未到至善處瑟兮僩兮則誠敬存于中矣未至于赫兮喧兮威儀光輝著見于外亦未為至善此四句是此段緊切處專是説至善蓋不如此則雖善矣未得為至善也至于民之不能忘若非十分至善何以使民久而不能忘古人言語精密有條理如此○如切如磋者道學也如琢如磨者自修也既學而猶慮其未至則復講習討論以求之猶治骨角者既切而復磋之切得一個樸在這里似亦可矣又磋之使至于滑澤這是治骨角者之至善也既修而猶慮其未至則又省察克治以終之猶冶玉石者既琢而復磨之琢是琢得一個樸在這里似亦得矣又磨之使至于精細這是治玉石之至善也取此而喻君子之至于善既格物以求知所止矣又日用力以求得其所止焉○道學是起頭處修身是成就處】
  右傳之三章釋止于至善【此章內(nèi)自引淇澳詩以下舊本誤在誠意章下】
  子曰聽訟吾猶人也必也使無訟乎無情者不得盡其辭大畏民志此謂知本【猶人不異于人也情實也引夫子之言而言圣人能使無實之人不敢盡其虛誕之辭蓋我之明徳既明自然有以畏服民之心志故訟不待聽而自無也觀于此言可以知本末之先后矣○曰然則聽訟無訟于明徳新民之義何所當也曰圣人徳盛仁熟所以自明者皆極天下之至善故能大有以畏服其民之心志而使之不敢盡其無實之辭是以雖其聽訟無以異于眾人而自無訟之可聽蓋已徳既明而民徳自新則得其本之明效也或不能然而欲區(qū)區(qū)于分爭辯訟之間以求新民之效其亦末矣○問聽訟吾猶人也必也使無訟乎云云曰圣人固不會錯斷了事只是他所以無訟者卻不在于善于聽訟在于意誠心正自然有以薫炙漸染大服民志故自無訟之可聽耳如成人有其兄死而不為之衰者聞子臯將至遂為衰子臯又何嘗聽訟了致然只是自有以感動人處故耳】
  右傳之四章釋本末【此章舊本誤在止于信下】

  大學集編卷上
  欽定四庫全書
  大學集編卷下     宋 真徳秀 撰
  此謂知本【程子曰衍文也】此謂知之至也【此句之上別有闕文此特其結(jié)語耳】右傳之五章蓋釋格物致知之義而今亡矣【此章舊本通下章誤在經(jīng)文之下】間嘗竊取程子之意以補之曰所謂致知在格物者言欲致吾之知在即物而窮其理也蓋人心之靈莫不有知而天下之物莫不有理惟于理有未窮故其知有不盡也是以大學始教必使學者即凡天下之物莫不因其已知之理而益窮之以求至乎其極至于用力之乆而一旦豁然貫通焉則眾物之表里精粗無不到而吾心之全體大用無不明矣此謂物格此謂知之至也【問此經(jīng)之序自誠意以下其義明而傳悉矣獨其所謂格物致知者字義不明而傳復闕焉且為最初用力之地而無復上文語緒之可尋也子乃自謂取程子之意以補之則程子之言何以見其必舍于經(jīng)意而子之言又似不盡出于程子何邪曰或問于程子曰學何為而可以有覺也程子曰學莫先于致知能致其知則思日益明至于乆而后有覺爾書所謂思曰睿睿作圣董子所謂勉強學問則聞見博而智益明正謂此也學而無覺則亦何以學為也哉○或問忠信則可勉矣而致知為難柰何程子曰誠敬固不可以不勉然天下之理不先知之亦未有能勉以行之者也故大學之序先致知而后誠意其等有不可躐者茍無圣人之聦明睿智而徒欲勉焉以踐其行事之跡則亦安能如彼之動容周旋無不中禮也哉惟其燭理之明乃能不待勉強而自樂循理爾夫人之性本無不善循理而行宜無難者惟其知之不至而但欲以力為之是以苦其難而不知其樂耳知之而至則循理為樂不循理為不樂何苦而不循理以害吾樂邪昔甞見有談虎傷人者眾莫不聞而其間一人神色獨變問其所以乃甞傷于虎者也夫虎能傷人人孰不知然聞之有懼有不懼者知之有真有不真也學者之知道必如此人之知虎然后為至耳若曰知不善之不可為而猶或為之則亦未甞真知而已矣此兩條者皆言格物致知所以當先而不可后之意也○又有問進修之術(shù)何先者程子曰莫先于正心誠意然欲誠意必先致知而欲致知又在格物致盡也格至也凡有一物必有一理窮而至之所謂格物者也然而格物亦非一端如或讀書講明道義或論古今人物而別其是非或應接事物而處其當否皆窮理也○曰格物者必物物而格之邪將止格一物而萬理皆通邪曰一物格而萬理通雖顔子亦未至此惟今日而格一物焉明日又格一物焉積習既多然后脫然有貫通處耳○又曰自一身之中以至萬物之理理會得多自當豁然有個覺處○又曰窮理者非謂必盡窮天下之理又非謂止窮得一理便到但積累多后自當脫然有悟處○又曰格物非欲盡窮天下之物但于一事上窮盡其他可以類推至于言孝則當求其所以為孝者如何若一事上窮不得且別窮一事或先其易者或先其難者各隨人淺深譬如千蹊萬徑皆可以適國但得一道而入則可以類推而通其余矣蓋萬物各具一理而萬理同出一原此所以可推而無不通也○又曰物必有理皆所當窮若天地之所以髙深鬼神之所以幽顯是也若曰天吾知其髙而已矣地吾知其深而已矣鬼神吾知其幽且顯而已矣則是已然之辭又何理之可窮哉○又曰如欲為孝則當知所以為孝之道如何而為奉養(yǎng)之宜如何而為溫清之節(jié)莫不窮究然后能之非獨守夫孝之一字而可得也○或問觀物察己者豈因見物而反求諸己乎曰不必然也物我一理才明彼即曉此此合內(nèi)外之道也語其大天地之所以髙厚語其小至一物之所以然皆學者所宜致思也曰然則先求之四端可乎曰求之性情固切于身然一草一木亦皆有理不可不察○又曰致知之要當知至善之所在如父止于慈子止于孝之類若不務此而徒欲泛然以觀萬物之理則吾恐其如大軍之游騎出大逺而無所歸也○又曰格物莫若察之于身其得之尤切此十條者皆言格物致知所當用力之地與其次第工程也○又曰格物窮理但立誠意以格之其遲速則在乎人之明暗耳○又曰入道莫如敬未有能致知而不在敬者○又曰涵養(yǎng)須用敬進學則在致知○又曰致知在乎所養(yǎng)養(yǎng)知莫過于寡欲○又曰格物者適道之始思欲格物則固己近道矣是何也以収其心而不放也此五條者又言涵養(yǎng)本原之功所以為格物致知之本者也凡程子之為説者不過如此其于格物致知之傳詳矣今也尋其義理既無可疑考其字義亦皆有據(jù)至以他書論之則文言所謂學聚問辨中庸所謂明善擇善孟子所謂知性知天又皆在乎固守力行之先而可以驗夫大學始教之功為有在乎此也愚甞反覆考之而有以信其必然是以竊取其意以補傳文之闕不然則又安敢犯不韙之罪為無證之言以自托于圣經(jīng)賢傳之間乎曰然則吾子之意亦可得而悉聞之乎曰吾聞之也天道流行造化發(fā)育凡有聲色貌象而盈于天地之間者皆物也既有是物則其所以為是物者莫不各有當然之則而自不容已是皆得于天之所賦而非人之所能為也今且以其至而近者言之則心之為物實主于身其體則有仁義禮智之性其用則有惻隱羞惡恭敬是非之情渾然在中隨感而應各有攸主而不可亂也次而及于身之所具則有口鼻耳目四肢之用又次而及于身之所接則有君臣父子夫婦長防朋友之常是皆必有當然之則而自不容己所謂理也外而至于人則人之理不異于己也逺而至于物則物之理不異于人也極其大則天地之運古今之變不能外也盡于小則一塵之微一息之頃不能遺也是乃上帝所降之衷烝民所秉之彛劉子所謂天地之中夫子所謂性與天道子思所謂天命之性孟子所謂仁義之心程子所謂天然自有之中張子所謂萬物之一原邵子所謂道之形體者但其氣質(zhì)有清濁偏正之殊物欲有淺深厚薄之異是以人之與物賢之與愚相與懸絶而不能同耳以其理之同故以一人之心而于天下萬物之理無不能知以其稟之異故于其理或有所不能窮也理有未窮故其知有不盡知有不盡則其心之所發(fā)必不能純于義理而或雜乎物欲之私此其所以意有不誠心有不正身有不修而天下國家不可得而治也昔者圣人蓋有憂之是以于其始教為之小學而使之習于誠敬則所以収其放心養(yǎng)其徳性者已無所不用其至矣及其進乎大學則又使之即夫事物之中因其所知之理推而究之以各到乎其極則吾之知識亦得以周遍精切而無不盡也若其用力之方則或考之事為之著或察之念慮之微或求之文字之中或索之講論之際使于身心性情之徳人倫日用之常以至天地鬼神之變鳥獸草木之冝自有一物之中莫不有以見其所當然而不容己與其所以然而不可易者必其表里精粗無所不盡而又益推其類以通之至于一日脫然而貫通焉則于天下之物皆有以究其義理精微之所極而吾之聦明睿智亦皆有以極其心之本體而無不盡矣此愚之所以補乎本傳闕文之意雖不能盡用程子之言然其指趣要歸則不合者鮮矣讀者其亦深考而實識之哉曰然則子之為學不求諸心而求諸跡不求之內(nèi)而求之外吾恐圣賢之學不如是之淺近而支離也曰人之所以為學心與理而已矣心雖主乎一身而其體之虛靈足以管乎天下之理理雖散在萬物而其用之微妙實不外乎一人之心初不可以內(nèi)外精粗而論也然或不知此心之靈而無以存之則昬昧雜擾而無以窮眾理之妙不知眾理之妙而無以窮之則偏狹固滯而無以盡此心之全此其理勢之相須蓋亦有必然者是以圣人設(shè)教使人黙識此心之靈而存之于端莊靜一之中以為窮理之本使人知有眾理之妙而窮之于學問思辨之際以致盡心之功巨細相涵動靜交養(yǎng)初未甞有內(nèi)外精粗之擇及其真積力乆而豁然貫通焉則亦有以知其渾然一致而果無內(nèi)外精粗之可言矣今必以是為淺近支離而欲藏形匿景別為一種幽深恍惚艱難阻絶之論務使學者莽然措其心于文字言語之外而曰求道必如此然后可以得之則是近世佛學诐淫邪遁之尤者而欲移之以亂古人明徳新民之實學其亦誤矣○曰近世大儒有為格物致知之説者曰格猶捍也御也能捍御外物而后能知至道也又有推其説者曰人生而靜其性本無不善而有為不善者外物誘之也所謂格物以致其知者亦曰捍去外物之誘而本然之善自明耳是其為説不亦善乎曰天生蒸民有物有則則物之與道固未始相離也今曰御外物而后可以知至道則是絶父子而后可以知孝慈離君臣然后可以知仁敬也是安有此理哉若曰所謂外物者不善之誘耳非指君臣父子而言也則夫外物之誘人莫甚于飲食男女之欲然推其本則固亦莫非人心所當有而不能無者也但于其間自有天理人欲之辨而不可以毫厘差耳惟其徒有是物而不能察于吾之所以行乎其間者孰為天理孰為人欲是以無以致其克復之功而物之誘于外者得以奪乎天理之本然也今不即物以窮其原而徒惡物之誘乎己乃欲一切捍而去之則是必閉口枵腹然后可以得飲食之正絶滅種類然后可以全夫婦之別也是雖裔戎無君無父之教有不能充其説者況乎圣人大中至正之道而得以此亂之哉○曰自程子以格物為窮理而其學者傳之見于文字多矣是亦有以發(fā)其師説而有助于后學者邪曰程子之説切于己而不遺于物本于行事之實而不廢文字之功極其大而不略其小究其精而不忽其粗學者循是而用力焉則既不務博而陷于支離亦不徑約而流于狂妄既不舍其積累之漸而其所謂豁然貫通者又非見聞思慮之可及也是于說經(jīng)之意入徳之方其亦可謂反復詳備而無俟于發(fā)明矣若其門人雖曰祖其師説然以愚考之則恐其皆未足以及此也蓋有以必窮萬物之理同出于一為格物知萬物同出乎一理為知至如合內(nèi)外之道則天人物我為一通晝夜之道則死生幽明為一逹哀樂好惡之情則人與鳥獸魚鼈為一求屈伸消長之變則天地山川草木為一者似矣然其欲必窮萬物之理而專指外物則于理之在已者有不明矣但求眾物比類之同而不究一物性情之異則于理之精微者有不察矣不欲其異而不免乎四説之異必欲其同而未極乎一原之同則徒有牽合之勞而不睹貫通之妙矣其于程子之説何如哉又有以為窮理只是尋個是處然必以恕為本而又先其大者則一處理通而觸處皆通者其曰尋個是處者則得矣而曰以恕為本則是求仁之方而非窮理之務也又曰先其大者則不若先其近者之切也又曰一處通而一切通則又顔子之所不能及程子之所不敢言非若類推積累之可以循序而必至也又有以為天下之物不可勝窮然皆備于我而非從外得也所謂格物亦曰反身而誠則天下之物無不在我者是亦似矣然反身而誠乃為物格知至以后之事言其窮理之至無所不盡故凡天下之理反求諸身皆有以見其如目視耳聽手持足行之畢具于此而無毫髪之不實耳固非以是方為格物之事亦不謂但務反求諸身而天下之理自然無不誠也中庸之言明善即物格知至之事其言誠身即意誠心正之功故不明乎善則有反諸身而不誠者其功夫地位固有序而不可誣矣今為格物之説又安得遽以是而為言哉又有以今日格一物明日格一物為非程子之言者則諸家所記程子之言此類非一不容皆誤且其為説正中庸學問思辨弗得弗措之事無所咈于理者不知何所病而疑之也豈其習于持敬之約而厭夫觀理之煩邪抑直以已所未聞而不信他人之所聞也夫持敬觀理不可偏廢程子固己言之若以己偶未聞而遂不之信則以有子之似圣人而速貧速朽之論猶不能無待于子游而后定今又安得遽以一人之所未聞而盡廢眾人之所共聞者哉又有以為物物致察而宛轉(zhuǎn)歸己如察天行以自強察地勢以厚徳者亦似矣然其曰物物致察則是不察程子所謂不必盡窮天下之物也又曰宛轉(zhuǎn)歸已則是不察程子所謂物我一理才明彼即曉此之意又曰察天行以自強察地勢以厚徳則是但欲因其已定之名擬其已著之跡而未甞如程子所謂求其所以然與其所以為者之妙也獨有所謂即事即物不厭不棄而身親格之以精其知者為得致字向里之意而其曰格之之道必立志以定其本居敬以持其志志立乎事物之表敬行乎事物之內(nèi)而知乃可精者又有以合乎所謂未有致知而不在敬者之指但其語意頗傷急廹既不能盡其全體規(guī)摹之大又無以見其從容潛玩積乆貫通之功耳嗚呼程子之言其荅問反復之詳且明也如彼而其門人之所以為説者乃如此雖或僅有一二之合焉而不免于猶有所未盡也是亦不待七十子喪而大義已乖矣尚何望其能有所發(fā)而有助于后學哉間獨惟念昔聞延平先生之教以為為學之初且當常存此心勿為他事所勝凡遇一事即當且就此事反復推尋以究其理待此一事融釋脫落然后循序少進而別窮一事如此既乆積累之多胷中自當有灑然處非文字言語之所及也詳味此言雖其規(guī)摹之大條理之密若不逮于程子然其功夫之漸次意味之深切則有非他説所能及者惟甞實用力于此者為能有以識之未易以口舌爭也曰然則所謂格物致知之學與世之所謂博物洽聞者奚以異曰此以反身窮理為主而必究其本末是非之極致彼以徇外夸多為務而不覈其表里真妄之實然必究其極是以知愈博而理愈明不覈其實是以識愈多而心愈窒此正為己為人之所以分不可不察也o問格物工夫未到得貫通亦未害否先生云學者所以學便須是到圣賢地位不到不肯休方是但用工做向前去莫問程途少間自能到如何先立一個不解到得便休底規(guī)摹放這里了如何做事○問全體大用曰體用元不相離如人行坐坐則此身全坐便是體行則此體全行便是用○學而無覺則亦何以學為也哉此程子曉人至切處○今日格一件明日又格一件積習既多然后脫然有個貫通處此一項尤有意味向非其人善問則亦何以得之○又曰自一身之中以至萬物之理理防得多自當豁然有個覺處先生曰此一段尤其要切學者所當深究道夫曰自一身以至萬物之理則所謂由中而外自近而逺秩然有序而不迫切者先生曰然到得豁然處是非人力勉強而至者也○又曰窮理者非謂必盡窮天下之理又非謂止窮得一理便到但積累多后自當脫然有悟處先生曰程先生言語氣象自活與眾人不同○又問物必有理皆所當窮云云先生曰此處是緊切學者須當知夫天如何而能髙地如何而能厚鬼神如何而能幽顯山岳如何而能融結(jié)這方是格物○又曰致知之要當知至善之所在云云先生曰天下之理富塞充滿耳之所聞目之所見無非物也若之何而窮之哉須當察之于心使此心之理既明然后于物之所在從而察之則不至于泛濫矣○又曰格物莫若察之于一身其得之為尤切先生曰前既説當察物理不可專在性情至此又言莫若得之于身為尤切皆是互相發(fā)處○又曰格物窮理但立誠意以格之云云先生曰立誠意只是樸實下工夫與經(jīng)文誠意之説不同○又曰入道莫如敬未有致知而不在敬者先生曰敬則此心惺惺○又曰涵養(yǎng)須用敬進學則在致知先生曰二者偏廢不得致知須用涵養(yǎng)涵養(yǎng)必用致知○知便要知得極致知是推致到極處窮究徹底真見得決如此程子説虎傷人之譬甚好這如一個物四陲四角皆知得盡前頭更無去處外面更無去處方始是格到那物○問固有人明得此理而涵養(yǎng)未到卻為私意所奪先生云只為明得不盡若明得盡私意自然留不得若半青半黃未能透徹便是尚有查滓非所謂真知也問須是涵養(yǎng)到心體無不盡處方善不然知之雖至行之終恐不盡也先生云只為知不至今人行到五分便是他只知得五分見識只識到那地位譬諸穿窬稍是個人便不肯做蓋真知穿窬之不善也○問一理通則萬理通其説如何曰伊川甞云雖顔子亦未到此天下豈有一理通解萬理皆通也須積累將去如顔子髙明不過聞一以知十亦是大段聰明了學問卻有漸無急迫之理有人甞説曰問只用窮究一個大處則其他皆通如某正不敢如此説湏是逐旋做將去不成只用窮究一個其他更不用管便都理防得豈有此理○問正心誠意莫須操存否曰也須見得后方始操得不然只恁空手終不濟事蓋謹守則在此一合眼則便走了須是格物蓋格物則理明理明則誠一而心自正矣不然則戢戢而生如何守得他住曰格物最是難事如何便盡格得曰程子謂今日格一件明日又格一件積習既多然后脫然有貫通處某甞謂他此語便是真實做工夫來他也不説格一件后便防通也不説盡格得天下物理后方始通只云積習既多然后脫然有個貫通處又曰今卻不用慮其他只是個知至而后意誠這一轉(zhuǎn)較難○今日格一件明日格一件積習既多自當脫然有貫通處乃是零零碎碎湊合將來不知不覺自然醒悟其始固須用力及其得之也又卻不假用力此個事不可欲速欲速則不逹○問伊川説今日格一件明日格一件工夫如何曰如讀書今日看一段明日看一段又如今日理防一事明日理會一事積習多后自然貫通○人之良知本所固有然不能窮理者只是足于己知己逹而不能窮其未知未逹故見得一截不曽又見得一截此其所以于理未精○問無事時見得是如此臨事又做錯了如何曰只是斷置不分明所以格物便要閑時理會不是要臨時理防聞時看得道理分曉則事來時斷置自易格物只是理防未理會得底不是從頭都要理會如水火人自是知其不可蹈何曽有錯去蹈水火格物只是理會當?shù)杆鹋c不當?shù)杆鹋R事時斷置教分曉且如看文字圣賢説話粹無可疑者若后世諸儒之言喚做都不是也不得有好底有不好底好底里面也有不好處不好底里面也有好處有這一事説得是那一件説得不是有這一句説得是那一句説得不是都要恁地分別如臨事亦要如此理會那個是那個不是若道理明時自分曉有一般説漢唐來都是有一般説漢唐來都不是恁地也不得且如董仲舒賈?説話何曽有都不是底何曽有都是底須是要見得他那個議論是不是如此方喚做格物如今將一個物事來是與不是見得不定便是自家這里道理不通透若道理明則這様處自通透○又問天地之所以髙深鬼神之所以幽顯曰公且説天是如何后髙蓋天只是氣非獨是髙只今人在地上便只見如此髙要之他連那地下亦是天天只管轉(zhuǎn)來旋去天大了故旋得許多查滓在中間世閑無一個物事恁地大地只是氣之查滓故厚而深鬼神之幽顯自今觀之他是以鬼為幽以神為顯鬼者隂也神者陽也氣之屈者謂之鬼氣之只管恁地來者謂之神洋洋然如在其上焄蒿凄愴此百物之精也神之著也這便是那發(fā)生之精神神者是生底以至長大故見其顯便是氣之伸者今人謂人之死謂鬼是死后収斂無形無跡不可理防便是那氣之屈底道夫問橫渠所謂二氣之良能良能便是那防屈伸底否曰然○問程子言格物非謂盡窮天下之理但于一事上窮盡其他可以類推二説如何曰既是教類推不是窮盡一事便了且如孝盡得個孝底道理故忠可移于君又須去盡得忠以至于兄弟夫婦朋友從此推之無不盡窮始得○格物不可只理會文義須便實下工夫格將去始得○今人務博者卻要盡窮天下之理務約者又要反身而誠則天下之物無不在我者皆不是如一百件事理防得五六十件了這三四十件雖未理會也大槩是如此○問程子格物之説曰須合而觀之所謂不必盡窮天下之物者如十事已窮得八九則其一二雖未窮得將來湊會都自見得又如四旁已窮得中央雖未窮得畢竟是在中間了將來貫通自能見得程子謂但積累多后自當脫然有悟處此語最好○問程子論致知處云若一事上窮不得且別窮一事竊謂致之為言推而至之以至于盡也于窮不得處正當努力豈可遷延逃避別窮一事邪至于所謂但得一道而入則可以類推而通其余矣夫?qū)P闹轮惊q慮其未能盡知況敢望以其易而通其難者乎曰這是言隨人之量非曰遷延逃避也蓋于此處既理會不得若專一守在這里卻轉(zhuǎn)昬了須著別窮一事又或可以因此而明彼也○問伊川説若一事窮不得須別窮一事與延平李先生説如何曰這説自有一項難窮底事如造化禮樂度數(shù)等事是卒急難曉只得且放住且如所説春秋書元年春王正月這如何要窮曉得李先生説是窮理之要若平常遇事這一件理防未透又理會第二件第二件理會未得又理會第三件恁地終身不長進○問或問中千蹊萬徑皆可適國國恐是譬理之一源處不知從一事上便可窮得到一源處否曰也未解便如此只要以類而推理固是一理然其間曲折甚多須是把這個做樣卻從這里推去始得且如事親固當盡其事之之道若得于親時是如何不得于親時又當如何以此而推之于事君則知得于君時是如何不得于君時又當如何推以事長亦是如此自此推去莫不皆然○問萬物各具一理而萬理同出一源此所以可推而無不通也曰近而一身之中逺而八荒之外微而一草一木之眾莫不各具此理如此四人在坐各有這個道理某不用假借于公公不用求于某然雖各自有這一個理又卻同出于一個理爾如排數(shù)器水相似這盂也是這様水那盂也是這様水各各滿足不待求假于外然打破放里卻也只是個水此所以可推推而無不通也所以謂格得多后自此貫通者只謂是一理釋氏云一月普現(xiàn)一切水一切水月一月攝這是那釋氏也窺見得他這些道理濂溪通書只是説這一事○問萬物各具一理而萬理同出一原曰萬物皆有此理理皆同出一原但所居之位不同則其理之用不一如為君須仁為臣須敬為子須孝為父須慈物物各具此理而物物各異其用然莫非一理之流行也圣人所以窮理盡性而至于命凡世間所有之物莫不窮極其理所以處置得物物各得其所無一事一物不得其冝除是無此物方無此理既有此物圣人無有不盡其理者也○問或問觀物察己還因見物反求諸己此説亦是程子非之何也曰這理是天下公共之理人人都一般初無物我之分不可道我是一般道理人又是一般道理將來相比如赤子入井皆有?惕知得人有這個更知自家亦有這個更不消比并自知○格物致知彼我相對而言耳格物所以致知于這一物上窮得一分之理即我之知亦知得一分于物之理窮二分即我之知亦知得二分于物之理窮得愈多則我之知愈廣其實只是一理才明彼即曉此所以大學説致知在格物又不説欲致其知者在格其物蓋致知便在格物中非格之外別有致處也又曰格物之理所以致我之知○問或問致知章引程子所謂泛然徒欲以觀萬物之理譬如大軍之游騎出太逺而無所歸莫只是要切己看否曰只要從近去○且窮實理令有切己功夫若只泛窮天下萬物之理不務切己即是遺書所謂游騎無所歸矣○問程子謂一草一木皆所當窮又謂恐如大軍游騎出太逺而無所歸何也曰便是此等語説得好平正不向一邊去○問知至而后意誠而程子又云格物窮理立誠意以格之何也曰此誠字説較淺未説到深處只是確定其志樸實去做工夫如胡氏立志以定其本便是此意○敬則心存心存則理具于此而得失可驗故曰未有致知而不在敬者○問程子云未有致知而不在敬者蓋敬則胷次虛明然后能格物而判其是非曰雖是如此然亦須格物不使一毫私欲得以為之蔽然后胷次方得明只一個持敬也易得做病若只持敬不時時提撕著亦易以昬困須是提撕才見有私欲底意思來便屏去且謹守著到得復來又屏去時時提撕私意當自去也○問格物敬為主如何曰敬者徹上徹下工夫○世間之物無不有理皆須格過古人自防便識其具且如事親事君之禮鐘鼓鏗鏘之節(jié)進退揖遜之儀皆目熟其事躬親其禮及其長也不過只是窮此理因而漸及于天地鬼神日月隂陽鳥獸草木之理所以用工也易今人皆無此等禮數(shù)可以講習只靠先圣遺經(jīng)自去推究所以要人格物主敬便將此心去體會古人道理備而行之如事親孝自家既知所以孝便將此孝心依古禮而行之事君敬便將此敬心依圣經(jīng)所説之禮而行之一一須要窮過自然浹洽貫通○問或問涵養(yǎng)又在致知之先曰涵養(yǎng)是合下在先古人從少以敬涵養(yǎng)父兄漸漸教之讀書識義理今若説待涵養(yǎng)了方去理防致知也無期限須是兩下用工也著涵養(yǎng)也著致知伊川多説敬敬則此心不放事事皆從此做去○問養(yǎng)知莫過于寡欲是既知后便如此養(yǎng)否曰此不分先后未知之前若不養(yǎng)之此知如何發(fā)得既知之后若不養(yǎng)則又差了不可道未知之前便不必如此○致知一章此是大學最初下手處若理會得透徹后面便容易故程子此處説得節(jié)目甚多皆是因人之資質(zhì)了説雖若不同其實一也見人之敏者太去理會外事則教之使去父慈子孝處理會曰若不務此而徒欲泛然以觀物之理則吾恐其如大軍之游騎出太逺而無所歸若是人專只去里面理防則教之以求之性情固切于身然一草一木亦皆有理要之內(nèi)事外事皆是自已合當理會底但須是六七分去里面理防三四分去外面理會方可若是工夫中半時亦自不可況在外工夫多在內(nèi)工夫少邪此尤不可也○誠敬涵養(yǎng)為格物致知之本○問或問載程子致知格物之説不同曰當時荅問各就其人而言之今須是合就許多不同處來看作一意為佳○問由中而外自近而逺曰某之意只是説欲致其知者須先存得此心此心既存卻看這個道理是如何又推之于身又推之于物只管一層展開一層又見得許多道理又曰如足容重手容恭目容端口容止聲容靜頭容直氣容肅立容徳色容莊這便是一身之則所當然者曲禮三百威儀三千皆是人所合當做而不得不然者非是圣人安排這物事約束人如洪范亦曰貌曰恭言曰從視曰明聽曰聦思曰睿以至于睿作圣夫子亦謂君子有九思此皆人之所不可已者○問降衷之衷與受中之中二字義如何曰左氏云始終而衷舉之又曰衷甲以見看此衷字義本是衷甲以見之義為其在里而當中也然中字大槩因過不及而立名后人云衷善也卻説得未親切○問天道流行發(fā)育萬物人物之生莫不得其所以生者以為一身之主是此性隨所生處便在否曰一物各具一太極○問或問詩所謂秉彞書所謂降衷一段其名雖異要之皆是一理曰誠是一理豈可無分別且如何謂之降衷曰衷是善也曰若然何不言降善而言降衷衷字看來只是個無過不及之中是個恰好底道理天之生人物個個有這一副當恰好無過不及底道理降與你與程子所謂天然自有之中劉子所謂民受天地之中相似與詩所謂秉彞張子所謂萬物之一原又不同須各曉其名字訓義之所以異方見其所謂同衷只是中今人言折衷折衷者以中為準則而取正也天生蒸民有物有則則字卻似衷字天之生此物必有個當然之則故民執(zhí)之以為常道所以無不好此懿徳物物有則蓋君有君之則臣有臣之則為人君止于仁君之則也為人臣止于敬臣之則也如耳有耳之則目有目之則視逺惟明目之則也聽徳惟聦耳之則也從作又言之則恭作肅貌之則也四支百骸萬物萬事莫不各有當然之則子細推之皆可見又曰凡看道理須是細心看他名義分位之不同通天下故同此一理然圣賢所説有許多般様須是一一通曉分別得出始得若只儱侗説了盡不見他里面好處如降衷于下民這緊要字卻在降字上故自天而言則謂之降衷自人受此衷而言則謂之性如云天所賦為命物所受為性命便是那降字至物所受則謂之性而不謂之衷所以不同縁各防他來處所受處而言也惟皇上帝降衷于下民此據(jù)天之所與物者而言若有常性是據(jù)民之所受者而言克綏厥猷猷即道道者性之發(fā)用處能安其道者惟后也如天命之謂性率性之謂道脩道之謂教三句亦是如此古人説得道理如此縝密處處皆合今人心粗如何看得出○用之説衷是道理之心這話恁地説不得心性固只一理然自有合言處又有析而言處須知其所以析又知其所以合乃可然謂性便是心則不可謂心便是性亦不可孟子曰盡其心知其性又曰存其心養(yǎng)其性圣賢説話自有分別何甞如此儱侗不分曉固有儱侗一統(tǒng)説時然名義各自不同心性之別如以碗盛水水須碗乃能盛然謂碗便是水則不可后來橫渠説得極精云心統(tǒng)性情者也如降衷之衷同是此理然此字但可施于天之所降而言而不可施于人之所受而言也○問劉子所謂天地之中即周子所謂太極否曰只一般但名不同中只是恰好處書惟皇上帝降衷于下民亦只是恰好處極不是中極之為物只是在中○問民受天地之中以生與程子天然自有之中還是一意否曰只是一意蓋指大本之中也○問或問云天地鬼神之變鳥獸草木之宜莫不有以見其所當然而不容己此處所謂不容己者是何曰春生了便秋殺他住不得隂極了便陽生如人在背后只管來相趲如何住得○問或問中莫不有以見其所當然而不容己者然又當求其所以然而不可易者先生問毎常如何看廣云所以然而不可易者是指理而言所當然而不容己者是指人心而言曰下句只是指事而言凡事固有所當然而不容己者然又當求其所以然者何故其所以然理也理如此故不可易又如人見赤子入井皆有?惕惻隱之心此其事所當然而不容己者也然其所以者是何故必有個道理之不可易者今之學者但止見其一邊只據(jù)眼前理防得個皮膚便休都不曽防得那徹心徹髓處以至于天地間造化固是陽長則生隂消則死然其所以然者是如何又如天下萬事一事各有一理須是一一理防交徹不成只説道天吾知其髙而已地吾知其深而已萬物萬事吾知其為萬物萬事而已明道詩云道通天地有形外思入風云變態(tài)中觀他此語須知有極至之理非冊子之上所能載者廣云大至于隂陽造化皆是所當然而不容己者所謂太極則是所以然而不可易者曰固是人須是自向里入深去理會此個道理才理防到深處又易得似禪須是理防到深處又卻不與禪相似方是○因舉五峯之言曰身親格之以精其知雖于致字得向里之意然卻恐遺了外面許多事如某便不敢如此説須是內(nèi)外本末隱顯精粗一一周遍方始是儒者之學○或問理之不容己者如何曰理之所當為者自不容己孟子最發(fā)明此理處如曰孩提之童無不知愛其親及其長也無不知敬其兄自是有住不得處○上蔡説窮理只尋個是處以恕為本窮理自是我不曉這道理所以要窮如何説得恕字○窮理蓋是合下工夫恕則在窮理之后胡文定載顯道語云恕則窮理之要某理防安頓此語不得○謝子尋個是處之説甚好○山説只反身而誠便天地萬物之理在我胡文定卻言物物致竂宛轉(zhuǎn)歸已見云雷知經(jīng)綸見山下出泉知果行之類惟伊川言不可只窮一理亦不能徧窮天下萬物之理某謂須有先后緩急乆之亦要窮盡如正蒙是盡窮萬物之理○問物物致察與物物而格何別曰文定所謂物物致察只求之于外如所謂察天行以自強察地勢以厚徳只因其物之如是而求之耳初不知天如何而健地如何而順也道夫曰所謂宛轉(zhuǎn)歸己此等言語似失之巧曰若宛轉(zhuǎn)之説則是理本非己有乃強委曲牽合使他入來爾許多説只有上蔡所謂窮理只是尋個是處為得之道夫曰山反身而誠之説只是摹空説了曰都無一個著實處道夫曰卻似甚快曰若果如此則圣賢都易做了又問他既如此説其下工夫時亦須有個窒礙曰也無做處如山于天下事極明得如言治道與官府政事至纎至細處亦曉得到這里卻恁説次第他把來做兩截看了○五峯説格物立志以定其本居敬以持其志志立乎事物之表敬行乎事物之內(nèi)而知乃可精者這段語本説得極精然卻有病者只説得向里來不曽説得外面所以語意頗傷急迫蓋致知本是廣大須用説得表里內(nèi)外周徧兼該方得其曰志立乎事物之表敬行乎事物之內(nèi)此語極好而曰而知乃可精便有局蹙氣象他便要就這里便精其知殊不知致知之道不如此急迫須是寛其程限大其度量乆乆自然通貫他言語只説得里面一邊極精遺了外面一邊所以其規(guī)摹之大不如程子且看程子所説今日格一件明日格一件積乆自然貫通此言該內(nèi)外寛緩不迫有涵泳從容之意所謂語小天下莫能破語大天下莫能載也 諸公致知格物之説皆失了伊川意此正是入門款于此既差則他可知矣】
  所謂誠其意者毋自欺也如惡惡臭如好好色此之謂自謙故君子必慎其獨也【好惡上字皆去聲謙讀為慊苦劫反○誠其意者自脩之首也毋者禁止之辭自欺云者知為善以去惡而心之所發(fā)有未實也慊快也足也獨者人所不知而已所獨知之地也言欲自修者知為善以去其惡則當實用其力而禁止其自欺使其惡惡則如惡惡臭好善則如好好色皆務決去而求必得之以自快足于己不可徒茍且以狥外而為人也然其實與不實蓋有他人所不及知而已獨知之者故必謹之于此以審其幾焉】小人閑居為不善無所不至見君子而后厭然揜其不善而著其善人之視己如見其肺肝然則何益矣此謂誠于中形于外故君子必慎其獨也【間音閑厭鄭氏讀為黡○間居獨處也厭然消沮閉藏之貌此言小人隂為不善而陽欲揜之則是非不知善之當為與惡之當去也但不能實用其力以至此耳然欲揜其惡而卒不可揜欲詐為善而卒不可詐則亦何益之有哉此君子所以重以為戒而必謹其獨也】曾子曰十目所視十手所指其嚴乎【引此以明上文之意言雖幽獨之中而其善惡之不可揜如此可畏之甚也】富潤屋徳潤身心廣體胖故君子必誠其意【胖歩丹反○胖安舒也言富則能潤屋矣徳則能潤身矣故心無愧作則廣大寛平而體常舒泰徳之潤身者然也蓋善之實于中而形于外者如此故又言此以結(jié)之○或問六章之指其詳猶有可得而言者邪曰天下之道二善與惡而已矣然揆厥所元而循其次第則善者天命所賦之本然惡者物欲所生之邪穢也是以人之常性莫不有善而無惡其本心莫不好善而惡惡然既有是形體之累而又為氣稟之拘是以物欲之私得以蔽之而天命之本然者不得而著其于事物之理故有瞢然不知其善惡之所在者亦有僅識其粗而不能真知其可好可惡之極者夫不知善之真可好則其好善也雖曰好之而未能無不好者以拒之于內(nèi)不知惡之真可惡則其惡惡也雖曰惡之而未能無不惡者以挽之于中是以不免于茍焉以自欺而意之所發(fā)有不誠者夫好善而不誠則非惟不足以為善而反有以賊乎其善惡惡而不誠則非惟不足以去惡而適所以長乎其惡是則其為害也徒有甚焉而何益之有哉圣人于此蓋有憂之故為大學之教而必首之以格物致知之目以開明其心術(shù)使既有以識夫善惡之所在與其可好可惡之必然矣至此而復進之以必誠其意之説焉則又欲其謹之于幽獨隱微之奧以禁止其茍且自欺之萌而凡其心之所發(fā)如曰好善則必由中及外無一豪之不好也如曰惡惡則必由中及外無一毫之不惡也夫好善而中無不好則是其好之也如好好色之真欲以快乎己之目初非為人而好之也惡惡而中無不惡則是其惡之也如惡惡臭之真欲以足乎己之鼻初非為人而惡之也所發(fā)之實既如此矣而須臾之頃纎芥之微念念相承又無敢少有間斷焉則庶乎內(nèi)外昭融表里澄徹而心無不正身無不修矣若彼小人幽隱之間實為不善而猶欲外托于善以自蓋則亦不可謂其全然不知善惡之所在但以不知其真可好惡而又不能謹之于獨以禁止其茍且自欺之萌是以淪陷至于如此而不自知耳此章之説其詳如此是固宜為自修之先務矣然非有以開其知識之真則不能有以致其好惡之實故必曰欲誠其意者先致其知又曰知至而后意誠然猶不敢恃其知之已至而聼其所自為也故又曰必誠其意必謹其獨而毋自欺焉則大學功夫次第相承首尾為一而不假他術(shù)以雜乎其閑亦可見矣彼此皆然今不復重出也○曰然則慊之為義或以為少又以為恨與此不同何也曰慊之為字有作嗛者而字書以為口銜物也然則慊亦但為心有所銜之義而其為快為足為恨為少則以所銜之異而別之耳孟子所謂慊于心樂毅所謂慊于志則以銜其快與足之意而言者也孟子所謂吾何慊漢書所謂嗛栗姬則以銜其恨與少之意而言者也讀者各隨所指而觀之則既并行而不悖矣字書又以其訓快與足者讀與愜同則義愈明而音又異尤不患于無別也○問格物知至了如何到誠意又説毋自欺也毋者禁止之辭曰物既格知既至到這里方可著手下工夫不是物格知至了下面許多一齊掃了若如此卻不消説下面許多看下面許多篩篩有工夫○問劉棟看大學自欺之説如何曰不知義理卻道我知義理是自欺先生曰自欺是個半知半不知底人知道善我所當為卻又不十分去為善知道惡不可作卻又是自家所愛舍他不得這便是自欺不知不識只喚做不知不識卻不喚做自欺○或問誠其意者毋自欺先生曰譬如一塊物外面是銀里面是鐵便是自欺須是表里如一便是不自欺然所以不自欺須是見得分曉譬如今人見鳥喙之不可食知水火之不可蹈則自不食不蹈如寒之欲衣饑之欲食則自是不能己今人果見得分曉如鳥喙之不可食水火之不可蹈見善如饑之欲食寒之欲衣則此意自是實矣○自欺非是心有所慊蓋外面雖為善事其中卻是不然乃自欺也○而今説自欺未説到與人説時方謂之自欺只是自家知得善好要為善然心中卻覺得微有些沒緊要防意思便是自欺便是虛偽不實矣正如金已是真金了只是鍜鏈得微不熟微有些查滓去不盡顔色或白或青或黃便不是十分精金○問自慊先生云人之為善須是十分真實為善方是自慊若有六七分為善又有兩三分為惡底意思在里面相牽便是不自慊須是如惡惡臭好好色方是○自慊之慊大意與孟子行有不慊相類細思亦防有不同孟子慊訓滿足意多大學訓快意多橫渠云自慊不足以合天心初看亦只一般然橫渠亦是訓足底意思多○字有同一義而二用者慊字訓足也我何慊乎哉彼心中不以彼之富貴而懐不足也行有不慊于心謂義須充足于中不然則餒也如忍之一字自容忍而為善者言之則為忍去忿欲之氣自殘忍而為惡者言之則為忍去了惻隱之心慊字一從口如胡孫兩嗛皆本虛著懐藏何物于內(nèi)耳如銜字或為銜恨或為銜恩亦同此義○誠意十分為善有一分不好底意思潛發(fā)以間于其間此意一發(fā)便由斜徑以長這個卻是實前面善意卻是虛矣如見孺子入井救之是好意其間便有些要譽底意思以雜之如薦好人是善意便有些要人徳之之意隨后生來治惡人是好意便有狠疾之意隨后來前面好意都成虛了如姤卦上五文皆陽下面只是一隂生五陽便立不住○誠與不誠自慊與自欺只爭這些子毫髪之閑耳又曰自慊則一自欺則二自慊者外面如此中心也是如此表里一般自欺者外面如此做中心其實有些子不愿外面且要人道好只此便是二心誠偽之所由分也○知之不至則不能謹獨亦不肯謹獨知至者見得實是實非灼然如此而必戰(zhàn)懼以終之此所謂能謹獨也如顔子請事斯語曽子戰(zhàn)戰(zhàn)兢兢終身而后己彼豈知之不至必如此方意誠蓋無故心底圣賢惟圣罔念作狂一毫少不謹懼則已墮于意欲之私矣此圣人教人徹上徹下不出一敬字也蓋知至而后意誠則知至之后意已誠矣猶恐隱微之閑有所不實又必提掇而謹之使無毫髪妄馳則表里隱顯無一不實而自快慊也○知至而后意誠已有八分恐有照管不到故曰謹獨○誠意章上云必慎其獨者欲其自慊也下云必慎其獨者防其自欺也○致知者誠意之本也慎獨者誠意之助也致知則意已誠七八分了只是猶恐隱微幽獨處尚有些子未誠實故其要在謹獨○大學看來雖只恁地滔滔地説去然段段致戒如一下水船相似也要舵也要楫○誠意只是表里如一若外面白里面黒便非誠意○凡惡惡之不實為善之不勇外然而中實不然或有所為而為之或始勤而終怠或九分為善內(nèi)有一分茍且之心皆不實而自欺之患也所謂誠其意者表里內(nèi)外徹底皆如此無纎毫絲髪茍且為人之弊如饑之必欲食渴之必欲飲皆自以求飽足于己而已非為他人而食飲也又如一盆水徹底皆清瑩無一毫砂石之雜如此則其好善也必誠好之惡惡也必誠惡之而無一毫勉強自欺之雜所以説自慊但自滿足而已豈有待于外哉是故君子謹其獨非特顯明之處是如此雖至微至隱人所不知之地亦常謹之小處如此大處亦如此顯明處如此隱微處亦如此表里內(nèi)外精粗隱顯無不謹之方謂之誠其意○謂誠意者須是隱微顯明小大表里都一致方得○誠于中形于外那個形色氣貌之見于外者自別決不能欺人祗自欺而已這樣底永無縁做得好人為其無為善之地也外面一副當雖好然里面卻踏空永不足以為善○敬子問所謂誠其意者毋自欺也注云外為善而中實未能免于不善之雜某意欲改作外為善而中實容其不善之雜如何蓋所謂不善之雜非是不知是知得了又容著在這里是不柰他何了不能不自欺曰公合下認錯了只管説個容字不是如此容字又是第二節(jié)縁不柰何所以容在這里荀子曰心臥則夢偷則自行使之則謀蓋偷心是不知不覺自走去底不由自家使防倒要自家去捉他使之則謀這卻是好底心由自家使底又引中庸論誠處而曰一則誠雜則偽只是一個心便是誠才有兩個心便是自欺好善如好好色惡惡如惡惡臭它徹底只是這一個心所以謂之自慊若才有些子間雜便是兩個心便是自欺如自家欲為善后面又有個心在這里拗你莫去為善欲惡惡又似有個人在這里拗你莫要惡惡此便是自欺如人説十句話九句實一句脫空那九句實底被這一句脫空底都壊了如十分金徹底好方謂之真金若有一分銀便和那九分底也壊了又曰佛家看此亦甚精被他分折得項數(shù)多如云有十二因縁只是一心之發(fā)便被他推尋得許多察得來極精微又有所謂流注想他最伯這個所以溈山禪師云某參禪幾年了至今不曽斷得這流注想此即荀子所謂偷則自行之心也次早又曰昨夜思量敬子之言自是但傷雜耳某之言卻即説得那個自欺之根自欺卻是敬子容字之意容字卻説得是蓋知其為不善之雜而又蓋庇以為之此方是自欺○看來如好好色如惡惡臭一段便是連那毋自欺也説言人之毋自欺時便要如好好色如惡惡臭樣方得若好善不如好好色惡惡不如惡惡臭此便是自欺毋自欺者謂如為善若有此自欺時便當斬根去之真?zhèn)€是如惡惡臭始得如小人閑居為不善底一段便是自欺底只是反説閑居為不善便是惡惡不如惡惡臭見君子而后厭然揜其不善而著其善便是好善不如好好色若只如此看此一篇文義都貼實平易坦然無許多屈曲○心廣體胖心本是闊大底物事只是因愧作了便卑狹便披他隔礙了只見得一邊所以體不能得舒泰○問誠意章曽子曰十目所視正心廣體胖處先生曰十目所視十手所指不是怕人見蓋人雖不知而我已自知自是甚可惶恐了其與十目十手所視所指何以異哉○意誠便全然在天理上行意未誠以前尚汩在人欲里○知至意誠是萬善之根】
  右傳之六章釋誠意【經(jīng)曰欲誠其意者先致其知又曰知至而后意誠蓋心體之明有所未盡則其所發(fā)必有不能實用其力而茍焉以自欺者然或已明而不謹乎此則其所明又非已有而無以為進徳之基故此章之指必承上章而通考之然后有以見其用力之始終其序不可亂而功不可闕如此云】
  所謂脩身在正其心者身有所忿懥則不得其正有所恐懼則不得其正有所好樂則不得其正有所憂患則不得其正【程子曰身有之身當作心忿弗粉反懥敕值反好樂并去聲○忿懥怒也蓋是四者皆心之用而人所不能無者然一有之而不能察則欲動情勝而其用之所行或不能不失其正矣】心不在焉視而不見聽而不聞食而不知其味【心有不存則無以撿其身是以君子必察乎此而敬以直之然后此心常存而身無不脩也】此謂脩身在正其心【或問人之有心本以應物而此章之傳以為有所喜怒憂懼便為不得其正然則其為心也必如槁木之不復生死灰之不復然乃為得其正邪曰人之一心湛然虛明如鑒之空如衡之平以為一身之主者固其真體之本然而喜怒憂懼隨感而應妍蚩俯仰因物賦形者亦其用之所不能無者也故其未感之時至虛至靜所謂鑒空衡平之體雖鬼神有不得窺其際者固無得失之可議及其感物之際而所應者又皆中節(jié)則其鑒空衡平之用流行不滯正大光明是乃所以為天下之逹道亦何不得其正之有哉惟其事物之來有所不察應之既或不能無失且又不能不與俱住則其喜怒憂懼必有動乎中者而此心之用始有不得其正者耳傳者之意固非以心之應物便為不得其正而必如枯木死灰然后乃為得其正也惟是此心之靈既曰一身之主茍得其正而無不在是則耳目鼻口四肢百骸莫不有所聽命以供其事而其動靜語黙出入起居惟吾所使而無不合于理如其不然則身在于此而心馳于彼血肉之軀無所管攝其不為仰面貪看鳥回頭錯應人者幾希矣孔子所謂操則存舍則亡孟子所謂求其放心從其大體者蓋皆謂此學者可不深念而屢省之哉○到得正心時節(jié)已是煞好了只是就好里面又有許多偏要緊最是誠意時節(jié)正是分別善惡最要著力所以重復説道必謹其獨若打得這關(guān)過已是煞好了到正心又怕于好上要偏去如水相似那時節(jié)已是淘去了濁十分清了又怕于清里面有波浪動蕩處○問忿懥恐懼憂患好樂皆不可有否曰四者豈得皆無但要得其正耳如中庸所謂喜怒哀樂發(fā)而中節(jié)者也○問忿懥章先生云這心之正卻如稱一般未有物時稱無不平才把一物在上面便不平了鏡中先有一人在里面了別一個來便照不得這心未有物之時先有個主張説道我要如何處事才遇著事便以是心處之便是不正且如今人説是我做官要抑強扶弱及遇著當強底事也去抑他這便是不正○問正心章云人心要當不容一物曰這説便是難才説不容一物卻又似一向全無相似只是這許多好樂恐懼忿懥憂患只要從無處發(fā)出不可先有在心下○人心如一個鏡先未有一個影象有事物來方始照見妍丑若先有一個影象在里如何照得人心本是湛然虛明事物之來隨感而應自然見得髙下輕重事過便當依前恁地虛方得若事未來先有一個忿懥好樂恐懼憂患之心在這里及忿懥好樂恐懼憂患之事到來又以這心相與袞合便失其正事了又只管留在這里如何得正○大學七章看有所二字有所憂患憂患是合當有若因此一事而在胷中便是有有所忿懥因人之有罪而撻之才撻了其心便平是不有若此心常又不平便是有恐懼好樂亦然○問伊川云忿懥恐懼好樂憂患人所不能無者但不以動其心既謂之忿懥憂患如何不牽動他心曰事有當怒當憂者但過了則休不可常留在心顔子未常不怒但不遷耳○四者人不能無只是不要他留而不去如所謂有所則是被他為主于內(nèi)心反為他動也○心不可有一物外面酬酢萬變都只是隨其分限應去都不關(guān)自家心事才系于物心便為其所動其所以系于物者有三或是事未來而自家先有這個期待底心或事已應過去了又卻長留在胷中不能忘或正應事之時意有偏重便只見那邊重這都是為物所系縛既為物所系縛便是有這個物事及別事來到面前應之便差了這如何會得其正圣人之心瑩然虛明無纎毫形跡一看事物之來若小若大四方八面莫不隨物隨應此心元不曽有這個物事○或問忿懥恐懼好樂憂患四者人之所不能無何以謂心不得其正曰四者心之所有但不可使之有所私爾才有所私便不能化梗在胷中且如忿懥恐懼有當然者若定要他無直是用死方得但不可先有此心耳今人多是才忿懥雖有可喜之事亦所不喜才喜雖有當怒之事亦不復怒便是蹉過事理了便是視而不見聽而不聞食而不知其味了蓋這物事才私便不去只管在胷中推蕩終不消釋設(shè)使此心如太虛然則應接萬務各止其所而我無所與則便視而見聽而聞食而真知其味矣看此一段只是要人不可先有此心耳譬如衡之為器本所以平物也今若先有一物在上則又如何稱或問公私之別曰今小譬之譬如一事若系公眾便心下不大段管若系私己便只管橫在胷中念念不忘只此便是公私之辨 問七章謂喜怒憂懼人心所不能無如忿懥乃戾氣豈可有曰忿又重于怒然此處須看文勢大意但此心先有忿懥時這下面便不得其正如鏡有人形在里面第二人來便照不得如稱子釘盤星上加一錢則稱一錢物便成兩錢重了心若先有怒時更有當怒底事便成兩分怒了有當喜底事來又減卻半分喜了但先有好樂也如此先有憂患也如此若把忿懥做可疑則下面憂患好樂等皆可疑○或問大學或問意既誠矣而心猶有動焉然后可以責其不正而復乎正是如何曰若是意未誠時只是一個虛偽無實之人更問甚心之正與不正惟是意巳誠實然后方可見得忿懥恐懼好樂憂患有偏重處即便隨而正之也】
  右傳之七章釋正心脩身【此亦承上章以起下章蓋意誠則真無惡而實有善矣所以能存是心以檢其身然或但知誠意而不能密察此心之存否則又無以直內(nèi)而脩身也○自此以下并以舊文為正】
  所謂齊其家在脩其身者人之其所親愛而辟焉之其所賤惡而辟焉之其所畏敬而辟焉之其所哀矜而辟焉之其所敖惰而辟焉故好而知其惡惡而知其美者天下鮮矣【辟讀為僻惡而之惡敖好并去聲鮮上聲○人謂眾人之猶于也辟猶偏也五者在人本有當然之則然常人之情惟其所向而不加審焉則必陷于一偏而身不脩矣】故諺有之曰人莫知其子之惡莫知其苗之碩【諺音彥碩葉韻時若反○諺俗語也溺愛者不明貪得者無厭是則偏之為害而家之所以不齊也】此謂身不脩不可以齊其家【或問八章之辟舊讀為譬而今讀為僻何也曰舊音舊説以上章例之而不合也以下文逆之而不通也是以閑者竊以類例文意求之而得其説如此蓋曰人之常情于此五者一有所向則失其好惡之平而陷于一偏是以身有不脩不能齊其家耳蓋偏于愛則溺焉而不知其惡矣偏于惡則阻焉而不知其善矣是其身之所接好惡取舍之間將無一當于理者而況于閨門之內(nèi)恩常掩義亦何以勝其情愛昵比之私而能有以齊之哉曰凡星五者皆身與物接所不能無而亦既有當然之則矣今曰一有所向便為偏倚而身不修則是必其接物之際此心漠然都無親踈之等尊賤之別然后得免于偏也且心既正矣則冝其身之無不修今乃猶有若是之偏何哉曰不然也此章之義實承上章其立文命意大抵相似蓋以為身與事接而后或有所偏非以為一與事接而必有所偏所謂心正而后身修亦曰心得其正乃能修身非謂此心一正則身不待檢而自修也○曰親愛賤惡畏敬哀矜固人心之所宜有若夫敖惰則兇徳也曽謂本心而有如是之則哉曰敖之為兇徳也正以其先有是心不度所施而無所不敖爾若因人之可敖而敖之則是常情所宜有而事理之當然也今有人焉其親且舊未至于可親而愛也其位與徳未至于可畏而敬也其窮未至于可哀而其惡未至于可賤也其言無足去取而其行無足是非也則視之泛然如涂之人而已爾又其下者則夫子之取瑟而歌孟子之隱幾而臥蓋亦因其有以自取而非吾故有敖之之意亦安得而遽謂之兇徳哉又況此章之指乃為慮其因有所重而陷于一偏者發(fā)其言雖曰有所敖惰而其意則正欲人之于此更加詳審雖曰所當敖惰而猶不敢肆其敖惰之心也亦何病哉○或問正心章説忿懥恐懼好樂憂患與夫修身章説親愛賤惡畏敬哀矜敖惰如何曰是心卓然立乎此數(shù)者之外則平正而不偏辟自外來者必不能以動其中自內(nèi)出者必不至于溺于彼或問畏敬如何曰如家人有嚴君焉吾之所當畏敬者也然當不義則爭之若過于畏敬而從其令則陷于偏矣若夫賤惡者固當賤惡然或有長處亦當知之下文所謂好而知其惡惡而知其美者天下鮮矣此是指防人偏處最切當○問正心章既説忿懥四者而修身章又説之其所親愛之類是如何曰忿懥等是心與物接時事親愛等是身與物接時事○親愛賤惡畏敬哀矜敖惰各自有當然之則只不可偏如人饑而食食才過些子便是偏渇而飲飲才過些子便是偏如愛其人之善若愛之過則不知其惡便是因其所重而陷于所偏惡惡亦然下面説人莫知其子之惡莫知其苗之碩上面許多偏病不除必至于此○人之其所親愛而辟焉如父子是當主于愛然父有不義子不可以不爭如為人父雖是止于慈若一向辟將去則子有不肖亦不知責而教焉不可人之其所賤惡而辟焉人固自有一種可厭者然猶未至于可賤惡處或尚可教若一向辟將去便賤惡他也不得人之其所畏敬而辟焉如事君固是畏敬他然説大人則藐之又不甚畏敬也孟子此語雖稍麤然古人正救其惡與陳善閉邪責難于君也只管畏敬不得○或問之其所親愛哀矜畏敬而辟焉莫是君子用心過于厚否先生曰此可將來觀過知仁處説不可將來此説蓋不必論近厚近薄大抵一切事只是才過便不得觀過知仁乃是因此見其用心之厚故可知其仁然過則終亦未是也大凡讀書須要先識認他本文是説個甚麼須全做不曽識他相似虛心認他字字分明復更看數(shù)過自然會熟見得分明○問齊家段辟作僻曰人情自有偏處所親愛莫如父母至于父母有當幾諫處豈可以親愛而忘正救所敬畏莫如君父至于所當直言正諫豈可専持敬畏而不敢言○問敖惰惡徳也豈君子冝有曰讀書不可泥且當看其大意○問人之其所親愛賤惡畏敬哀矜敖惰而辟焉章句曰人于五者本有當然之則竊謂則之為言法也性之所固有事之所當然而不可易者也然敖之與惰則氣習之所為實為惡徳非性之所有若比之四者而言則是性有善惡至若哀矜之形正良心苗裔偏于哀矜不失為仁徳之厚又何以為身不修而不可以齊其家者乎先生曰敖惰謂如孔子之不見孺悲孟子不與王驩言哀矜謂如有一般大奸大惡方欲治之被他哀鳴懇告卻更恕之道夫曰這只是言流為姑息之意曰這便是哀矜之不得其正處○問之其所敖惰而辟焉君子亦有敖惰于人者乎曰人自有茍賤可厭棄者○問大學釋修身齊家章不言修身何也荅曰好而不知其惡惡而不知其美是以好為惡以曲為直可謂之修身乎○問正心修身章后注云此亦當通上章推之蓋意或不誠則無能實用其力以正其心者竊謂意既能誠則復何所待于用力先生曰大學所以有許多節(jié)次正欲學者逐節(jié)用工非如一無節(jié)之竹使人才能格物則便到平天下也夫人蓋有意誠而心未正者故于忿懥恐懼等事誠不可不隨事而排遣也蓋有心正而身未修者故于好惡之間誠不可不隨人而節(jié)制也至于齊家以下皆是教人節(jié)節(jié)省察用功故經(jīng)序但言心正者必自誠意而來修身者必自正心而來非謂意既誠而心無事乎正心既正而身無事乎修也○大學如正心意已説盡了至修身章又從頭説起至齊家治國章又依前説教他何也蓋要節(jié)節(jié)去照管不成卻説自家在這里心正身修了便都只聽其自治】
  右傳之八章釋脩身齊家
  所謂治國必先齊其家者其家不可教而能教人者無之故君子不出家而成教于國孝者所以事君也弟者所以事長也慈者所以使眾也【弟去聲長上聲○身脩則家可教矣孝弟慈所以脩身而教于家者也然而國之所以事君事長使眾之道不外乎此此所以家齊于上而教成于下也】康誥曰如保赤子心誠求之雖不中不逺矣未有學養(yǎng)子而后嫁者也【中去聲○此引書而釋之又明立教之本不假強為在識其端而推廣之耳】一家仁一國興仁一家讓一國興讓一人貪戾一國作亂其機如此此謂一言僨事一人定國【僨音奮○一人謂君也機發(fā)動所由也僨覆敗也此言教成于國之效】堯舜帥天下以仁而民從之桀紂帥天下以暴而民從之其所令反其所好而民不從是故君子有諸己而后求諸人無諸己而后非諸人所藏乎身不恕而能喻諸人者未之有也【好去聲○此又承上文一人定國而言有善于己然后可以責人之善無惡于己然后可以正人之惡皆推己以及人所謂恕也不如是則所令反其所好而民不從矣喻曉也】故治國在齊其家【通結(jié)上文】詩云桃之夭夭其葉蓁蓁之子于歸冝其家人冝其家人而后可以教國人【夭平聲蓁音臻○詩周南桃夭之篇夭夭少好貌蓁蓁美盛貌興也之子猶言是子此指女子之嫁者而言也婦人謂嫁曰歸冝猶善也】詩云冝兄冝弟冝兄冝弟而后可以教國人【詩小雅蓼蕭篇】詩云其儀不忒正是四國其為父子兄弟足法而后民法之也【詩曹風鸤鳩篇忒差也】此謂治國在齊其家【此三引詩皆以詠嘆上文之事而又結(jié)之如此其味深長最冝潛玩○孝者所以事君弟者所以事長慈者所以使眾此道理皆是我家里做成了天下人看著自能如此不是我推之于國○心誠求之者求赤子之所欲也于民亦當求其有不能自逹此是推其慈防之心以使眾也○問有諸己而后求諸人先生云只從頭讀來便見得分曉這個只是躬自厚而薄責于人攻其惡無攻人之惡○或問有諸己而后求諸人無諸己而后非諸人先生曰此是退一歩説猶言溫故知新而可以為人師以明未能如此則不可如此非謂溫故知新便要求為人師也然此意正為治國者言必先治國禁人為惡而欲人為善便是求諸人非諸人然須是在已有善無惡方可求人非人也或問范忠宣以恕己之心恕人此語固有病但上文先言以責人之心責己則連下句亦未害先生曰上句自好下句自不好蓋才説恕己便己不是若橫渠云以愛己之心愛人則盡仁以責人之心責己則盡道語便不同蓋恕己與愛己字不同大凡知道君子發(fā)言自別近觀圣賢言語與后世人言語自不同此學者所以貴于知道也○問所藏乎身不恕處恕字還只就接物上説如何曰是就接物上見得忠只是實心直是真實不偽到應接事物也只是推這個心去直是忠方能恕若不忠便無本領(lǐng)了更把甚麼去及物程先生説道維天之命于穆不已忠也便是實理流行乾道變化各正性命恕也便是實理及物問恁地説又與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之忠恕相似曰只是一個忠恕豈有二樣圣人與常人忠恕也不甚相逺○治國章乃責人之恕平天下章乃愛人之恕○因講禮讓為國曰一家仁一國興仁一家讓一國興讓自家禮讓有以感之故民亦如此興起自家好爭利卻責民間禮讓如何得他應東坡防別敦教化中一段説得也好雖説得麤道理卻是如此看道理不要?妙只就麤處説得出便是如今官司不防制民之產(chǎn)民自去買田又取他牙稅錢古者羣飲者段今置官誘民飲酒惟恐其不來如何得民興于善○問齊家治國之道斷然是父子兄弟足法而后人法之然堯舜不能化其子而周公則上見疑于君下不能和其兄弟是如何曰圣人是論其常堯舜是處其變看他烝烝又不格奸至于瞽瞍底豫便是他有以處那變處○或問先吏部説有諸己而后求諸人無諸己而后非諸人曰這便是説尋常人若自家有諸己又何必求責于人攻其惡毋攻人之惡至于大學之説是有天下國家者勢不可以不責他然又須自家有諸己然后可以求人之善無諸己然后可以非人之惡○范忠宣公恕己之心恕人這一句自好只是圣賢説恕不曽如是倒説了不若橫渠説以責人之心責己愛己之心愛人則是見他人不善我亦當無是不善我有是善亦要他人有是善推此計度之心此乃恕也于己不當下恕字】
  右傳之九章釋齊家治國
  所謂平天下在治其國者上老老而民興孝上長長而民興弟上恤孤而民不倍是以君子有絜矩之道也【長上聲弟去聲倍與背同絜胡結(jié)反○老老所謂老吾老也興謂有所感發(fā)而興起也孤者防而無父之稱絜度也矩所以為方也言此三者上行下效捷于影響所謂家齊而國治也亦可以見人心之所同而不可使有一夫之不獲矣是以君子必當因其所同推以度物使彼我之間各得分愿則上下四旁均齊方正而天下平矣】所惡于上毋以使下所惡于下毋以事上所惡于前毋以先后所惡于后毋以從前所惡于右毋以交于左所惡于左毋以交于右此之謂絜矩之道【惡先并去聲○此覆解上文絜短二字之義如不欲上之無禮于我則必以此度下之心而亦不敢以此無禮使之不欲下之不忠于我則必以此度上之心而亦不敢以此不忠事之至于前后左右無不皆然則身之所處上下四旁長短廣狹彼此如一而無不方矣彼同有是心而興起焉者又豈有一夫之不獲哉所操者約而所及者廣此平天下之要道也故章內(nèi)之意皆自此而推之】詩云樂只君子民之父母民之所好好之民之所惡惡之此之謂民之父母【樂音洛只音紙好惡并去聲下并同○詩小雅南山有臺之篇只語助辭言能絜矩而以民心為己心則是愛民如子而民愛之如父母矣】詩云節(jié)彼南山維石巖巖赫赫師尹民具爾瞻有國者不可以不慎辟則為天下僇矣【節(jié)讀為截辟讀為僻僇與戮同○詩小雅節(jié)南山之篇節(jié)截然髙大貌師尹周大師尹氏也具俱也辟偏也言在上者人所瞻仰不可不謹若不能絜矩而好惡狥于一己之偏則身弒國亡為天下之大戮矣】詩云殷之未喪師克配上帝儀監(jiān)于殷峻命不易道得眾則得國失眾則失國【喪去聲儀詩作冝峻詩作駿易去聲○詩文王篇師眾也配對也配上帝言其為天下君而對乎上帝也監(jiān)視也峻大也不易言難保也道言也引詩而言此以結(jié)上文兩節(jié)之意有天下者能存此心而不失則所以絜矩而與民同欲者自不能已矣】是故君子先慎乎徳有徳此有人有人此有土有土此有財有財此有用【先謹乎徳承上文不可不謹而言徳即所謂明徳有人謂得眾有土謂得國有國則不患無財用矣】徳者本也財者末也【本上文而言】外本內(nèi)末爭民施奪【人君以徳為外以財為內(nèi)則是爭鬬其民而施之以刼奪之教也蓋財者人之所同欲不能絜矩而欲專之則民亦起而爭奪矣】是故財聚則民散財散則民聚【外本內(nèi)末故財聚爭民施奪故民散反是則有徳而有人矣】是故言悖而出者亦悖而入貨悖而入者亦悖而出【悖布內(nèi)反○悖逆也此以言之出入明貨之出入也自先謹乎徳以下至此又因財貨以明能絜矩與不能者之得失也】康誥曰惟命不于常道善則得之不善則失之矣【道言也因上文引文王詩之意而申言之其丁寜反覆之意益深切矣】楚書曰楚國無以為寳惟善以為寳【楚書楚語言不寳金玉而寳善人也】舅犯曰亡人無以為寳仁親以為寳【舅犯晉文公舅狐偃字子犯亡人文公時為公子出亡在外也仁愛也事見檀弓此兩節(jié)又明不外本而內(nèi)末之意】秦誓曰若有一個臣斷斷兮無他技其心休休焉其如有容焉人之有技若己有之人之彥圣其心好之不啻若自其口出寔能容之以能保我子孫黎民尚亦有利哉人之有技媢疾以惡之人之彥圣而違之俾不通寔不能容以不能保我子孫黎民亦曰殆哉【個古賀反書作介斷丁亂反媢音冒○秦誓周書斷斷誠一之貌彥美士也圣通明也尚庶幾也媢忌也違拂戾也殆危也】唯仁人放流之迸諸四夷不與同中國此謂唯仁人為能愛人能惡人【迸讀為屏古字通用○迸猶逐也言有此媢疾之人妨賢而病國則仁人必深惡而痛絶之以其至公無私故能得好惡之正如此也】見賢而不能舉舉而不能先命也見不善而不能退退而不能逺過也【命鄭氏云當作慢程子云當作怠未詳孰是逺去聲○若此者知所愛惡矣而未能盡愛惡之道蓋君子而未仁者也】好人之所惡惡人之所好是謂拂人之性菑必逮夫身【菑古災字夫音扶○拂逆也好善而惡惡人之性也至于拂人之性則不仁之甚者也自秦誓至此又皆以申言好惡公私之極以明上文所引南山有臺節(jié)南山之意】是故君子有大道必忠信以得之驕泰以失之【君子以位言之道謂居其位而修己治人之術(shù)發(fā)已自盡為忠循物無違謂信驕者矜髙泰者侈肆此因上所引文王康誥之意而言章內(nèi)三言得失而語益加切蓋至此而天理存亡之幾決矣】生財有大道生之者眾食之者寡為之者疾用之者舒則財恒足矣【恒胡登反○呂氏曰國無游民則生者眾矣朝無幸位則食者寡矣不奪農(nóng)時則為之疾矣量入為出則用之舒矣愚按此因有土有財而言以明足國之道在乎務本而節(jié)用非必外本內(nèi)末而后財可聚也自此以至終篇皆一意也】仁者以財發(fā)身不仁者以身發(fā)財【發(fā)猶起也仁者散財以得民不仁者亡身以殖貨】未有上好仁而下不好義者也未有好義其事不終者也未有府庫財非其財者也【上好仁以愛其下則下好義以忠其上所以事必有終而府庫之財無悖出之患也】孟獻子曰畜馬乗不察于雞豚伐冰之家不畜牛羊百乘之家不畜聚斂之臣與其有聚斂之臣寜有盜臣此謂國不以利為利以義為利也【畜許六反乘斂并去聲○孟獻子魯之賢大夫仲孫蔑也畜馬乘士切試為大夫者也伐冰之家卿大夫以上喪祭用冰者也百乘之家有采地者也君子寜亡己之財而不忍傷民之力故寜有盜臣而不畜聚斂之臣此謂以下釋獻子之言也】長國家而務財用者必自小人矣彼為善之小人之使為國家菑害并至雖有善者亦無如之何矣此謂國不以利為利以義為利也【長上聲彼為善之此句上下疑有闕文誤字○自由也言由小人導之也此一節(jié)深明以利為利之害而重言以結(jié)之其丁寜之意切矣○問平天下在治其國章曰此三節(jié)見上行下效理之必然又以見人心之所同是以君子有絜矩之道所以以己之心度人之心使皆得以自盡其興起之善心若不絜矩則雖躬行于上使彼有是興起之善心而不可得遂亦徒然也又曰因何恁地上行下效蓋人心之同然所以絜矩之道我要恁地也使彼有是心者亦得恁地全章大意只反覆説絜矩如專利于上急征橫斂民不得以自養(yǎng)我這里雖能興起其善心濟甚事若此類皆是不能絜矩○問上老老而民興孝下面便接是以君子有絜矩之道也似不相續(xù)知何曰這個便是相續(xù)絜矩是四面均平底道理教他各得老其老各得長其長各得防其防不成自家老其老教他不得老其老長其長教他不得長其長防其防教他不得防其防便不得○上面説人心之所同者既如此是以君子見人之心與已之心同故必以己心度人之心使皆得其平下面方説所以絜矩○問絜矩曰上之人老老長長恤孤則下之人興孝興弟不倍此是説上行下效到絜矩處是就政事上言若但興起其善心而不有以使之得遂其心則雖能興起終亦徒然如政煩賦重不得以養(yǎng)其父母又安得以遂其善心須是推己之心以及于彼使之仰足以事父母俯足以畜妻子方得如詩里説大夫行役無期度不得以養(yǎng)其父母到得使下也須教他外無怨始得○為國絜矩之大者又在于財用所以后面只管説財○問前后左右何指先生曰譬如交代官相似前官之待我者既不善吾毋以前官之所以待我者待后政也左右如東鄰西鄰以鄰國為壑是所惡于左而以交于右也俗語所謂將心比心如此則各得其平矣○問章句中所謂絜矩之道是使之各得盡其心而無不平也如何曰此是推本上老老而民興孝上長長而民興弟上恤孤而民不倍須是留那地位使人各得自盡其孝弟不倍之心如八十者其家不從政廢疾非人不養(yǎng)者一子不從政是使其各得自盡也又如生聚蕃息無令父子兄弟離散之類○所謂絜矩者如以諸侯言之上有天子下有大夫天子擾我使我不得行其孝悌我亦當察此不可有以擾其大夫使大夫不得行其孝悌且如自家有一丈地左家有一丈地右家有一丈地左家侵著我五尺地是不矩我必去説他取我五尺我若侵著右家五尺地亦是不矩合當還右家只是上也方下也方左也方右也方前也方后也方不相侵越亞夫曰務使上下四方一齊方不侵過他人地歩曰然○問論平天下而言財利者何也荅曰天下之所以不平者皆因此也○問絜矩之道是廣其仁之用否先生曰此乃求仁工夫此處正要著力若仁者則是舉而措之不待絜矩而自無不平者矣○問盡得絜矩是仁之道恕之道曰未可説到那里且理防絜矩是如何曰此是我不欲人之加諸我吾亦欲無加諸人意否曰此是兩人須把三人看便見人莫不有在我之上者莫不有在我之下者如親在我之上子孫在我之下我欲子孫孝于我而我卻不能孝于親我欲親慈于我而我卻不能慈于子孫便是一畔長一畔短不是絜矩○君子先慎乎徳一條徳便是明徳之徳自家若意誠心正身修家齊了則天下之人安得不歸于我如湯武之東征西怨則自然有人有土○斷斷者是絜矩媢疾者是不能唯仁人放流之是大能絜矩底人見賢而不能舉舉而不能先是稍能絜矩好人之所惡者是大不能絜矩○問仁者以財發(fā)身曰不是特地散財以取名買數(shù)人來奉己只是不私其有則人自歸之而身自尊只是言其散財之效如此○問未有上好仁而下不好義如何上仁而下便義曰這只是一個在上便喚做仁在下便喚做義在父便謂之慈在子便謂之孝真卿曰也只如孝慈則忠曰然○如食祿之家又畜雞豚牛羊卻是與民爭利便是不絜矩所以道以義為利者義以方外也○問絜矩以好惡財用媢疾彥圣為言何也荅曰如桑?羊聚許多財以奉武帝之好若是絜矩底人必思許多財物必是侵過著民底滿得我好民必惡言財用者蓋如自家在一郷之閑卻專其利便是侵過著他底便是不絜矩言媢疾彥圣者蓋有善人則合當舉之使之各得其所今則不舉他便失其所是侵善人之分便是不絜矩此特言其好惡財用之類當絜矩事事亦當絜矩○問自致知至于平天下其道至備其節(jié)目至詳且悉而反覆于終篇者乃在于財利之説得非義利之辨其事尤難而至善之止于此尤不可不謹歟曰此章大防是專從絜矩上來蓋財者人之所同好也而我欲專其利則民有不得其所好者矣大扺有國有家所以生起禍亂皆是從這里來道夫云古注絜音戶結(jié)反云結(jié)也曰作結(jié)字解亦自得蓋荀子莊子注云絜圍束也是將一物圍束以為之則也又曰某十二三歲時見范文正所言如此他甚自喜以為先儒所未甞到也】
  右傳之十章釋治國平天下【此章之義務在與民同好惡而不專其利皆推廣絜矩之意也能如是則親賢樂利各得其所而天下平矣】凡傳十章前四童統(tǒng)論綱領(lǐng)指趣后六章細論條目功夫
  其第五章乃明善之要第六章乃誠身之本在初學尤為當務之急讀者不可以其近而忽之也

  大學集編卷下
<經(jīng)部,四書類,四書集編__中庸集編>
  欽定四庫全書
  中庸章句序      宋 真德秀 撰
  中庸何為而作也子思子憂道學之失其傳而作也蓋自上古圣神繼天立極而道統(tǒng)之傳有自來矣其見于經(jīng)則允執(zhí)厥中者堯之所以授舜也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執(zhí)厥中者舜之所以授禹也堯之一言至矣盡矣而舜復益之以三言者則所以明夫堯之一言必如是而后可庶防也蓋嘗論之心之虛靈知覺一而已矣而以為有人心道心之異者則以其或生于形氣之私或原于性命之正而所以為知覺者不同是以或危殆而不安或微妙而難見耳然人莫不有是形故雖上智不能無人心亦莫不有是性故雖下愚不能無道心二者雜于方寸之間而不知所以治之則危者愈危微者愈微而天理之公卒無以勝夫人欲之私矣精則察夫二者之間而不雜也一則守其本心之正而不離也從事于斯無少間斷必使道心常為一身之主而人心每聽命焉則危者安微者著而動靜云為自無過不及之差矣夫堯舜禹天下之大圣也以天下相傳天下之大事也以天下之大圣行天下之大事而其授受之際丁寧告戒不過如此則天下之理豈有以加于此哉自是以來圣圣相承若成湯文武之為君臯陶伊傅周召之為臣既皆以此而接夫道統(tǒng)之傳若吾夫子則雖不得其位而所以繼徃圣開來學其功反有賢于堯舜者當是時見而知之者惟顔氏曽氏之傳得其宗及曽氏之再傳而復得夫子之孫子思則去圣逺而異端起矣子思懼夫愈乆而愈失其真也于是推本堯舜以來相傳之意質(zhì)以平日所聞父師之言更互演繹作為此書以詔后之學者蓋其憂之也深故其言之也切其慮之也逺故其説之也詳其曰天命率性則道心之謂也其曰擇善固執(zhí)則精一之謂也其曰君子時中則執(zhí)中之謂也世之相后千有余年而其言之不異如合符節(jié)歴選前圣之書所以提挈綱維開示蘊奧未有若是其明且盡者也自是而又再傳以得孟氏為能推明是書以承先圣之統(tǒng)及其沒而遂失其傳焉則吾道之所寄不越乎言語文字之間而異端之説日新月盛以至于老佛之徒出則彌近理而大亂真矣然而尚幸此書之不泯故程夫子兄弟者出得有所考以續(xù)夫千載不傳之緒得有所據(jù)以斥夫二家似是之非蓋子思之功于是為大而微程夫子則亦莫能因其語而得其心也惜乎其所以為説者不傳而凡石氏之所輯録僅出于其門人之所記是以大義雖明而微言未析至其門人所自為説則雖頗詳盡而多所發(fā)明然倍其師説而淫于老佛者亦有之矣熹自早嵗即嘗受讀而竊疑之沈潛反復蓋亦有年一旦恍然似有以得其要領(lǐng)者然后乃敢會眾説而折其中既為定著章句一篇以竢后之君子而一二同志復取石氏書刪其繁亂名以輯略且記所嘗論辨取舎之意別為或問以附其后然后此書之防支分節(jié)解脈絡貫通詳略相因巨細畢舉而凡諸説之同異得失亦得以曲暢旁通而各極其趣雖于道統(tǒng)之傳不敢妄議然初學之士或有取焉則亦庶乎行逺升髙之一助云爾淳熙已酉春三月戊申新安朱熹序

  中庸章句序
  欽定四庫全書
  中庸集編卷上     宋 真德秀 撰
  中庸【朱子曰中者不偏不倚無過不及之名庸平常也】
  【或問名篇之義程子專以不偏為言呂氏專以無過不及為説二者固不同矣子乃合而言之何也曰中一名而有二義程子固言之矣今以其説推之不偏不倚云者程子所謂在中之義未發(fā)之前無所偏倚之名也無過不及者程子所謂中之道也見諸行事各得其中之名也蓋不偏不倚猶立而不近四旁心之體地之中也無過不及猶行而不先不后理之當事之中也故于未發(fā)之大本則取不偏不倚之名于己發(fā)而時中則取無過不及之義語固各有當也然方其未發(fā)雖未有無過不及之可名而所以為無過不及之本體實在于是及其發(fā)而得中也雖其所主不能不偏于一事然其所以無過不及者是乃無偏倚者之所為而于一事之中亦未嘗有所偏倚也故程子又曰言和則中在其中言中則喜怒哀樂在其中而呂氏亦云當其未發(fā)此心至虛無所偏倚故謂之中以此心而應萬物之變無徃而非中矣是則二義雖殊而實相為體用此愚于名篇之義所以不得取此而遺彼也○曰庸字之義程子以不易言之而子以為平常何也曰唯其平常故可常而不可易若驚世駭俗之事則可暫而不得為常矣二説雖殊其致一也但謂之不易則必要于乆而后見不若謂之平常則直驗于今之無所詭異而其常乆而不可易者可兼舉也況中庸之云上與髙明為對而下與無忌憚者相反其曰庸徳之行庸言之謹又以見夫雖細微而不敢忽則其名篇之義以不易而為言者又孰若平常之為切乎曰然則所謂平常將不為淺近茍且之云乎曰不然也所謂平常亦曰事理之當然而無所詭異云爾是固非有甚髙難行之事而亦豈同流合污之謂哉既曰當然則君臣父子日用之常推而至于堯舜之禪授湯武之放伐其變無窮亦無適而非平常矣○曰此篇首章先明中和之義次章乃及中庸之説至其名篇乃不曰中和而曰中庸者何哉曰中和之中其義雖精而中庸之中實兼體用且其所謂庸者又有平常之理焉則比之中和所該者尤廣而于一篇大指精粗本末無所不盡此其所以不曰中和而曰中庸也問名篇之義曰中者不偏不倚無過不及之名兼此二義包括方盡所以名篇者本是取時中之中然所以能時中者蓋有那未發(fā)之中在所以先説未發(fā)之中然后又説君子之時中○未發(fā)之中是體時中之中是用○中庸之中是兼以發(fā)而中節(jié)無過不及者得名故周子曰惟中者和也中節(jié)也天下之達道也若不識得此理則周子之言更解不得○問程子以不易為庸先生以常為庸二説不同曰言常則不易在其中矣惟其常也所以不易如飲食之有五谷衣服之有布帛若是竒羞異味錦綺組繡不乆便須厭了庸固是定理若直解為定又卻不是得平常意思今以平常言定理在其中矣○問以不偏不倚無過不及説中乃是精密切至之語而以平常説庸恰似不相黏著曰此其所以黏著蓋縁處得極精極密只是如此平常若有些子差異便不是精密便不是中庸○中庸只是一個道理以其不偏不倚故謂之中以其不差異可常行故謂之庸未有中而不庸者亦未有庸而不中者惟中故平常堯授舜舜授禹都是當其時合如此做做得來恰好所謂中也中即平常也不如此便非中便不是平常以至湯武之事亦然又如當盛夏極暑時須飲冷就涼衣葛揮扇此便是中便是平常當隆冬盛寒時須飲湯密室重裘擁火此便是中便是平常若極暑時重裘擁火盛寒時衣葛揮扇更是差異便是失其中矣○中庸該得中和之義庸是見于事和是發(fā)于心庸該得和】
  子程子曰不偏之謂中不易之謂庸中者天下之正道庸者天下之定理此篇乃孔門傳授心法子思恐其乆而差也故筆之于書以授孟子其書始言一理中散為萬事末復合為一理放之則彌六合卷之則退藏于密其味無窮皆實學也善讀者玩索而有得焉則終身用之有不能盡者矣【又曰中庸之書雖是雜記更不分精粗一滾説了今人語道多説髙便遺卻卑説本便遺卻末○張子曰學者信書且須信論孟詩書無舛雜如中庸大學出于圣門無可疑者又曰學者如中庸文字輩直須句句理防過使其互相發(fā)明○呂氏曰中庸之書圣門學者盡心以知性躬行以盡性始卒不越乎此書孔子傳之曾子曽子傳之子思子思述所授之言以著于篇故此書所論皆圣人之緒言入徳之大要也又曰中庸之書學者所以進徳之要本末具備矣○山楊氏曰中庸為書微極乎性命之際幽盡乎鬼神之情廣大精微無不畢舉而獨以中庸名書何也曰予聞之師曰不偏之謂中不易之謂庸中者天下之正道庸者天下之定理推是言也則其所以名篇者義可知也世之學者智不足以知此而妄意圣人之微言故物我異觀天人殊歸而髙明中庸之學始二致矣謂髙明者所以處已而同乎天中庸者所以應物而同乎人則圣人所以處已者常過乎中而與不及者無以異矣為是説者奚足以議圣學哉】
  天命之謂性率性之謂道脩道之謂教【命猶令也性即理也天以隂陽五行化生萬物氣以成形而理亦賦焉猶命令也于是人物之生因各得其所賦之理以為健順五常之徳所謂性也率循也道猶路也人物各循其性之自然則其日用事物之間莫不各有當行之路是則所謂道也脩品節(jié)之也性道雖同而氣稟或異故不能無過不及之差圣人因人物之所當行者而品節(jié)之以為法于天下則謂之教若禮樂刑政之屬是也蓋人之所以為人道之所以為道圣人之所以為教原其所自無一不本于天而備于我學者知之則其于學知所用力而自不能己矣故子思于此首發(fā)明之讀者所宜深體而黙識也○或問天命之謂性率性之謂道脩道之謂教何也曰此先明性道教之所以名以見其本皆出乎天而實不外于我也天命之謂性言天之所以命乎人者是則人之所以為性也蓋天之所以賦與萬物而不能自已者命也吾之得乎是命以生而莫非全體者性也故以命言之則曰元亨利貞而四時五行庶類萬化莫不由是而出以性言之則曰仁義禮智而四端五典萬物萬事之理無不統(tǒng)于其間蓋在天在人雖有性命之分而其理則未嘗不一在人在物雖有氣稟之異而其理則未嘗不同此吾之性所以純粹至善而非若荀揚韓子之所云也率性之謂道言循其所得乎天以生者則事事物物莫不自然各有當行之路是則所謂道也蓋天命之性仁義禮智而已循其仁之性則自父子之親以至于仁民愛物皆道也循其義之性則自君臣之分以至于敬長尊賢亦道也循其禮之性則恭敬辭讓之節(jié)文皆道也循其智之性則是非邪正之分別亦道也蓋所謂性者無一理之不具故所謂道者不待外求而無所不備所謂性者無一物之不得故所謂道者不假人為而無所不周雖鳥獸草木之生僅得形氣之偏而不能有以通貫乎全體然其知覺運動榮悴開落亦皆循其性而各有自然之理焉至于虎狼之父子蜂蟻之君臣豺?之報本雎鳩之有別則其形氣之所偏又反有以存其義理之所得尤可以見天命之本然初無間隔而所謂道者亦未嘗不在是也是豈有待于人為而亦豈人之所得為哉修道之謂教言圣人因是道而品節(jié)之以立法垂訓于天下是則所謂教也蓋天命之性率性之道皆理之自然而人物之所同得者也人雖得其形氣之正然其清濁厚薄之稟亦有不能不異者是以賢智者或失之過愚不肖者或不能及而得于此者亦或不能無失于彼是以私意人欲或生其間而于所謂性者不免有所昬蔽錯雜而無以全其所受之正性有不全則于所謂道者因亦有所乖戾舛逆而無以適乎所行之宜惟圣人之心清明純粹天理渾然無所虧闕故能因其道之所在而為之品節(jié)防范以立教于天下使夫過不及者有以取中焉蓋有以辨其親防之殺而使之各盡其情則仁之為教立矣有以別其貴賤之等而使之各盡其分則義之為教行矣為之制度文為使之有以守而不失則禮之為教得矣為之開導禁止使之有以別而不差則知之為教明矣夫如是是以人無智愚事無大小皆得有所持循據(jù)守以去其人欲之私而復乎天理之正推而至于天下之物則亦順其所欲違其所惡因其材質(zhì)之宜以致其用制其取用之節(jié)以遂其生皆有政事之施焉此則圣人所以財成天地之道而致其彌縫輔賛之功然亦未始外乎人之所受乎天者而強為之也子思以是三言著于篇首雖曰姑以釋夫三者之名義然學者能因其所指而反身以驗之則其所知豈獨名義之間而已哉蓋有得乎天命之説則知天之所以與我者無一理之不備而釋氏所謂空者非性矣有以得乎率性之説則知我之所得乎天者無一物之不該而老氏所謂無者非道矣有以得乎修道之説則知圣人之所以教我者莫非因其所固冇而去其所本無背其所至難而從其所甚易而凡世儒之訓詁辭章管啇之權(quán)謀功利佛老之清凈寂滅與夫百家眾技之支離偏曲皆非所以為教矣由是以往因其所固有之不可昧者而益致其學問思辨之功因其所甚易之不能已者而益致其持守推行之力則夫天命之性率性之道豈不昭然日用之間而脩道之教又將由我而復立矣○曰率性之説不同孰為是邪曰程子之論率性正就私意人欲未萌之處指其自然發(fā)見各有條理者而言以見道之所以得名非指脩為而言也呂氏良心之發(fā)以下至安能致是一節(jié)亦甚精密但謂人雖受天地之中以生而梏于形體又為私意小知所撓故與天地不相似而發(fā)不中節(jié)必有以不失其所受乎天者然后為道則所謂道者又在修為之后而反由教以得之非復子思程子所指人欲未萌自然發(fā)見之意矣游氏所謂無容私焉則道在我楊氏所謂率之而已者似亦皆有呂氏之病也○天命之謂性是專言理雖氣亦包在其中然説理意較多若云兼言氣便説率性之謂道不去如太極雖不離乎隂陽而亦不雜乎隂陽○率性之謂道蓋曰循萬物自然之性之謂道此率字不是用力字伊川謂合而言之道也是此義○問率字曰只是循字循此理便是道○率性之謂道只是遀性去皆是道呂氏説以人行道若然則未行之前便不是道乎○問率性之謂道曰率非人率之也伊川解字亦只訓循到呂與叔説循性而行則謂之道伊川以為非是至其言則曰循牛之性則不為馬之性馬之性不為牛之性乃知循性者是循其理之自然耳○性善只一般但人物氣稟有異不可道無這理性是個渾淪物道是性中分泒條理隨分泒條理去皆是道如穿牛鼻絡馬首皆是隨他所通處仁義禮智物豈不有但偏耳隨他性之所通處道皆無所不在○性與道相對則性是體道是用道便是在里面做出底道理○孟子説性善全是説理若中庸天命之謂性已是兼帶人物而言○問率性之謂道通人物而言則修道之謂教亦通人物如服牛乗馬不殺胎不殀夭斧斤以時入山林此是圣人教化不持在人倫上品節(jié)防范而及于物否曰也是如此所以謂之盡物之性但于人較詳于物較畧人上較多物上較少○輯略程子曰言天之自然者謂之天道言天之付與萬物者謂之天命○又曰民受天地之中以生天命之謂性也人之生也直意亦如此○又曰孟子曰仁者人也合而言之道也中庸所謂率性之謂道是也○生之謂性云云此謂天命也順而循之則道也循此而修之各得其分則教也自天命以至于教我無加損焉此舜有天下而不與焉者也○又曰上天之載無聲無臭其體則謂之易其理則謂之道修道則謂之教○道即性也若道外尋性性外尋道便不是○又曰生之謂性與天地之性同乎性字不可一防論生之謂性止訓所稟受也天命之謂性此言性之理也今人言性柔緩性剛急皆生來如此此訓所稟受也若性之理則無不善曰天者自然之理也○又曰告子云生之謂性凡天地所生之物須是謂之性皆謂之性則可于中卻須分別牛之性馬之性是他便只道一般如釋氏説蠢動含靈皆有佛性如此則不可天命之謂性率性之謂道者天降是于下萬物流形各正性命者是所謂性也循其性而不失是所謂道也此亦通人物而言循性者馬則為馬之性又不做牛底性牛則為牛之性又不為馬底性此所謂率性也人在天地之間與萬物同流天防時分別出是人是物修道之謂教此則專在人事○又曰率性之謂道率循也若言道不須先立下名義則茫茫地何處下手何處著心○又曰人須是自為善然又不可都不管他蓋有教焉修道之謂教豈可不修○呂氏曰中者天道也天徳也降而在人人稟而受之是之謂性書曰惟皇上帝降衷于下民傳曰民受天地之中以生此人性之所以必善故曰天命之謂性性與天道本無有異但人雖受天地之中以生而梏于蕞然之形體常有私意小知撓乎其間故與天地不相似所發(fā)遂至乎出入不齊而不中節(jié)如使所得于天者不喪則何患不中節(jié)乎故良心所發(fā)莫非道也在我者惻隱羞惡辭遜是非皆道也在彼者君臣父子夫婦兄弟朋友之交亦道也在物之分則有彼我之殊在性之分則合乎內(nèi)外一體而已是皆人心所同然乃吾性之所固有隨喜怒哀樂之所發(fā)則愛必有差等敬必有節(jié)文所感重者其應也亦重所感輕者其應也亦輕自斬至緦喪服異等而九族之情無所憾自王公至皁儀章異制而上下之分莫敢爭非出于性之所有安能致是乎故曰率性之謂道○游氏曰天之所以命萬物者道也而性者其道以生也因其性之固然而無容私焉則道在我矣此率性之謂道也若出于人為則非道矣夫知天命之謂性則孟子性善之説可見矣或曰性惡或曰善惡混或曰有三品皆非知天命者也○楊氏曰天命之謂性人欲非性也率性之謂道離性非道也性天命也命天理也道則性命之理而已孟子道性善蓋原于此謂性有不善者誣天也性無不善則不可加損也無俟乎修焉率之而已揚雄謂學以修性非知性也故孔子曰盡性子思曰率性曰尊徳性孟子曰知性養(yǎng)性未嘗言修也然則道其可修乎曰道者日用而不知也先王為之防范使過不及者取中焉所以教也謂之修者蓋亦品節(jié)之而已○又曰性命道三者一體而異名初無二致也故在天曰命在人曰性率性而行曰道特所從言之異耳○又曰人性上不可添一物堯舜所以為萬世法只是率性而已所謂率性循天理是也外邊用訃用數(shù)假饒立得功業(yè)只是人欲之私與圣賢怍用天地懸隔】道也者不可須臾離也可離非道也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懼乎其所不聞【離去聲○道者日用事物當行之理皆性之徳而具于心無物不有無時不然所以不可須臾離也若其可離則為外物而非道矣是以君子之心常存敬畏雖不見聞亦不敢忽所以存天理之本然而不使離于須防之頃也】莫見乎隱莫顯乎微故君子慎其獨也【見音現(xiàn)○隱暗處也微細事也獨者人所不知而已所獨知之地也言幽暗之中細微之事跡雖未形而防則己動人雖不知而已獨知之則是天下之事無有著見明顯而過于此者是以君子既常戒懼而于此尤加謹焉所以遏人欲于將萌而才使其滋長于隱微之中以至離道之遠也○或問既曰道也者不可須臾離也可離非道也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懼乎其所不聞矣而又曰莫見乎隱莫顯乎微故君子慎其獨也何也曰此因論率性之道以明由教而入者其始當如此蓋兩事也其先言道不可離而君子必戒謹恐懼乎其所不睹不聞者所以言道之無所不在無時不然學者當無須臾毫忽之不謹而周防之以全其本然之體也又言莫見乎隱莫顯乎微而君子必謹其獨者所以言隱微之間人所不見而已獨知之則其事之纎悉無不顯著又有甚于他人之知者學者尤當隨其念之方萌而致察焉以謹其善惡之防也蓋所謂道者率性而已性無不有故道無不在大而父子君臣小而動靜食息不假人力之為而莫不各有當然不易之理所謂道也是乃天下人物之所共由充塞天地貫徹古今而取諸至近則常不外乎吾之一心循之則治失之則亂蓋無須臾之頃可得而暫離也若其可以暫合暫離而于事無所損益則是人力私智之所為者而非率性之謂矣圣人之所修以為教者因其不可離者而品節(jié)之也君子之所由以為學者因其不可離者而持守之也是以日用之間須臾之頃持守工夫一有不至則所謂不可離者雖未嘗】【不在我而人欲間之則亦判然二物而不相管矣是則雖曰有人之形而其違禽獸也何逺哉是以君子戒慎乎其目之所不及見恐懼乎其耳之所不及聞了然心目之間常若見其不可離者而不敢有須臾之間以流于人欲之私而陷于禽獸之域若書之言防怨而曰不見是圖禮之言事親而曰聽于無聲視于無形蓋不待】【其征于色發(fā)于聲然后有以用其力也夫既已如此矣則又以謂道固無所不在而幽隱之間乃他人之所不見而已所獨見道固無時不然而細微之事乃他人之所不聞而已所獨聞是皆常情所忽以為可以欺天防人而不必謹者而不知吾心之靈皎如日月既已知之則其毫髪之間無所潛遁又有甚于他人之知矣又況既有是心藏伏之乆則其見于聲音容貌之間發(fā)于行事施為之實必有暴著而不可掩者又不止于念慮之差而已也是以君子既戒懼乎耳目之所不及則此心常明不為物蔽而于此尤不敢不致其謹焉必使其防微之際無一毫人欲之萌而純乎義理之發(fā)則下學之功盡善全美而無須臾之間矣二者相須皆反躬為己遏人欲存天理之實事蓋體道之功莫有先于此者亦莫有切于此者故子思于此首以為言以見君子之學必由此而入也曰諸家之説皆以戒謹不睹恐懼不聞即為慎獨之意子乃分之以為兩事無乃破碎支離之甚邪曰既言道不可離則是無適而不在矣而又言莫見乎隱莫顯子微則是切要之處尤在于隱微也既言戒謹不睹恐懼不聞則是無處而不謹矣又言謹獨則是其所謹者尤在于獨也是固不容于不異矣若其同為一事則其為言又何必若是之重復邪且此書卒章潛雖伏矣不愧屋漏亦兩言之正與此相首尾但諸家皆不之察獨程子嘗有不愧屋漏與謹獨是持養(yǎng)氣象之言其于二者之間特加與字是固己分為兩事而當時聽者有未察耳曰子又安知不睹不聞之不為獨乎曰其所不睹不聞者已之所不睹不聞也故上言道不可離而下言君子自其平常之處無所不用其戒懼而極言之以至于此也獨者人之所不睹不聞也故上言莫見乎隱莫顯乎微而下言君子之所謹者尤在于此幽隱之地也是其語勢自相唱和各有血脈理甚分明如曰是兩條者皆為謹獨之意則是持守之功無所施于平常之處而專在幽隱之間也且難免于破碎之譏而其繁復偏滯而無所當亦甚矣○楊氏無適非道之云則善矣然其言似亦有未盡蓋衣食作息視聽舉履皆物也其所以如此之義理準則乃道也若曰所謂道者不外乎物而人在天地之間不能違物而獨立是以無適而不有義理之準則不可頃刻去之而不由則是中庸之防也若便指物以為道而人不能頃刻而離此百姓特日用而不知耳則是不唯昧于形而上下之別而墮于釋氏作用是性之失且使學者誤謂道無不在雖欲離之而不可得吾既知之則雖猖狂妄行亦無適而不為道則其為害將有不可勝言者不但文義之失而已也○問中庸曰道不可須臾離伊川卻云存無不在道之心便是助長何也曰中庸所言是日用常行合做底道理如為人君止于仁為人臣止于敬為人子止于孝為人父止于慈與國人交止于信皆是不可己者伊川所言是為辟釋氏而發(fā)蓋釋氏不理會常行之道只要空守著這一個物事便喚做道與中庸自不同○問楊氏所謂無適非道之云曰衣食動作只是物物之理乃道也將物便喚做道則不可且如這個椅子有四只腳可以坐此椅之理也若除去一只腳坐不得便失其椅之理矣形而上為道形而下為器就這形而下之器之中便冇那形而上之道若便將形而下之器作形而上之道則不可天地中間上是天下是地中間有許多日月星辰山川草木人物禽獸此皆形而下之器也然這形而下之器之中便各有個道理此便是形而上之道所謂格物便是要就這形而下之器窮得形而上之道理而已如何便將形而下之器作形而上之道理得饑而食渇而飲日出而作入而息其所以飲食作息者皆道之所在也若便謂飲食作息者是道則不可與龐居士神通妙用運水搬柴之頌一般亦是此病如徐行后長與疾行先長都一般是行只是徐行后長方是道若疾行先長便不是道豈可説只認行底便是道神通妙用運水搬柴須是運得水是搬得柴是方是神通妙用若運得不是搬得不是如何是神通妙用佛家所謂作用是性便是如此他都不理會是和非只認得衣食作息視聽舉履便是道説我這個會説話底防作用底呌著便應底便是神通更不問道理如何儒家則須是就這上尋討個道理方是道○又曰所謂不可離者謂道也若便以日用之間舉止動作便是道則無所適而非道無時而非道然則君子何用恐懼戒慎何用更學道為為其不可離所以須是依道而行如人説話不成便以説話者為道須是有個仁義禮智始得若便以舉止動作為道何用更説不可離得又曰大學所以説格物卻不説窮理蓋説窮理則似懸空無捉摸處只説格物則只就形而下之器上便尋形而上之道便見得這個原不相離所以只説格物天生蒸民有物有則所謂道者是如此何嘗説物便是則山便只指物做則只是就這物上分精粗為物則如云目是物也目之視乃則也耳是物也耳之聽乃則也殊不知目視耳聽依舊是物其視之聽之方是則也山又云伊尹之耕于莘野此農(nóng)夫田父之所日用者而樂在是如此則世間伊尹甚多矣山説話大防有此病○戒謹不睹恐懼不聞即是道不可須臾離處○所不聞不睹非是合眼掩耳便是喜怒哀樂未發(fā)時只是凡事若未萌芽自家便先恁地戒謹恐懼常要提起此心使在這里便是防于未然不見是圗底意思○問戒謹恐懼只管如此又恐執(zhí)持太過若不如此又恐都忘了中庸之言必有深防曰也有甚麼矜持只不要昬了他便是戒謹恐懼○戒謹恐懼不須説得太重只是常常提撕認得個物事常常存得不失了今人只見他説得四個字重便作臨事驚恐看了如臨深淵如履薄冰曾子也只是順這道理常常恁地把捉去○若不用戒謹恐懼而此理常流通者惟天地與圣人耳圣人不勉而中不思而得從容中道亦只是此心常存理常明故能如此賢人所以異于圣人眾人所以異于賢人亦只爭這些子境界存與不存而已嘗謂人無有極則處便是堯舜周孔不成説我是從容中道不要去戒謹恐懼他工夫亦自未嘗得息○戒謹恐懼是未發(fā)然只做未發(fā)也不得便是所以養(yǎng)其未發(fā)只是聳然提起在這里這個未發(fā)底便常在何曽發(fā)或問戒懼是已思否曰思又別思是思索了戒謹恐懼正是防閑其未發(fā)或問即是持敬否曰亦是程子曰敬不是中只敬而無失則所以中敬而無失便是常敬這中底便常在○問中庸所謂戒謹恐懼大學所謂格物致知皆是為學知利行以下底説否曰固然然圣人亦未嘗不戒謹恐懼惟圣罔念作狂惟狂克念作圣但圣人所謂念者自然之念狂者之念則勉強之念耳○問伊川鬼神憑依語言為莫見乎隱莫顯乎微如何曰隱微之事在人心不可得而知卻被他説出來豈非莫見乎隱莫顯乎微蓋鬼神只是氣心中實有是事則感于氣者自然發(fā)見昭著如此○黃灝云戒懼是統(tǒng)體做工夫謹獨是又于其中緊要切處加工夫猶一經(jīng)一緯而成帛先生以為然○問能存天理了則下面謹獨以多了一截先生曰雖是存得天理臨發(fā)時也須防檢這便是他密處若只説存天理了更不謹獨卻是只用致中不用致和也又問致中是未動之前然謂之戒懼卻是動了先生曰公莫看得戒謹恐懼太重了此只是略略收拾來便在這里伊川所謂道個敬字也不大段用得力孟子曰操則存操亦不是著力把持只是操一操便在這里如人之氣呼便出吸便入○戒謹恐懼是事之未形處謹獨是防之將然處○道不可須臾離言道之至廣至大者莫見乎隱莫顯乎微言道之至精至極者○方不聞不睹之時不惟人所不知自家亦未有所知若所謂獨即人所不知而已所獨知極是要戒懼自來人説不睹不聞與謹獨只是一意無分別便不是○戒謹不睹恐懼不聞非謂于睹聞之時不戒懼也言雖不睹不聞之際亦致其謹則睹聞之際其謹可知此乃統(tǒng)同説承上道不可須臾離則是無時不戒懼也然下文謹獨既專就已發(fā)上説則此段正是未發(fā)時工夫只得説不睹不聞也莫見乎隱莫顯乎微故君子必謹其獨上既統(tǒng)同説了此又就中有一念萌動處雖至隱微人所不知而已所獨知尤當致謹如一片止水中間忽有一防動處此最要著工夫處 輯略程子曰一物不該非中也一事不為非中也一息不存非中也何哉為其偏而已矣故曰道也者不可須臾離也可離非道也修此道者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懼乎其所不聞而已由是而不息焉則上天之載無聲無臭可以馴致也○或問游宣徳記先生語云人能戒慎恐懼于不睹不聞之間則無聲無臭可以馴致此説如何曰馴致漸進也然此亦大綱説固是自小以至大自修身可以至于盡性至命然其間有多少股數(shù)其所以至之之道當如何荀子曰始乎為士終乎為圣人今學者才讀書便望為圣賢然中間至之之方更有多少荀子雖能如此説卻以禮義為偽性為不善他自情性尚理會不得怎生到得圣人大抵以堯所行者欲力行之以多聞多見取之其所學者皆外也○曰道之外無物物之外無道是天地之間無適而非道也即父子而父子在所親即君臣而君臣在所敬以至為夫婦為長幼為朋友無所為而非道此道所以不可須臾離也然則毀人倫去四大者其去于道也逺矣○又曰人只以耳目所見聞者為顯見所不見者為隱微然不知理卻甚顯也且如昔人彈琴見螳蜋捕蟬而聞者以為有殺聲殺在心而人聞其琴而知之豈非顯乎人有不善自謂人不知之然天地之理甚著不可欺也○又曰不愧屋漏與慎獨這是個持養(yǎng)底氣象也○呂氏曰此章明道之要不可不誠道之在我猶飲食居處之不可去可去皆外物也誠以為己故不欺其心人心至靈一萌于思善與不善莫不知之他人雖明有所不與也故慎獨者知為已而已○又曰率生之謂道則四端之在我者人倫之在彼者皆吾性命之理受乎天地之中所以立人之道不可須臾離也絶類離倫無意乎君臣父子者過而離乎此者也賊恩害義不知有君臣父子者不及而離乎此者也雖過不及有差而皆不可以行于世故曰可離非道也○楊氏曰夫盈天地之間孰非道乎道而可離則道有在矣譬之四方有定位焉適東則離乎西適南則離乎北斯則可雜也若夫無適而非道則烏得而離邪故寒而衣饑而食日出而乍晦而息耳目之視聽手足之舉履無非道也此百姓所以日用而不知伊尹耕于有莘之野以樂堯舜之道夫堯舜之道豈有物可玩而樂之乎即耕于有莘之野是已此農(nóng)夫田父之所日用者而伊尹之樂有在乎是若伊尹所謂知之者也】喜怒哀樂之未發(fā)謂之中發(fā)而皆中節(jié)謂之和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達道也【樂音洛中節(jié)之中去聲○喜怒哀樂情也其未發(fā)則性也無所偏倚故謂之中發(fā)皆中節(jié)情之正也無所乖戾故謂之和大本者天命之性天下之理皆由此出道之體也達道者循性之謂天下古今之所共由道之用也此言性情之徳以明道不可離之意】致中和天地位焉萬物育焉【致推而極之也位者安其所也育者遂其生也自戒懼而約之以至于至靜之中無少偏倚而其守不失則極其中而天地位矣自謹獨而精之以至于應物之處無少差謬而無適不然則極其和而萬物育矣蓋天地萬物本吾一體吾之心正則天地之心亦正矣吾之氣順則天地之氣亦順矣故其效驗至于如此此學問之極功圣人之能事初非有待于外而修道之教亦在其中矣是其一體一用雖有動靜之殊然必其體立而后用有以行則其實亦非有兩事也故于此合而言之以結(jié)上文之意○或問喜怒哀樂之未發(fā)謂之中云云何也曰此推本天命之性以明由教而入者其始之所發(fā)端終之所至極皆不外于吾心也蓋天命之性萬理具焉喜怒哀樂各有攸當方其未發(fā)渾然在中無所偏倚故謂之中及其發(fā)而皆得其當無所乖戾故謂之和謂之中者所以狀性之徳道之體也以其天地萬物之理無所不該故曰天下之大本謂之和者所以著情之正道之用也以其古今人物之所共由故曰天下之達道蓋天命之性純粹至善而具于人心者其體用之全本皆如此不以圣愚而有加損也然靜而不知所以存之則天理昧而大本有所不立矣動而不知所以節(jié)之則人欲肆而達道有所不行矣惟君子自其不睹不聞之前而所以戒謹恐懼者愈嚴愈敬以至于無一毫之偏倚而守之常不失焉則為有以致其中而大本之立日以益固矣尤于隱微幽獨之際而所以謹其善惡之防者愈精愈密以至于無一毫之差謬而行之每不違焉則為有以致其和而達道之行日以益廣矣致者用力推致而極其至之謂致焉而極其至至于靜而無一息之不中則吾心正而天地之心亦正故隂陽動靜各止其所而天地于此乎位矣動而無一事之不和則吾氣順而天地之氣亦順故充塞無間歡欣交通而萬物于此乎育矣此萬化之本原一心之妙用圣神之能事學問之極功固有非始學所當議者然射者之的行者之歸亦學者立志之初所當知也此章雖為一篇開卷之首然子思之言亦必至此而后已焉其防深矣然則中和果二物乎曰觀其一體一用之名則安得不二察其一體一用之實則此為彼體彼為此用如耳目之能視聽視聽之由耳目初非有二物也曰天地位萬物育諸家皆以其理言子獨以其事論然則自古衰亂之出所以病乎中和者多矣天地之位萬物之育豈以是而失其常邪曰三辰失行山崩川竭則不必天翻地覆而已為不位矣兵亂兇荒胎防卵殈則不必人消物盡而已為不育矣凡若此者豈非不中不和之所致而又安可誣哉今以事言固以為有是理而后有是事彼以理言者亦非以為無是事而徒有是理也但其言之不備有以啟后學之疑不若直以事言而理在其中之為盡耳曰然則當其不位不育之時豈無圣賢生于其世而其所以致夫中和者乃不能有以救其一二何邪曰善惡感通之理亦及其力之所至而止耳彼達而在上者既曰有以病之則夫災異之變又豈窮而在下者所能救也哉但能致中和于一身則天下雖亂而吾身之天地萬物不害為安泰其不能者天下雖治而吾身之天地萬物不害為乖錯其間一家一國莫不皆然此又不可不知耳曰二者之為實事可也而分中和以屬焉將不反為破碎之甚邪曰世固未有能致中而不足于和者亦未有能致和而不本于中者也未有天地已位而萬物不育者亦未有天地不位而萬物自育者也特據(jù)其效而推本其所以然則各有所從來而不可紊耳曰子思之言中和如此而周子之言則曰中者和也中節(jié)也天下之達道也乃舉中而合之于和然則又將何以為天下之大本邪曰子思之所謂中以未發(fā)而言也周子之所謂中以時中而言也愚于篇首已辨之矣學者涵泳而別識之見其并行而不相悖焉可也○或問程子以赤子之心為己發(fā)何也曰眾人之心莫不有未發(fā)之時亦莫不有已發(fā)之時不以老稚賢愚而有別也但孟子所指赤子之心純一無偽者乃因其發(fā)而后可見若未發(fā)則純一無偽又不足以名之曰程子明鏡止水之云固以圣人之心為異乎赤子之心矣然則此其為未發(fā)者邪曰圣人之心未發(fā)則為水鏡之體既發(fā)則為水鏡之用亦非獨指未發(fā)而言也曰諸説如何曰程子備矣但其荅蘇季明后章記録多失本真如耳無聞目無見之荅以下文若無事時須見須聞之説參之其誤必矣蓋未發(fā)之時但為未有喜怒哀樂之偏耳若其目之有見耳之有聞則當愈益精明而不可亂豈若心不在焉而遂廢耳目之用哉其言靜時既有知覺豈可言靜而引復以動見天地之心為説亦不可曉蓋當至靜之時但有能知覺者而未有所知覺也故以為靜中有物則可而便以才思即是已發(fā)為比則未可以為坤卦純隂而不為無陽則可而便以復之一陽巳動為比則未可也其答動字靜字之問以至若無事時須見須聞之説則皆精當?shù)湓划敿漓霑r無所見聞則古人之制祭服設(shè)旒纊雖曰欲其不得廣視雜聽而致其精一然非以為是真足以全蔽其聦明使之一無見聞也若曰履之有絇以為行戒尊之有禁以為飲戒然初未嘗以是而遂不行不飲也若使當祭之時而為旒纊所塞遂如聾瞽則是禮容樂節(jié)皆不能知亦將何以致其誠意而交于鬼神哉程子之言決不如是之過也○又曰呂氏此章尤多可疑蓋其病根正在欲于未發(fā)之前求見夫所謂中者而執(zhí)之是以屢言之而病愈甚殊不知經(jīng)文所謂致中和者亦曰當其未發(fā)此心至虛如鏡之明如水之止則但當敬以存之而不使其少有偏倚至于事物之來此心發(fā)見喜怒哀樂各有攸當則又當敬以察之而不使其小有差忒而已未有如是之説也且曰未發(fā)之前則宜其不待著意推求而了然心目之前一有求之之心則是便為已發(fā)固已不得而見之況欲從而執(zhí)之則其為偏倚亦甚矣又何中之可得乎且夫未發(fā)已發(fā)日用之間固有自然之機不假人力方其未發(fā)本自寂然固無所事于執(zhí)及其當發(fā)則又當即事即物隨感而應亦安得塊然不動而執(zhí)此未發(fā)之中邪此為義理之根本于此有差則無所不差矣此呂氏之説所以條理紊亂援引乖刺而不勝其可疑也程子譏之以為不識大本豈不信哉○問舊看程先生所荅蘇季明耳無聞目無見之説亦不甚曉昨見先生荅呂子約書以為目之有見耳之有聞心之有知末發(fā)與目之有視耳之有聽心之有思已發(fā)不同方曉然無疑不知足之履手之持亦可分未發(fā)已發(fā)否曰便是書不如此讀圣人只教去喜怒哀樂上討未發(fā)已發(fā)卻何嘗教去手持足履上分未發(fā)已發(fā)都不干事且如眼見一個物事心里愛便是已發(fā)便屬喜見個物事惡之便屬怒若見個物事心里不喜不怒有何干渉○問靜中有知覺曰此是坤中不能無陽到動處卻是復只將十二卦排便見○問未發(fā)之前當戒謹恐懼提撕警覺則亦是知覺矣而伊川謂既有知覺卻是動何也曰未發(fā)之前須常恁地醒不是瞑然只省則道理何在成甚麼大本○問伊川言喜怒哀樂未發(fā)之前下靜字亦可然靜中須有物始得此物云何先生曰是太極也○問所謂靜中有物莫是喜怒哀樂雖未形而含喜怒哀樂之理否先生曰喜怒哀樂乃是感物而有猶鏡中之影鏡未照物安得有影曰然則靜中有物乃鏡中之光明曰此卻説得近似但只是比類所謂靜中有物者只是知覺便是曰伊川卻云才説知覺便是動曰此恐伊川説得太過若云知個甚底覺個甚底如知得寒覺得暖便是知覺一個物事今未曽知覺甚事但有知覺在何妨其為靜不成靜坐便只是瞌睡○涵養(yǎng)于喜怒哀樂未發(fā)之前只是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懼乎其所不聞大綱約住執(zhí)持在這里到謹獨處便是發(fā)了莫見乎隱莫顯乎微雖未大段發(fā)出便已有一毫一分見了便就這處分別從善去惡○問伊川言喜怒哀樂之未發(fā)謂之中是言在中之義如何曰是言在里面底道理非以在中釋中字○問喜怒哀樂固是心之發(fā)如未喜怒哀樂之前便是寂然而靜時然豈得皆塊然如槁木其耳目亦必有自然之聞見其手足亦必有自然之舉動不審此時喚作如何曰喜怒哀樂未發(fā)只是這心未發(fā)耳其手足運動自是形體如此○中字是狀性之體性具于心發(fā)而中節(jié)則是性自心中發(fā)出來也是之謂情○問坤卦純隂不為無陽之説如何曰雖是十月為坤十一月為復然自小雪后其下面一畫便有三十分之一分陽生至冬至方足得一爻成耳故十月謂之陽月蓋嫌于無陽也自姤至坤亦然○為臣必忠為子必孝之類皆是巳發(fā)然所以合做此事實具此理乃未發(fā)也○喜怒哀樂未發(fā)如處室中東西南北未有定向所謂中也及其既發(fā)如已出門東者不復能西南者不復能北然各因其事無所乖逆所謂和也○中性之徳和情之徳○孟子所謂存心養(yǎng)性收其放心操則存此等處乃致中也至于充廣其仁義之心等處乃致和也○致字是只管挨排去之義如射箭才上紅心便道是中亦未是須是射著紅心之中方是如致知之致亦同此義致字工夫極精密也○天地位萬物育便是財成輔相以左右民底工夫○此為在上圣人而設(shè)○問致中和天地位萬物育此以有位者言如一介之士如何得如此先生曰若致得一身中和便充塞得一身致得一家中和便充塞得一家若致天下中和便充塞天下有此理便有此事有此事便有此理如一日克已復禮天下歸仁如何一日克己于家便得天下歸仁為有此理故也○輯略呂與叔曰中者道之所由出程子曰此語有病呂曰論其所同不容更有二名別而言之亦不可混為一事如所謂天命之謂性率性之謂道又曰中者天下之大本和者天下之達道則性與道大本與達道豈有二乎先生曰中節(jié)道也若謂道出于中則道在中內(nèi)別為一物矣所謂論其所同不容更有二名別而言之亦不可混為一事此語固無病若謂性與道大本與達道可混為一即未安在天曰命在人曰性循性曰道性也命也道也各有所當大本言其體達道言其用體用自殊安得不為二乎呂曰既云率性之謂道則循性而行莫非道此非性中別有道也中即性也在天為命在人為性由中而出莫非道所以云中者道之所由出先生曰中即性也此語極未安中也者所以狀性之體叚如稱天圓地方遂謂方圓即天地可乎方圎既不可謂之天地則萬物決非方圎之所自出如中既不可謂之性則道何從稱出于中蓋中之為義自過不及而立名若只以中為性則中與性不合呂曰不倚之謂中不雜之謂和先生曰不倚之謂中甚善語猶未瑩不雜之謂和未當呂曰喜怒哀樂之未發(fā)則赤子之心當其未發(fā)此心至虛無所偏倚故謂之中以此心應萬物之變無徃而非中矣孟子曰權(quán)然后知輕重度然后知長短物皆然心為甚此心度物所以甚于權(quán)度之審者正以至虛無所偏倚故也有一物存乎其閑則輕重長短皆失中矣又安得如權(quán)度乎大人不失其赤子之心乃所謂允執(zhí)厥中者也大臨始者有見于此便指此心名為中故前言中者道之所由出也今細思乃命名未當耳此心之狀可以言中未可便指此心名之曰中先生曰喜怒哀樂未發(fā)謂之中赤子之心發(fā)而未逺乎中若便謂之中是不識大本也呂曰圣人智周萬物赤子全未有知其心固有不同矣然推孟子所云豈非止取純一無偽可與圣人同乎非謂無毫髪之異也大臨前日所云亦取諸此而已此義大臨昔者既聞先生君子之教反求諸己若有所自得參之前言徃行將無所不合由是而之焉似得其所安以是自信不疑今承教乃云已失大本茫然不知所向圣人之學以中為大本雖堯舜相授以天下亦云允執(zhí)其中中者無過不及之謂也何所準則而知過不及乎求之此心而已此心之動出入無時何從而守之乎求之于喜怒哀樂未發(fā)之際而已當是時也此心即赤子之心此心所發(fā)純是義理與天下之所同然安得不和大臨前日敢指赤子之心為中者其説如此來教云赤子之心可謂之和不可謂之中大臨思之所謂和者指已發(fā)而言之今言赤子之心乃論其未發(fā)之際純一無偽無所偏倚可以言中若謂已發(fā)恐不可言心先生曰所云非謂無毫髪之異是有異也有異者得為大本乎推此一言余皆可見呂曰大臨以赤子之心為未發(fā)先生以赤子之心為已發(fā)所謂大本之實則先生與大臨之言未有異也但解赤子之心一句不同耳大臨初謂赤子之心止取純一無偽與圣人同孟子之義亦然更不曲折一一較其同異故指以為言固未嘗以已發(fā)不同處為大本也先生謂凡言心者皆指已發(fā)而言然則未發(fā)之前謂之無心可乎竊謂未發(fā)之前心體則昭昭具在已發(fā)乃心之用也先生曰所論意雖以已發(fā)者為未發(fā)反求諸言卻是認已發(fā)者為説辭之未瑩乃是擇之未精凡言心者指已發(fā)而言此固未當心一也有指體而言者寂然不動是也有指用而言者感而遂通天下之故是也惟觀其所見何如耳大抵論愈精微言愈易差也○又曰敬而無失便是喜怒哀樂之未發(fā)謂之中也敬不可謂之中但敬而無失即所以中也○蘇季明問中之道與喜怒哀樂未發(fā)謂之中同否曰非也喜怒哀樂未發(fā)是言在中之義只一個中字但用不同或曰于喜怒哀樂之前求中可否曰不可既思于喜怒哀樂未發(fā)之前求之又卻是思也既思即是已發(fā)才發(fā)便謂之和不可謂之中也又問呂博士當求于喜怒哀樂未發(fā)之前信斯言也恐無著落如之何而可曰言存養(yǎng)于喜怒哀樂未發(fā)之時則可若言求中于喜怒哀樂未發(fā)之前則不可又問學者于喜怒哀樂發(fā)時固當勉強裁抑于未發(fā)之前當如何用功曰喜怒哀樂未發(fā)之前更怎生求但平日涵養(yǎng)便是涵養(yǎng)乆則喜怒哀樂發(fā)自中節(jié)或曰有未發(fā)之中有既發(fā)之中曰非也既發(fā)時便是和矣發(fā)而中節(jié)固是得中時中之類只為將中和來分説便是和也○又問先生説喜怒哀樂未發(fā)謂之中是在中之義不識何意曰只喜怒哀樂未發(fā)便是中也曰中莫無形體只是個言道之題目否曰非也中有甚形體然既謂之中也須有個形象曰當中之時耳無聞目無見否曰雖耳無聞目無見然見聞之理在始得曰中是有時而中否曰何時而不中以事言之則有時而中以道言之何時而不中四固是所為皆中然而觀于四者未發(fā)之時靜時自有一般氣象及至接事時又自別何也曰善觀者不如此卻于喜怒哀樂已發(fā)之際觀之焉且説靜時如何曰謂之無物則不可然自有知覺處曰既有知覺卻是動也怎生言靜人説復其見天地之心皆以謂至靜能見天地之心非也復之卦下面一畫便是動也安得謂之靜自古儒者皆言靜見天地之心或曰莫是于動上求靜否曰固是然最難云云或曰先生于喜怒哀樂未發(fā)之前下動字下靜字曰謂之靜則可然靜中須有物始得這里便是難處學者莫若且先理會得敬能敬則自知此矣或曰敬何以用功曰莫若主一季明曰某嘗患思慮不定或思一事未了他事如麻又生如何曰不可此不誠之本也須是習習能專一時便好不拘思慮與應事皆要求一或曰當靜坐時物之過乎前者還見不見曰看事如何若是大事如祭祀前旒蔽明黈纊充耳凡物之過者不見不聞也若無事時目須見耳須聞或曰當敬時雖見聞莫過焉而不留否曰不説道非禮勿視勿聽勿者禁止之辭才説弗字便不得也或問雜説中以赤子之心為已發(fā)是否曰已發(fā)而去道未逺也曰大人不失赤子之心如何曰取其純一近道也曰赤子之心與圣人之心若何曰圣人之心如明鏡如止水○又曰性即理也所謂理性是也天下之理原其所自未有不善喜怒哀樂未發(fā)何嘗不善發(fā)而中節(jié)即無徃而不善發(fā)而不中節(jié)然后為不善故凡言善惡皆先善而后惡言吉兇皆先吉而后兇言是非皆先是而后非○又曰喜怒哀樂未發(fā)謂之中只是言一個中一作本體既是喜怒哀樂未發(fā)里有個甚麼只可謂之中如干體便是健及分在諸處不可皆名健然在其中矣天下事事物物皆有中發(fā)而皆中節(jié)謂之和非是謂之和便不中也言和則中在其中矣中便是含喜怒哀樂在其中矣○又曰圣人未嘗無喜也象喜亦喜圣人未嘗無怒也一怒而安天下之民圣人未常無哀也哀此防獨圣人未嘗無懼也臨事而懼圣人未嘗無愛也仁民而愛物圣人未嘗無欲也我欲仁斯仁至矣但其中節(jié)則謂之和○又白中者天下之大本天地之間亭亭當當直上直下之正理出則不是唯敬而無失最盡○又曰喜怒哀樂末發(fā)謂之中中也者言寂然而不動者也故曰天下之大本發(fā)而皆中節(jié)謂之和和也者言感而遂通者也故曰天下之達道○又曰致與位字非圣人不能言子思特傳之耳○又曰圣人修己以敬以安百姓篤恭而天下平唯上下一于恭敬則天地自位萬物自育氣無不和四靈何有不至此體信達順之道聦明睿知皆由是出以此事天享帝○游氏曰極中和之理則天地之覆載四時之化育在我而已故曰天地位焉萬物育焉然則三公所以變理隂陽者豈有資于外哉亦盡吾喜怒哀樂之性而已○楊氏曰自天命之謂性至萬物育焉中庸一篇之體要也○又曰怒者喜之反哀者樂之反既發(fā)則倚于一偏而非中也故未發(fā)謂之中中者不偏之謂也由中而出無人欲之私焉發(fā)必中節(jié)矣一不中節(jié)則與物戾非和也故發(fā)而皆中節(jié)謂之和中也者寂然不動之時也無物不該焉故謂之大本和也者所以感通天下之故故謂之達道中以形道之體和以顯道之用致中則范圍而不過致和則曲成而不遺故天地位焉萬物育焉○孔子之慟孟子之喜因其可慟可喜而已于孔孟何有哉其慟也其喜也中固自若也鑒之茹物因物而異形而鑒之明未嘗異也若圣人而無喜怒哀樂則天下之達道廢矣一人衡行于天下武王亦不必恥也故于是四者當論其中節(jié)不中節(jié)不當論其有無也○中一也未發(fā)之中時中在其中矣特未發(fā)耳○祁寛問曰如顔子之不遷怒此是中節(jié)亦只是中何故才發(fā)便謂之和尹子曰雖顔子之怒亦是倚于怒矣喜哀樂亦然故只可謂之和○又曰致中和致者致之也如致將去】
  右第一章子思述所傳之意以立言首明道之本原出于天而不可易其實體備于己而不可離次言存養(yǎng)省察之要終言圣神功化之極蓋欲學者于此反求諸身而自得之以去夫外誘之私而充其本然之善楊氏所謂一篇之體要是也其下十章蓋子思引夫子之言以終此章之義
  仲尼曰君子中庸小人反中庸【中庸者不偏不倚無過不及而平常之理乃天命所當然精微之極致也唯君子為能體之小人反是】君子之中庸也君子而時中小人之中庸也小人而無忌憚也【王肅本作小人之反中庸也程子亦以為然今從之○君子之所以為中庸者以其有君子之徳而又能隨時以處中也小人之所以反中庸者以其有小人之心而又無所忌憚也蓋中無定體隨時而在是乃平常之理也君子知其在我故能戒謹不睹恐懼不聞而無時不中小人不知有此則肆欲妄行而無所忌憚矣○或問曰君子所以中庸小人所以反之者何也曰中庸者無過不及而平常之理蓋天命人心之正也唯君子為能知其在我而戒謹恐懼以無失其當然故能隨時而得中小人則不知有此而無所忌憚故其心每反乎此而不中不常也○曰小人之中庸王肅程子悉加反字蓋疊上文之語然諸説皆謂小人實反中庸而不自知其為非乃敢自以為中庸而居之不疑如漢之胡廣唐之呂溫柳宗元者則其所謂中庸是乃所以為無忌憚也如此則不煩増字而理亦通矣曰小人之情狀固有若此者矣但以文勢攷之則恐未然蓋論一篇之通體則此章乃引夫子所言之首章且當略舉大端以分別君子小人之趣向未當遽及此意之隱微也若論一章之語脈則上文方言君子中庸而小人反之其下且當平解兩句之義以盡其意不應偏解上句而不解下句又遽別生他説也故疑王肅所傳之本為得其正而未必肅之所増程子從之亦不為無所據(jù)而臆決也諸説皆從鄭本雖非本文之意然所以發(fā)明小人之情狀則亦曲盡其妙而足以警乎鄉(xiāng)原亂徳之奸矣今存呂氏以備觀攷他不能盡録也○輯略程子曰君子之于中庸也無適而不中則其心與中庸無異體矣小人之于中庸無所忌憚則與戒慎恐懼者異矣是其所以反中庸也又曰小人之中庸小人而無忌憚也小人更有甚中庸脫一反字小人不主于義理則無忌憚無忌憚所以反中庸也亦有其心畏謹而不中亦是反中庸謂惡有淺深則可謂之中庸則不可○又曰欲知中庸無如權(quán)須是時而為中若以手足胼胝閉戶不出二者之間取中便不是中若當手足胼胝則于此為中當閉戶不出則于此為中權(quán)之為言稱錘之義也何物為權(quán)義也○蘇季明問君子時中莫是隨時否曰是也中字最難識須是黙識心通且試言一防則中央為中一家則防中非中而堂為中言一國則堂非中而國之中為中推此類可見矣且如初寒時則薄裘為中如在盛寒而用初寒之裘則非中也更如三過其門不入在禹稷之世為中若居陋巷則不中矣居陋巷在顔子之時為中若三過其門不入則非中矣或曰男女不授受之類皆然曰是也男女不授受中也在喪祭則不如此矣○又曰楊子防一毛不為墨子又摩頂放踵為之此皆是不得中至于子莫執(zhí)中又欲執(zhí)此二者之中不知怎生執(zhí)得識得則事事物物上皆天然有個中在個上不待人安排也安排著則不中矣○又曰可以仕則仕可以止則止可以乆則乆可以速則速此皆時也未嘗不合中故曰君子而時中○又曰萬物無一物失所便是天理時中○張子曰時中之義甚大須精義入神始得觀其會通行其典禮此方是真義理也行其典禮而不達會通則有非時中者矣君子要多識前言徃行以畜其徳者以其看前言往行熟則自能見得時中○呂氏曰時中者當其可之謂也時止則止時行則行當其可也可以仕則仕可以止則止可以乆則乆可以速則速當其可也曽子子思易地則皆然禹稷顔回同道當其可也舜不告而娶周公殺管蔡孔子以微罪行當其可也小人見君子之時中唯變所適而不知當其可而欲肆其奸心濟其私欲或言不必信行不必果則曰唯義所在而已然實未嘗知義之所在有臨防而歌人或非之則曰是惡知禮意然實未嘗知乎禮意猖狂妄行不謹先王之法以欺惑流俗此小人之亂徳先王之所以必誅而不以聽者也○又曰執(zhí)中無權(quán)雖君子之所惡茍無忌憚則不若無權(quán)之為愈○游氏曰道之體無偏而其用則通而不窮無偏中也不窮庸也以性情言之則為中和以徳行言之則為中庸其實一道也君子者道中庸之實也小人則竊中庸之名而實背之是中庸之賊也故曰反中庸○或問有謂中所以立常權(quán)所以盡變不知權(quán)則不足以應物知權(quán)則中有時乎不必用矣是否楊氏曰知中則知權(quán)不知權(quán)則是不知中也如一尺之物約五寸而執(zhí)之中也一尺而厚薄小大之體殊則所執(zhí)者輕重不等矣猶執(zhí)五寸以為中是無權(quán)也蓋五寸之執(zhí)長短多寡之中而非厚薄小大之中也欲求原薄小大之中則釋五寸之約唯輕重之知而其中得矣故權(quán)以中行中因權(quán)立中庸之書不言權(quán)其曰君子而時中蓋所以為權(quán)也○又曰中者豈執(zhí)一之謂哉亦貴乎時中也時中者當其可之謂也堯授舜舜授禹受之而不為泰湯放桀武王伐紂取之而不為貪伊尹放太甲君子不以為篡周公誅管蔡天下不以為逆以其事觀之豈不異哉圣人安行而不疑者蓋當其可也后世圣學不明昧執(zhí)中之權(quán)而不通時措之宜故狥名失實流而為之噲之讓白公之爭自取絶滅者有之矣至或臨之以兵而為忠小不忍而為仁皆失是也】
  右第二章【此下十章皆論中庸以釋首章之義文雖不屬而意實相承也變和言庸者游氏曰以性情言之則曰中和以徳行言之則曰中庸是也然中庸之中實兼中和之義】
  子曰中庸其至矣乎民鮮能乆矣【過則失中不及則未至故惟中庸之徳為至然亦人所同得初無難事但世教衰民不興行故鮮能之今已乆矣論語無能字】
  右第三章
  子曰道之不行也我知之矣知者過之愚者不及也道之不明也我知之矣賢者過之不肖者不及也【道者天理之當然中而已矣知愚賢不肖之過不及則生稟之異而失其中也知者知之過既以道為不足行愚者不及知又不知所以行此道之所以常不行也賢者行之過既以道為不足知不肖者不及行又不求所以知此道之所以常不明也】人莫不飲食也鮮能知味也【道不可離人自不察是以有過不及之弊○或問智愚之過不及宜若道之所以不明也賢不肖之過不及宜若道之所以不行也今其互言之何也曰測度深微揣摩事變能知君子之所不必知者知者之過乎中也昬昧蹇淺不能知君子之所當知者愚者之不及乎中也知之過者既唯知是務而以道為不足行愚者又不知所以行也此道之所以不行也刻意尚行驚世駭俗能行君子之所不必行者賢者之過乎中也卑污茍賤不能行君子之所當行者不肖者之不及乎中也賢之過者既唯行是務而以道為不足知不肖者又不求所以知也此道之所以不明也然道之所謂中者是乃天命人心之正當然不易之理固不外乎人生日用之間特行而不著習而不察是以不知其至而失之耳故曰人莫不飲食也鮮能知味也知味之正則必嗜之而不厭矣知道之中則必守之而不失矣○輯略程子曰知者過之若是圣人之知豈更有過○又曰圣人與理為一故無過無不及中而已矣其他皆以心處這個道理故賢者常失之過不肖者常失之不及○呂氏曰諸子百家異端殊技其設(shè)心非欲理義之不當然卒不可以入堯舜之道者所知有過不及之害也防明曠達以中為不足守出于天地范圍之中淪于虛無寂滅之境窮髙極深要之無所用于世此過之之害也蔽蒙固滯不知所以為中泥于形名度數(shù)之末節(jié)狥于耳目聞見之所及不能體天地之化達君子之時中此不及之害也二者所知一過一不及天下欲蹈乎中庸而無所歸此道之所以不行也賢者常處其厚不肖者常處其薄曽子執(zhí)親之防水漿不入口者七日髙柴泣血三年未嘗見齒雖本于厚而滅性傷生無義以節(jié)之者也宰予以三年之防為己乆食稻衣錦而自以為安墨子之治防也以薄為其道既本于簿又狥生逐末不勉于恩以厚之也二者所行一過一不及天下欲擇乎中庸而不得此道之所以不明也○楊氏曰若佛氏之寂滅荘生之荒唐絶類離倫不足以經(jīng)世道之所以不行也此知者過之也若楊氏之為我墨氏之兼愛過乎仁義者也而卒至于塞路道之所以不明也此賢者過之也自知賢愚不肖言之則賢知宜愈矣至其妨于道則過猶不及也】
  右第四章
  子曰道其不行矣夫【由不明故不行】
  右第五章【此章承上章而舉其不行之端以起下章之意】
  子曰舜其大知也與舜好問而好察邇言隱惡而揚善執(zhí)其兩端用其中于民其斯以為舜乎【舜之所以為大知者以其不自用而取諸人也邇言者淺近之言猶必察焉其無遺善可知然于其言之未善者則隱而不宣其善者則播而不匿其廣大光明又如此則人孰不樂告以善哉兩端謂眾論不同之極致蓋凡物皆有兩端如小大厚薄之類于善之中又執(zhí)其兩端而量度以取中然后用之則其擇之審而行之至矣然非在我之權(quán)度精切不差何以與此此知之所以無過不及而道之所以行也○兩端之説呂楊為優(yōu)○兩端如厚薄輕重執(zhí)其兩端用其中于民非謂只于二者之間取中當厚而厚即厚上是中當薄而薄即薄上是中輕重亦然○輯略呂氏曰舜之知所以為大者樂取諸人以為善而已好問好察邇言隱惡而揚善皆樂取諸人者也兩端過與不及也執(zhí)其兩端乃所以用其時中猶持權(quán)衡而稱物輕重皆得其平故舜之所以為舜取諸人用諸民皆以能執(zhí)兩端而不失中也○一本云好問則無知愚無賢不肖無貴賤無長幼皆在所問好察邇言者流俗之諺野人之語皆在所察廣問合乎眾議者也邇言出于無心者也雖未盡合乎理義而理義存焉其惡者隱而不取其善者舉而従之出與人同之道也○楊氏曰道之不行知者過之也故以舜大知之事明之舜好問而好察邇言取諸人以為善也隱惡而揚善與人為善也取諸人以為善人必以善告之與人為善人必以善歸之皆非小智自私之所能為也執(zhí)其兩端所以權(quán)輕重而取中也由是而用于民雖愚者可及矣此舜之所以大知而道之所以行也】
  右第六章
  子曰人皆曰予知驅(qū)而納諸罟獲陷阱之中而莫之知辟也人皆曰予知擇乎中庸而不能期月守也【罟網(wǎng)也擭機檻也陷阱坑坎也皆所以揜取禽獸者也擇乎中庸辨別眾理以求所謂中庸即上章好問用中之事也期月匝一月也言知禍而不知辟以況能擇而不能守皆不得為知也○呂氏曰中庸者天下之所共知天下之所共行猶寒而衣饑而食渴而飲不可須臾離也眾人之情厭常而喜新質(zhì)薄而氣弱雖知不可離亦不能乆也惟君子之學自明而誠明而未至乎誠雖心恱而不去然知不可不思行不可不勉在思勉之分而氣不能無衰志不能無懈故有日月至焉者有三月不違者皆徳之可乆者也若至乎誠則不思不勉至于常乆而不息非圣人其孰能之】
  右第七章【承上章大知而言又舉不明之端以起下章也】
  子曰回之為人也擇乎中庸得一善則拳拳服膺而勿失之矣【回孔子弟子顔淵名拳拳奉持之貌服猶著也膺胷也奉持而著之心胷之間言能守也顔子蓋真知之故能擇能守如此此行之所以無過不及而道之所以明也○或問此其稱回之賢何也曰承上章不能朞月守者而言如回之賢而不過則道之所以明也蓋能擇乎中庸則無賢者之過矣服膺不失則非不肖者之不及矣然則茲賢也乃其所以為知也歟曰諸説如何曰程子所引屢空張子所引未見其止皆非論語之本意唯呂氏之論顔子有曰隨其所至盡其所得據(jù)而守之則拳拳服膺而不敢失勉而進之則既竭吾才而不敢緩此所以恍惚前后而不可為象求見圣人之止欲罷而不能也此數(shù)言者乃為親切確實而足以見其深潛縝密之意學者所宜諷誦而服行也但求見圣人之止一句文義亦未安耳○輯略程子曰顔子擇中庸得善則拳拳中庸如何擇如博學之又審問之又謹思之又明辨之所以能擇中庸也雖然學問思辨亦何所據(jù)乃識中庸此則存乎致知致知者此則在學者自加功也大凡于道擇之則在乎智守之則在乎仁斷之則在乎勇人之于道則患在不能擇不能守不能斷呂氏曰擇乎中庸可守而不能乆知及之而仁不能守之者也知及之仁不能守之自謂之知安在其為知也歟雖得之必失之故君子之學自明而誠明則能擇誠則能守能擇知也能守仁也如顔子者可謂能擇而能守也髙明不可窮博厚不可極則中道不可識仰之彌髙鑚之彌堅瞻之在前忽焉在后察其志也非見圣人之卓不足謂之中隨其所至盡其所得據(jù)而守之則拳拳服膺而不敢失勉而進之則既竭吾才而不敢緩此所以恍惚前后而不可為象求見圣人之止欲罷而不能也】
  右第八章
  子曰天下國家可均也爵祿可辭也白刃可蹈也中庸不可能也【均平治也三者亦知仁勇之事天下之至難也然不必其合于中庸則質(zhì)之近似者皆能以力為之若中庸則雖不必皆如三者之難然非義精仁熟而無一毫人欲之私者不能及也三者難而易中庸易而難此民之所以鮮能也○或問中庸不可能何也曰此亦承上章之意以三者之難明中庸之尤難也蓋三者之事亦知仁勇之屬而人之所難然皆取必于行而無擇乎義且或出于氣質(zhì)之偏事勢之廹未必從容而中節(jié)也若曰中庸則雖無難行之事然天理渾然無過不及茍一毫之私意有所未盡則雖欲擇而守之而擬議之間忽已墮于過與不及之偏而不自知矣此其所以雖若甚易而實不可能也故程子以克己最難言之其防深矣○問天下國家可均也爵祿可辭也白刃可蹈也謂資質(zhì)之近于智而力能勉者皆足以能之若中庸則四邊都無倚著凈凈潔潔不容分毫力曰中庸便是三者之間非是別有個道理只于三者做得恰好處便是中庸不然只可謂之三事○輯略程子曰克己最難故曰中庸不可能也○呂氏曰此章言中庸之難也均之為言平治也周官冢宰均邦國平治之謂也平治乎天下國家智之所能也遜千乗之國辭萬鐘之祿亷者之所能也犯難致命死而無悔勇者之所能也三者世之所難也然有志者率皆能之中庸者世之所謂易也然非圣人其孰能之唯其以為易故以為不足學而不察以為不足行而不守此道之所以不行也】
  右第九草【亦承上章以起下章】
  子路問強【子路孔子弟子仲由也子路好勇故問強】子曰南方之強與北方之強與抑而強與【抑語辭而汝也】寛柔以教不報無道南方之強也君子居之【寛柔以教為含容巽順以誨人之不及也不報無道謂橫逆之來直受之而不報也南方風氣柔弱故以含忍之力勝人為強君子之道也】衽金革死而不厭北方之強也而強者居之【衽席也金戈兵之屬革甲胄之屬北方風氣剛勁故以果敢之力勝人為強強者之事也】故君子和而不流強哉矯中立而不倚強哉矯國有道不變?nèi)蓮娫粘C國無道至死不變強哉矯【此四者汝之所當強也矯強貌詩曰矯矯虎臣是也倚偏著也塞未達也國有道不變未達之所守國無道不變平生之所守也此則所謂中庸之不可能者非有以自勝其人欲之私不能擇而守也君子之強孰大于是夫子以是告子路者所以抑其血氣之剛而進之以徳義之勇也○或問此章記子路之問強何也曰亦承上章之意以明擇中庸而守之非強不能而所謂強者又非世俗之所謂強也蓋強者力有以勝人之名也凡人和而無節(jié)則必至于流中立而無依則必至于倚國有道而富貴或不能不改其平素國無道而貧賤或不能乆處乎窮約非持守之力有以勝人者其孰能及之故此四者汝子路之所當強也南方之強不及強者也北方之強過乎強者也四者之強強之中也子路好勇故圣人之言所以長其善而救其失者類如此曰和與物同故疑于流而以不流為強中立本無所依又何疑于倚而以不倚為強哉曰中立固無所依也然凡物之情惟強者為能無所依而獨立弱而無所依則其不傾側(cè)而偃仆者防希矣此中立之所以疑于必倚而不倚之所以為強也○又問中立而不倚先生曰只中立便是不倚了然中立卻易得倚中立而不倚此其所以為強○國有道則有達之理故不變其未達之所守國無道則有不幸而死之理故不變其平生之所守不變其未達之所守易不變其平生之所守難○輯略程子曰南方人柔弱所謂強者是理義之強故君子居之北方人強悍所謂強者是血氣之強故小人居之凡人血氣須要以理義勝之】
  右第十章
  子曰素隱行怪后世有述焉吾弗為之矣【素案漢書當作索蓋字之誤也索隱行怪言深求隱僻之理而過為詭異之行也然以其足以欺世而盜名故后世或有稱述之者此知之過而不擇乎善行之過而不用其中不當強而強者也圣人豈為之哉】君子遵道而行半涂而廢吾弗能已矣【遵道而行則能擇乎善矣半涂而廢則力之不足也此其知雖足以及之而行有不逮當強而不強者也已止也圣人于此非勉焉而不敢廢蓋至誠無息自有所不能止也】君子依乎中庸遯世不見知而不悔唯圣者能之【不為索隱行怪則依乎中庸而已不能半涂而廢是以遯世不見知而不悔也此中庸之成徳知之盡仁之至不賴勇而裕如者正吾夫子之事而猶不自居也故曰唯圣者能之而已○或問素隱之說曰呂氏從鄭注以素為傃固有未安唯其舊說有謂無徳而隱為素隱者于義略通又以遯世不見知之語反之似亦有據(jù)但素字之義與后章素其位之素不應頓異則又若有可疑者獨漢藝文志劉歆論神仙家流引此而以素為索顔氏又釋之以為求索隱暗之事則二字之義既明而與下文行怪二字語勢亦相類其說近是○輯略程子曰索隱行怪是過者也半涂而廢是不及者也不見知而不悔是中者也】
  右第十一章【子思所引夫子之言以明首章之義者止此蓋此篇大防以知仁勇三達徳為入道之門故于篇首即以大舜顔淵子路之事明之舜知也顔淵仁也子路勇也三者廢其一則無以造道而成徳矣余見第二十章】

  中庸集編卷上
  欽定四庫全書
  中庸集編卷中     宋 真德秀 撰
  君子之道費而隱【費符味反○費用之廣也隱體之微也】夫婦之愚可以與知焉及其至也雖圣人亦有所不知焉夫婦之不肖可以能行焉及其至也雖圣人亦有所不能焉天地之大也人猶有所憾故君子語大天下莫能載焉語小天下莫能破焉【與去聲○君子之道近自夫婦居室之間逺而至于圣人天地之所不能盡其大無外其小無內(nèi)可謂費矣然其理之所以然則隱而莫之見也蓋可知可能者道中之一事及其至而圣人不知不能則舉全體而言圣人固有所不能盡也侯氏曰圣人所不知如孔子問禮問官之類所不能如孔子不得位堯舜病博施之類愚謂人所憾于天地如覆載生成之偏及寒暑災祥之不得其正者】詩云鳶飛戾天魚躍于淵言其上下察也【鳶余專反○詩大雅旱麓之篇鳶鴟類戾至也察著也子思引此詩以明化育流行上下昭著莫非此理之用所謂費也然其所以然者則非見聞所及所謂隱也故程子曰此一節(jié)子思吃為人處活潑潑地讀者其致思焉】君子之道造端乎夫婦及其至也察乎天地【結(jié)上文○或問十二章之説曰道之用廣而其體則微密而不可見所謂費而隱也即其近而言之男女居室人道之常雖愚不肖亦能知而行之極其逺而言之則天下之大事物之多圣人亦容有不盡知盡能者也然非獨圣人有所不知不能也天能生覆而不能形載地能形載而不能生覆至于氣化流行則隂陽寒暑吉兇災祥不能盡得其正者尤多此所以雖以天地之大而人猶有憾也夫自夫婦之愚不肖所能知行至于圣人天地之所不能盡道蓋無所不在也故君子之語道也其大至于天地圣人所不能盡而道無不包則天下莫能載矣其小至于愚夫愚婦之所能知能行而道無不體則天下莫能破矣道之在天下其用之廣如此可謂費矣而其所用之體則不離乎此而有非視聽之所及者此所以為費而隱也子思之言至此極矣然猶以為不足以盡其意也故又引詩以明之曰鳶飛戾天魚躍于淵所以言道之體用上下昭著而無所不在也造端乎夫婦極其近小而言也察乎天地極其逺大而言也蓋夫婦之際隱微之間尤見道之不可離處知其造端乎此則其所以戒謹恐懼之實無不至矣易首乾坤而重咸恒詩首關(guān)雎而戒滛泆書記厘降禮謹大昬皆此意也○曰諸說如何曰程子至矣曰諸家皆以夫婦之能知能行者為道之費圣人之所不知不能而天地有憾者為道之隱其于文義協(xié)矣若從程子之説則使章內(nèi)專言費而不及隱恐其有未安也曰謂不知不能為隱似矣若天地有憾鳶飛魚躍察乎天地而欲亦謂之隱則恐未然且隱之為言正以其非言語指陳之可及耳故獨舉費而隱常黙具乎其中若于費外別有隱而可言則已不得為隱矣程子之云又何疑邪○曰然則程子所謂鳶飛魚躍子思吃為人處與必有事焉而勿正心之意同活潑潑地者何也曰道之流行發(fā)見于天地之間無所不在在上則鳶之飛而戾于天者此也在下則魚之躍而出于淵者此也其在人則日用之間人倫之際夫婦之所知所能而圣人之所不知不能者亦此也此其流行發(fā)見于上下之間者可謂著矣子思于此指而言之惟欲學者于此黙而識之則為有以洞見道體之妙而無疑而程子以為子思吃為人處者正以示人之意為莫切于此也其曰與必有事焉而勿正心之意同活潑潑地則又以明道之體用流行發(fā)見充塞天地亙古亙今雖未嘗有一毫之空闕一息之間斷然其在人而見諸日用之間者則初不外乎此心故必此心之存而后有以自覺也必有事焉而勿正心活潑潑地亦曰此心之存而全體呈露妙用顯行無所滯礙云爾非必仰而視乎鳶之飛俯而觀乎魚之躍然后可以得之也抑孟子此言固為精密然但為學者集義養(yǎng)氣而發(fā)耳至于程子借以為言則又以發(fā)明學者洞見道體之妙非但如孟子之意而已也蓋此一言雖若二事然其實則必有事焉半辭之間己盡其意善用力者茍能于此超然黙會則道體之妙已躍如矣何待下句而后足于言邪圣賢特恐學者用力之過而反為所累故更以下句解之欲其雖有所事而不為所累耳非謂必有事焉之外又當別設(shè)此念以為正心之防也曰然則其所謂活潑潑地者毋乃釋氏之遺意邪曰此但俚俗之常談釋氏蓋嘗言之而吾亦言之耳彼固不得而專之也況吾之所言雖與彼同而所形容實與彼異若出于吾之所謂則夫道之體用固無不在然鳶而必戾于天魚而必躍于淵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各止其所而不可亂也若如釋氏之云則鳶可以躍淵而魚可以戾天矣是安可同日而語哉且子思以夫婦言之所以明人事之至近而天理在焉釋氏則舉此而絶之矣又安可同年而語哉謝氏既曰非是極其上下而言矣又曰非指鳶魚而言蓋曰子思之引此詩姑借二物以明道體無所不在之實非以是為窮其上下之極而形其無所不包之量也又非以是二物專為形其無所不在之體而欲學者之必觀乎此也此其發(fā)明程子之意蓋有非一時同門之士所得聞者而又別以夫子與防之意明之則其為説益以精矣但所謂察見天理者恐非本文之訓而于程子之意亦未免小失之耳○問形而上下與費而隱如何先生曰形而上者就物上説費而隱者就道上説○夫婦之愚可以與知焉若據(jù)先儒解當切何不道行道之人何不道眾人之愚何為説夫婦是必有意○至盡也論道而至于盡處若有小小閑慢亦不必知不必能亦可○至者非極至之至蓋道無不包若盡論之圣人豈能纎悉盡知伊川之説是○圣人也只知得大綱到不可知處亦無可奈何但此等碎不知亦無害耳○問語小天下莫能破是極其小者而言之今以一髪之微尚有可破而為二者所謂莫能破則足見其小注中謂其小無內(nèi)亦是説其至小無去處了先生曰然○問其大無外其小無內(nèi)二句是古語是自做先生曰楚辭云其小無內(nèi)其大無垠○鳶飛可見魚躍可見而所以飛所以躍果何物也中庸言許多費而不言隱者隱在費之中○鳶飛魚躍之説盡是分明見得道體隨事發(fā)見處察者著也非察察之察詩中之意本不為此中庸只是借此兩句形容道體○鳶飛魚躍費也必有一個什麼物使得他如此此便是隱○問鳶飛魚躍如何與他勿忘勿助長之意同曰孟子言勿忘勿助長本言得粗程子卻説得細只是用其語句耳如程子之説卻不曽下勿字蓋謂都沒耳其曰正當處者謂天理流行處故謝氏亦以此論曽防事其所謂勿正勿助長者亦非立此在四邊故防檢不得犯著蓋謂俱無此而皆天理之流行耳○問中庸語鳶飛魚躍處伊川云會得活潑潑地不防得只是弄精神惟上蔡看破先生引君臣父子為言此吾儒之所以異于佛者如何先生曰鳶飛魚躍只是言其發(fā)見耳釋氏亦言發(fā)見但渠言發(fā)見卻一切混亂至吾儒須辨其定分君臣父子皆定分也鳶必戾于天魚必躍于淵○問鳶有鳶之性魚有魚之性其飛其躍天機自完便是天理流行發(fā)見之妙處故子思姑舉此一二明道之無所不在否曰是○活潑潑地所謂活者只是不滯于一隅○又問上下察是此理流行上下昭著下面察乎天地是察見天地之理或是與上句察字同意先生曰與上句察字同意言其昭著徧滿于天地之間○問中庸言造端乎夫婦何也先生曰夫婦者人倫中之至親且密者夫人所為蓋有不可告其父兄而悉以告其妻子者○或問中庸説道之費隱如是其大且妙后面卻只歸在造端乎夫婦上此中庸之道所以異于佛老之謂道也曰須更看所謂優(yōu)優(yōu)大哉禮儀三百威儀三千處圣人之道彌滿充塞無少空闕處若于此有一毫之差便于道體有虧欠也若佛則只説道無不在無適而非道政使于禮儀有錯差處亦不妨故他于此都理會不得○問君子之道費而隱云許多章都是説費處卻不説隱處莫所謂隱者只在費中否曰惟是不説乃所以見得隱在其中舊人都分畫將圣人不知不能處做隱覺得下面多説不去且如鳶飛于天魚躍于淵亦何嘗隱來○輯略程子曰費日用處○問圣人亦何有不能不知也曰天下之理圣人豈有不盡者蓋于事有所不徧知不徧能也至纎悉委曲處如農(nóng)圃百工之事孔子亦豈能知哉○又曰鳶飛魚躍言其上下察也此一叚子思吃為人處與必有事焉而勿正之意同活潑潑地會得時活潑潑地防不得只是弄精神○又曰鳶飛戾天向上更有天在魚躍于淵向下更有地在○謝氏曰鳶飛戾天魚躍于淵非是極其上下而言蓋真?zhèn)€見得如此此正是子思吃緊道與人處若從此解悟便可入堯舜氣象○又曰鳶飛戾天魚躍于淵無些私意上下察以明道體無所不在非指鳶魚而言也若指鳶魚言則上靣更有天下靣更有地在知勿忘勿助長則知此知此則知夫子與防之意○又曰詩云鳶飛戾天魚躍于淵猶韓愈所謂魚川泳而鳥云飛上下自然各得其所也詩人之意言如此氣象周王之作人似之子思之意言上下察也猶孟子所謂必有事焉而勿正察見天理不用私意也故結(jié)上文云君子語大天下莫能載語小天下莫能破今人學詩將章句橫在肚里怎生得脫灑去○楊氏曰道者人之所日用也故費雖曰日用而至?存焉故隱】
  右第十二章子思之言蓋以申明首章道不可離之意也其下八章雜引孔子之言以明之
  子曰道不逺人人之為道而逺人不可以為道【道者率性而已固眾人之所能知能行者也故常不逺于人若為道者厭其卑近以為不足為而反務為髙逺難行之事則非所以為道矣】詩云伐柯伐柯其則不逺執(zhí)柯以伐柯睨而視之猶以為逺故君子以人治人改而止【睨研計反○詩豳風伐柯之篇柯斧柄則法也睨邪視也言人執(zhí)柯伐木以為柯者彼柯長短之法在此柯耳然猶有彼此之別故伐者視之猶以為逺也若以人治人則所以為人之道各在當人之身初無彼此之別故君子之治人也即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其人能改即止不治蓋責之以其所能知能行非欲其逺人以為道也張子所謂以眾人望人則易從是也】忠恕違道不逺施諸己而不愿亦勿施于人【盡已之心為忠推己及人為恕違去也如春秋傳齊師違谷七里之違言自此至彼相去不逺非背而去之之謂也道即其不逺人者是也施諸己而不愿亦勿施于人忠恕之事也以己之心度人之心未嘗不同則道之不逺于人者可見故己之所不欲則勿以施之于人亦不逺人以為道之事張子所謂以愛己之心愛人則盡仁是也】君子之道四丘未能一焉所求乎子以事父未能也所求乎臣以事君未能也所求乎弟以事兄未能也所求乎朋友先施之未能也庸徳之行庸言之謹有所不足不敢不勉有余不敢盡言顧行行顧言君子胡不慥慥爾【子臣弟友四字絶句○求猶責也道不逺人凡己之所以責人者皆道之所當然也故反之以自責而自脩焉庸平常也行者踐其實謹者擇其可徳不足而勉則行益力言有余而讱則謹益至謹之至則言顧行矣行之力則行顧言矣慥慥篤實貌言君子之言行如此豈不慥慥乎賛美之也凡此皆不逺人以為道之事張子所謂以責人之心責己則盡道是也○或問十三章之説子以為以人治人為以彼人之道還治彼人善矣又謂責其所能知能行而引張子之説以實之則無乃流于姑息之論而所謂人之道者不得為道之全也邪曰上章固言之矣夫婦之所能知能行者道也圣人之所不知不能而天地猶有憾者亦道也然自人而言則夫婦之所能知能行者人之所切于身而不可須臾離者也至于天地圣人所不能及則其求之當有漸次而或非日用之所急矣然則責人而先其切于身之不可離者后其有漸而不急者是乃行逺自邇升髙自卑之序使其由是而不己焉則人道之全亦將可以馴致今必以是為姑息而遽欲盡道以責于人吾見其失先后之序違緩急之宜人之受責者將至于有所不堪而道之無窮則終非一人一日之所能盡也是亦兩失之而已焉耳○曰子臣弟友之絶句何也曰夫子之意蓋曰我之所責乎子之事已者如此而反求乎已之所以事父則未能如此也所責乎臣之事己者如此而反求乎已之所以事君則未能如此也所責乎弟之事已者如此而反求乎已之所以事兄則未能如此也所責乎朋友之施己者如此而反求乎已之所以先施于彼者則未能如此也于是以其所以責彼者自責于庸言庸行之間蓋不待求之于他而吾之所以自脩之則具于此矣今或不得其讀而以父君兄友四字為絶句則于文意皆有所不通而其義亦何所當哉○曰諸説如何曰諸家説論語者多引此章以明一以貫之之義説此章者又引論語以釋違道不逺之意一矛一盾終不相謀而牽合不置學者蓋深病之及深攷乎程子之言有所謂動以天者然后知二者之為忠恕其跡雖同而所以為忠恕者其心實異非其知徳之深知言之至其孰能判然如此而無疑哉然盡已推己乃忠恕之所以名而正為此章違道不逺之事若動以天而一以貫之則不待盡已而至誠者自無息不待推己而萬物已各得其所矣曽子之言蓋指其不可名之妙而借其可名之粗以明之學者黙識于言意之表則亦足以互相發(fā)明而不害其為同也余説雖多大槪放此推此意以觀之則其為得失自可見矣違道不逺如齊師違谷七里之違蓋曰自此而去以至于谷才七里耳孟子所謂夜氣不足以存則其違禽獸不逺矣非謂昔本禽獸而今始違之也亦曰自此而去入于禽獸不逺耳蓋所謂道者當然之理而已根于人心而見諸行事不待勉而能也然惟盡已之心而推以及人可以得其當然之實而施無不當不然則求之愈逺而愈不近矣此所以自是忠恕而徃以至于道獨為不逺其曰違者非背而去之之謂也程子又謂事上之道莫若忠待下之道莫若恕此則不可曉者若姑以所重言之則似亦不為無理若究其極則忠之與恕初不相離張子所謂要除一個除不得而謝氏以為猶形影者意可見矣今析為二事而兩用之則是果有無恕之忠無忠之恕而所以事上接下者皆出于強為而不由乎中矣豈忠恕之謂哉是于程子他説殊不相似意其記録之或誤不然則一時有為言之而非正為忠恕發(fā)也張子二説皆深得之呂氏改本太略不盡經(jīng)意舊本乃推張子之言而精詳實有味但柯猶在外以下為未盡善若易之曰所謂則者猶在所執(zhí)之柯而不在所伐之柯故執(zhí)柯者必有睨視之勞而猶以為逺也若夫以人治人則異于是蓋眾人之道止在眾人之身若以其所及知者責其知以其所能行者責其行人改即止不厚望焉則不必睨視之勞而所以治之之則不逺于彼而得之矣忠者誠有是心而不自欺也恕者推待己之心以及人也推其誠心以及于人則其所以愛人之道不逺于我而得之矣至于事父事君事兄交友皆以所求乎人者責乎己之所未能則其所以治己之道亦不逺于心而得之矣夫四者固皆眾人之所能而圣人乃自謂未能者亦曰未能如其所以責人者耳此見圣人之心純亦不已而道之體用其大天下莫能載其小天下莫能破舜之所以盡事親之道必至于瞽瞍底豫者蓋為此也如此然后屬乎庸者常道之云則庶乎其無病奚且其曰有余而盡之則道難繼而不行又不若游氏所引恥躬不逮為得其文意也謝氏侯氏所論論語之忠恕獨得程子之意但程子所謂天地之不恕亦曰天地之化生生不窮特以氣機闔辟有通有塞故當其通也天地變化草木蕃則冇似于恕當其塞也天地閉而賢人隱則有似于不恕耳其曰不恕非若人之蔽于私欲而實有忮害之心也謝氏推明其説乃謂天地之有不恕乃因乆而然則其説有未究者蓋若以為人不致中則天地有時而不位人不致和則萬物有時而不育是謂天地之氣因人之不恕而有似于不恕則可若曰天地因人之不恕而實有不恕之心則是彼為人者既以忮心失恕而自絶于天矣為天地者反效其所為以自已其于穆之命也豈不誤哉游氏之説其病尤多至謂道無物我之間而忠恕將以至于忘己忘物則為已違道而猶未逺也是則老荘之遺意而逺人甚矣豈中庸之防哉楊氏又謂以人為道則與道二而逺于道故戒人不可以為道如執(zhí)柯以伐柯則與柯二故睨而視之猶以為逺則其違經(jīng)背理又有甚焉使經(jīng)而曰人而為道則逺人故君子不可以為道則其説信矣今經(jīng)文如此而其説乃如彼于文義有所不通而推其意又將使道為無用之物人無入道之門而圣人之教人以為道者反為誤人而有害于道是安有此理哉至四者未能之説獨以為若止謂恕己以及人則是圣人將使天下皆無父子君臣矣此則諸家皆所不及蓋近世果有不得其讀而輒為之説曰此君子以一己之難克而知天下皆可恕之人也嗚呼此非所謂將使天下皆無父子君臣者矣侯氏之言于是乎驗矣○未改以前卻是失人道既改則便是復得人道了更何用治他○能改即是善矣更何待別求善邪天下只是一個善惡不善即惡不惡即善如何説既能改其惡更用別討個善只改底便是善○所求乎子以事父未能也須要如舜之事父方盡得子之道若有一毫不盡便是道理有所欠闕便非子之道矣所求乎臣以事君未能也須要如舜周公之事君若有一毫不盡便非臣之道矣無不是如此只縁道理當然自是住不得○論著忠恕名義自合依子思忠恕違道不逺是也曾子所説卻是移上一階説圣人之忠恕到程子又移上一階説天地之忠恕其實只一個忠恕須自看教有許多等級分明○或謂到得忠恕己是道如何云違道不逺曰仁是道忠恕正是學者著力下工夫處○維天之命于穆不已乾道變化各正性命便是天之忠恕純亦不已萬物各得其所便是圣人之忠恕施諸己而不愿亦勿施于人便是學者之忠恕○問忠恕即道也而曰違道不逺何邪曰道是自然底人能忠恕則去道不逺○輯略程子曰執(zhí)柯伐柯其則不逺人猶以為逺君子之道本諸身發(fā)諸心豈逺乎哉○以已及物忠也推己及物恕也違道不逺是也忠恕一以貫之忠者天道恕者人道忠者無妄恕者所以行乎忠也忠者體恕者用大本達道也此與違道不逺異者動以天耳○又曰忠恕兩字要除一個除不得○又曰盡己之謂忠推己之謂恕忠體也恕用也○又曰盡己為忠如心為恕○或問恕字學者可用功否曰恕字甚大然恕不可獨用須得忠以為體不忠何以能恕看忠恕兩字自見相為用處○又曰忠恕所以公平造徳則自忠恕其致則公平○又曰人謂盡己之謂忠盡物之謂恕盡己之謂忠固是盡物之謂恕則未盡推己之謂恕盡物之謂信○又曰有余便是過慥慥篤實貌○張子曰所求乎君子之道四是實未能道何嘗有盡圣人人也人則有限是誠不能盡道也圣人之心則直欲盡道事則安能盡如博施濟眾堯舜實病諸堯舜之心其施直欲至于無窮方為博施然安能若是修己以安百姓是亦堯舜實病之欲得人人如此然安得如此○又曰以責人之心責己則盡道所謂君子之道四丘未能一焉者也以愛己之心愛人則盡仁所謂施諸己而不愿亦勿施于人者也以眾人望人則易從所謂以人治人改而止者也此君子所以責己責人愛人之三術(shù)也○呂氏曰妙道精義常存乎君臣父子夫婦朋友之間不離乎交際酬酢應對之末皆人心之所同然未有不出于天者也若絶乎人倫外乎世務窮其所不可知議其所不可及則有天人之分內(nèi)外之別非所謂大而無外一以貫之安在其為道也歟柯斧之柄也執(zhí)斧之柯而求柯于木其尺度之則固不逺矣然在柯猶在外睨而視之始得其則若夫治己治人之道于己取之不必睨視之勞而自得于此矣故君子推是心也其治眾人也以眾人之道而已以眾人之所及知責其所知以眾人之所能行責其所行改而后止不厚望也其愛人也以忠恕而已忠者誠有是心而不自欺恕者推待己之心以及人者也忠恕不可謂之道而道非忠恕不行此所以言違道不逺者其治己也以求乎人者反于吾身事父事君事兄先施之朋友皆眾人之所能盡人倫之至則雖圣人亦自謂未能此舜所以盡事親之道必至瞽瞍底豫者也庸者常道也事父孝事君忠事兄弟交朋友信庸徳也必行而已有問有答有唱有和不越乎此者庸言也無易而已不足而不勉則徳有止而不進有余而盡之則道難繼而不行無是行也不敢茍言以自欺故言顧行有是言也不敢不行而自棄故行顧言○問忠恕謝氏曰猶形影也無忠做恕不出來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施諸己而不愿亦勿施諸人説得自分明恕如心而已○游氏曰有所不足不敢不勉將以踐言也則其行顧言矣有余不敢盡恥躬之不逮也則其言顧行矣言行相顧則于心無餒故曰胡不慥慥爾慥慥心之實也○楊氏曰孟子言舜之怨慕非深知舜之心不能及此據(jù)舜惟患不順于父母不謂其盡孝也凱風之詩曰母氏圣善我無令人孝子之事親如此此孔子所以取之也孔子曰君子之道四丘未能一焉若乃自以為能則失之矣○或曰曽子説出忠恕二字子思所以只發(fā)明恕字者何故侯氏曰無恕不見得忠無忠做恕不出來誠有是心之謂忠見于功用之謂恕曰明道言忠恕二字要除一個除不得正謂此歟曰然○曰父子君臣兄弟朋友之??鬃幼灾^皆未能何也只謂恕己以及人則將使天下皆無父子無君臣乎蓋以責人之心責己則盡道也今人有君親而不盡其心以事焉曰圣人猶未能盡而曰恕己以及人是禍天下君臣父子也】
  右第十三章【道不逺人者夫婦所能丘未能一者圣人所不能皆費也而其所以然者則至隱存焉下章仿此】
  君子素其位而行不愿乎其外【素猶見在也言君子但因見在所居之位而為其所當為無慕乎其外之心也】素富貴行乎富貴素貧賤行乎貧賤素夷狄行乎夷狄素患難行乎患難君子無入而不自得焉【難去聲○此言素其位而行也】在上位不陵下在下位不援上正己而不求于人則無怨上不怨天下不尤人【援平聲○此言不愿乎其外也】故君子居易以俟命小人行險以徼幸【易去聲○易平地也居易素位而行也俟命不愿乎外也徼求也幸謂所不當?shù)枚谜摺孔釉簧溆兴坪蹙邮еT正鵠反求諸其身【正音征鵠工毒反○畫布曰正棲皮曰鵠皆侯之中射之的也子思引此孔子之言以結(jié)上文之意○或問十四章之説曰此章文義無可疑者而張子所謂當知無天下國家皆非之理者尤為切至呂氏説雖不免時有小失然其大體則皆平正慤實而有余味也游氏説亦條暢而存亡得喪窮通好丑之説尤善侯氏所辨常緫黙識自得之説甚當近世佛者妄以吾言傳著其説而指意乖刺如此類者多矣甚可笑也○輯略張子曰責己者當知無天下國家皆非之理故學至于不尤人學之至也○呂氏曰達則兼善天下得志則澤加于民素富貴行乎富貴者也不驕不滛不足以道之也窮則獨善其身不得志則修身見于世素貧賤行乎貧賤者也不諂不懾不足以道之也言忠信行篤敬雖蠻貊之邦行矣素夷狄行乎夷狄者也文王內(nèi)文明而外柔順以蒙大難箕子內(nèi)難而能正其志素患難行乎患難者也○又曰愛人不親反其仁治人不治反其智此在上位所以不陵下也彼以其富我以吾仁彼以其爵我以吾義吾何慊乎哉此在下位所以不援上也陵下不從則罪其下援上不得則非其上是所謂尤人者也庸徳之行庸言之謹居易者也國有道不變?nèi)蓢鵁o道至死不變心逸日休行其所無事如子從父命無所徃而不受俟命者也若夫行險以徼一旦之幸得之則貪為己力不得則不能反躬是所謂怨天者也故君子正己而不求于人如射而已射之不中由我巧之不至也故失諸正鵠者未有不反求諸身如君子之治己行有不得亦反求諸身則徳之不進豈吾憂哉○游氏曰素其位而行者即其位而道行乎其中若其素然也舜之飯糗茹草若將終身此非素貧賤而道行乎貧賤不能然也及其為天子被袗衣鼓琴若固有之此非素富貴而道行乎富貴不能然也飯糗袗衣其位雖不同而此道之行一也至于夷狄患難亦若此而已道無不行則無入而不自得矣蓋道之在天下不以易世而有存亡故無古今則君子之行道不以易地而有加損故無得喪至于在上位不陵下知富貴之非泰也在下位不援上知貧賤之非約也此惟正己而不求于人者能之故能上不怨天下不尤人蓋君子為能循理故居易以俟命居易未嘗不得也故窮通皆好小人反是故行險以徼幸行險未必常得也故窮通皆丑學者要當篤信而已射有似乎君子者射者發(fā)而不中則必反而求其不中之故意者志未正邪體未直邪持弓矢而未審固邪然而不中者寡矣君子之正身亦若此也愛人不親反其仁治人不治反其智禮人不荅反其敬行有不得者皆反求諸己而已而何怨天尤人之有哉失諸正鵠者行有不得之況也○楊氏曰君子居其位若固有之不出位之思素其位也○侯氏曰緫老嘗問一士人曰論語云黙而識之識是識個甚子思言君子無入不自得得是得個甚或者無以為對此是不識吾儒之道猶以吾儒語為釋氏用在吾儒為不成説話既曰黙識與無入不自得更理會甚識甚得之事是不成説話也今人見筆墨須謂之筆墨見人須謂之人不須問黙而識之是黙識也圣賢于道猶是也庸言之信庸行之謹是自得也豈可名其所識所得之事乎】
  右第十四章【子思之言也凡章首無子曰字者放此】
  君子之道辟如行逺必自邇辟如登髙必自卑【辟譬同】詩曰妻子好合如鼓瑟琴兄弟既翕和樂且耽宜爾室家樂爾妻帑【好去聲耽詩作湛亦音耽樂音洛○詩小雅常棣之篇鼓瑟琴和也翕亦合也耽亦樂也帑子孫也】子曰父母其順矣乎【夫子誦此詩而賛之曰人能和于妻子宜于兄弟如此則父母其安樂之矣子思引詩及此語以明行逺自邇登髙自卑之意○輯略呂氏曰不得乎親不可以為人不順乎親不可以為子故君子之道莫大乎孝孝之本莫大乎順父母故仁人孝子欲順乎親必先乎妻子不失其好兄弟不失其和室家宜之妻帑樂之致家道成然后可以養(yǎng)父母之志而無違行逺登髙者謂孝莫大乎順其親者也自邇自卑者謂本乎妻子兄弟者也故身不行道不行于妻子文王刑于寡妻至于兄弟則治家之道必自妻子始】
  右第十五章
  子曰鬼神之為徳其盛矣乎【程子曰鬼神天地之功用而造化之跡也張子曰鬼神者二氣之良能也愚謂以二氣言則鬼者隂之靈也神者陽之靈也以一氣言則至而伸者為神反而歸者為鬼其實一物而已為徳猶言性情功效】視之而弗見聽之而弗聞體物而不可遺【鬼神無形與聲然物之終始莫非隂陽合散之所為是其為物之體而物所不能遺也其言體物猶易所謂干事】使天下之人齊明盛服以承祭祀洋洋乎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齊側(cè)皆反○齊之為言齊也所以齊不齊而致其齊也明猶潔也洋洋流動充滿之意能使人畏敬奉承而發(fā)見昭著如此乃其體物而不可遺之驗也孔子曰其氣發(fā)?于上為昭明焄蒿凄愴此百物之精也神之著也正謂此爾】詩曰神之格思不可度思矧可射思【度待落反射音亦詩作斁○詩大雅抑之篇格來也矧況也射厭也言厭怠而不敬也思語辭也】夫微之顯誠之不可揜如此夫【夫音扶○誠者真實無妄之謂隂陽合散無非實者故其發(fā)見之不可揜如此○或問鬼神之説其詳奈何曰鬼神之義孔子所以告宰予者見于祭義之篇其説己詳而鄭氏釋之亦己明矣其以口鼻之噓吸者為魂耳目之精明者為魄蓋指血氣之類以明之程子張子更以隂陽造化為説則其意又廣而天地萬物之屈伸徃來皆在其中矣蓋陽魂為神隂魄為鬼是以其在人也隂陽合則魂凝魄聚而冇生隂陽判則魂升為神魄降為鬼易大傳所謂精氣為物游魂為變故知鬼神之情狀者正以明此而書所謂殂落者亦以其升降為言耳若又以其徃來者言之則來者方伸而為神徃者既屈而為鬼蓋二氣之分實一氣之運故陽主伸隂主屈而錯綜以言亦各得其義焉學者熟玩而精察之如謝氏所謂做題目入思議者則庶乎有以識之矣曰諸説何如曰呂氏推本張子之説尤為詳備但改本有所屈者不忘一句乃形潰反原之意張子他書亦有是説而程子數(shù)辨其非東見録中所謂不必以既反之氣復為方伸之氣者其類可攷也謝氏説則善矣但歸根之云似亦微有反原之累耳游楊之説皆有不可曉者唯妙萬物而無不在一語近是而以其他語攷之不知其于是理之説果如何也侯氏曰鬼神形而下者非誠也鬼神之徳則誠也案經(jīng)文本賛鬼神之徳之盛如下文所云而結(jié)之曰誠之不可揜如此則是以為鬼神之徳所以盛者蓋以其誠耳非以誠自為一物而別為鬼神之徳也今侯氏乃折鬼神與其徳為二物而以形而上下言之乍讀如可喜者而細以經(jīng)文事理求之則失之逺矣程子所謂只好隔壁聽者其謂此類也夫曰子之以干事明體物何也曰天下之物莫非鬼神之所為也故鬼神為物之體而物無不待是而有者然曰為物之體則物先乎氣必曰體物然后見其氣先乎物而言順耳干猶木之有干必先有此而后枝葉有所附而生焉貞之干事亦猶是也○侯師圣解中庸鬼神之為徳謂鬼神為形而下者鬼神之徳為形而上者且如中庸之為徳不成説中庸為形而下者中庸之徳為形而上者○問體物而不可遺是有此物便有鬼神凡天下萬物萬事皆不能外夫鬼神否曰不是有此物時便有此鬼神説倒了乃是有這鬼神了方有此物及至有此物了又不能違夫鬼神也體物而不可遺用拽轉(zhuǎn)看將鬼神做主將物做賔方看得出是鬼神去體物鬼神卻是主也○問或問中謂循其説而體驗之若有以使人神識飛揚?瞀迷惑無所底止所謂其説者莫是指楊先生非體物不遺者其孰能察之之説否曰然不知前輩讀書如何也恁鹵莾據(jù)體物而不遺一句乃是論鬼神之徳為萬物之體干耳今乃以為體察之體其可邪○微之顯誠之不可揜如此夫皆實理也○問中庸十六章初説鬼神體物而不可遺只是就隂陽上説末后又卻以祭祀言之是如何曰此是就其親切著見者言之也若不如此説則人必將風雷山澤做一般鬼神看將廟中祭享者又做一般鬼神看故即其親切著見者言之欲人會之為一也○問鬼神之徳其至矣乎此止説噓吸聦明之鬼神末后卻歸向齊明盛服以承祭祀洋洋乎如在其上是如何曰惟是齊戒祭祀之時鬼神之理著若是他人亦是卒未曉得他須道風雷山澤之鬼神是一般鬼神廟中泥塑底又是一般鬼神只道有兩樣鬼神所以如此説起又歸向親切明著處去庶防人知得不是二事也問鬼神之徳如何是良能功用處曰論來只是隂陽屈伸之氣只謂之隂陽亦可也然必謂之鬼神者以其良能功用而言也今又須從良能功用上求見鬼神之徳始得○問中庸鬼神章首尾皆主二氣屈伸徃來而言而中間洋洋如在其上引其氣發(fā)揚于上為昭明焄蒿凄愴此乃人物之死氣似與前后意不合何也曰死便是屈感召得來便是伸曰昭明焄蒿凄愴這是人之死氣也此氣會消了曰是問伸底只是這既死之氣復來伸否曰這里便難恁地説這伸底又是別新生了問如何會別生曰祖宗氣只存在子孫身上祭祀時只是這氣便自然又伸自家極其誠敬肅然如在其上是甚物得不是伸此便是神之著也所以古人燎以求諸陽灌以求諸隂謝氏謂祖考精神便是自家精神已説得是○問章句云猶言性情功效云爾性情乃鬼神之情狀不審所謂功效者何謂曰能使天下之人齊明盛服以承祭祀便是功效問魂魄守體有所知否曰耳目聦明為魄安得謂無知問然則人之死也魂升魄降是兩處有知覺也曰孔子分明言合鬼與神教之至也當祭之時求諸陽及求諸隂正謂此況祭亦有報魄之説○問五廟七廟逓遷之制恐是世代浸逺精爽消亡故廟有遷毀曰雖是如此然祭者求諸隂求諸陽此氣依舊在若不如此則是知死而致死之也蓋其子孫未絶此氣接續(xù)亦未絶又曰天神地只山川之神有此物在其氣自在此故不難曉惟人已死其事杳茫所以難説○問鬼神造化之跡曰鬼神是天地間造化只是個二氣屈伸徃來神是陽鬼是隂徃者屈來者伸便有個跡恁地○人死時這知覺便散否曰不是散是盡了氣盡則知覺亦盡曰世俗所謂物怪神奸之説則如何斷曰世俗大抵十分有八分是胡説二分亦有此理多有是非命死者是他氣未盡故憑依如此然終乆亦必消了又有是乍死后氣未消盡是他當初稟得氣盛故如此終乆亦消了蓋精與氣合便生人物游魂為變便無了如人説神仙古來神仙皆不見只是説后來神仙曰謝氏謂祖考精神便是自家精神如何曰此句已是説得好祖孫只是一氣極其誠敬自然相感如這大樹有種子下地生出又成樹便即是大樹也○問明則有禮樂幽則有鬼神何也程子曰鬼神只是一個造化天尊地卑乾坤定矣鼓之以雷霆潤之以風雨是也○又曰夫天專言之則道也分而言之則以形體謂之天以主宰謂之帝以功用謂之鬼神以妙用謂之神以性情謂之干伊川○又曰鬼神者造化之跡也○又曰鬼神是徃而不反之義○又曰言清虛一大為萬物之源恐未安須兼清濁虛實乃可言神道體物不遺不應有方所明道○又曰上天之載無聲無臭其體則謂之易其理則謂之道其用則謂之神故説神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大小事而只曰誠之不可揜如此夫從上徹下不過如此○問世言鬼神之事雖知其無然不能無疑如何可以曉悟其理曰理會得精氣為物游魂為變與原始要終之説便能知也鬼神之道只恁説與賢雖會得亦信不過須是自得也○張子曰鬼神者二氣之良能也○又曰天道不窮寒暑已眾動不窮屈伸已鬼神之實不越二端而已矣○又曰鬼神徃來屈伸之義故天曰神地曰只人曰鬼神來者歸之始鬼徃者來之終○又曰天體物不遺猶仁體事而無不在也禮儀三百威儀三千無一物之非仁也昊天曰明及爾出王昊天曰旦及爾游衍無一物之不體也○又曰凡可狀皆有也凡有皆象也凡象皆氣也氣之性本虛而神則神與性乃氣所固有此鬼神所以體物而不可遺也○呂氏曰鬼神者無形故視之不見無聲故聽之不聞然萬物之生莫不有氣氣也者神之盛也莫不有魄魄也者鬼之盛也故人亦鬼神之會耳此體物而不可遺者也鬼神者周流天地之間無所不在雖寂然不動而有感必通雖無形無聲而有所謂昭昭不可欺者故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也弗見弗聞可謂微矣然體物而不可遺此謂之顯周流天地之間昭昭而不可欺可謂誠矣然因感而必通此之謂不可揜○又曰鬼神者二氣之徃來耳物感雖微無不通于二氣故人有是心雖自謂隱微心未嘗不動動則固己感于氣矣鬼神安有不見乎其心之動又必見于聲色舉動之間人乗見以知之則感之著者也○謝氏曰動而不己其神乎滯而有跡其鬼乎徃來不息神也摧仆歸根鬼也致生之故其鬼神致死之故其鬼不神何也人以為神則神以為不神則不神矣知死而致生之不智知生而致死之不仁圣人所謂神明之也○或問死生之説謝曰死時氣盡也曰有鬼神否謝曰余當時亦曽問明道先生明道曰待向你道無來你怎生信得及待向你道有來你但去尋討看謝曰此便是荅底語又曰橫渠説得來別這個便是天地間妙用須是將來做個題目入思議始得講説不濟事曰沈魂滯魄影響底事如何曰須是自家看得破始得張亢郡君化去嘗來附語亢所知事皆能言之亢一日方與道士圍碁又自外來道士封一把碁子令將去問之張不知數(shù)便道不得又如紫姑神不識字底把著寫不得不信底把著寫不得推此可以見矣曰先生祭享鬼神則甚曰是他意思別三日齊五日戒求諸隂陽四方上下蓋是要集自家精神所以格有廟必于萃與渙言之雖然如是以為有亦不可以為無亦不可這里有妙用于若有若無之間須斷置得去始得曰如此卻是鶻突也謝氏不是鶻突自家要有便有自家要無便無始得鬼神在虛空中辟塞滿觸目皆是為他是天地妙用祖考精神便是自家精神○楊氏曰鬼神體物而不可遺蓋其妙萬物而無不在故也】
  右第十六章【不見不聞隱也體物如在則亦費矣此前三章以其費之小者而言此后三章以其費之大者而言此一章兼費隱包小大而言】
  子曰舜其大孝也與徳為圣人尊為天子富有四海之內(nèi)宗廟饗之子孫保之【與平聲○子孫謂虞思陳胡公之屬】故大徳必得其位必得其祿必得其名必得其壽【舜年百有十嵗】故天之生物必因其材而篤焉故栽者培之傾者覆之【材質(zhì)也篤厚也栽植也氣至而滋息為培氣反而逰散則覆】詩曰嘉樂君子憲憲令徳冝民冝人受祿于天保佑命之自天申之【詩大雅假樂之篇假當依此作嘉憲當依詩作顯申重也】故大徳者必受命【受命者受天命為天子也○或問十七章之説曰程子張子呂氏之説備矣楊氏所辨孔子不受命之意則亦程子所謂非常理者盡之而侯氏所推以謂舜得其常而孔子不得其常者尤明白也至于顔跖壽天之不齊則亦不得其常而已楊氏乃忘其所以論孔子之意而更援老聃之言以為顔子雖夭而不亡者存則反為衍説而非吾儒之所冝言矣且其所謂不亡者果何物哉若曰天命之性則是古今圣愚公共之物而非顔子所能專若曰氣散而其精神魂魄猶有存者則是物而不化之意猶有滯于冥漢之間尤非所以語顔子也侯氏所謂孔子不得其常者善矣然又以為天于孔子固己培之則不免有自相矛盾處蓋徳為圣人者固孔子所以為栽者也至于祿也位也壽也則天之所當以培乎孔子者而以適丁氣數(shù)之衰是以雖欲培之而有所不能及耳是亦所謂不得其常者何假復為異説以汨之哉○問舜之大徳受命止是為善得福而已中庸卻言天之生物栽培傾覆何也曰只是一理此亦非是有物使之然但物之生時自節(jié)節(jié)長將去恰似有物扶持他及其衰也則自節(jié)節(jié)消磨將去恰似有個物推倒他理自如此唯我有是受福之理故天既佑之又申之○輯略程子曰知天命是達天理也必受命是得其應也命者是天之付與如命令之命天之報應皆如影響得其報者是常理也不得其報者非常理也然而細推之則須有報應但人以淺狹之見求之便為差誤天命不可易也然有可易者唯有徳者能之如修養(yǎng)之引年世祚之祈天永命常人之至于圣賢皆此道也伊川○張子曰徳不勝氣性命于氣徳勝其氣性命于徳窮理盡性則性天命命天徳氣之不可變者獨死生脩天而已故論死生則曰有命以言其氣也語富貴則曰在天以言其理也此大徳所以必受命○呂氏曰中庸之行孝悌而已如舜之徳位皆極流澤之逺始可謂盡孝故祿位名壽之必得非大徳其孰能致之○一本云天之于萬物其所以為吉兇之報莫非因其所自取也植之固者加雨露之養(yǎng)則其未必盛茂植之不固者震風淩雨則其本先撥至于人事則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是皆因其材而篤焉栽者培之傾者覆之者也古之君子既有憲憲之令徳而又有冝民冝人之大功此冝受天祿矣故天保佑之申之以受天命此大徳所以必受命是亦栽者培之之義歟○又曰命雖不易惟至誠不息亦足以移之此大徳所以必受命君子所以有性焉不謂命也○侯氏曰舜匹夫也而有天下尊為天子富有四海之內(nèi)以天下養(yǎng)宗廟饗之子孫保之孝之大也祿位名壽必得者理之常也不得者非常也得其常者舜也不得其常者孔子也舜自匹夫而有天下栽者培之也桀自天子而為匹夫傾者覆之也天非為舜桀存亡之也理固然也故曰大徳必受命必言其可必也】
  右第十七章【此由庸行之常推之以極其至見道之用廣也而其所以然者則為體微矣后二章亦此意】
  子曰無憂者其惟文王乎以王季為父以武王為子父作之子述之【此言文王之事書言王季其勤王家蓋其所作亦積功累仁之事也】武王纉大王王季文王之緒壹戎衣而有天下身不失天下之顯名尊為天子富有四海之內(nèi)宗廟饗之子孫保之【大音泰下同○此言武王之事纉繼也大王王季之父也書云大王肇基王跡詩云至于大王實始翦商緒業(yè)也戎衣甲胄之屬壹戎衣武成文言一著戎衣以伐紂也】武王末受命周公成文武之徳追王大王王季上祀先公以天子之禮斯禮也達乎諸侯大夫及士庶人父為大夫子為士葬以大夫祭以士父為士子為大夫葬以士祭以大夫期之喪達乎大夫三年之喪達乎天子父母之喪無貴賤一也【追王之王去聲○此言周公之事末猶老也追王蓋推文武之意以及乎王跡之所起也先公組紺以上至后稷也上祀先公以天子之禮又推大王王季之意以及于無窮也制為禮法以及天下使葬用死者之爵祭用生者之祿喪服自朞以下諸侯絶大夫降而父母之喪上下同之推己以及人也】
  右第十八章
  子曰武王周公其達孝矣乎【達通也承上章而言武王周公之孝乃天下之人通謂之孝猶孟子之言達尊也】夫孝者善繼人之志善述人之事者也【上章言武王纉大王王季文王之緒以有天下而周公成文武之徳以追崇其先祖此繼志述事之大者也下文又以其所制祭祀之禮通于上下者言之】春秋脩其祖廟陳其宗器設(shè)其裳衣薦其時食【祖廟天子七諸侯五大夫三適士二官師一宗器先世所藏之重器若周之赤刀大訓天球河圖之屬也裳衣先祖之遺衣服祭則設(shè)之以授尸也時食四時之食各有其物如春行羔豚膳膏香之類是也】宗廟之禮所以序昭穆也序爵所以辨貴賤也序事所以辨賢也旅酬下為上所以逮賤也燕毛所以序齒也【昭如字為去聲○宗廟之次左為昭右為穆而子孫亦以為序有事于太廟則子姓兄弟羣昭羣穆咸在而不失其倫焉爵公侯卿大夫也事宗祝有司之職事也旅眾也酬導飲也旅酬之禮賔弟子兄弟之子各舉觶于其長而眾相酬蓋宗廟之中以有事為榮故逮及賤者使亦得以申其敬也燕毛祭畢而燕則以毛髪之色別長幼為坐次也齒年數(shù)也】踐其位行其禮奏其樂敬其所尊愛其所親事死如事生事亡如事存孝之至也【踐猶履也其指先王也所尊所親先王之祖考子孫臣庶也始死謂之死既葬則曰反而亡焉皆指先王也此結(jié)上文兩節(jié)皆繼志述事之意也】郊社之禮所以事上帝也宗廟之禮所以祀乎其先也明乎郊社之禮禘嘗之義治國其如示諸掌乎【郊祭天社祭地不言后土者省文也禘天子宗廟之大祭追祭太祖之所自出于太廟而以太祖配之也嘗秋祭也四時皆祭舉其一耳禮必冇義對舉之互文也示與視同視諸掌言易見也此與論語文意大同小異記有詳略耳】
  右第十九章
  哀公問政【哀公魯君名蔣】子曰文武之政布在方策其人存則其政舉其人亡則其政息【方版也策簡也息猶滅也有是君有是臣則有是政矣】人道敏政地道敏樹夫政也者蒲蘆也【夫音扶○敏速也蒲蘆沈括以為蒲葦是也以人立政猶以地種樹其成速矣而蒲葦又易生之物其成尤速也言人存政舉其易知此】故為政在人取人以身脩身以道脩道以仁【此承上文人道敏政而言也為政在人家語作為政在于得人語意尤備人謂賢臣身指君身道者天下之達道仁者天地生物之心而人得以生者所謂元者善之長也言人君為政在于得人而取人之則又在脩身能仁其身則有君有臣而政無不舉矣】仁者人也親親為大義者冝也尊賢為大親親之殺尊賢之等禮所生也【殺去聲○人指人身而言具此生理自然便有惻怛慈愛之意深體味之可見冝者分別事理各有所冝也禮則節(jié)文斯二者而已】在下位不獲乎上民不可得而治矣【鄭氏曰此句在下誤重在此】故君子不可以不脩身思脩身不可以不事親思事親不可以不知人思知人不可以不知天【為政在人取人以身故不可以不脩身脩身以道脩道以仁故思脩身不可以不事親欲盡親親之仁必由尊賢之義故又當知人親親之殺尊賢之等皆天理也故又當知天】天下之達道五所以行之者三曰君臣也父子也夫婦也昆弟也朋友之交也五者天下之達道也知仁勇三者天下之達徳也所以行之者一也【知去聲○達道者天下古今所共由之路即書所謂五典孟子所謂父子有親君臣有義夫婦有別長幼有序朋友有信是也知所以知此也仁所以體此也勇所以強此也謂之達徳者天下古今所同得之理也一則誠而已矣達道雖人所共由然無是三徳則無以行之達徳雖人所同得然一有不誠則人欲間之而徳非其徳矣程子曰所謂誠者止是誠實此三者三者之外更別無誠】或生而知之或?qū)W而知之或困而知之及其知之一也或安而行之或利而行之或勉強而行之及其成功一也【強上聲○知之者之所知行之者之所行謂達道也以其分而言則所以知者知也所以行者仁也所以至于知之成功而一者勇也以其等而言則生知安行者知也學知利行者仁也困知勉行者勇也蓋人性雖無不善而氣稟有不同者故聞道有蚤莫行道有難易然能自強不息則其至一也呂氏曰所入之涂雖異而所至之域則同此所以為中庸若乃企生知安行之資為不可防及輕困知勉行為不能有成此道之所以不明不行也】子曰好學近乎知力行近乎仁知恥近乎勇【子曰二字衍文好近乎知之知并去聲○此言未及乎達徳而求以入徳之事通上文三知為知三行為仁則此三近者勇之次也呂氏曰愚者自是而不求自私者狥人欲而忘反懦者甘為人下而不辭故好學非知然足以破愚力行非仁然足以忘私知恥非勇然足以起懦】知斯三者則知所以脩身知所以脩身則知所以治人知所以治人則知所以治天下國家矣【斯三者指三近而言人者對己之稱天下國家則盡乎人矣言此以結(jié)上文脩身之意起下文九經(jīng)之端也】凡為天下國家有九經(jīng)曰脩身也尊賢也親親也敬大臣也體羣臣也子庶民也來百工也柔逺人也懐諸侯也【經(jīng)常也體謂設(shè)以身處其地而察其心也子如父母之愛其子也柔逺人所謂無忘賔旅者也此列九經(jīng)之目也呂氏曰天下國家之本在身故脩身為九經(jīng)之本然必親師取友然后脩身之道進故尊賢次之道之所進莫先其家故親親次之由家以及朝廷故敬大臣體羣臣次之由朝廷以及其國故子庶民來百工次之由其國以及天下故柔逺人懷諸侯次之此九經(jīng)之序也視羣臣猶吾四體視百姓猶吾子此視臣視民之別也】脩身則道立尊賢則不惑親親則諸父昆弟不怨敬大臣則不?體羣臣則士之報禮重子庶民則百姓勸來百工則財用足柔逺人則四方歸之懷諸侯則天下畏之【此言九經(jīng)之效也道立謂道成于己而可為民表所謂皇建其有極是也不惑謂不疑于理不?謂不迷于事敬大臣則信任專而小臣不得以間之故臨事而不?也來百工則通工易事農(nóng)末相資故財用足柔逺人則天下之旅皆悅而愿出于其涂故四方歸懷諸侯則徳之所施者博而威之所制者廣矣故曰天下畏之】齊明盛服非禮不動所以脩身也去讒逺色賤貨而貴徳所以勸賢也尊其位重其祿同其好惡所以勸親親也官盛任使所以勸大臣也忠信重祿所以勸士也時使薄斂所以勸百姓也日省月試旣稟稱事所以勸百工也送徃迎來嘉善而矜不能所以柔逺人也繼絶世舉廢國治亂持危朝聘以時厚徃而薄來所以懷諸侯也【齊側(cè)皆反去上聲逺好惡斂并去聲旣許氣反稟彼錦力錦二反稱去聲朝音潮○此言九經(jīng)之事也官盛任使謂官屬眾盛足任使令也蓋大臣不當親細事故所以優(yōu)之者如此忠信重祿謂待之誠而養(yǎng)之厚蓋以身體之而知其所賴乎上者如此也旣讀曰餼餼稟稍食也稱事如周禮槀?cè)寺氃豢计涔笠陨舷缕涫呈且矎竸t為之授節(jié)以送之來則豐其委積以迎之朝謂諸侯見于天子聘謂諸侯使大夫來獻王制比年一小聘三年一大聘五年一朝厚徃薄來謂燕賜厚而納貢薄】凡為天下國家有九經(jīng)所以行之者一也【一者誠也一有不誠則是九者皆為虛文矣此九經(jīng)之實也】凡事豫則立不豫則廢言前定則不跲事前定則不困行前定則不疚道前定則不窮【跲其刼反行去聲○凡事指達道達徳九經(jīng)之屬豫素定也跲躓也疚病也此承上文言凡事皆欲先立乎誠如下文所推是也】在下位不獲乎上民不可得而治矣獲乎上有道不信乎朋友不獲乎上矣信乎朋友有道不順乎親不信乎朋友矣順乎親有道反諸身不誠不順乎親矣誠身有道不明乎善不誠乎身矣【此又以在下位者推言素定之意反諸身不誠謂反求諸身而所存所發(fā)未能真實而無妄也不明乎善謂未能察于人心天命之本然而真知至善之所在也】誠者天之道也誠之者人之道也誠者不勉而中不思而得從容中道圣人也誠之者擇善而固執(zhí)之者也【中并去聲從七容反○此承上文誠身而言誠者真實無妄之謂天理之本然也誠之者未能真實無妄而欲其真實無妄之謂人事之當然也圣人之徳渾然天理真實無妄不待思勉而從容中道則亦天之道也未至于圣則不能無人欲之私而其為徳不能皆實故未能不思而得則必擇善然后可以明善未能不勉而中則必固執(zhí)然后可以誠身此則所謂人之道也不思而得生知也不勉而中安行也擇善學知以下之事固執(zhí)利行以下之事也】博學之審問之慎思之明辨之篤行之【此誠之之目也學問思辨所以擇善而為知學而知也篤行所以固執(zhí)而為仁利而行也程子曰五者廢其一非學也】有弗學學之弗能弗措也有弗問問之弗知弗措也有弗思思之弗得弗措也有弗辨辨之弗明弗措也有弗行行之弗篤弗措也人一能之已百之人十能之已千之【君子之學不為則已為則必要其成故常百倍其功此困而知勉而行者也勇之事也】果能此道矣雖愚必明雖柔必強【明者擇善之功強者固執(zhí)之效呂氏曰君子所以學者為能變化氣質(zhì)而已徳勝氣質(zhì)則愚者可進于明柔者可進于強不能勝之則雖有志于學亦愚不能明柔不能立而已矣蓋均善而無惡者性也人所同也昬明強弱之稟不齊者才也人所異也誠之者所以反其同而變其異也夫以不美之質(zhì)求變而美非百倍其功不足以致之今以鹵莾滅裂之學或作或輟以變其不美之質(zhì)及不能變則曰天質(zhì)不美非學所能變是果于自棄其為不仁甚矣○或問蒲蘆之説何以廢舊説而從沈氏也曰蒲蘆之為果臝他無所攷且于上下文義亦不甚通唯沈氏之説乃與地道敏樹之云者相應故不得而不從耳○曰達道達徳有三知三行之不同而其致則一何也曰此氣質(zhì)之異而性則同也生而知者生而神靈不待教而于此無不知也安而行者安于義理不待習而于此無所咈也此人之稟氣清明賦質(zhì)純粹天理渾然無所虧喪者也學而知者有所不知則學以知之雖非生知而不待困也利而行者真知其利而必行之雖有未安而不待勉也此得清之多而未能無蔽得粹之多而未能無雜天理小失而能亟反之者也困而知者生而不明學而未達困心衡慮而后知之者也勉強而行者不獲所安未知其利勉力矯強而行之者也此則昬蔽駁雜天理防亡乆而后能反之者也此三等者其氣質(zhì)之稟亦不同矣然其性之本則善而已故及其知之而成功也則其所知所至無少異焉亦復其初而已矣曰張子呂楊侯氏皆以生知安行為仁學知利行為知困知勉行為勇其説善矣子之不從何也曰安行可以為仁矣然生而知之則知之大而非仁之屬也利行可以為知矣然學而知之則知之次而非知之大也且上文三者之目固有次序而篇首諸章以舜明知以回明仁以子路明勇其語知也不卑矣夫豈專以學知利行者為足以當之乎故今以其分而言則三知為智三行為仁所以勉而不息以至于知之成功之一為勇以其等而言則以生知安行者主于知而為智學知利行者主于行而為仁困知勉行者主于強而為勇又通三近而言則又以三知為智三行為仁而三近為勇之次則亦庶乎其曲盡歟○曰九經(jīng)之説奈何曰不一其內(nèi)則無以制其外不齊其外則無以養(yǎng)其內(nèi)靜而不存則無以立其本動而不察則無以勝其私故齊明盛服非禮不動則內(nèi)外交養(yǎng)而動靜不違所以為修身之要也信讒邪則任賢不專狥貨色則好賢不篤賈捐之所謂后宮盛色則賢者隱微佞人用事則諍臣杜口蓋持衡之勢此重則彼輕理固然矣故去讒逺色賤貨而一于貴徳所以為勸賢之道也親之欲其貴愛之欲其富兄弟防姻欲其無相逺故尊位重祿同其好惡所以為勸親親之道也大臣不親細事則以道事君者得以自盡故官屬眾盛足任使令所以為勸大臣之道也盡其誠而恤其私則士無仰事俯育之累而樂趨事功故忠信重祿所以為勸士之道也人情莫不欲逸亦莫不欲富故時使薄斂所以為勸百姓之道也日省月試以程其能旣稟稱事以償其勞則不信度作淫巧者無所容惰者勉而能者勸矣為之授節(jié)以送其徃待以委積以迎其來因能授任以嘉其善不強其所不欲以矜其不能則天下之旅皆恱而愿出于其涂矣無后者續(xù)之己滅者封之治其亂使上下相安持其危使大小相恤朝聘有節(jié)而不勞其力貢賜有度而不匱其財則天下諸侯皆竭其忠力以蕃衛(wèi)王室而無倍畔之心矣凡此九經(jīng)其事不同然緫其實不出乎脩身尊賢親親三者而已敬大臣體羣臣則自尊賢之等而推之也子庶民來百工柔逺人懷諸侯則自親親之殺而推之也至于所以尊賢而親親則又豈無所自而推之哉亦曰脩身之至然后有以各當其理而無所悖耳曰親親而不言任之以事者何也曰此親親尊賢并行不悖之道也茍以親親之故不問賢否而輕屬任之不幸而或不勝焉治之則傷恩不治則廢法是以富之貴之親之厚之而不曰任之以事是乃所以親愛而保全之也若親而賢則自當置之大臣之位而尊之敬之矣豈但富貴之而已哉觀于管蔡監(jiān)商而周公不免于有過及其致辟之后則惟康叔聃季相與夾輔王室而五叔者有土而無官焉則圣人之意亦可見矣曰子謂信任大臣而無以間之故臨事而不?使大臣而賢也則可其或不幸而有趙髙朱異虞世基李林甫之徒焉則鄒陽所謂偏聽生奸獨任成亂范雎所謂妬賢嫉能御下蔽上以成其私而主不覺悟者亦安得而不慮邪曰不然也彼其所以至此正坐不知九經(jīng)之義而然耳使其明于此義而能以修身為本則固視明聽聦而不可欺以賢否矣能以尊賢為先則其所置以為大臣者必不雜以如是之人矣不幸而或失之則亦亟求其人以易之而已豈有知其必能為奸以敗國顧猶置之大臣之位使之姑以奉行文書為職業(yè)而又恃小臣之察以防之哉夫勞于求賢而逸于得人任則不疑而疑則不任此古之圣君賢相所以誠意交孚兩盡其道而有以共成正大光明之業(yè)也如其不然吾恐上之所以猜防畏備者愈密而其為?愈甚下之所以欺罔蒙蔽者愈巧而其為害愈深不幸而臣之奸遂則其禍固有不可勝言者幸而主之威勝則夫所謂偏聽獨任御下蔽上之奸將不在于大臣而移于左右其為國家之禍尤有不可勝言者矣嗚呼危哉○曰所謂前定何也曰先立乎誠也先立乎誠則言有物而不躓矣事有實而不困矣行有常而不疚矣道有本而不窮矣諸說惟游氏誠定之云得其要張子以精義入神為言是則所謂明善者也○曰在下獲上明善誠身之說奈何曰夫在下位而不獲乎上則無以安其位而行其志故民不可治然欲獲乎上又不可以諛說取容也其道在信乎友而已蓋不信乎友則志行不孚而名譽不聞故上不見知然欲信乎友又不可以便佞茍合也其道在恱乎親而已蓋不恱乎親則所厚者薄而無所不薄故友不見信然欲順乎親又不可以阿意曲從也其道在誠乎身而已蓋反身不誠則外有事親之禮而內(nèi)無愛敬之實故親不見恱然欲誠乎身又不可以襲取強為也其道在明乎善而已蓋不能格物致知以真知至善之所在則好善必不能如好好色惡惡必不能如惡惡臭雖欲勉焉以誠其身而身不可得而誠矣此必然之理也故夫子言此而其下文即以天道人道擇善固執(zhí)者繼之蓋擇善所以明善固執(zhí)所以誠身擇之之明則大學所謂物格而知至也執(zhí)之之固則大學所謂意誠而心正身脩也知至則反諸身者將無一毫之不實意誠心正而身脩則順親信友獲上治民將無所施而不利而達道達徳九經(jīng)凡事亦一以貫之而無遺矣○曰誠之為義其詳可得而聞乎曰難言也姑以其名義言之則真實無妄之云也若事理之得此名則亦隨其所指之大小而皆有取乎真實無妄之意耳蓋以自然之理言之則天地之間惟天理為至實而無妄故天理得誠之名若所謂天之道鬼神之徳是也以徳言之則有生之類惟圣人之心為至實而無妄故圣人得誠之名若所謂不勉而中不思而得者是也至于隨事而言則一念之實亦誠也一言之實亦誠也一行之實亦誠也是其大小雖有不同然其義之所歸則未始不在于實也曰然則天理圣人之所以若是其實者何也曰一則純二則雜純則誠雜則妄此常物之大情也夫天之所以為天也沖漠無朕而萬理兼該無所不具然其為體則一而已矣未始有物以雜之也是以無聲無臭無思無為而一元之氣春秋冬夏晝夜昬明百千萬年未嘗有一息之繆天下之物洪纎巨細飛潛動植亦莫不各得其性命之正以生而未嘗有一毫之差此天理之所以為實而不妄者也若夫人物之生性命之正固亦莫非天理之實但以氣質(zhì)之偏口鼻耳目四支之好得以蔽之而私欲生焉是以當其惻隱之發(fā)而忮害雜之則所以為仁者有不實矣當其羞惡之發(fā)而貪昧雜之則所以為義者有不實矣此常人之心所以雖欲勉于為善而內(nèi)外隱顯常不免于二致其甚至于詐偽欺罔而卒墮于小人之歸則以其二者雜之故也惟圣人氣質(zhì)清純渾然天理初無人欲之私以病之是以仁則表里皆仁而無一毫之不仁義則表里皆義而無一毫之不義其為徳也固舉天下之善而無一事之或遺而其為善也又極天下之實而無一毫之不滿此其所以不勉不思從容中道而動容周旋莫不中禮也曰然則常人未免于私欲而無以實其徳者奈何曰圣人固己言之亦曰擇善而固執(zhí)之耳夫于天下之事皆有以知其如是為善而不能不為知其如是為惡而不能不去則其為善去惡之心固己篤矣于是而又加以固執(zhí)之功雖其不睹不聞之間亦必戒謹恐懼而不敢懈則凡所謂私欲者出而無所施于外入而無所藏于中自將消磨泯滅不得以為吾之病而吾之徳又何患于不實哉是則所謂誠之者也曰然則大學論小人之隂惡陽善而以誠于中者目之何也曰若是者自其天理之大體觀之則其為善也誠虛矣自其人欲之私分觀之則其為惡也何實如之而安得不謂之誠哉但非天理真實無妄之本然則其誠也適所以虛其本然之善而反為不誠耳○曰學問思辨亦有序乎曰學之博然后有以備事物之理故能參伍之以得其所疑而有所問問之審然后有以盡師友之情故能反復之以發(fā)其端而可思思之謹則精而不雜故能有所自得而可以施其辨辨之明則斷而不差故能無所疑惑而可以見于行行之篤則凡所學問思辨而得之者又皆必踐其實而不為空言矣此五者之序也○曰何以言誠為此篇之樞紐也曰誠者實而已矣天命云者實理之原也性其在物之實體道其當然之實用而教也者又因其體用之實而品節(jié)之也不可離者此理之實也隱之見微之顯實之存亡而不可掩者也戒謹恐懼而謹其獨焉所以實乎此理之實也中和云者所以狀此實理之體用也天地位萬物育則所以極此實理之功效也中庸云者實理之適可而平常者也過與不及不見實理而妄行者也費而隱者言實理之用廣而體微也鳶飛魚躍流動充滿夫豈無實而有是哉道不逺人以下至于大舜文武周公之事孔子之言皆實理應用之當然而鬼神之不可揜則又其發(fā)見之所以然也圣人于此固以其無一毫之不實而至于如此之盛其示人也亦欲其必以其實而無一毫之偽也蓋自然而實者天也必期于實者人而天也誠明以下累章之意皆所以反復乎此而語其所以至于正大經(jīng)而立大本參天地而賛化育則亦真實無妄之極功也卒章尚防之云又本其務實之初心而言也內(nèi)省者謹獨克己之功不愧屋漏者戒謹恐懼而無己可克之事皆所以實乎此之序也時靡有爭變也百辟刑之化也無聲無臭又極乎天命之性實理之原而言也蓋此篇大指專以發(fā)明實理之本然欲人之實此理而無妄故其言雖多而其樞紐不越乎誠之一言也嗚呼深哉○圣賢言仁字處便有個溫厚慈祥之意帶個愛底道理下文便言親親為大○問修道以仁繼之以仁者人也何為下靣又添説義禮曰仁便有義如陽便有隂親親尊賢皆仁之事親之尊之其中自有個差等這便是義與禮親親在父子如此在宗族如彼所謂殺也尊賢有當事之者有當友之者所謂等也○問仁亦是道如何卻說脩道以仁荅曰道是泛說仁是切要底○思脩身不可以不事親思事親不可以不知人思知人不可以不知天知天起頭處能知天則知人事親脩身皆得其理矣聞見之知與徳性之知皆知也只是要知得到信得及如君之仁子之孝之類人所共知而多不能盡者非真知故也○知恥如舜人也我亦人也舜為法于天下可傳于后世我猶未免為鄉(xiāng)人也是則可憂也旣恥為鄉(xiāng)人進學安得不勇○豫先知也事未至而先知其理之謂豫凡事豫則立不豫則廢橫渠曰豫吾內(nèi)求利吾外也又曰精義入神者豫而已矣皆一義也○誠是天理之實然更無纎毫作為圣人之生其稟受渾然氣質(zhì)清明純粹全是此理更不待脩為而自然與天為一若其余則須是博學審問謹思明辨篤行如此不已直待得仁義禮知與夫忠孝之道日用本分事無非實理然后為誠有一毫見得與天理不相合便于誠有一毫未至○誠者天之道天無不實寒便是寒暑便是暑更不待使他恁地圣人仁便真?zhèn)€是仁義便真?zhèn)€是義更無不實處在常人說仁時恐猶冇不仁處説義時恐猶有不義處便須著思有以實之始得○問博學之至明辨之是致知之事篤行則力行之事否曰然○問哀公問政章舊只零碎解某自讀時只覺首叚尾與次叚首意相接如云政也者蒲盧也故為政在人取人以身脩身以道脩道以仁便説仁者人也親親為大義者冝也尊賢為大都接續(xù)説去一叚看始覺貫穿后因看家語乃是本來只一叚也中庸三十三章其次序甚密古人著述便是不可及此只將別人語言鬬湊成篇本末次第終始緫合如此縝密○輯略程子曰生知者只是他生自知禮義不待學而知縱使孔子是生知亦何害于學如問禮于老耼訪官名于郯子何害于孔子禮文官名旣欲知舊物又不可鑿空撰得出須是問他先知者始得○又曰生而知之學而知之亦是才○問生而知之要學否曰生而知固不待學然圣人必須學○張子曰天下之達道五其生民之大經(jīng)乎經(jīng)正則道前定事豫立不疑其所行利用安身之要莫先焉○又曰知仁勇天下之達道雖本末有差及其所以知之成之則一也蓋仁者以生知以安行此五者知者以學知以利行此五者勇者以困知以勉強行此五者○又曰性一也形之分有剛?cè)釙e明者非性也有三人焉皆有目以別乎眾色一居乎密室一居乎帷箔之下一居于廣庭之中三人所見昬明各異豈目有不同乎隨其所居蔽有厚薄耳凡學者所以解蔽去惑故生知學知困知及其知之一也安得不貴于學乎○誠即天道也天道自然無勉無思其中其得自然而已圣人誠一于天天即圣人圣人即天由仁義行何思勉之有故從容中道而不迫誠之者以人求天者也思誠而復之故明有未究于善必擇誠有未至所執(zhí)必固學問思辨所以求之也行所以至之也求之至之非人一已百人十已千不足以化氣質(zhì)○一本云誠者理之實致一而不可易者也大而天下逺而萬古求之人情參之物理皆所同然有一無二雖前圣后圣若合符節(jié)理本如是非人私知之所能為此之謂誠誠即天道也天道自然何勉何思莫非性命之理而已故誠者天之道性之者也誠之者人之道反之者也圣人之于天道性之者也賢者之于天道反之者也性之者成性而與天無間也天即圣人圣人即天縱心所欲由仁義行也出于自然從容不迫不待乎思勉而后中也反之者求復乎性而未至雖誠而猶雜之偽雖行而未能無息則善不可不思而擇徳不可不勉而執(zhí)不如是猶不足以至乎誠故學問思辨皆所以求之也行所以至之也○謝氏曰誠是實理不是專一尋常人謂至誠止是專一實理則如惡惡臭如好好色不是安排來○問中庸只論誠而論語曾不一及誠何也楊氏曰論語之教人凡言恭敬忠信所以求仁而進徳之事莫非誠也論語示人以入之方中庸言其至也蓋中庸子思傳道之書不正言其至則道不明孔子所罕言孟子常言之亦猶是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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