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育堂語錄

　黃元吉先生語錄序

　　《語錄》一書，黃元吉先生于樂育堂傳授心法，原未敢輕泄之書也。今胡為而公之于世耶？蓋以運際下元，人心奸險已極，世道沉淪愈深，不有人焉出而講正本清源之學(xué)，大道之晦不知伊于胡厎。先生自豐城應(yīng)運而來，設(shè)帳于茲十有余載，每于注《醒心經(jīng)》、《求心經(jīng)》、《道德經(jīng)》之余，輒與及門講究性命雙修之理、天人一貫之原，無一不闡發(fā)盡致，意欲造就人材，上為往圣承道統(tǒng)，下為后學(xué)肇心傳，又何憂至道之不明哉？

　　雖孔孟諸書亦賅性命之學(xué)，然隱而不發(fā)，讀者無由會悟也。惟此《語錄》，理極精深，語卻明顯，步步引人入勝。修真之士，若得此以為梯航，不難直造上乘，以遂吾師普度之意。每篇再三告戒，反復(fù)叮嚀，足見苦口婆心。其有錄諸友之過者，非不諱也，蓋以人同此病，對勘而當(dāng)思自新；其有錄諸友之善者，非自夸也，蓋以人皆可為，返觀而自懷精進(jìn)。且此《語錄》無所不言，亦無所不賅。言命工者，見此而得其關(guān)竅；講性學(xué)者，見此而知所操存；談因果報應(yīng)者，見此而知重內(nèi)輕外，修德行仁；其有裨于人心風(fēng)俗，非淺鮮也。但所教弟子多人，來學(xué)早遲不一，其間請問多同，所答遂不無重復(fù)之語。閱者須會其意，勿拘執(zhí)其詞，庶有得于身心；若在筆墨字句間講究，失之遠(yuǎn)矣。

　　或曰：“此書天機(jī)畢露，未可輕傳?！必M知剝極必復(fù)，窮極必返，斯亦氣運之常，無足怪也。況此時不急講明，將來運轉(zhuǎn)上元，又誰為圣賢扶道脈乎？予等纂集《語錄》，非好事也，不得已也。伏冀繼起有人，同闡三教大道，庶不負(fù)吾師金針盡度之意也。茲值書成，公諸天下后世，各宜珍重，勿以其易得而忽之也。是為序。

　　樂育堂弟子等頓首謹(jǐn)序

　　　

　序一

　　予笥中舊有《樂育堂語錄節(jié)本》，以為尋常勸世文，初不甚厝意。有請印流通者，姑許俟異日考訂，猶淡漠置之也。壬申夏，柳君云亭自蜀歸，得原本二冊，求予審定者再，亦因叢脞，未汲汲從事。已而至同德堂，見曲君月川案上有此書，且告予曰“甚善。”予信手翻閱，其首卷論陽生之道，甚愜予心。其言曰：“陽生之道，不外無思無慮而來。即如貞女烈婦，矢志靡他，一旦偶遇不良，寧舍生而取義。又如忠臣烈士，唯義是從，設(shè)有禍起非常，愿捐軀以殉難。此真正陽生也。不然，何以百折不回若是耶？由是推之，舉凡日用常行，一切善事義舉，做到恰好至當(dāng)，不無歡欣鼓舞之情，此皆陽生之候。又或讀書誦詩，忽然私欲盡去，一靈獨存，此亦陽生之一端也。又或朋友聚談，相契開懷，忽然陽氣飛騰，真機(jī)勃發(fā)，此亦陽生之一道也。更于琴棋書畫，漁樵耕讀，果能順其自然，本乎天性，無所求亦無所欲，未有不優(yōu)游自得，消遣忘情者，此皆陽生之象也?？傄粍蛹从X，一覺即收，庶幾神無外慕，氣有余妍，而丹藥不難于生長，胎嬰何愁不壯旺！尤要知人有陽則生，無陽則死。從此悟得，方知陽即道，道即虛無自然。子思謂‘道也者，不可須臾離也’。其即此收斂陽光，不許一毫滲漏之說歟！諸子卓有見地，吾故以鋪天匝地、亙古歷今真正元陽無時無處而不有者示之。若以此示初學(xué)人，反使無路入門”云云，諸如所言，是誠洞見道源，不同小家之論、與夫死于句下、人云亦云者可比，尤非未得師傳\妄加揣度者所能夢見。于是更覽其余，頭頭是道，恨相見之晚。且聞孫海波言：“吾師述古老人謂此書談工太明顯，不可泛傳?！眲t其價值已可概見。爰為?？苯K篇，晤柳君陳其內(nèi)容。柳君乃醵金若干元付手民，屬鄙為序，特識其因緣如此。

　　抑予聞古之大德訪道求師，往往盡棄家財，拋別妻子，負(fù)笈萬里，跋涉數(shù)十年，而不一遇。即遇又必服勞甚久，折磨備至。而所傳不過一二言，服膺久之，乃恍然有得，所謂得一萬畢者如此；一百十千，愚明柔強者如此；訪道、聞道、行道之難又如此。乃或不然，不須摯敬，不須遠(yuǎn)求，不須服勞，不須久待，不須北面稱弟子；而彼得道高人，將畢生心血無上天機(jī)和盤托出，筆之于書，付之剞劂，人贈一本，則或束之高閣，或計較毫毛之價值，不肯購求而失之交臂；或以所值甚廉而走馬觀花、當(dāng)面錯過者，又比比也。是以易得則易失，久成乃久安。古云：“此事至玄至妙，憂君福薄難消”，又云“無因之果，事所必?zé)o?！币越袢酥J(rèn)假不認(rèn)真，見小而忘大也，予之所不能已于言者也。抑又聞之：雞之于食也，三五粒則抵隙盡啄而甘之，多則狼籍滿地；猿之攫粱也，空人之田，而腋下所懷者一二。學(xué)道者之不在多貪亦如是也。夫今人之聰明精力幾何？人事之奔波奚若？過隙百年，老將智而耄繼之。一訣一法，皆可成真。其速務(wù)其當(dāng)務(wù)之急，擇一善而約守之，簡練以為揣摩，火始然，泉始達(dá)，擴(kuò)而充之不可勝用也。其勿效彼雞與猴之多取而無當(dāng)，是又予介紹此書于閱者之微意也。是為序。

　　癸酉夏四月西昌果圓居士敬撰

　　　

　序二

　　予素日好印善書。力之所及，或獨任，或襄助，必成之而后快。十年來，濫竽佛門，丁時多亂，恒自愧碌碌無所表見。重以師恩浩大，提挈有加，圖報之心，不能自已。鑒我同人用工多年，成效尚鮮，真善知識復(fù)不易得；間有質(zhì)疑問難，輒弗克應(yīng)病施藥，切理饜心。緣是望洋興嘆，趑趄中道者有之。譬如關(guān)心農(nóng)事者，只知下種，不解耨耨，奚望苗而秀，秀而實？壬申歲，于無意中得《樂育堂語錄》一書，微窺為道言，莫決純疵。質(zhì)之果圓居士，蒙審定曰正宗。爰付手民，以餉同道。至于書中內(nèi)容，覽者自悉，且果圓居士序已微發(fā)之，茲并贅。

　　癸酉夏柳昌年云亭氏序

　　重刊《樂育堂語錄》跋

　　《樂育堂語錄》四卷，為黃元吉先生門人記錄。先生生于元代，《張三豐集》中敘述師承，先生姓名亦在其列。是書成于道咸年間，計時幾歷千載，而猶聚徒講學(xué)，殆所謂留形住世之儔歟？世衰道微，人心陷溺，非闡明性命之學(xué)，無以喚醒群迷。而古來談道之書，如《參同》、《悟真》，文字玄奧，解人難索。此外諸書，多借鉛汞、坎離、水火等名詞，牽附比喻，讀者如入五里霧中，杳不知其所指。求其明白簡易、深入顯出、于行工次第確有程序可循者，不稍概見。是書樸實說理，暢發(fā)玄風(fēng)，誠性學(xué)之梯航，命宗之津逮也。騰劍往年曾獲舊本，殘缺不完。戊午來省，得借觀于康千里處，恐希世之寶年久而散失也，爰商之同學(xué)諸子，精校分刊，廣為印刷，以公諸世。后之讀者潛心玩索，當(dāng)不河漢余言。

　　民國八年己未七月中浣榮縣龍騰劍謹(jǐn)跋

　　　

　樂育堂語錄卷一（二十九段）

　　一

　　凡人欲學(xué)一事，必先見明道理，立定腳根，一眼看定，一手拿定，不做到極處不休。如此力量，方能了得一件事，縱不能造其巔，亦不至半途而廢，為不足輕重之人。凡事有然，又何況性命之學(xué)哉！言及神仙，世上人人俱愛，而教之學(xué)習(xí)此道，百中難得一二。嗚呼！紅塵滾滾，孽海茫茫，有何樂處？有何美處？獨奈何人不及察，反因此而喪厥良心，不惟不能超凡入圣，且宛轉(zhuǎn)生滅，愈趨愈下，其受盡諸苦，更不堪言。吾師是以代為之悲也。今又為爾生幸焉，歷年辛苦，一生真誠，故有今日之遇。如精神不振，淡漠相將，今日如故，明日依然，吾恐法收之后，緣了之余，悔亦晚矣。論自古神仙，那一個是天生就的？都由匪伊朝夕，由少而多，自微而著，積而至于鋪天匝地、亙古及今得來。故曰：“釋迦不從地涌，太上不自天生?！奔礉M空真宰，無一不幾經(jīng)折磨、幾遭屈辱，而始修成正等正覺如來金身者，又何況爾中等根器哉！又莫說年華已邁，歲月無多，恐有心學(xué)道而無成道之期，不如聽其自然，一任造化為轉(zhuǎn)移，隨其意之所之，全不收拾精神，整頓心力，則如無韁之馬、無索之猿，勢必狂奔妄躑而不已，是又自消前福，以貽后殃，奚可哉？吾想一失人身，萬劫難得；又況生居中國，有禮義文教之光華；又逢法會，得聞道德性命之真諦：此種因緣，即歷代仙師亦少有如此之便易者。何也？生等但盡其誠，不待出門一步，自獲真?zhèn)?。試思古來仙子，雖今日成道，神住大羅天宮，而當(dāng)日遨游九州，受盡多般苦惱，歷盡無數(shù)風(fēng)霜，至于貨財之糜費更無論焉，旁門之拐騙且不言矣，待至積誠久而結(jié)念深，居心苦而行道難，然后仙真深憐困窮，切念勞苦，然后感而下降，始將大道玄機(jī)一步一步傳出，俟功圓行滿，始為一洞真仙焉。生等較前賢之遇師聞道，其難易為何如也？且自古仙師，多有因時會不良，星辰不偶，深處艱難，無可如何，然后看破紅塵，出而訪道。如呂祖四十而遇鐘離，五十而得聞至道；張祖六十而始拋家訪道，七十而得火龍授訣。以此觀之，只怕不肯一心向道，那怕年紀(jì)之已老耶！吾道有云：“凡人不怕不年輕，只怕向道不心誠。”縱至九十、一百歲，果能如法修煉，無論男子婦人，都有移星轉(zhuǎn)斗之權(quán)，起死回生之妙也。自古學(xué)道最年輕者，除文佛觀音外不多聞。非少年入道之難也，由少年奉道多有游移兩可，二意三心，更有仗恃時光，怠于從事，不甚迫切，是以學(xué)者多而成者少也。惟爾等中年老邁之人，凡塵色相已曾歷試其艱，世上名利都是屢經(jīng)其苦，非但世界聲華視同嚼蠟，了無意味，且知諸般苦趣皆藏于其中，所以道心生而人心死，人心隱而道心彰，始可了悟前因、深徹命寶。雖曰苦盡甘來，而當(dāng)其矢志靡他，杳不知有修煉之苦，是以一劫造成，不待另起爐灶焉。生等果能嘗得世味苦否？道味甘否？這邊重一分，那邊輕一分，切莫似少年人塵緣未了，凡心未空，且功修未積，孽障難消，是以徒思得道而不能成丹也。生等具挺挺志氣，浩浩天衷，自然丹成，指顧云騰足下矣。

　　二

　　諸子談及陽生之道，已非一端，總不外無思無慮而來。即如貞女烈婦，矢志靡他，一旦偶遇不良，寧舍生而取義。又如忠臣烈士，惟義是從，設(shè)有禍起非常，愿捐軀以殉難。此真正陽生也，不然，何以百折不回若是耶？由是推之，舉凡日用常行，或盡倫常孝友，或憐孤寡困窮，一切善事義舉，做到恰好至當(dāng)，不無歡欣鼓舞之情，此皆陽生之候。只怕自家忽焉見得，忽焉又為氣阻。又怕自家知道，因而趾高氣揚，喜發(fā)于言，形動于色，洋洋詡詡，不知自收自斂，視有如無，因被氣習(xí)牽引而散矣。又或讀書誦詩，忽焉私欲盡去，一靈獨存，此亦陽生之一端也。又或朋友聚談，相契開懷，忽然陽氣飛騰，真機(jī)勃發(fā)，此亦陽生之一道也。更于琴棋書畫，漁樵耕讀，果能順其自然，本乎天性，無所求亦無所欲，未有不優(yōu)游自得、消遣忘情者，此皆陽生之象也?？傄粍蛹从X，一覺即收，庶幾神無外慕，氣有余妍，而丹藥不難于生長，胎嬰何愁不壯旺？即或不至成仙，果能持守不失，神常返干穴中，氣時歸于爐內(nèi)，久久真陽自發(fā)生矣。尤要知人有陽則生，無陽則死。以此思之，縱自家鮮有功德，不能上大羅而參太虛，亦可邁俗延齡，為世間地仙人仙焉。諸子從此悟得，方知陽即道，道即虛無自然。子思子謂“道也者，不可須臾離也”，其即此收斂陽光、不許一毫滲漏之說歟？諸子卓有見地，吾故以鋪天匝地、亙古歷今之真正元陽無時無處而不有者示之；若以此教初學(xué)人，反使無路入門，將他本來色相一片歡欣鼓舞之機(jī)亦窒塞焉。

　　三

　　人生天地之間，除卻金丹大道、返還工夫以外，形形色色享不盡之榮華富貴，無非一幻化之具。在不知道之凡夫，第以聲色貨利為務(wù)，謂家有贏余，皆前世修積得好，今生受用甚隆。誰知享用多則精神消散，到頭來，不惟空手歸去，而且天地與我之真亦消歸無有。此即太上謂“天地萬物盜我之元氣”者是。是知榮華美景，即到帝王將相，不知修性立命，還不是日積日深，惟耗散其真元而已，而真身毫無益焉。故富貴之勞人，不如貧賤之適志者，此也。古云：“在世若不修道德，如入寶山空手回?！彼寡凿徽_矣。吾師往來蜀郡，見世人非役志于富貴功名，即馳情于酒色財氣，吾心甚是憐憫。獨奈何有心拔度，而彼竟不知返也。且不惟不肯受度，反嘖有煩言，謂吾道為奇怪。噫！如此其人，吾雖有十分哀憐之意，而亦未如之何也矣！諸子思之，當(dāng)今之世，人心汩沒，不大抵如斯耶？獨不思一劫人身，能有幾何？轉(zhuǎn)眼光陰，就是遲暮。焉知今日富貴，轉(zhuǎn)世不貧賤乎？又焉知今日為人，轉(zhuǎn)世不畜類乎？古云“人身難得，中國難生，大道難逢?！奔鹊萌松?，幸生中國，又聞?wù)?，此即無上因緣也，較諸帝王將相忽焉而享、忽焉而滅、轉(zhuǎn)世即不堪零落者，此其境遇不高出萬萬倍耶？茍能由此潛修，即使不成仙作圣，而轉(zhuǎn)世再生猶為有根之人，斯亦幸矣。況乎合茲法會，天上格外加恩，直準(zhǔn)一劫修成。諸子際此良緣，一個個努力前進(jìn)，不怕難，不辭苦，惟有矢志于道德之場，潛心于功行之地，難道天上神仙盡屬癡聾而不見不聞?wù)吆?？只怕人不肯用心耳，莫患天神之不默護(hù)提攜也。諸子當(dāng)此世道紛紛、人心昏憒，在凡人以為時處其艱，而在有道高人則又以為大幸。何也？若使境遇平常，不經(jīng)磨折，不歷坎坷，還不是平平度去，又孰肯回心向道，著意求玄？惟此千磨萬難，事不遂意，人不我與，方知塵世境況都是勞人草草，無有一件好處，于是淡于名利而潛心為我，厭于人世而矢志清修。縱今日不得為仙，然仙道已歷其階；若使轉(zhuǎn)世為人，難道天神豈肯舍爾而他求哉？所以古人云：“神仙還是神仙種，哪有凡夫能作仙”者，此也。吾再論今日之遇。如今學(xué)道人不下千萬，能得真常妙道全體大用無一不與之講明者誰乎？惟諸子從吾講學(xué)，無有一絲半點遺漏而墮于一邊之學(xué)者，此其遇為何如也！足見神天之愛道，獨于生不吝焉。且生自入道來，屢遭磨勵，歷受風(fēng)波。在旁觀看來，學(xué)道人還不荷天之庥，反遭許多驚恐。殊不知遭一番讒謗，即進(jìn)一分道德，經(jīng)一番磨煉，即長一分精神，且也夙根習(xí)氣為之一消，前冤后孽由此一除。此正如人之染污泥，經(jīng)一番洗滌，而身軀爽泰矣；又如金玉藏于石中，經(jīng)一番煅煉，而光華始出矣。此?；垭p臻之道，不在于安常處順，而在于歷險經(jīng)艱。生莫因人言肆起，而稍有退縮之志也。吾觀諸子，的是神仙真品，不似拖泥帶水者又想神仙、又思富貴、兩念交雜于一心者比。

　　四

　　吾再諭，修煉之道，莫要于水火，須要水清火白，方為先天水火?；鸷卧冢啃闹兄?，性即火也。然性有二：有氣性，有真性。氣性不除，則真性不見，仍不免事物之應(yīng)酬，一時煩惱心起，化為凡火，熱灼一身，而真性為之消滅焉。故煉丹者，第一在凝神。凝神無他，只是除卻凡火，純是一團(tuán)無思無慮、安然自在之火，方可化凡氣而為真氣也。諸子打坐，務(wù)將那凡火一一消停下去，然后慢慢的凝神。如此神為真神，火為真火，然后神有方所。不知其地，漫無歸宿，不知其法，何以下手？此氣穴一處，所以為歸根復(fù)命之竅也。其間一開一合，順其自然，我之神只有主宰之而已，絕不隨其長短消息，此即凝神之法也。凝神于此，息自然調(diào)，日變月化，仙胎成就，猶赤子初得父精母血，有此一團(tuán)胎息，不疾不徐，不寒不熱，而十月出胎成人矣。至于水何在？腎中之情，情即水也。然有妄情、有真情，二者不明，丹必不就。茍妄情不除，則水經(jīng)濫行，勢必流蕩而為淫欲。學(xué)者欲制妄情，離不得元神返觀內(nèi)照，時時檢點，自然淫心邪念一絲不起，始是真情。倘有動時，即為真氣之累，我于此攝念歸真，采取而上升下降，收回中宮土釜，煅煉一番，則大藥易得，大丹必成。此水火二者，為人生身之本，成仙作圣之根，切勿混淆而用，不分清濁也。諸子勉之，此近時急務(wù)也。

　　五

　　吾示明心見性之真諦。夫先天之心即性，先天之性即虛無元氣，要之，一虛而已矣。人自有生后，氣質(zhì)之拘，情欲之蔽，恩愛之纏，此心之不虛者久矣。氣為心使，精為神役，馳逐妄游，消耗殆盡。此學(xué)人下手興工，所以貴凝神調(diào)息也。蓋神不凝則散，散則游思妄想迭出，安能團(tuán)聚一區(qū)以為煉丹之主帥？惟能凝則一，一則虛。我心之虛，即本來天賦之性；外來太空之虛，即未生虛無之性。息不調(diào)則放，放則內(nèi)而臟腑、外而肌膚，無非一團(tuán)躁急之氣運行，欲其凝聚一團(tuán)而為我造命之本，蓋亦難矣。惟能調(diào)則平，平則和。我身之和，即我生以后受天地之命；太和一氣，即未生以前懸于天地之命。此即真性真命，與天地人物合而不分之性命，亦即神仙造而為神仙之性命也。生等欲復(fù)命歸根，以臻神化之域，亦無他修，只是凝神令靜，調(diào)息令勻，勿忘勿助，不疾不徐，使心神氣息皆入于虛極靜篤而已矣。但非造作之虛，乃自然之虛。故天地鬼神人物，同一源也。然亦非虛而無實也。惟我之神既虛，則天地清和之氣自然相投。人之所以參天地、贊化育、變化無窮、神妙莫測者，即此神息之虛得感清空之虛之氣入來。此虛中所以有實也。久久凝聚，自然身心內(nèi)外有剛健中正、純粹以精之景。如此見性，方是真性發(fā)見。心何以明？惟虛則靈，靈則明，明則眾理俱備，萬事兼賅。未動則浩浩蕩蕩，無識無知，所謂內(nèi)想不出，外想不入，但覺光明洞達(dá)，一理中涵，萬象咸包，斯得之矣。及觸物而動，隨感而通，遇圓則圓，隨方則方，活潑不拘，似游龍之莫測。又云：“靜則為元神，動則為真意”，神與意一也，不過動靜之分焉耳。又聞古云：“心無性無主，性無心無依?！毙乃暂d性，性所以統(tǒng)心，是知心之高明廣大、神妙無窮者，即性之量也。明得這個真心，即明性矣。但此性未在人身，盤旋清空為元氣，既落人身為元神，要皆虛而不有。學(xué)者下手之初，必要先將此心放得活活潑潑，托諸于穆之天，游于太虛之表，始能內(nèi)伏一身之鉛汞，外盜天地之元陽。久之神自凝而息自調(diào)，只覺丹田一點神息，渾浩流轉(zhuǎn)，似有如無。我于此守之照之，猶如貓之捕鼠，兔之逢鷹，一心顧諟，不許外游，自然內(nèi)感外應(yīng)，覺天地之元氣流行于一身內(nèi)外，而無有休息也。性功到此，命工自易焉。彼世之山精水怪，能化人形，命功亦云極矣，但出而觀玩，見可欲則貪，見可畏則懼，甚至做出不仁不義、無廉無恥事來，所以終遭誅戮而莫能逃者，皆由少煉性之工耳。吾師教人必以明心見性為先務(wù)者，正謂此也。諸子知之否乎？

　　六

　　煉心二字，是千真萬圣總總一個法門。除此而外，皆非大道。須知生生死死輪回種子，皆由一念之不自持、妄情幻想，做出百般怪誕出來。所以古人用工，必先牢拴意馬，緊鎖心猿。何也？蓋一念之動，即一念之生死所關(guān)；一念之息，即一念之涅槃所在。是則道之成也，豈在多乎？只須一念把持，自可造于渾渾淪淪、無思無慮之天?？v有時念起心動，亦是物感而動，非無故自動。如此動心，心無其心，雖日應(yīng)萬端，亦真心也。否則，心有其心，雖靜坐寂照，亦妄心也。學(xué)人造到此境，夫豈易易？要不過由一念之操存，以至于如如自如，了了自了，神通造化，德配乾坤而已矣。只怕玄關(guān)一動，而漫不經(jīng)心耳。果能常操常存，毋稍放逸，遇魔不退，受辱不辭，惟一心一德，將此虛靈妙體涵養(yǎng)久久，自然日充月盛，而玄關(guān)現(xiàn)矣。夫玄關(guān)一竅，是吾人煉道丹頭，勿區(qū)區(qū)于大定大靜中求?？鬃釉唬骸拔矣?，斯仁至矣?！比舯卮蠖ù箪o然后才有，孔子又不如是便易指點?？梢妼W(xué)人修養(yǎng)之時，忽然靜定，一無所知所覺，突起知覺之心，前無所思，后無所憶，干干凈凈，即乾元一氣之本來面目也。從此一念修持，采取烹煉，封固溫養(yǎng)，久久自成不測之仙。然而小定小靜，亦見天心之來復(fù)。若人事匆匆，思慮萬端，事為煩擾，如葛之緣蔓，樹之引藤，愈起愈紛，愈紛愈亂，無有止息，為之奈何？但能一念回光，一心了照，如酒醉之夫迷睡路傍，忽地一碗涼水從頭面噴去，猛然一驚而醒，始知昏昏迷迷一場空夢，此即玄關(guān)竅也。昔南極仙翁示鶴臞子，真元心體實自玄關(guān)一竅尋來，動靜與俱，隨時皆有，但非感動，無以覺耳。試有人呼子之名，子必應(yīng)之曰“有。”此一應(yīng)是誰？雖曰是口，然主宰其應(yīng)者，是真元心體也。是一應(yīng)間，直將真元心體憑空提出與人看，真善于指點者也。是知知覺不起時，萬境皆滅，即呼即應(yīng)，真元顯露，方知此心不與境俱滅；知覺紛起時，萬境皆生，一呼一應(yīng)，真元剖露，方知此心不與境俱生。以此思之，知覺不起時，心自若也，知覺紛起時，心亦自若也，以其為虛而靈也，虛則有何生滅哉？只怕雜妄縈擾，恩愛牽纏，看之不空，割之不斷，斯無以為造道之本耳。總之，此竅只此息之頃，以前不是，以后不是。如人當(dāng)閟寂之時，忽有人呼其名，猛然一應(yīng)，即玄關(guān)矣。一應(yīng)之后，陰陽判為兩儀，又非玄關(guān)也。玄關(guān)者，太極將分、兩儀將判之時也。動不是，靜亦不是，其在靜極而動、動極而靜之間乎！所謂動靜無端，玄關(guān)亦無端，學(xué)者須善會之。

　　七

　　近來所傳者，都是上上乘法。生須從靜定中細(xì)心體貼，方有會悟。不然，恐信手翻閱，無大滋味。不知吾單詞只字，都從心坎中抉出，無半句誑汝也。下工之始，神游太虛，洞觀本竅，則以虛合虛，而心明性見，隨時俱在，不待真陽生也?？上酥恢B(yǎng)虛，不知去間虛之物。亦第知心馳于欲為不虛，不知力絕夫欲亦為不虛。夫以多欲令人神傷，絕欲亦令人心勞，二者雖有不同，其為心之障則一而已。顧不曰虛而曰陽生，蓋以虛言，則恐人墮于無一邊；曰陽者，即示人虛中得實，含有圓明洞達(dá)、無限神通在內(nèi)。惟能虛之極，陽乃從中而生，我即以真意采取之，烹煉之，沐浴溫養(yǎng)之，一如天地初開，煙云障蔽，真陽一到，而融融春意，無非是一團(tuán)太和，醞之釀之，以外悉化為烏有矣。有者既化，而無者又從此生。蓋實者虛而虛者實，要皆一陽之氣自然造化于其中，而初無容心焉?！抖ü饨?jīng)》云：“得道之驗，第一宿疾齊消，身心爽快，行步如飛，顏色光耀”，皆一陽之化化生生者也。但愿生具一堅固耐苦心，不造其極不止。平日用工，亦要識虛字之妙，方有進(jìn)步。此處得力，才算真得力，真實受用。他如一切榮顯，皆春花在目、浮云障天，毫無意趣也。若不得此般至樂，斷無有不傾于勢利場者。學(xué)人造到此境，才不枉一番心志。再示生煉心之道。夫人之心，本自虛靈洞達(dá)，只因有心無心二字著之，所以不明而昏，不虛而窒也。人能存誠以立其體，隨緣以應(yīng)其機(jī)，即程子所謂“心普萬物而無心，情順萬物而無情”是也。生能如此，即一刻中萬事應(yīng)酬，俱如山中習(xí)靜一般。若不如此，即閉門靜坐，亦如萬馬營中擾攘不休。故莊子云：“不制其心，心不得其正；強制其心，心亦不得其正?！蔽┯写嫫湫亩皇怪v，寬其心而不使之忘，如此動靜惟一，隱顯無分矣。是豈易得者哉？生須從此審定玄關(guān)一竅，常常采取，不失其時，進(jìn)退火符，不違其制，沐浴封固，不愆于度，則神氣打成一片，真機(jī)常在目前，自然天然，一任外緣紛集，此心直與太虛同體，毫不動心焉。

　　八

　　吾言玄關(guān)一竅，是虛而靈者之一物，才能了生死、脫輪回，為億萬年不朽之法身。從此體會出來，務(wù)令干干凈凈，精瑩如玉，不使纖芥微塵染而壞之，即是仙家。若有一毫雜著，算不得自在無為、逍遙快樂仙子。自此一想，不但酒色財氣與一切富貴驕淫，一毫染著不得，即功滿人寰、德周沙界，亦須一空所有，名立而退，功成不居，才得“靈光獨耀，迥脫根塵?！狈蛞员緛砦锸聼o形無影，不可捉摸，是色是空，難于擬議，惟養(yǎng)以虛無之氣，宰以虛無之神，斯虛與虛合，而大丹可成矣。他如才知聰明，所有一切文章技藝，極奇盡變，皆是身外之物，擋不得生死，抵不倒輪回。不惟于我無干，且心系于此物之中，神牽于此物之內(nèi)，適為我害道種子。就是立功立德立言，功參造化，德并乾坤，只算一點仁心慈悲濟(jì)世，可以為民父母，若欲卓越成仙，則猶未也。蓋以德事在外，而非關(guān)乎己之修煉、盡性立命、堪為后世規(guī)模也。爾等得聞此訣，亦是人間第一稀有之緣?？鬃釉唬骸俺劦?，夕死可矣?！泵鞯乐寐?，亦大幸事，大快事也。何況爾等得聞訣后，吾師更加十分提撕，十分校正，其成真作圣有可必者?？傊?，此訣均由天授，必其人功德有加，心性不改，遇魔不退，受謗不辭，一任處之維艱，總是心心在道，方許傳訣，使之聞?wù)ㄑ鄄亍７駝t，且卻且前，私心自用，莫說神天不許、吾師不傳，即使傳授親切，有時不免魔鬼阻滯心靈。故古仙云：“此道至神至妙，憂君分薄難消”，足見能消受得此訣者，皆是有道德仙根者也。爾等既聞此訣，莫看容易，皆由十余年辛苦，歷試諸艱，在在無辭，然后得聞，且以其為載道法器，異日可成，然后得語。爾等要想十余年日夜系懷，都為此道，今日幸聞?wù)ǎ患庸?，不前進(jìn)，不惟無以對我，捫心自問，其何心哉？為山九仞，功虧一簣，豈不可惜！爾等從此加工，不過百日之久即可筑基，而我命由我，不由神與天也。否則，難矣。就說陰騭可以延年，然亦主之在天，非我可必。又況自古神圣斷無不死，以氣數(shù)之命尚且難傲，何況凡民哉！爾等既聞此訣，莫大宏福，趕緊將基筑成，長生可必矣。

　　九

　　太空之所以生生不已，直至億萬年而不滅者，非果空而不實也，中有至誠之神主宰其中，復(fù)有流行之氣運用于外，而太空渾渾淪淪，初不知有神，亦不知有氣，并不知為空，只自順其氣化流行、盈虛消長、與時偕行之常。故曰“其為物不貳，則其生物不測。”夫所謂物者何？無極而太極，太極本無極也。惟其如此，所以生化不測，變化無窮，悠久無疆也。又曰：一個太空，浩浩蕩蕩，團(tuán)團(tuán)欒欒，分之無可分，合之無可合；寂然不動之神，具感而遂通之妙；感而遂通之際，寓寂然不動之神。故無物無感，覺性不滅，有物有感，覺性不生。夫以其生滅在物，而太空無生滅也。若太空有生滅，亦太空有斷續(xù)時也。且太空之為空，無聲無臭，又從何而生滅哉？人亦太空之所生，何以獨有生死，而不得上同于太空乎？蓋受生之初，其主宰之神、流行之氣，原自渾淪磅礴，不識不知，嬰孩之所以日長也。迨至成人而后，知識日開，私欲日起，又以物欲之乘，情偽之感，憧憧往來，朋從爾思，是以人心之空直為物欲所塞，而與太空之空不相似焉。人欲成不生不滅之神，與太空同無終始，可不虛其心、恬其神，而仍恃血氣流行之氣可乎？吾前云玄關(guān)一竅，實在神冥氣合，恍恍乎入于無何有之鄉(xiāng)、清虛玄朗之境。此時心空似水，意冷于冰，神靜如岳，氣行如泉，而初不自知也。惟其不知有神，不知有氣，并不知有空，所以與太空之空同。功修至此，動靜同夫造化，呼吸本夫氣機(jī)，皆由吾身真陰真陽合而為一之氣，所以與天地靈陽之氣，一出一入，往來不停，以彼此混合，團(tuán)成一區(qū)，空而不有，實而不著也。若使沾滯昏憒，烏能感之而通，如此靈妙哉？諸子必須神凝氣中，氣包神外，兩者混融，了無分合，忽焉混混沌沌，入于杳冥之地。斯真虛真靈兩相和合，不啻人呼而谷傳聲，風(fēng)鳴而竅作響，自然之理也。此正靜合地體之凝，動合天行之健。其呼也，我之氣通乎天之氣，其吸也，天之氣入于我之氣。致中和，天地位，萬物育，豈有他妙？亦求諸己而已。

　　十

　　生問進(jìn)火采藥，在后天原是兩項，不是一事。吾今細(xì)細(xì)言之。夫進(jìn)火者，凝神一志不分也。采藥是用外呼吸之氣，一升一降，一出一入，順其自然是也。若陽動藥生之時，即將內(nèi)之精神，一意凝于丹鼎，即是進(jìn)火；將外之呼吸出入升降以包裹之，即是采藥。進(jìn)火是進(jìn)火，采藥是采藥，不可混而為一也。若但用外呼吸升降往還，而神不凝于丹鼎，則雖真機(jī)勃發(fā)，必散漫一身，而無歸宿之處。若但見陽氣勃發(fā)，以意凝注，而不用后天呼吸以包裹之，則藥氣止于其所，惟以壯旺下元，沖舉腎氣而已。生等若未了然，吾再喻之：夫進(jìn)火猶鐵匠之爐而加以柴炭也，采藥猶鐵匠之風(fēng)箱而抽動之也。若但抽其風(fēng)箱，而爐中不加以炭火，則火不雄而金不化。若但加以炭火，而手中不抽其風(fēng)箱，縱有柴有炭，亦只溫溫爐內(nèi)而已，安望煉成有用之物哉？生等思之，火是火，藥是藥，進(jìn)是進(jìn)，采是采，后天法工原是如此。他如采大藥于無為之內(nèi)，行火候于不動之中，此是火藥合一，進(jìn)采無分。生等此時工夫，尚未到此。以后陽生之時，還要自家審得歸真地步，方是有為無為、有作無作的實際。吾教生等用數(shù)息之法以收斂其心志，平居無陽之時，有此法工，可以把持自家的心不至亂走。一到陽生藥產(chǎn)，須采之歸爐，神火溫養(yǎng)，尤須要用火無火、采藥無藥，方合天地氤氳元氣可以生生不已、化化無窮者焉。至于一陽初動，用提攝之法，此是生等邇時之工，亦不外內(nèi)之神思聚而不散，外之氣息調(diào)其自然已耳。生們打坐時，覺有躁氣沖動不安之意，此不是意思打緊，即是自己色身上陰氣凝滯，法當(dāng)用呼吸之凡火、真人之元火以溫養(yǎng)之，使之自化而后可。何謂真人元火？古云：“耳目口三寶，閉塞勿發(fā)通。真人潛深淵，浮游守規(guī)中?！贝思凑嫒嗽穑枚挥?、不用而用者也。生等其向自家身心上，體認(rèn)到恰好處，行持到極當(dāng)時，自無此躁氣焉。不然，或陽氣大旺，將用河車之際，亦有此氣息沖沖之狀，然其神氣自若，而心無他也。若是心安氣和，又當(dāng)運用河車，行小周天之法工，生其自審度可也。

　　十一

　　人生天地間，不將自家性命修成，終為陰陽鼓鑄、天地陶熔。莫說旋轉(zhuǎn)乾坤、挽回造化，勢有不能，即此一身一心俱被鬼神拘滯，無以瀟灑自如。夫人得天地之氣，為萬物之靈，堂堂七尺軀，不能做一主張，常為氣化所移，豈不大可慟哉！吾是以大聲疾呼，喚斯人夢中之夢，俾之自修性命，獨辟乾坤，以立天外之天，不受苦中之苦，豈不樂乎？無如世道日非，人心日下，各皆安于塵垢之污，以苦為樂，以死為生，而不肯打破愁城、跳出孽海者，隨在皆然，真可憂也。更有以吾提撕之言、喚醒之意，為惑世誣民之說。噫！是誠愚也。夫天地古今，只此身心性命一理氣之所維持耳，獨奈何迷而不悟者多也，良可慨矣！近日諸子用工修煉，第一要調(diào)得外呼吸均勻，無過不及，一任出玄入牝，如如自如，可開則開，可閉剛閉，為粗為細(xì)，略加收斂調(diào)協(xié)之意足矣。切勿氣粗而按之至細(xì)，氣浮而按之使斂，致令有形凡火燒灼一身精血可也。生須認(rèn)真此火，或文或武，或沐浴，或溫養(yǎng)，雖火有不同，要無不是先天神火，斷無有后天凡息一出一入、往來迭運而可以成丹也。故曰：“調(diào)息要調(diào)真息息，煉神須煉不神神?！睙o息之息，方為真息，不神之神，斯為至神。學(xué)者調(diào)息凝神之際，務(wù)要尋得真息，認(rèn)得真神，斯可混合為一。否則，有形之息，皆凡火也。真火生神，凡火傷身，真神可作主張，凡神騷擾不寧。何謂真息？即丹田中悠悠揚揚、旋轉(zhuǎn)不已者是。何謂真神？即無思無慮之中，忽焉而有知覺，此為真神。修煉家欲采元氣以化凡精，欲升真鉛以制陰汞，使之返還乾性，仍成不思不慮之元神，非采先天元息不能。夫元息在丹田，若有若無，不寒不暖，如火種者然，外不見有焰，內(nèi)不知有火，只覺暖氣融融，薰蒸在抱，斯無形之神火自能變化無窮，神妙莫測。否則，有形之火氣勢炎炎，未有不忽焉而起，忽焉而滅，其為身心性命之害，不可勝言。修行人以無形之真火為用，而外面呼吸有形之火非謂全然不用，不過如鐵匠之風(fēng)扇吹噓于外，周遭包裹，以衛(wèi)中間神息而已。吾恐諸子未明用火之道，故將呼吸有形之凡火，與先天無形之真火，相提并論，以免妄采妄煉。然外邊呼吸凡火，與丹田中悠揚活潑神火，未必劃然二物，猶燭照之火，無非成形后天之火，丹田外之呼吸是也。燭未燃之時，油中亦自有火，此即先天之神火，未經(jīng)燃點者。采此神火，可以千萬年不朽。若采凡火，頃刻而即消滅。此可觀其微矣。愿諸子閑時打坐，用此有形之火祛逐一身之風(fēng)寒暑濕，復(fù)用此無形之火煅煉此身之渣滓陰霾，而金丹可成矣。

　　十二

　　諸子近日靜養(yǎng)，無非從色身上尋出真身出來。第一要做一次見一次之功效、長一番之精神。法身涵養(yǎng)久久，始足昭高明廣大之天。若真機(jī)初到，遽行下榻，則真氣未充，真神未壯，安能蕩開云霧，獨見青天？從今后不坐則已，一坐必要將真神元氣收得十分完足，自然真機(jī)在抱，不須守而自存，不費力而自在。俗云：“久坐必有禪”，洵不誣也。又三豐云：“大凡打坐，去欲存理，務(wù)令一槍下馬，免得另來打戰(zhàn)?！贝说日Z非過來人不能知也。吾師教諸子靜坐，始雖有思有為，終歸大靜大定。如此打坐，可以三五日不散。否則，忽焉而得，忽焉又失，如此行持，一任千百次坐，有何益哉？望諸子耐心久坐，不起一煩惱心，庶幾深造以道。此為近日切要，不似初入門時但教之尋真機(jī)焉。顧人不肯耐煩就榻者，其故有二。一由于未坐之時，未曾將日間所當(dāng)應(yīng)酬之事如何區(qū)處、如何分付后人一一想透，故上榻時，此心即為塵情牽掛，坐不終局也。非惟不能終局，且一段真機(jī)反為思慮識神牽引而去者多矣。諸子打坐之初，務(wù)于當(dāng)行之事一一想過，安頓妥貼，然后就坐，庶一心一德，不致于中攪擾焉。一則由于知升而不知降，知進(jìn)而不知退，知存而不知亡，知得而不知失，是以攝提坎宮真氣上沖泥丸，神因之而外越，不知低頭下盼、收斂神光于丹鼎，是以忙了又忙，慌了又慌，未到如如自如、了了自了，而即欲下榻也。且道本無物，修原無為。忽見真氣沖沖，元神躍躍，不知此氣機(jī)自然運動，于本來物事無相關(guān)涉，卻死死執(zhí)著這個消息，常存不放，因之惹動后天凡息不能平靜，擾亂先天元神無以主持，是以坐未十分如意，而遽行下榻也。究之未上榻時，覺得吾身事忙猶如救火追亡，一刻難緩，及至下榻，卻又無一急切之事，皆由識神為主，而元神不能坐鎮(zhèn)故耳。吾勸諸子，須于不關(guān)緊要之事一概丟開，先行自勸自勉，看這些塵情都是虛假文章，不堪留戀，惟此先天大道乃是我終身所依靠者，生與之來，死與之俱，真有不容一刻稍寬者。況桑榆已晚，日月無多，若再因循，后悔其何及乎？趁茲法會宏開，心傳有自，敢不爭著祖鞭，寸陰是惜？如此看破，無掛無慮，于是安心就坐，向水府求玄，升提陽氣，將眼耳口鼻一切神光會萃中宮，不令一絲內(nèi)入外出，蘊蓄久久，自煥發(fā)焉。尤要知道本無物，至此躍躍欲出，皆是氣機(jī)發(fā)泄于外，吾道貴收斂，不貴發(fā)泄，此處尤須防閑，毋許后天識神擾動，庶可安坐榻上。切記，切記。

　　十三

　　今之稱道學(xué)先生者，莫不記得先賢語錄、古圣經(jīng)文，遂高談性命，群推理學(xué)之儒，而問性命之在身心究是如何光景、如何模樣，未有不咋舌而不能道者；又況既無下學(xué)，則基址無本，到頭來，書是書，人是人，所述皆其唾余，而微言大義一毫不能有于身心，雖高談闊論，一若博大通儒，而施之于日用事為，無有半點如人意者，此無本之學(xué)，不足道也。吾師望諸子為吾傳道，最深切矣。至于命工雖不一等，顧其要領(lǐng)，總不外一雙眼目。夫人一身之中，雖是神氣為之運用，要不若兩目之神光，炯炯不昧，惺惺長存。故昔人謂“一身皆是陰，惟有目光獨屬陽?！表毘３Ｊ諗z，微微下照，則精氣神自會合一家。到得丹田氣壯，直上泥丸，遍九宮，注黃庭，自然陰氣消盡，而陽氣常存，猶之太空日照，云霧自消歸無有。諸子近時用工，不可專顧下田。雖下田氣壯，自能升至泥丸，銷鑠上田渣滓；若神氣猶懦，未至圓明，須久久顧諟，不妨以真心發(fā)真意，回顧上田，則泥丸陰氣被陽氣一照，自當(dāng)悉化，而頭目不至昏暈也。故古人謂“頂上圓光”者，此也。又觀繪畫之工，塑一泥木神像，必畫一圓光于上者，就是此神光也。所謂“毫光照徹世界，照開地獄”者，就是此元神之光。若單守下田，則神光一時不能自整，未免多昏沉散亂。其昏沉散亂者，即真陽不上升，真陰不下降之故。今欲升降得宜，不可過急，亦不可太緩。比如半夜忽然陽生，此是一派寒冬，忽有陽氣生于地下深深之處，若不知提攝神氣，轉(zhuǎn)眼之間又昏睡不知矣。爾等此時起，即依吾前法修持，尤要知稍用意思將神氣攝之至上，庶幾天清地朗，霎時間即三陽開泰，樂不可及矣。不但此也，平日守中，若神氣沉于海底，頭目昏暈，亦不妨提攝而上。夫玄工別無妙法，只在升降上下、往來運度而已。亦非教諸子專將神氣升散于外，而不收斂也。夫以神氣不運于周身，則周身陰氣不化，無非死肉一團(tuán)，終是無用，且日積一日，不免疾病糾纏。故吾教修命，是教人以水火周身運動，使血肉之軀化為活活潑潑，隨人所用，無有阻礙，到得一身毛竅晶瑩、肌膚細(xì)膩得矣。又不可貪神氣之周于一身、蘇軟快樂，流蕩忘返，還要收之回宮，不準(zhǔn)外泄，卻不要死死執(zhí)著一個穴道，認(rèn)為黃庭。須知收之至極處，無非與太虛同體，渾不知其所在；時而動也，亦與電光同用，一動即覺，一覺即滅，前無所來，后無所去，仍是一杳冥光景，還于無極焉耳。工夫至此，身外有身。若未到此，不過有相之靈神，不可以云仙也。我喜生自幼至老皆知從日用事積功累行修起，但以前省察存養(yǎng)似稍疏虞，未能十分著緊，今茲工用已深，吾師特來指點，自下等初跡尋出上上妙諦出來，庶幾近道矣。

　　十四

　　諸子聞吾道之真，須切切提撕，時時喚醒，俾此心常在，此性常存，于以造之深深，習(xí)之熟熟，以幾乎天然自然之境，然后無歉于為人，亦隨在可對乎天，才算大丈夫功成道立之候。不然，一念不持，遂成墮落，不知不覺墮入六道三途，欲出苦海頹波，斯亦難矣。吾示諸子，欲求色身久固，離不得保精裕氣，筑固基址，然后可得人世天年；欲求法身悠遠(yuǎn)，又離不得煉神還虛，煉虛合道，然后可證神仙之果，二者不容或缺也。若未能了道，須固色身以明道。既已明道，須煉法身以承道。近時吾不責(zé)以煉虛合道之工，但責(zé)以保精裕氣之學(xué)，果能久久積累，而法身自可成焉。諸子起初，吾每教之積功累行者，非謂功自功而道自道也，蓋以功行廣積，陰騭多修，無非保其固有天良，仁慈本面，不使有絲毫塵垢夾雜于中，庶雜念邪私消溶盡凈，而一元清凈之氣常在我矣。不然，雜妄未除，即使成仙，亦是頑仙，參不得大羅天闕，上不得逍遙宮中?？鬃釉唬骸靶奚硪缘?，修道以仁。”子思子曰：“茍不至德，至道不凝?！笔侵擞幸环值?，即有一分道，有十分德，即有十分道。若無其德，至道不凝也。是煉道者，煉此仁慈而已矣。至于貨財，實屬身外之物，毫無補于性天。然而當(dāng)今之世，因有其身，不可無財，因為其財，遂壞其心，于此而能割得愛，則凡事之能割得愛可知矣。人果能割得一切愛，此心已寂然無聲，渾然無物，于此煉之，則基可以筑，道可以成，而不至另起爐灶也。又況人生曠劫，誰無怨尤？能積功行，則斷障消魔，怨尤自化，而大丹可成矣。且財也者，不但庸眾借以肥身家，即鬼神亦借以定賞罰。我能廣布金錢，大施拯濟(jì)，或為超度，或為拯提，又或扶持大道，救正人心，則天地鬼神亦必愛之慕之，竊羨其心之至仁，而于是助之成仙，以為鬼神之羽翼、天地之參贊焉。由是觀之，天地鬼神亦賴有我矣，寧不百般保護(hù)者乎？若塵根未除，私恩難割，在世只知名利，不能拔俗超群，及其為仙，享不盡清閑之福，受不盡明禋之享，一旦大劫瀕臨，還肯舍身以救世，下界以為民哉？無是理也。此神天鑒察，所以必于貨財上驗操修、分真?zhèn)味ＵZ云：“寶道德如金玉，視錢財若糞土”，斯難其人矣。要之，天無心，以人之心為心，神無念，以人之念為念。人能事事在公道上做，則神天亦必以公道報之。否則，私心必?zé)o好報也，生等切勿厭聽焉。

　　十五

　　生學(xué)玄道已經(jīng)數(shù)十余年，然而基猶未筑者，其故何也？良由修煉無序，作為不真，以行火采藥不得實實把柄耳。若知吾道之真，采取有時，配合有候，烹煉溫養(yǎng)如法，何遲至于今而不成耶？今雖年華已老，而精神還健，堪為吾門嗣道之人。第念生家務(wù)零落，不能以財作善。須知自古仙師收取人才，第一以財字試他，看他能把這迷途打得破否？于此能看得穿，則嗜好之私不難一一掃除。且人非圣賢，孰無冤怨？能于財上施舍，廣積勤修，則天魔地魔人魔鬼魔，亦不難回嗔作喜，釋怨成祥。此財上消魔斷障之一法。若以責(zé)之于生，勢有不能。夫視聽言動、日用百端之感，其為善事尤多，只怕不細(xì)心檢點，真實奉行。茍能一心皈命，則在在處處善舉之大而且久者，較此人天小果高出萬萬倍也。學(xué)道人要知，不用財、不費力之善舉，無論行往坐臥，到處俱有?？傄獣r時省察，不許一念游移，不令一事輕過，如此善事多而良心現(xiàn)，大道斯有其基矣。否則，徒修命寶，不先從心地上打掃，是猶炊沙而欲成飯，其可得耶？所以古仙云：“玉液煉己以了性，然后金液煉形以了命。”何謂玉煉？即修性是也。學(xué)道人必先從事事物物細(xì)微上做工夫，由此外身既修，然后言意誠心正之學(xué)。到得私欲盡凈，天理流行，則煉己熟而丹基可成。不然，煉丹無本，其將何以為藥耶？悟真云：“鼎內(nèi)若無真種子，猶將水火煮空鐺。”生屬知道之士，吾言然耶否耶？既將心地養(yǎng)得圓明自在，然后行一時半刻之工、臨爐采藥之事，于是抽鉛則鉛有可抽，添汞則汞實可添，行周天火候，用沐浴溫養(yǎng)，則基可筑成，永作人仙。再加面壁之工，而天仙神仙不難從此漸造矣。吾看生學(xué)道有年，其所以丹基未固，一由心地上未能掃卻塵氛，不免和沙拌土，難成一道金光；一由只知采取外丹，不知烹煉神丹，故一日一夜間斷時多，不能常常封固爐鼎，是以有散失之患。吾今示生一步。古云：“凝神于虛，合氣于漠?！贝藗€虛無窟子，古人謂“不在身中，卻又離不得身中”，此即太上所謂“谷神不死，是謂玄牝。”此個玄牝門，不先修煉則不見象，必要呼吸息斷，元息始行。久久溫養(yǎng)，則玄牝出入，外接天根，內(nèi)接地軸，綿綿密密于臍腹之間，一竅開時，而周身毛竅無處不開，此即所謂胎息，如赤子未離母腹，與母同呼吸之氣一般。生能會得此竅，較從前煉口鼻之氣大有不同。生自今后，須從口鼻之氣微微收斂，斂而至于氣息若無，然后玄牝門開，元息見焉。此點元息，即人生身之本，能從此采取，庶得真精真氣真神。生年華已老，得聞妙諦，須日夜行工，如佛祖之不見如來不肯起身，直于座下立見青天，斯用工猛烈，而功可成矣。非生有一片誠心，吾亦不敢私授，尚其改圖焉可。

　　十六

　　此時秋氣初到，而炎陽天氣仍無殊于三伏之期。其故何也？良由陽氣未能盡泄，至于夏秋交際，不得不泄其余烈，而后秋涼可入矣。至人有傲天之學(xué)，于殘暑將退時，一心收斂，毫無一物介于胸懷，任他燒天灼地之烈氣，我自為我，彼焉能入而動我之心哉！蓋靜陰也，動陽也，人能靜如止水、如澄潭，又何畏暑氣之侵也？其侵之者，非暑之能侵也，亦由我心之動，因之氣動神隨，而與造化為轉(zhuǎn)移焉。以是思之，則知人之生死，非天之能生死乎人，由人之自生自死于其間也。諸子知得此理，惟一心內(nèi)守，獨觀虛無之竅，靜聽于穆之天，則心常存，氣常定，猶如太虛之虛，自不與萬物同腐朽焉。總之，此個工夫無非一個玄牝而已。古云：“玄牝之門世罕知，休將口鼻妄施為。饒君吐納經(jīng)千載，爭得金烏搦兔兒？”是知玄牝之門，非如今之時師傳人以出氣為玄、入氣為牝之謂也，又非在離宮、在坎宮、水火二氣之謂也，蓋在有無之間，不內(nèi)不外之地，父母媾精時一點靈光墮入胞胎內(nèi)，是為玄牝之的旨。爾學(xué)人細(xì)心自辨。若說是出玄入牝，是渾渾淪淪，毫無蹤跡，又墮于頑空。在他初學(xué)之徒，吾亦不過于形色間指出一個實跡。若諸子工夫已有進(jìn)步，可以抉破其微。吾聞昔人云：“念有一毫之不止，息不能定。息有一毫之未定，命不我有?！笔侵蛘?，從有息以煉至無息，至于大定大靜之候，然后見其真也。近日用工，雖氣息能調(diào)，究未歸于虛極靜篤，則玄牝之門猶不能現(xiàn)象。惟于日夜之際，不論有事無事，處變處常，時時以神光直注下田，將神氣二者收斂于玄玄一竅之中，始則一呼一吸猶覺粗壯，久則覺其微細(xì)，則少靜矣。又久則覺其若有若無，則更定矣。迨至氣息純返于神，全無氣息之可窺，斯時方為大定大靜，煉丹則有藥可采，此可悟玄牝之門，此可見生身受氣之初，是即真正玄牝之消息，以之修煉，可以得藥成丹也。不然，有一息之未止，則神隨氣動，氣與神遷，有何玄牝之可言哉！不知定息靜神，徒于有息有慮之神氣上用工，莫說丹不能成，即藥亦不可得；莫說命不我立，即病亦有難除。此玄牝所以為煉丹之本也。知此，道不遠(yuǎn)矣。

　　十七

　　道家以虛無之神，養(yǎng)虛無之丹。不是無形而有象，亦不是有象而無形。此中真竅，非可以語言文字解得。學(xué)道人須從蒲團(tuán)上，自家一步一步的依法行持，細(xì)細(xì)向自家身上勘驗，方識得其中消息。吾前言玄牝之門，其實玄即離門，牝即坎戶。惟將離中真陰下降，坎宮真陽上升，兩兩相會于中黃正位，久久凝成一氣，則離之中自噴玉蕊，坎之中自吐金英。玉蕊金英亦非實有其物，不過言坎離交媾，身心兩泰，眼中有智珠之光，心內(nèi)有無窮之趣，如金玉之清潤縝密，無可測其罅漏者。然非以外之呼吸時時調(diào)停，周遍溫養(yǎng)，則內(nèi)之神氣難以交合。古云：“玄黃若也無交媾，怎得陽從坎下飛？”是知天地?zé)o功，以日月為功；人身無用，以水火為用。天地?zé)o日月，天地一死物而已。人身無水火，人身一尸殼而已。日月者，天地之精神。水火者，人身之元氣。惟能交會于中，則內(nèi)之元氣假外之呼吸以為收斂，始而覺其各別，久則會萃一團(tuán)，而真陽自此生矣。倘陰陽不交，則氤氳元氣不合，而欲陽之生也，其可得乎？可笑世之凡夫，以全未煅煉之神氣，突然打坐，忽見外陽勃舉，便以為陽生藥產(chǎn)。豈知此是后天之知覺為之、凡火激之而動者，何可入藥？生須知真陽之動，不止一個精生，氣與神皆有焉。必先澄神汰慮，寡欲清心，將口鼻之呼吸一齊屏息，然后真息見焉，胎息生焉，元神出焉，元氣融焉。由此再加進(jìn)火退符、沐浴溫養(yǎng)之工法，自有先天一點真陽發(fā)生，靈光現(xiàn)象，以之為藥，可以驅(qū)除一身之邪私，以之為丹，可以成就如來之法相。古云：“勿忘勿助妙呼吸，須從此處用工夫。調(diào)停二氣生胎息，始向中間設(shè)鼎爐?！笔侵矤t立鼎以煅煉真藥。未到凡息停而胎息見之時，則空安爐鼎，枉用火符，終不能成丹。即說有丹，亦幻丹耳，不但無以通靈，以之卻病延年亦有不能者?？傊蛳嘟?，玄黃相會，無非掃盡陰氣，獨露陽光，猶如青天白日，方是坎離交，真陽現(xiàn)。有一毫昏怠之心，則陰氣未消，有一點散亂之心，則陽神未老，猶不可謂為純陽。吾聞古云：“人有一分陰未化，則不可以成仙?！惫蕝巫娴捞柤冴栆?。足見陰陽相半者，凡夫也。陰氣充盛者，惡鬼也。陽氣壯滿者，天仙也?！兑住匪砸株幏鲫?，去陰存陽也。然此步工夫，豈易得哉？必由平日積精累氣，去欲存誠，煉而至于無思無慮之候，惺惺不昧，了了常明，天然一念現(xiàn)前，為我一身主宰，內(nèi)不見有物，外不隨物轉(zhuǎn)，即是金液大還之景象。稍有一念未除，尚不免有凡塵之累。生等要知修成大覺金仙，離不得慢慢的去欲存誠，學(xué)君子慎獨之工可矣。

　　十八

　　修煉之術(shù)，別無他妙，但調(diào)其火候而已。夫煉丹有文火，有武火，有沐浴溫養(yǎng)之火，有歸爐封固之火。此其大較也。夫武火何以用、何時用哉？當(dāng)其初下手時，神未凝，息未調(diào)，神氣二者不交，此當(dāng)稍著意念略打緊些，即數(shù)息以起刻漏者，是即武火也。迨至神稍凝，氣稍調(diào)，神氣二者略略相交，但未至于純熟，此當(dāng)有文火以固濟(jì)之，意念略略放輕，不似前此之死死執(zhí)著數(shù)息，是即文火也。古云：“野戰(zhàn)用武火，守城用文火?！币皯?zhàn)者何？如兵戈擾攘之秋，賊氛四起，不可不用兵以戰(zhàn)退魔寇，即是武火之謂。迨至干戈寧靜，烽煙無警，又當(dāng)安置人民，各理職業(yè)，雖不用兵威，然亦不可不提防之耳，此為文火，有意無意者也。若民安物阜，雨順風(fēng)調(diào)，野無雞犬之驚，人鮮雀鼠之訟，斯可以文武火不用，而專用溫養(yǎng)沐浴之火。至于沐浴有二。卯沐浴，是進(jìn)火進(jìn)之至極，恐其升而再升，為害不小，因之停符不用，稍為溫養(yǎng)足矣。此時雖然停工，而氣機(jī)之上行者，猶然如故。上至泥丸，煅煉泥丸之陰氣，此其時也。況陽氣上升，正生氣至盛，故卯為生之門也。酉沐浴，是退符退之至極，恐其著意于退，反將陰氣收于中宮，使陽丹不就。學(xué)人至此，又當(dāng)停工不用，專氣致柔，溫之養(yǎng)之，以俟天然自然。此即為酉沐浴也，昔人謂之死之門是，是即吾所謂收斂神光，落于絳宮，不似卯門之?dāng)可裼谀嗤枰?。然此不過言其象耳，學(xué)者切勿泥象執(zhí)文，徒為兀坐死守之工夫焉。至歸爐封固，此時用火無火，采藥無藥，全然出于無心無意，其實心意無不在也。此即玄牝之門現(xiàn)其真景。然而此個工夫，非造到火候純熟之境，不能見其微也。爾等從此勤修不怠，不過一月之久，可以息凡氣而見胎息，到得真意生時，胎息見時，自然陰陽紐成一團(tuán)，氣暢神融，藥熟火化，有不期然而然者。生等勉之，勿謂吾師之訣易得聞也。若非爾等有此真心，又知行善為寶，亦不輕易道及。還望生等一肩大任，不稍推諉，不辭勞瘁，冥冥中自不負(fù)汝也，爾生亦不虛此志愿矣。

　　十九

　　吾示生一活法。論丹書所云：“初三一痕新月，是一點陽精發(fā)生之始，是為新嫩之藥，急宜采取?！比灰晕崴贾?，不必拘也。如生等打坐興工，略用一點神光下照丹田氣穴之中，使神氣兩兩相依，乃是一陽初動之始，切不可加以猛烹急煉，惟以微微外呼吸招攝之足矣。古人謂“二分新嫩之水，配以二分新嫩之火”，庶水不泛溢，火不燒灼，慢慢的溫養(yǎng)沐浴，漸抽漸添，水火自然調(diào)和，身心自然爽泰，而有藥生之兆焉。然氣機(jī)尚微，藥物未壯，不可遽用河車，以分散其神氣也。此即初八月上弦一點丁火之象。若要搬運升降，往來無窮，必待藥氣充盈，勃然滃然，上而眉目之間，朗朗然如星光點點——其氣機(jī)開朗無比，非謂果有星光點點紛飛而可見也——下而丹田之中，浩浩然如潮水漫漫——其真氣流動充盈有如此，非謂果有潮水泛流也，此是比喻之法，切不可著跡以求——有此景到，始如十五一團(tuán)明月，遍滿大千，普照恒河，即是大藥初生，可以興工采取，搬運河車，升之降之，進(jìn)之退之，由是而溫養(yǎng)烹煉之，日復(fù)一日，自然智慧日開，精神大長。否則，水尚初潮，金生未兆，而遽以神火猛烹急煉，不惟金氣不生，反因凡火熾熱，燒竭一身元精元氣也。若藥氣已長，而猶以二分之火應(yīng)之，則金氣旺而火不稱，猶之爐火煉鐵，礦多炭少而火不宏，火反為礦所埋，安望融化成金而為有用之物哉？此等細(xì)密工夫，在生等自家在坐上較量，為增為減，以柔以剛，定其分?jǐn)?shù)銖兩可也。故曰：“臨爐定銖兩，二分水有余，其三遂不入，火二與之俱”，是其義也。大凡用工采取烹煉，總要知得何者是真陽之氣，何者是假陽之氣。辨別了然，始不枉用工夫。如子進(jìn)陽火，以采取真陽之物也。午退陰符，以退卻至陰之物也。卯酉二時沐浴，以存真陽者也。要知陽不宜太剛，太剛則折，當(dāng)以柔道濟(jì)之。陰不宜太柔，太柔則懦，須以剛德主之。卯門沐浴者，所以防陽之過剛也。酉門沐浴者，所以防陰之過柔也。若陽氣過剛，必將凡火引而至上，以為患于上焦。陰氣過柔，必將真陽退卻，而陰氣反來作主，私欲憧憧，往來無息，身亦因之懦弱不振。此又將何以處之哉？法在以神了照之，提攝之，不使陰氣潛滋暗長于其中，自然陽長而陰消，可以煉睡魔矣。

　　二十

　　修養(yǎng)之道，的是返自家故物，還已失本來。無論老少賢愚，皆可學(xué)得。無奈世人不明這個消息，不以老自推，便以愚自畫。豈知這個天機(jī)原在太虛中渾渾淪淪，不因老愚而有增減乎！只怕人不立志以求。是以先天一點至陽之精落于后天塵垢之污者，愈加陷溺而不返也。諸子亦知之乎？即如陽生藥產(chǎn)，總以端莊正坐盤膝為主，呼之至上，上則無形，吸之至下，下則無象，以眼微微向上而觀，即采取也。若藥氣已壯，用吸舐撮閉之法，緊閉六門，存神定慮，此正法也。吾再進(jìn)而言之，神要不動不搖，心要能虛能謙，身如泰山，心似寒潭，專心一志，自然真氣沖沖直上，不似旁門純以意思牽引。要知此氣不是外來之氣，是吾人受生之初先天一點氤氳元氣入于胞胎之中者是。只為后天氣息用事，先天氣息蔽而不見。一朝凡息已停，真息自露。尤要知真氣既生，我家主人翁正正當(dāng)當(dāng)坐鎮(zhèn)中庭，方有主宰。故丹法云：“內(nèi)伏天罡，外推斗柄”，是其訣也。若藥氣已生而行周天法工，內(nèi)不伏天罡，則氣機(jī)無主，必有差度妄行之弊。若藥氣已行，外不推斗柄，仍然死守中庭，則無生發(fā)之機(jī)，猶天地以日月為功用，日月以天地為主宰，斯為體用俱備，本末不違也。至于進(jìn)火于子，是洪濛未判之初，混沌初分之始，其時恍惚杳冥，方是法眼正藏。退符于午，又如春生萬物，至午而極，其時生機(jī)勃發(fā)，陽氣極盛，的是正傳。若卯時沐浴者，是從子時進(jìn)火起以后，陰而生陽，至此陽不多而陰不少，丹經(jīng)所謂“上弦金八兩，得水中之金半斤”者，正是陰陽調(diào)和，兩不相爭也，故宜停符不運。然而陽氣猶未至于純，陰氣尚未幾乎息，不得不再運二時之火，升之直上，斯為卯沐浴。從望六之候，漸漸陽消陰長，謂之陰符者，蓋以命系于坎，上半月為進(jìn)為陽，性寄于離，下半月為退為陰，此殆謂“潛心于淵，合氣于漠”，“動以煉命，靜以養(yǎng)性”，使性之虛無者，至此而入于定靜，故曰退陰符，即“卷之則退藏于密”者，是其旨矣。若如時師口訣，直謂陽之生十五而極，陰之長又自十六而生，謂為凡陰猶然昏昏罔罔，斯亦何必退符為哉？無是理也。吾師不為抉破，恐諸子不明升降進(jìn)退之道皆是扶陽抑陰，彼以退符為昏默寂靜，斯大錯矣。吾師所傳，萬兩黃金買不得，十字街前送至人，斷無有徇情者也。諸子總要聽吾之教，一心向上做去。吾不負(fù)汝，切莫似他將信將疑、欲修不修、而以財為命可也。

　　二十一

　　諸子工夫愈進(jìn)，火候愈老，滿腔之中，無非真意。蓋先天神火既長，則后天凡火自盛，倘念不自持，或生怒心，或生恚念，或起淫心，或生貪念，種種嫉妒嗔恨，要無非后天凡火之起。此火一起，即有邪火焚身之患。吾見幾多修士，平日修煉，只在深山靜養(yǎng)，不與人事，及至出而和光，竟自一爐火起，而萬斛靈砂立地傾矣。此吾所以教人不專在靜處修，而必于市廛人物匆匆之地?zé)捯?。夫未?jīng)收養(yǎng)之火，還不見大害，若收之至極，藏之愈深，自與火微之日大不相同?；蛞簧沓榇?，或六腑動移，或五官發(fā)見有象有聲，只要真氣游行，此神能定足矣，切不可因其有動遂行驚訝。我總是一個不動心，不理他，愈加十分持養(yǎng)，十分謹(jǐn)慎，務(wù)期煉而至于死地可也。吾師從此抉破，生等須學(xué)曾子一生戰(zhàn)兢，自無百般之病。所以學(xué)道人終身俱在無底船中坐，朽木橋上行也。即此日火雖新生，藥亦稚嫩，然猶要提防火起，以耗散吾之元神。不然，養(yǎng)之?dāng)?shù)年，敗之一旦，良可惜矣。他如接人應(yīng)物，一切事為，當(dāng)行則行，當(dāng)止則止，已經(jīng)定意，不必三心；即錢財之出，不允則已，允則一諾千金，無有移易，以免外侮之來而心不寧，內(nèi)念之起而心亦怍，此亦除煩惱之一法。蓋煩惱即火，火起丹傷，勢不能兩立也。諸子能體吾言，在在提防，時時保護(hù)，夫焉有不成丹者哉？總之，丹道千言萬語，不過神氣二字，始而神與氣離，我即以神調(diào)氣，以氣凝神，終則神氣融化于虛空，結(jié)成一團(tuán)大如黍米之珠，懸于四大五行不著之處，一片虛無境象。是即“打破太虛空，獨立法王身”是也。而其工總不外性情二字，始而以性和情，繼則以情歸性，到性情合一，現(xiàn)出本來法身，即返本還原，復(fù)吾生身受氣之初是。雖然，還未到無上上乘之妙境也。夫人未生之初，一點靈光渾然藏于太虛，視之不見，聽之不聞，摶之不得，此時有何性，又有何情？以此思之，連性情二字都是有形有質(zhì)，只算得后天中之先天，以其猶有依傍也。到此絕頂一步，不著于有性，亦不著于無情，連性情之有無亦且不立，此即跳出性情，獨煉一點虛無元氣，所謂空空忘忘，其實忘無所忘，空無所空，還于太虛，連天地都不為我作用，是即可以化子生孫，現(xiàn)出百千萬億法身，變化無窮者矣。若只不離一個虛無，還是二乘。連此虛無亦無，所以神妙莫測也。要之，此金丹始終之工法也。諸子體之慎之。

　　二十二

　　煉丹之道，雖曰先天元氣醞釀而成，其實非后天有形之氣不能瞥見先天元氣，是知先后二氣，兩不可無者也。若無后天滓質(zhì)之氣，則先天一氣無自而生；若非先天清空一氣，則后天尸氣概屬幻化之具，終不足以結(jié)成胎仙。吾觀諸子于先天真一之氣不能實實在在認(rèn)得真、修得足者，皆由后天色身太弱，無以蓬蓬勃勃而洞見本來虛無妙相也。今為諸子再言后天之氣。夫人之身所以健爽者，無非此后天之氣足也。氣何在？即身間一呼一吸，出入往來，氤氳內(nèi)蘊者是。此氣即腎間動氣，肺主之而出，腎迎之而入，一出一入，往還于中黃宮內(nèi)，則內(nèi)而臟腑，外而肢體，無處不運，即無處不充，所謂身心兩泰、毛發(fā)肌膚皆精瑩矣。顧自后天言，肺之出氣，腎之納氣，兩相調(diào)和勻稱，無或長或短之弊，自然無病，可以長生不老。然先天則金生水，即天一生水是，而后天則必自土而生金，金而生水，金水調(diào)勻，生生不息，故必節(jié)飲食、薄滋味、慎言語以養(yǎng)肺氣，少思慮以養(yǎng)脾氣，與夫一舉一動節(jié)其勞逸，戒其昏睡，則土旺自能生金，金旺自能生水，水氣一運，則脾土滋潤，而金清水白，可以光華四達(dá)，無有違礙焉。諸子欲收先天元氣蘊于中宮，吹噓不已，化化無窮，離不得一出一入之呼吸息息歸根，神氣兩相融結(jié)，和合不解，然后后天氣足，先天之氣之生始有自也。若不于后天呼吸之息息息向中宮吹噓，則金無所生，水不能足，一身內(nèi)外多是一團(tuán)燥灼之氣，猶之天氣亢陽，而土無潤澤之氣，萬物之枯焦不待言。此一呼一吸所以為人生生之本也。諸子于今用工，不必別尋奧妙，但于行住坐臥之時，常常調(diào)其呼吸，順其自然，任其天然，毫無加損于其間，亦不縱放于其際，一切日用云為，總總一個不動心，不動氣，不過勞過逸，自然后天氣旺，先天元氣自回還于五官之地，不必問先天何在，而先天之氣自在是矣。若不知保養(yǎng)后天，徒尋先天元氣，勢如炊沙求飯，萬不可得。到得后天尸氣一聚于中，先天之氣自在于內(nèi)，氤氤氳氳，兀兀騰騰，莫可名狀，而亦無可名狀者。若曰可名，皆是后天之氣，不足以還原返本而成神仙骨格焉。諸子知否？若先天元氣到時，只有一點可驗之處：心如活潑之泉，體似峻峋之石，自然一身內(nèi)外無處不爽快，無處不圓融，非可意想作為而得者也。故先天一氣名曰虛無元氣。以此思之，足見先天一氣無可名，無可指，后人強名之曰先天一氣。既屬強名，實無所有。學(xué)者于此元和內(nèi)蘊之時，而猶欲于身心內(nèi)實實摸擬一個色相出來，錯矣錯矣！且此摸擬之心即是后天之意。有此一意，而先天淳樸之氣必為后天之氣打散，雖曰先天，猶是后天也。諸子近于吾道已窺其淵源，諒于吾師今日之言實能知其底蘊，不復(fù)以后天識神作為主翁也。在修道之始，恐其不明真諦，必要尋師訪友，求其實在下落，步步都有踏實處。及大道已明，修之于身，煉而為藥，又要將從前一切知見概行泯卻，不許一絲半點參錯于中，反將玄黃混合者打破，不能凝聚為一團(tuán)也。古人謂“打破虛空為了當(dāng)”，諸子思之，虛空二字猶著不得，何物可以添上？只似孩提之童，嘻笑怒罵皆是天然自然，前不思，后不想，當(dāng)前一任其行止，而己毫無與焉。然此言雖容易，而欲真真實實會悟其妙，非數(shù)十年苦工，不能識其微也。

　　二十三

　　為師念生辛苦多年，未了然于此一氣，不妨預(yù)為抉破。此個虛無一氣，又謂真一之氣，又曰真一之精，又曰天然元氣，又曰清空一氣，種種名色，不一而足，要無非無聲無臭、無思無慮之真，卻不在內(nèi)，不在外，隱在色身之中，謂之法身。然如此難思量，難揣度，卻遠(yuǎn)在天邊，近在咫尺。孔子所謂“我欲仁，斯仁至矣”，足見此個元氣天然自然，未嘗一息偶離，離此即不得生，又何以成人耶？然必如何而后可覓哉？雖然，著一覓字，又千差萬錯，增數(shù)十重障蔽。惟有如生等所說，一切放下，一絲不掛，萬緣不染，此個虛無之氣即在個中。生積久功深，諒已明白無疑。要知此個虛無一氣，天地人物同是一般，富貴貧賤均是一理，極之生死患難，亦不為之改移。氣息有盈虛消長，而此個元氣無有盈虛消長。第后學(xué)淺見，不知人有清濁明暗皆是氣機(jī)運行，而專以氣之清明尋虛無一氣，而于昏濁之際則以為不在也。詎知此個元氣，不因清明而有，亦不為昏濁而無，只怕不知去欲存理，閑邪歸正，于氣清時，有一流連顧盼之意，于氣濁時，又加一憂郁煩惱之心，明明元氣當(dāng)前，如日月之照臨，無不光明洞達(dá)，反因此障礙心起，遂如浮云遮蔽，而日月無光矣。尤要明得此個元氣，本無朕兆，亦無形色，實為后天精氣神之根本，先天精氣神之主宰。故虛無一氣，在先天而生乎陰陽，落后天而藏于陰陽。總之，人能打掃得閑思雜慮、一切起心動念的障礙，干干凈凈，不染纖塵，足矣。然在后生小子，氣息壯旺，易得會其真際，而在年華已邁者，猶難調(diào)和氣血，保養(yǎng)靈光，采此一點至陽之精，此又將奈之何哉？吾再示生一個采煉法程?！兑住吩唬骸凹湃徊粍?，感而遂通。”生等于元氣未見時，不妨以神光下照，將此神火去感動水府所陷之金，久久自然水中火發(fā)，而真金出礦矣。此感而彼應(yīng)，其幾有捷于影響者。故古人教后學(xué)，于寂然不動中無可采取，教以神光下照之法，而于通處下手，以采取先天一味至真之氣出來，以為丹本者，此也。亦非此個動氣即元氣也，要知此個元氣，方其未形之時，未嘗不在，然而清空之氣不可見也，及其既形之際，又非此個有形者即是真一之氣，而要不過此真一之氣之所發(fā)皇也。當(dāng)其發(fā)時，恍惚杳冥，略有可以認(rèn)識者在，此亦猶見影知形之意，其實仍無所見耳。到此發(fā)見昭著，“放之則彌六合”，即天地亦不能載，所謂生天、生地、生人、生物之本者，即此是也。然雖無量無邊，而仍不離于方寸，所謂“卷之則退藏于密”者，是其義也。由此以思，氤氳者仍是陰陽真氣，而主宰此真氣者，始是至真之元氣也。知否？故自古仙真探斯之賾而知源，窮斯之神而知化，煉形復(fù)歸于一氣，煉氣復(fù)還于虛無，要無非借假以形真也。又聞古人云：“真一之氣，視無形，聽無聲?！比缰味苣Y(jié)以成黍米之珠哉？圣人以法追攝，采取于一時辰內(nèi)，法即回光返照，以我去感，彼自相應(yīng)者是也。及其既現(xiàn)真一之氣，猶不可見，此又何以捉摸之而后采而服之，以成虛無之仙耶？圣人以有而形無，以實而形虛。實而有者，冥昏真陽也；虛而無者，龍虎二八初弦之氣也。要不過以此有形而煉出那無形之元氣出來，才可為丹。生等今聞吾真一之氣，諒不復(fù)以后天陰陽、先天陰陽，認(rèn)為真一之氣，庶幾近道矣。

　　二十四

　　修煉之道，人只知兩重天地、四個陰陽，豈知先天后天陰陽之外，還離不得真靈之知，才是天地之根，造化之本也。夫后天陰陽者何？即人身受胎之始，借父精母血而生者。到子時坎中有一陽之氣運行于一身內(nèi)外，午時離中有一陰之氣周流于六腑官骸，二氣迭運，無有窒機(jī)，故日見其長。及至成人，多思慮以傷神，好淫蕩以損精，精神衰敗，此一身內(nèi)外陰陽不復(fù)運行矣。至人以順行之常道，為逆修之丹道，始而垂簾塞兌，息慮忘機(jī)，默默回光返照于丹田一竅之中，以采取真陽之氣，烹煉至陰之精。此即先天陰陽生于虛無之際，不區(qū)區(qū)在色身上尋討者也。如此凝神調(diào)息，調(diào)息凝神，陰陽交會，神息相依，而坎中之真陽生于活子時，由是動以采之，上升下降，活午時到，離中真陰生于其際，由是靜以養(yǎng)之，收于玄玄一竅。世人只知靜養(yǎng)，而不知動采，何以回宮？又或但知動采，而不知靜養(yǎng)，何以結(jié)丹？此處切不可胡混。尤要知活子時到，所謂“恍恍惚惚，其中有物，杳杳冥冥，其中有精。”有物有精等景象，猶是先天陰陽比象，還不是太極之體。太極之體，彼感此應(yīng)，一動即覺，所謂時至神知，即先天之真知。學(xué)道人須于此認(rèn)得清，方得先天一氣。活午時到，離中雖有至陰之精兆而為象，如圓陀陀，光灼灼，猶非先天真精、太極立基之本也。要知此時惺惺不昧，天然一念現(xiàn)前，能為萬變主宰，此即古人所謂心中之靈知，先天至真之精發(fā)見也。斯時也，在無知之學(xué)人，偶然朕兆當(dāng)前，心神歡悅，即存一了照之心，或欲其長存不去，如此先天雖本無物，因此一心去了照他、留戀他，又添一重障蔽，先天頓為后天所蒙，天心頓為人心所汩。學(xué)者于此天然真宰現(xiàn)前，惟有不即不離，勿忘勿助，得矣。但初行持，須要知腎中一陽生，而有真知現(xiàn)象，心中一陰生，而有靈知兆形。到得工深學(xué)久，腎中之真知亦化為靈，心中之靈知亦化為真，真靈合而為一，真靈化而無有，所謂陀羅尼諦真靈乾諦薩婆訶者是。吾觀諸子打坐，未嘗不是，但未得藥生之時，可數(shù)息以調(diào)息，至于藥氣已歸，切不可再用刻漏武火，須任其天然自然，元神始不為識神打散。知否？諸子行工雖久，不能大生陽氣者，由于此處少理會也?？鬃臃Q顏子得一善，拳拳服膺而弗失，蓋未得而求得，不容不用武火；既求而已得，又不可再行武火，須以天然神火溫養(yǎng)還丹，主人翁坐照當(dāng)中足矣，此方合一動一靜、一武一文修養(yǎng)之道。吾師今日所傳，自古丹經(jīng)不肯輕泄者，吾已一口吐出。諸子切勿謂為偶然事也。

　　二十五

　　性命雙修之學(xué)，非獨吾道為然，即三教圣人亦莫能外。始以性立命，繼以命了性，終則性命合一，以還虛無之體，盡矣。夫性本虛無，渾無物事，然必至虛而含至實，至無而含至有，始不墮于頑空一流。學(xué)者下手興工，萬緣放下，纖塵不染，虛極靜篤之時，恍惚杳冥，而有靈光昭著，普照大千世界，此即靈臺湛寂，佛所謂大覺如來，道所謂靈知真知是。但人自有身后，一點真靈面目久為塵垢所污，大修行人所以必除思慮、祛塵緣，而于靜中養(yǎng)出端倪也，此即明心見性也。諸子探出這個消息，始知我生本性無時不在，非因靜而后有，不過由靜以養(yǎng)之耳。至人心一靜，又如冰雪融化于不知不覺中，忽然現(xiàn)出一線靈光，非但人不及知，而己亦不自覺，斯時萬境澄徹，片念不生，覺得天地萬物無不自我包羅，古今萬年無不自我貫注。此即孟子養(yǎng)浩然之氣，至大至剛，則充塞乎兩大之間者是。如此見性，方為真見，如此養(yǎng)性，始成直養(yǎng)。斯時也，神游于穆之表，氣貫太和之天，寂然湛然，渾然融然，而后[不至]不入于杳冥，使圣學(xué)等諸奇怪，亦不至逐于事物，使圣學(xué)流于紛馳，斯道得矣。雖日用云為，萬端交感，亦惟任天而動，率性以行，如大禹之治水，行所無事，卒之功滿天下而不知功，名滿天下而不知名，渾如赤子之知能愛敬，一出于天真，雖無所不知，無所不能，實則不自覺其知，不自覺其能，有與物俱化者焉。諸子果明此道，以一貫萬，以萬歸一，自然煉精得元精，煉氣得元氣，煉神得元神，而長生可得，神仙可幾矣。不論童真破體，不論老少賢愚，不論富貴貧賤，只要有功有德，自成上圣高真。雖曰虛無妙道，其實如如自在，了了長明。昔人謂“針鋒上打得筋斗，電光中立得住腳”，才是虛中實、無中有，而不等旁門之依稀仿佛也。諸子由此修持，始焉心無生滅，則性可長存矣，繼焉息無出入，則命可長保矣。古云“心在丹田身有主，氣歸元海壽無窮”，不誠然乎？無奈今之修士不知清凈為本、真實為宗，或但務(wù)于虛靜，而不知下學(xué)上達(dá)之原一致，或但事乎奔馳，而不知天德王道之本一貫；即有究心性之源，明造化之妙，又不知性為氣體，氣為性用，無性則命無由生，無命則性無所立。漫說盡性即可至命，須知立命乃可了性。彼徒存性，不能立命，每見氣動而神隨，究不能斷夫情欲，神游而氣散，更不能逃夫生死。由此言之，修性大矣，而煉命尤急焉。雖然，今之煉命者，但閉目靜坐，冥心寂照，徒守離中陰神，不采坎中陽氣。倘念動而神馳，長生且不可得，安望不入輪回？又況徒事空靜，死守陰神，全無一點陽氣，眼前即無生機(jī)，安望死后為神？雖有神境通、宿命通、他心通、天眼通、天耳通之五靈，究皆陰神，而神未入氣，氣未歸神，陰陽未合，神氣不交，息有出入，神亦變遷，心雖有入定之時，只是強定之陰神，終未煉成不動之陽神，而生死難保，輪回種子尚在。如此修煉，又與凡夫何異哉？

　　二十六

　　自乾坤破為坎離，已非舊物矣。離外陽而內(nèi)陰，坎外陰而內(nèi)陽，外者假，內(nèi)者為真。且離中所有者精神，坎宮所有者氣血，坎虛而成實，離有而成無。學(xué)者先采坎中真陽，補離中真陰，復(fù)還乾坤本來真面，即返本還原也。法在以汞投鉛，以鉛制汞，復(fù)用天然神火久久溫養(yǎng)，以鉛雖先天之物，在人身氣血中，夾帶有陰氣在內(nèi)，故日運符火包固己汞，必將鉛氣抽盡，化為明窗塵埃片片飛浮而去，只存得一味靈妙丹藥。再加九年面壁工夫，始能無形生形，成就一位真仙。若但離宮修定，不向水府求玄，則離宮陰神猶是無而不有，虛而不實，縱靜中尋靜，深入杳冥之境，只得一個恍惚陰神樣子，終不能聚則成形、散則成氣、欲有則有、欲無則無、實實在在有個真跡也，故曰：修性不修命，“萬劫陰靈難入圣?！庇钟兄恢獰捗?，但固守下田，保養(yǎng)元精，前此未聞盡性之工，后此但求伏氣之術(shù)，惟煉離宮陰精使之化氣，復(fù)守腎間動氣使之不漏，不知移爐換鼎向上做煉氣化神工夫，雖胎田氣滿，可為長生不老人仙，然氣未歸神，神未伏氣，有時念慮一起，神行氣動，仍不免動淫生欲，故曰：修命不修性，“猶如鑒容無寶鏡?！北匾残悦p修，務(wù)令一身內(nèi)外無處不是元精，無處不是元氣。到得精已化氣，無復(fù)有生精之時，然后精竅可閉。于此急尋圣師口訣，用上上乘法，行五龍捧圣之工，自虛危穴起，上至泥丸，降下丹田，所謂“四象攢來會中宮，何愁金丹不自結(jié)”者，此也。斯時凡息停而胎息見，日夜運起神火，胎息綿綿，不內(nèi)不外，若有若無，煉為不二元神。如此煉氣化神，適為大周天火候。張祖云：“終日綿綿如醉漢，悠悠只守洞中春”，又謂“綿綿密密，不貳不息，上合于穆之天”，又謂“無去來，無進(jìn)退”，是也。如此抽鉛添汞，以汞養(yǎng)鉛，待得鉛氣盡干，汞性圓明，外息盡絕，內(nèi)息俱無，只有一點神光了照當(dāng)空，是即氣化神矣。學(xué)人初入定時，未至大定，猶為少陽，未煉到老陽之候，尤必惺惺不昧，寂寂無聞，不著有相，不著無相，庶元神才得超脫。不然，神有依傍則不脫，神有方所則不超，安能跳出天地陰陽之外，而不為天地陰陽鼓鑄者？此煉虛一著，所以無作無為，無思無慮，純乎天然自然之極。前此煉氣化神，雖無為而猶有跡。到得煉神還虛，不似前此溫養(yǎng)之工猶有朕兆可尋也。此為最上上乘之道。

　　二十七

　　精非交感之精，乃先天元精也。何謂元精？此精自受生之初，陰陽二氣凝結(jié)一團(tuán)，如露如珠，藏于心中為陰精，即天一生水是也。其未感而動也，只一氣耳。及乎有觸而通，在肝則化為淚，在脾則化為唾，在肺則化為涕，在心則化為脈，在腎則化為精，寒則為涕，熱則為汗，聞香生津，嘗味垂涎，所謂“涕唾精津氣血液，七般靈物總皆陰?！蔽┮荒畈黄?，一心內(nèi)照，則七竅俱閉，元精無滲漏之區(qū)，久久凝煉，則精生有日，如春暖天氣熟睡方醒，一團(tuán)溫和熱氣常發(fā)于陰腎之中。斯時也，急以真意攝回丹田土釜，烹之煉之，溫之養(yǎng)之，則元精常住，元氣可生矣。但藥有老嫩，火有文武，運有升降，歸爐溫養(yǎng)，皆有法度，學(xué)者須虛心求師，抉破真機(jī)得矣。否則，一有不明，妄采妄煉，鮮不為害也。此中危險，不可不知。所以煉精者必凝神于中，調(diào)息于外，到得精神團(tuán)聚，氣息和平，則精自生而氣自化矣。所謂氣者，即此元精所煅煉而成也，但伏陰腎中，恍惚杳冥，凝結(jié)一區(qū)，靜則為氣，動則為精。氣存則人存，氣亡則人亡。氣之所關(guān)，非細(xì)故也。氣之衰旺，人之老幼強弱因之；事為之舉廢，功業(yè)之成否，鮮不于氣是賴。當(dāng)其靜時，無形無象，只有一團(tuán)溫和之意，薰蒸四體，流貫一身；及有感而動，成孝悌之德，通乎神明，為忠義之舉，參乎天地，浩然沛然，至大至剛，有包羅宇宙之概。孟子謂“集義生氣，集氣成勇，貫金石，格豚魚”者，皆此正氣為之也。志以帥氣，氣以成義，無是氣，則頹靡不振矣。世上凡金凡玉可以買得，惟有此氣，生死與俱，性命與共，非由積累功深，無以得其充裕也。生須知氣未動，靜以養(yǎng)之，氣偶露，動以煉之。古云：“忽然夜半一聲雷，萬戶千門次第開”，此即一陽來復(fù)之候，眼有金光發(fā)見，口有甘露來朝，此即大藥發(fā)生之驗也。急忙采取過關(guān)，服食溫養(yǎng)。此時淫具縮盡，陽關(guān)固閉，絕外吸呼，用內(nèi)神息，不許一點滲漏，務(wù)令息息盡歸真，神神齊聽命，使此氣入神中，神包氣外，久之渾然無氣息往來，惟覺一點靈光隱約在靈臺之上，則元氣已化元神矣。自此氣合于漠，神凝于虛，似有似無，不內(nèi)不外，以煉至虛至靈之神。再行向上工夫，遷神于上田，以無為神火，煉七日過關(guān)服食之工，則玉液功成。自此不饑不寒，四時皆春，別有一重天地在我主持，而我有真我矣。再接煉神還虛一步工夫，重置琴劍，再安爐鼎，現(xiàn)神則靈光普照，斂神則元氣渾然。倘若神有動時，急忙收拾，攝回中宮，務(wù)令定定相續(xù)，如如自如，由少陽而養(yǎng)至老陽。然后有感而動，念慮一起，可以跨鶴登云，升天入地，做一切祛邪補正救人利物之事，且化百千萬億化身，到處現(xiàn)形救世，而不見其有損，即寂寂無跡，收斂至于無聲無臭，亦不見其少益。蓋神之動也，以物之感而通，非神之無故自動也；其靜也，以物之無感而斂，亦非神之惡動常靜，其感其應(yīng)，概因乎物，全不在己，所謂“常應(yīng)常靜，常靜常應(yīng)”，“寂寂而惺惺，惺惺而寂寂”者是，是即還虛之真諦。否則，神未養(yǎng)老，出之太早，不免見物而遷，墮入魔道而散。即養(yǎng)得老壯，而思慮未絕，則志有所向，意有所圖，縱行為得當(dāng)，亦覺有為而為，殊非虛無之本體。何也？有為而為者，識神也；無為而為者，元神也。識神用事，元神退聽，元神作主，識神悉化為元神。此理欲之關(guān)，不容并立者也。若識神未化，猶難割斷塵情，一念不謹(jǐn)，即墮入于生死輪回也而不自知，所謂“無量劫來生死種，癡人喚作本來人”是也。尤要知元神無跡，元氣中之至靈處，即元神也，然必如谷之應(yīng)聲，影之隨形，自然而覺，自然而知，不假一毫安排，無容一絲擬議，如孟子謂乍見孺子將入于井，皆有怵惕惻隱之心，是元神也。由此推之，視聽言動，日用事為，無在不有元神作用，但有意者屬識神，無心者屬元神。元神識神，所爭只在些子，學(xué)者須自審之。能以元神作主，返入虛無境地，欲一則一，欲萬則萬，神通無外，法力無邊，豈但入水不溺，入火不焚已哉！

　　二十八

　　火候之事，別無機(jī)密，只是一個勉強自然、分文分武而已。藥未生時，必須猛烹急煉以煅真金，如打戰(zhàn)然，務(wù)要振頓精神，奮力爭先，切不可輸與他。故丹經(jīng)云：“降魔杵，斬妖劍”，字字皆金針也。藥既生后，當(dāng)行河車工法。若精神不振，亦難使清升而濁降。古云“專氣致柔”，亦不過言一心一德之專致，極其和順，非教之放弱也?？傄獙⒑筇旆蚕⑼Ｖ梗豢山z毫運用。蓋后天之息，凡火也，凡火傷人，不可用他，必須以先天神息無形無象者為主。縱有后天之息未止，我亦不理他，只心心念念融會先天神息，而后天凡息一聽上下往來，我不采他張他、與他作一個主，即得先天神息之用。于是身心內(nèi)外自如水晶塔子，琉璃寶瓶，通天通地，亙古亙今，覺得天地人物無不與我一體，兩相關(guān)切。迨至三元混合，返乎太古之天，此時用火無火，幾于大化流行，上下與天地一也。學(xué)道人第一要煉劍，劍即先天元氣也。第二要鑄鏡，鏡即先天元神也。神無雜妄，常常喚醒，不許走作，即明鏡高懸，物來畢照矣。氣由積累，時時提攝，不放他弱，即慧劍排空，能斬三尸矣。尤要有繩繩不絕、堅固忍耐之心，方能久道而化成。否則，時作時輟，不能到左右逢源之候。此即《中庸》云：“智仁勇三者，天下之大德”，是慧即智也，慧劍即勇也，恒久不已、日夜無間，即仁而守之也。爾等須向身心上實實討出憑據(jù)，方有把握。吾觀諸子用火有傷，不是用力之過，是動后天三焦火之過。而今又近柔懦，故陽陷溺，不經(jīng)神火猛烹急煉，斷不能飛騰而上泥丸，以補腦而還精，為長生不死之仙，所以清氣不升，濁氣日重也。此須勇往為之，必一心一德，毋許走作，方得神氣歸還。知否？

　　二十九

　　天地生生之道，不過一陰一陽往來迭運、氤氳無間而已。然此皆后起之物也，若論其原，只是無極太極，渾渾淪淪，浩浩淵淵，無可測識，無可名狀焉。惟靜極而動，陰陽兆象，造化分形，而陽之升于上者為天，陰之降于下者為地，天地定位，人物得其理者成性，得其氣者成命，而太極不因之有損焉。即天地未兆、人物未生以前，而太極渾淪無際，亦不因之有增焉。夫太極，理也，無可端倪者也，而實為天地萬物之主宰?！啊兑住酚刑珮O，是生兩儀”，此言兩儀之發(fā)端，無不自太極而來。當(dāng)其動而為陽，是氣機(jī)之蓄極必泄，非太極之有動也，其動也，其氣之屈而伸也；及靜而為太極，是氣機(jī)之歸根返本，非太極之有靜也，其靜也，亦其氣之伸而屈也。要之，氣機(jī)有動靜，而太極無動靜。爾學(xué)人務(wù)須明得這個源頭，始不墮于形氣之私。其在人身，父母未生以前，則虛無而已，此時有何動靜？即太極也。然雖無動無靜，而動靜之機(jī)無不包孕于虛無之內(nèi)，故先儒謂“理可統(tǒng)氣”者，此也。及氣機(jī)一動，落在人身，而太極判矣，陰陽分矣，五官百骸從此始矣。一陰一陽，往來升降，皆離太極之理不得，若無此理，則亦塊然蠢物耳。生等既明修煉要采陰陽之氣機(jī)以為長生之藥物，尤要得太極之渾淪才是神仙之根本，二者不容偏廢也。如打坐時，一心凝神，除卻思慮，滅去幻緣，惟以無心為心，出于有意無意，渾渾淪淪，是得天地之始?xì)庖詾闅庹咭?。于是外調(diào)口鼻之凡息，內(nèi)蘊呼吸之神息，一上一下，往來不息，氤氳不窮，而天地萬古不磨，即人物發(fā)生不息矣。爾等行工，務(wù)令百無存想，萬慮全消，即得太極之理也。調(diào)其神氣，運行周天，即是陰陽之氣也。夫天地之所以萬古不磨者，由此理氣之運行耳。我能效天地之無為而行，生生不已，即盜天地之元氣也。其實有何盜哉！人與天地同一理氣，顧何以天地長存，而人物則有生死耶？只因人物之生，雖抱一而居，涵養(yǎng)而處，無如氣自為氣，不得無思無慮之真，于是紛紛紜紜，糾纏寤寐，氣雖猶是，而理則無存矣，且理既無存，氣亦因之餒矣。惟以無思無慮、無作無為為本，其氣機(jī)之流行一聽諸天道之自然，雖無采煉工夫，無作為意想，而總出之以自然，運之以無跡，如此即虛合道，道合自然矣。雖然，初下手時，人心起滅不常，氣息往來不定，不得不勉強以息思慮，調(diào)氣息，但不可太為著意。如太著意，皆屬后天之物，非先天之道，縱云有得于身心，亦不過健旺凡體而已，不可以生法身也。知之否？

　　　

　樂育堂語錄卷二（三十段）

　　一

　　夫人為學(xué)之始，總要先明各人分際。如禍福死生，榮辱休戚，是非成敗，美惡好丑，皆天為之也，而毫不操諸己；惟進(jìn)德修業(yè)是我事功，修性煉命是我學(xué)問，我可以主張得，且德業(yè)為我之本，性命是我之根，可以隨我生死，去來自如，極之億萬年而不變。茍不自盡，而徒求之于天，不唯越俎代庖，了無所益，且將我全副精神困在里許，我之真實色相湛然常寂者，且因之而汨沒矣。能見及此，舉凡外感之來，無端之?dāng)_，全憑眼有智珠，胸藏慧劍，不難照破妖魔，斬斷牽絆。無奈人于一念之持不能恒久，故孔子曰：“知及之，仁不能守之。雖得之，必失之?！庇^此尤貴久于其道，不以有物累無物，方能以無物照有物，綿綿密密，不貳不息，上下與天地合德，方是仁守之功。雖然，其理如此，其工匪易。當(dāng)下手之初，未必能知，即知未必能守，不妨凝神于虛，調(diào)息于漠，使氣有所歸，神有所主，氣不妄動，神不外游，久久神入氣中而不知，氣包神外而不覺。如此涵養(yǎng)日久，蘊蓄功深，即協(xié)天載于無聲無臭，此即吾教之真混沌，不墮旁門之寂滅也。吾甚怪今之儒者，以此欲凈理還，為大道之究竟，不肯于百尺竿頭再求虛而能實之真際，不免理欲迭見，終不能成大覺如來，而且挾井蛙之見，毀謗交加，意欲傾滅吾道而后已。其間非無哲士力辯其誣，無奈一齊之傅難敵眾楚之咻，唯有搔首問天，付之無可如何而已。此大道之所以無傳，世道之所以愈壞也。于此有獨立不移、遇魔不退、見難不辭而一肩斯道者，其功詎不偉哉！吾為諸子幸矣，且更為諸子勉焉。玄關(guān)一竅，是修士第一要務(wù)，然不得太極無極之真，焉得玄牝現(xiàn)象？如曰有之，亦幻而不實。夫修丹之要在玄牝，玄牝乃真陰真陽混合而為太極者也，但未動則渾淪無跡耳，故曰無極。由無極而忽然偶動，即太極動而生陽，靜而生陰，一動一靜互為其根。此陰陽氣機(jī)之動靜，即萬物之生成肇焉。大修行人將神氣打成一片，于此而動，是太極之動，神與氣兩不相離也；于此而靜，是太極之靜，神與氣自成一致也。其曰“坎離交而生藥，乾坤交而結(jié)丹”，亦無非此真陰真陽之動靜為之，亦無非此太極圓成之物致之。雖曰藥曰丹，亦非二也，不過陰陽初交，始見靈氣之發(fā)皇；迨至丹成有象，是采外來之靈陽以增吾固有之元氣，故曰“以外藥配內(nèi)藥”；及收歸鼎爐，封固溫養(yǎng)，焉有不神超無極耶？但恐克念作圣，罔念作狂，一息之不檢，或接人而為人所牽，應(yīng)物而為物所繞，于是神為氣動，氣因神遷，神氣之歸一者而今又分為二矣。神氣既分，心志愈弛，而天地生我之靈、父母予我之德，其所存者亦幾希。古云“氣息奄奄，朝不及夕”，未嘗不自神氣分而為二所致也。吾今叮嚀告曰：夫人神氣未交，必求其交。慎毋一念之不持，而自即于危殆；一事之不謹(jǐn)，而自陷于沉淪。物欲是幻化之端，性命乃固有之德，與其貪物欲一時之樂，何若求吾千萬年性命之真？又況得之與不得，有命存焉，非等良貴，可以由我自主，一得永得之為愈也。吾更為呼曰：所求無他，只是胸懸明鏡，手握寶刀，照破妖魔之膽，拔除物欲之根，不使一有所繞焉足矣。此即古人云：“應(yīng)事接物時，須把靜中所修所得光景，時常玩味可也。”總在學(xué)者振頓精神，常將真我安止虛無竅中，不許神氣偶離。即孟子平旦之氣由此常操常存，以直養(yǎng)而無害，則塞乎天地之間是。但恐事物紛投，不得不用心力。然須事了事，心了心，斷不令外事之牽我心，客氣之動我主。如此用不著于用，物不著于物，四大皆空，萬緣盡滅。然而此境未易到也。其初不妨以心光目光直照丹田，久則神歸氣伏，自返還太極之天。古云：“入定工夫在止念，念頭不止亦徒然。”必妄念克除，而后真息乃生。真氣既生，則元神自活。夫以氣之精爽為心，心之充塞為氣，氣與心是二而一者也。吾今所示，實為切務(wù)。藥在此，丹在此，神仙之成亦無不在此。道豈多乎哉！

　　二

　　下手采取精氣，必要心息相依，神氣不違，真陽真藥即從此發(fā)生出來。行工至此，又要知以定為水，以慧為火，日夜修持，隨動隨靜，總要心性空明，定而不亂，然后此個元氣真陽才暢發(fā)得起來。若慧覺花開，此是真慧，不可無也。今之思慮不息，智謀日多，此是知覺之心，在人謂之智慧，而吾道家則目為邪火。何也？有思慮靈巧，即有營營逐逐之私心，有此私心，得之則喜，失之則怒，怒為邪火，為身心之害者大矣。故曰：“嗔恚之火一燃，胎息去如奔馬，直待火滅煙消，方才歸于廬舍?！彼孕扌腥俗罴烧?，莫如嗔恚之火。而去嗔恚之火，莫如守拙守愚，那聰明才智半點不用，不唯不用，且必忘焉，然后真氣始育。古來得道之土，所以多愚樸也。昔子貢見一丈人提甕灌園，曰：“何不為桔槔之便？”其人答曰：“此機(jī)械也。從來有機(jī)事者必有機(jī)心，吾不為也?！贝朔窍扇瞬荒芤娂按?。吾今日不愿生多智慧，但愿生等如顏子墮聰黜明，耳目之用一概不事，斯得一心不二，道庶幾矣。且嗔怒之發(fā)，最為真氣之累，又安能使之無哉？而要不外一覺。心未生嗔?xí)r，我唯靜定為宗，既動嗔?xí)r，我唯以覺照之，務(wù)令隨起隨滅，庶無傷丹之患。由此思之，動為陽為火，靜為陰為水，大凡身心一動，必須慎以察之。古人慎獨之工，職是故也?？傊?，動靜之時，在在處處俱要無煩惱之念。須知欲無煩惱，必先除思慮，塞兌垂簾，動亦定，靜亦定，如此動而神氣一，靜而神氣一，自然日充月盛，學(xué)成金仙矣。吾見生各有家務(wù)，有妻室兒女，不能如方士出游在外毫無一點事情，必有人倫之應(yīng)，庶物之酬，稍不及防，思慮糾纏，即屬凡火傷丹。吾今特將上品煉法示之。爾生務(wù)須隨事應(yīng)酬，不可全不經(jīng)心，亦不宜太為計較，唯從容靜鎮(zhèn)，思一過即置之，行一念即忘之。如此酬應(yīng)，雖日夜千頭萬緒，無傷矣。如此用心，用而不用，不用而用，益生聰明智慧，益見安閑恬淡，此即大道常存，而真氣日充矣。吾見生行工數(shù)年，疾病難蠲，只緣動念起火而傷元氣。如依法行持，元氣一壯，百病潛消，長生可得矣。

　　三

　　人之煉丹，雖曰性命雙修，其實煉心為要。心地清凈，那太和一氣自在于此。認(rèn)得此氣真，采得此氣實，只須百日可以筑基，十月可以結(jié)胎，三年可以超脫。所以古云：“辛苦兩三載，快樂幾千年?！辈蝗?，只徒煉丹，不先煉心，吾未見有成也。由是以思，人之煉心，第一難事。試觀古圣仙真有二三十年而未得入門者，蓋以此心未曾煉得干凈，縱有玄關(guān)秘訣，何由行得？此煉心所以為第一步工夫。然煉心工夫又不區(qū)區(qū)在端坐習(xí)靜間也。昔邱祖云：“吾在鬧場學(xué)道，勝于靜處百倍?！庇謪巫嬉婇_元寺僧法珍坐禪二十余年，頗有戒行，未知真道，因化一道者入寺，見僧法珍問曰：“爾何學(xué)？”曰：“端坐靜養(yǎng)?！眳卧唬骸白沙傻篮?？”曰：“然。”呂曰：“大凡學(xué)道，先須煉心；既煉其心，尤須伏氣；既伏其氣，無論睡眠，而道俱在其中。道豈在坐乎？”法珍不悟。因與上堂觀一僧坐禪良久，頂上出一小蛇，由左床足而下，入尿器，上花臺，過陽溝。呂以刀插其前，蛇畏，由右床足上，而復(fù)入僧頂。此見心地不清，化為毒蛇，百般幻妄，焉能成得道哉！又馬祖兀坐長林，有磨磚作鏡之譏?？傊瑢W(xué)道人必于行住坐臥四威儀中，俱要不離此道。子思子曰：“道也者，不可須臾離也?？呻x非道也?！比淮说谰?，非舉足可企，倒不如吾師所示：性是慈愛的物事，命是身中氤氳之元氣；卻將此心安意順之念、活潑蓬勃之氣，常常玩味，不許一息偶離，不令一念參雜，此即古人云“行住坐臥，不離這個”，這個即性命，性命即太極也。此為頭腦工夫，根本學(xué)問。再者，學(xué)始于不欺暗室，又曰慎獨。凡視聽言動，自家時時了照，稍違天理，即刻滅除。如此煉心，無在不是道矣。尤必加一調(diào)息工夫，方是煉命之學(xué)。然調(diào)息非閉氣之謂也，必要慢慢操持，始而有息，久則息微，再久則息無，始是命學(xué)之真。故曰：“伏氣不服氣，服氣不長生，長生須伏氣?！贝藗€伏字，須要認(rèn)清，不可徒然閉氣數(shù)息為也。須心無出入，息亦無出入，方是性命兼修之學(xué)。然猶未也。人生之初，始于一念。我必從混沌中認(rèn)取一念之真以為丹本，又于真氣發(fā)生、沖突有象以為丹頭，于是行河車工法，即長生之道得矣。如此修煉，始不似僧法珍坐禪二十年，不遇祖師，了無以得也。爾等既知此法，必要用個了照心，恒久不已心，如此三年，大道必成?？傊?，煉心伏氣，二者必兼而修之。若但煉心，身命必難保固；若但伏氣，縱壽亦是愚夫。生須以兩者為法，時刻不離可也。

　　四

　　夫道曰煉己，不是孤修兀坐清凈自好者可能煉得本性光明，故呂祖煉道于酒肆淫房，邱祖養(yǎng)丹于麗春院。夫以上等根器猶必如此磨煉性情，一歸渾樸，何況爾初學(xué)人，可不磨而又磨，以去此氣質(zhì)之私、物欲之蔽者乎？不說成功之候，即今欲行河車，還玉丹以延命，不經(jīng)幾番挫折，焉能看破紅塵？既未看破，雖然修煉，而一腔聲色貨利、恩愛牽纏，必至到老不放，死亦猶然。生等席豐履厚，習(xí)慣安常，從來少有折磨，是以置之波靡中，喧嘩擾攘不堪，一到靜處，始嘗樂趣，方知妻室兒女概屬塵緣，即血肉身軀亦是幻化之具，除道而外，皆與我無干涉也。由是塵垢一清，煉藥有藥，采陽有陽，燒丹有丹。不然，以私欲滿腔之身，安得有鉛花之發(fā)？縱云有水有火，神氣不敗，此心一走，坎離何交？陰陽難合，而先天一氣又從何而來哉？孔子三戒，顏子四勿，實入圣之至理，煉己之要言也。雖然，猶未也。修煉以精氣神為主，如不寶精裕氣，則神不入氣，氣不伏神，不能打成一片，猶男精女血各居其所，兩不相合，安有生男育女之時？學(xué)道人欲求一元真氣，始也水火不交，安有真鉛之產(chǎn)？及真陽一動，不行河車工法交媾乾坤，安得成丹？如此神了神，氣了氣，不相凝聚，焉得無息之息以成先天法身、不神之神以配兩大乾坤乎？生等須認(rèn)取先天之精氣神，于是加以煅煉，對美景而依然不動，任紛華而不稍改移，只有進(jìn)火行符，水中金生，進(jìn)火有度，火裹不發(fā)，退符有功，日運己汞包固陽精。此煉己之要學(xué)，亦變化氣質(zhì)之實工也。吾愿生初行煉己，不辭勞瘁，庶入室之時六根大定、一念不生，自能到混混沌沌之候，有恍惚杳冥之機(jī)。此即先天一氣從虛無中來，亦即玄關(guān)一竅從無生有，庶與我當(dāng)日生身受氣之初一般無二。何也？先年投胎奪舍，從恍惚中一念而來，與父母精血吻合。今不順而逆，乃合陰陽坎離團(tuán)聚一區(qū)，以尋我先天真意真氣。夫真意即我投生之主宰，真氣即我投生之廬舍，真意即我得天之理以成性，真氣即我得天之命以成形者。煉己純熟，方有真神真氣，得與天地清空靈陽之氣混合為一。于是進(jìn)退溫養(yǎng)，日夜不怠，久則化形而仙道成矣。如今學(xué)人不知煉己事大，妄行一時半刻之工，希圖得藥成丹，不唯無益，且意馬心猿，妄動妄走，后天火起，必傷丹而焚身，不唯不能卻病延年，而反增病促命也。生等勉之?？傄嘈腥倘?，推遣自家內(nèi)魔，積功累德，消除歷劫外障，自然天神護(hù)佑，大丹可成矣。

　　五

　　煉丹之道，始以離中之無求坎中之有，到得陽氣萌動，然后以坎中之有會離中之無。有有無之名，必有有無之義。諸子須知陽生有象，一經(jīng)采取煅煉，渾化為無，如此之無，即虛無清凈之藥，結(jié)虛無清凈之丹是，是即未生身處一輪明月也。果能悟徹本原，不落凡夫窠臼，當(dāng)其有也，是無中之有；當(dāng)其無也，是有中之無。雖一陽初動，活子時到，氣機(jī)似有可象，而究之心無所有，仍是先天之有，斯為真有。及藥氣來歸，汞與鉛混合為一，雖謂之無，其實氣機(jī)之流動又何嘗全似于無？如此之無，乃是有中之無，方為真無。是則有也無也，特氣機(jī)之起伏耳，而其真元則不在有無中，卻不出有無外?？傊魍ɑ顫娬邭庖?，虛明洞達(dá)者神也。唯于氣機(jī)之中，有此了靈之景，斯得之矣。再示諸子神氣之要。氣產(chǎn)運行，而心神不大爽快者，斯神未與氣交也，所謂鉛至而汞不應(yīng)。若心神已快，而氣機(jī)不甚充滿洋溢者，斯氣未與神合也，所謂汞投而鉛不來。到得鉛汞融會為一，然后以如來空空之心，合真人深深之息，相吞相啖于黃房。如靜極而動，即忙起火，動極而靜，又須停符，任其一升一降，往來自如，合天地之造化，與日月為盈虧，是為小周工法。古人謂一日十二時，皆可為，如覺照則用，不覺照則不用。若行大周工法，則不似小周有間斷，所謂無來無去，無進(jìn)無退，不增減，不抽添，一日一夜，唯有綿綿密密，不貳不息，動如斯，靜如斯，行往坐臥亦無不如斯，而要唯以一個了照心常常覺照，不稍間斷而已，若稍有間斷，即與走丹無異，所以為大周天煉神還虛之大造化也。吾教諸子，第一以煉心為要。而今修士，多有不從此下手，后來傾倒者多也。尚其鑒之。

　　六

　　元神者，修丹之總機(jī)括也。藥生無此元神，是為凡精無用，不能結(jié)胎；還丹無此元神，是為幻相，不能成嬰。吾竊怪世之修士徒知精氣為寶，不知元神為主，縱說成藥，亦不過保固色身而已，烏能成圣胎哉！吾今為生道破。夫所謂烹煉陽神者，即此元神采而服之，日積月累，日充月盛而成之者也。不然，何不曰“陽精陽氣”，而必曰“陽神”哉？可知煉丹者，即煉此元神一味為之主也。然此是上上乘法，以成金液大還之丹者。若中下兩品，雖不全用陽神，卻亦離不得陽神，若無陽神，凡精凡氣亦不能凝結(jié)于身心，以成長生不老人仙。若最上乘法，純是陽神一件，雖不離精氣二者，然不過以之為輔助而已。生須要認(rèn)得元神清楚，以后才有作用。夫元神即無極而太極也。當(dāng)其虛靜無事，渾渾淪淪，無可名狀；及氣機(jī)偶觸，忽焉感孚，躍然而動。此躍然一動之際，即是真正元神。《易》曰：“寂然不動，感而遂通天下之故”是也。若未動時，先存逆料，是未來心；若已動后，猶懷追憶，是過去心；忽感忽應(yīng)，忽應(yīng)忽止，是即元神作用，其中稍有計較，不能隨應(yīng)隨忘，是謂現(xiàn)在心——皆不名元神，由此采取，即帶濁穢，縱使養(yǎng)成，難以飛騰變化，去來自如。吾今略為抉破，生好好用工以行采取焉。然微乎微乎！妙哉妙哉！非上根法器，加之以學(xué)問優(yōu)、見識到，則不可語此也。又云玄關(guān)一竅即此偶然感動之陽神，又云玄牝之門亦此陽神之觸發(fā)。然有分別。玄牝之門，是陰陽交媾之后，一元之氣氤氤氳氳始有朕兆。若陽神，則是氤氳活潑之氣中靈而覺者是。雖然是二，究竟一也。故《太上》云：“谷神不死，是謂玄牝?！睙挼o此陽神，其所汨沒者大矣。雖然，此元神也，亦清清凈凈、無雜無染、一心一德之真意也。其靜也，元神主之；其動也，元神主之；及其采而為藥也，亦元神為之運用而轉(zhuǎn)旋也。元神之用，誠大矣哉。生善會之。切莫加一念，生一意，一日十二時中，常動常覺，常應(yīng)常靜，不怕他萬感紛投，俱是此個元神作用。否則落于后天甲里，那一點靈光反隱而不見矣。

　　七

　　人生斯世，孰能跳出陰陽之外，不為氣數(shù)所拘？況風(fēng)寒暑濕最易相侵，在虛弱之人，冒茲邪氣，多成病患。此何如之苦惱也哉！而且富貴貧賤、病老死生，以及是非榮辱、離合悲歡等等難免。嗚呼！人生天地，誠一牢籠也。諸子現(xiàn)居火宅場中，曾知人生之苦厄，不若為仙之快樂否耶？幸有大道留傳，諸子當(dāng)用心行持，一劫造成，以免生生世世之煩惱焉。吾今為諸子幸，又為諸子危。幸者，幸聞其道，至此已有成仙之基。危者，危其修道不勤，終難超天地之外。吾示一法。其始恩愛牽纏，名利關(guān)鎖，不能割者，咬著牙關(guān)割去，不能舍者，忍著心頭舍去，始而勉強，久則灑然無欲，脫然無累，而金仙之階堪入矣。否則，半上半下，拖泥帶水，終不能超出三界外。又況有德者自有道，德修一分，即道凝一分，德修十分，即道凝十分。故太上三千功、八百行，為修仙之首務(wù)也。到得道果已成，回視人間富貴，真是污穢不堪，有厭之而不忍聞見者。試思清空一氣，豈容渣滓相參？猶爾世人身著朝衣朝冠，肯與涂炭之人處乎？諸子勉之。吾師無一言半句誑汝也。前日教生采陽，是采取元神也。又云以元神斡運其間，豈不是以神役神乎？非也。采取之陽，元神也；采取之神，真意也。以真意采元神，由是聚精累氣，煅之煉之，則元神日壯，而金丹可成矣。又云水府之金，是鉛生癸后也，于是以鉛伏汞，然后煉出先天一點真氣出來，烹而餌之，煉成玄黃至寶，故曰金液大還。然吾猶有說焉。夫藥得矣，而猶必有火候，火候不明，終難結(jié)丹。古云“藥物生玄竅，火候發(fā)陽爐?！彼箷r金已煉出，惟有略用一點真意，采而受之足矣。若藥未出時，不妨溫溫鉛鼎，故曰：“藥未出礦須猛火，藥已歸爐宜溫養(yǎng)?！弊阋娝幧?，武火也；藥還之火，文火也?；鸷蛭奈?，只有意無意之分焉耳。其余周天火候，只一個溫溫神火，不即不離，斯無危殆焉。故曰：凝其神，柔其意。蓋神不凝，則丹不聚；意不柔，則火不純，火不純，而丹亦難成也。故升降之際有沐浴抽添者，此耳。到得藥氣已上泥丸，尤當(dāng)一意不散，一念不起，凝聚精神團(tuán)于一處，溫養(yǎng)片刻，然后腦中陰精化為甘露神水，滴入絳宮，冶煉片時，而后化為金液，歸于丹田，溫養(yǎng)成珠。此處務(wù)須溫溫鉛鼎以行封固可也。然此封固，內(nèi)想不出，外想不入，人則知之；若泥丸宮內(nèi)凝聚一時，烹煉成藥，人少知也。夫以此個宮內(nèi)極是清虛玄朗，落于后天，致有渣滓之窒塞，所以其神不清，其心不靈，常不免于昏憒。若能凝聚半晌，則濁氣自降，清氣自升，常與天地輕清之氣相通。茍能久久溫養(yǎng)，則清氣充而濁氣去，不但身體康強，顏色光耀，而金液大還，亦無非由此靜養(yǎng)之功積成也。

　　八

　　所謂真一之氣，乃鴻濛未判之元氣，混沌初開之始?xì)?；生天生地生人生物，莫不由之；成仙成佛，亦豈外是？以故修道之士必于此氣認(rèn)得清，以后才有作用。其在人身，雖貫乎精氣神之中，而實無跡可尋；非口鼻呼吸之凡氣，非虛靈知覺之靈氣，非坎離心腎之動氣；在先天而不見其先，居后天而不見其后；先天則生乎陰陽，后天則藏于陰陽。所謂“肫肫其仁”者，是氣之發(fā)育無疆也；“浩浩其天”者，是氣之充塞無間也；“淵淵其淵”者，是氣之歸藏?zé)o跡也。程子謂“放之則彌六合，卷之則退藏于密”，《中庸》云：“語大，天下莫載，語小，天下莫破”者，言其昭著發(fā)見，無處不到，無微不入，并無有罅漏之所。噫，元氣之在天在人，均如此其極，不知生亦曾會及否耶？近來諸子氣機(jī)初動，其來無端，其緒尚微，未必即有此境。然由平旦之夜氣，些些微微中，把持得牢固，確切不移，庶幾日積月累，無處不是此氣之流行。到此地位，才知真一之氣實可超三界而出六道，不入五行八卦中矣。其氣之神化為何如哉！雖非后天之精氣神，亦非先天之精氣神，實為后天精氣神之根本，先天精氣神之主宰，想象不得，擬議無從，此又如何得以煉成一黍之珠耶？無他，只以人身真陰真陽團(tuán)聚一處，久久醞釀，庶得真一之氣于虛無窟子中。若不知真陰真陽以團(tuán)先天元氣，而于凡陰凡陽中求之，一任經(jīng)年累月，亦不得真一之氣；即略見恍惚影子，不免以真作偽，以幻為空，終與凡夫無異焉。雖修煉始基不離凡陰凡陽，而要不過假后天之氣以團(tuán)先天元氣。若得先天元氣，那后天凡氣殆糞土耳，有何益哉？諸子得此元氣，當(dāng)知終日終夜靜定涵養(yǎng)，不許外邪參入，亦不許真氣外出，積之久久，澄之凈凈，自由夜氣而養(yǎng)至浩然之氣，以超乎天地陰陽之外。斯時也，自然人欲潛消，天理渾全，那平日之七情八識不知消歸何有。是氣也，殆能化欲為理，轉(zhuǎn)殺為生。學(xué)人能認(rèn)得此氣真，晝夜用工，方有長益。不然，難矣。若打坐時，不先將六根六塵一齊放下，大休大歇一場，驟引凡息上下往來，以希此真一之氣，未有能得者也。唯能于大靜之后，真陰真陽方能兆象。吾然后以離宮之元神下照水府，則水府之金自蓬勃氤氳直從下田鼓蕩，所謂“地涌金蓮”是也。我于是收回中宮，再加神火溫養(yǎng)久之，此個元氣滃然而上升泥丸，所謂“天垂寶蓋”是也。我于此凝聚片刻，以藏于宥密之地，此即順天地造化之機(jī)，合盈虛消長之?dāng)?shù)，如是而不結(jié)丹成嬰者，未之有也。此即《易》之乾卦中已備露其機(jī)矣。何也？“初九潛龍”，即大休歇一場是也?！熬哦婟垺?，即元氣初動于下田也。“九三朝乾夕惕”，即以此氣回于中宮，內(nèi)想不出，外想不入，防危杜漸之義也?！熬潘能S淵”，即靜養(yǎng)久久，忽覺一縷真氣直從下田沖突而來，然非真有也，故曰“或”之。“九五飛龍”，即此氣升于泥丸，陽氣極盛之時也?！吧暇趴糊堄谢凇保创嗽獨鈩訕O欲靜，我必引而歸之虛無一穴，斷不貪圖逸樂，致令此氣長放光明，庶無過亢之弊。諸子深知易道，亦曾悟及否耶？

　　九

　　前示玄關(guān)一竅，的是千真萬圣傳授心法。學(xué)者下手興工，必將雙目微閉，了照內(nèi)外二丹田之間，不即不離，勿忘勿助，久之一息去，一息來，息息相依，恍覺似有非有，似虛非虛，那口鼻之息渾若無出入，此即凡息停而真息見，坐到息息歸元之候矣。學(xué)人到此，不知向上層做去，往往探得此個真息初動，遽行下榻，不肯耐心靜坐以煉氣而歸神，雖能保得后天色身，究不能見先天本來人也。修煉至此，又必再加煅煉，將那先天元息慢慢向爐中吹噓，久久調(diào)和，忽覺丹田中滾滾漉漉，不有如有，非真似真，恍若有一清明氣象，但不可起明覺心。如起明覺心，又墮于后天知覺，而不可語先天玄妙矣。諸子務(wù)要斂盡明覺，一毫不用，即經(jīng)書所謂“收斂光明，澄神靜坐”之義也。如此渾噩久之，自然精化為氣，氣化為神，而先天一點真元現(xiàn)象，即玄關(guān)一竅大開矣。然而玄竅雖開，未經(jīng)神火猛烹急煉，猶不能隨遇而安，無入不得，往往一見可欲則愛生，一見可怖則懼生。夫以元氣未壯，元神未老，尚不能隨圓就圓，隨方則方，而與世浮沉，隨時升降焉。唯有調(diào)息綿綿，養(yǎng)氣深深，一任可驚可怒可樂可哀之事來前，我心自有主宰，毫不能入而亂我神明，非孟子所謂“居廣居，立正位，行大道，富貴不淫，貧賤不移，威武不屈之大丈夫”耶？諸子如今興工，未必即有此個氣象，然亦不可謂全無也。當(dāng)玄竅初開，不過其機(jī)甚微，及養(yǎng)之久久，直覺平日之氣息不能收納者，至此自然收納，平日之心神不能靜定者，至此自然靜定。朱子所謂“昨夜江邊春水生，艨艟巨艦一毛輕，向來枉費推移力，此日中流自在行”是矣。如此之動，方是真動。否則，此氣尚粗，此神多走，猶未為真現(xiàn)也。諸子欲見真竅，唯此息調(diào)心靜、氣閑神安為真把柄。不然，有為而為，有思而得，亦不無玄竅之動，而究之一時而見，移時即非，不似此自然而然，由靜存動察而得者之能耐久也。諸子務(wù)于此處認(rèn)定主腦，一力前進(jìn)，何患不到天仙地位！

　　十

　　人生在世，竟不如草木之生生不已。或一世為人，轉(zhuǎn)世即墮畜道，或一生受福，轉(zhuǎn)生即遭慘刑。此豈天地之不仁哉？夫以無知之草木尚知歸根返本，以完乎生生之舊，而人則氣拘物蔽，日就銷沒，不能復(fù)其本來之天，是以天雖有生育之恩，雨露之潤，而無如生理之不存，生機(jī)之日殞，何也？吾師哀憫世人，特教人返本還原，永無生滅之患；即不然，亦可保厥本根，不至深淪于三途六道也。吾常言下手興工，莫如人之眼目。蓋目者，神之光也。學(xué)人每每好貪外光顯呈于雙眸之前，以為金光煥發(fā)即修真之效驗。豈知天道貴收而不貴發(fā)，人道又何獨不然？古仙云：“太陽流珠，常欲去人，逆而納之，則金華內(nèi)蘊矣?！逼埐恢娑岔?，常將神光發(fā)越在外，馳于視聽言動之妄，貪嗔癡愛之非，日殞日銷，即欲長有此身猶且不能，而況身外有身、為千萬年不朽者乎？惟有垂簾塞兌，常將我一點靈光收入虛無窟里，不出不入，無慮無思，久之金光養(yǎng)足，自可化為陽神，而為我身主宰，且可以化數(shù)千百萬陽神充滿于虛空上下，而為至玄至妙之神仙焉，豈特一靈炯炯、洞見如來已哉！但恐太陽流珠有欲去人之意，而我即隨其流而逐之，則元神日梏，元氣無存，生機(jī)遂絕矣。此件工法，渾無難事，只須稍有意思將目光收斂之足矣。昨言元神斡運其間，究竟元神在人身中，藏于何所，長于何地？有曰“方寸之地為元神之居”，有曰“玄關(guān)之內(nèi)為元神之宅”，又曰“天谷元神，守之自真?！贝巳帲栽裰鶙?。但不知下手之初，何處為始？《易》云：“洗心退藏于密”是。又聞古云：“方寸之地，吾身之堂也。玄竅之內(nèi)，吾身之室也?！北娙藙t守神于方寸之地，耳目得入而搖其精。修士集神于玄竅之間，耳目無門而窺其隙。如此看來，下手之時，即當(dāng)集神于玄關(guān)竅中，虛無圈內(nèi)，庶幾混混沌沌，杳杳冥冥，無人無我，何地何天，方能養(yǎng)成不二元神。若不藏于隱幽之地，而常于方寸中了了靈靈，未有不馳于塵情俗慮，而日夜無休息也。何謂天谷？蓋人頭有九宮，中有一所，名曰天谷，清凈無塵，能將元神安置其中，毫不外馳，則成真證圣即在此矣。所以《黃庭經(jīng)》云：“子欲不死修昆侖?！笔强梢娛卮颂旃扔袩o限妙蘊也。諸子知之否？

　　十一

　　學(xué)人欲歸根復(fù)命，唯將此心放下，輕輕微微，以聽氣息之往來。若氣太粗浮，則神亦耗散，而不得返還本竅，為我身之主宰。若聽其氣息似有似無，則凡息將停，胎息將現(xiàn)，而本心亦可得而見矣。古人謂“心易走作，以氣純之”是矣。茍不知聽息以收心翕氣，則神難凝，息難調(diào)，而心息亦終難相依。此聽息一法，正凝神調(diào)息之妙訣也。果能以神入氣，煉息歸神，則清氣自升，濁氣自降，而一身天地自然清寧。到得天清地寧之候，瞥見清空一氣自回環(huán)于一身上下內(nèi)外之間，而非第胎息發(fā)現(xiàn)已也。尤要知此個胎息非等尋常，是父母未生前一點元氣，父母既生后一段真靈，性得之而有體，心得之而有用，在天為樞，在地為軸，在人為歸根復(fù)命之原。人欲希賢希圣希天，舍此胎息，無以為造作之地也。諸子近來用工，唯將心神了照不內(nèi)不外之際，虛心以聽氣息之往來，庶幾神依息而立，氣得神而融，未生前一團(tuán)胎息可得而識矣。由是言之，此個胎息誠修煉之要務(wù)也。夫豈易得者耶？古云：“入定工夫在止觀?！焙我灾?？止于臍下丹田。何以觀？觀于虛無法竅。如此則心神自定，慧光日生，以之常常了照于不睹不聞無聲無臭之地，而胎息常在個中矣。若但粗定其息，未入大定，此個胎息尚非真也。吾恐諸子未到如如自如之候，而凡息暫有停止，即謂胎息自動，則失之遠(yuǎn)矣。人到胎息真動，一身蘇軟如綿，美快無比，真息沖融，流行于一身上下，油然而上騰，勃然而下降，其氣息薰蒸，猶如春暖天氣熟睡方醒，其四肢之快暢，真有難以名言者。到此地位，清氣上升于泥丸宮內(nèi)，恍覺一股清靈之氣直沖玄竅，耳目口鼻亦覺大放光明，迥不同于凡時也。他如凡息初停，胎息亦不無動機(jī)，總不若此大定大靜之為自得耳。吾昨教棲神泥丸，只須以一點神光默朝上宮，不可太為著意。著意則動后天濁氣，猶天本清明，忽然陰云四塞，則清者不清矣。此中消息，說來爾諸子慢慢揣度。

　　十二

　　當(dāng)夫靜坐之時，一心返照于虛無祖竅，務(wù)令無知識，無念慮，塵垢一空，清明當(dāng)見，庶幾混混沌沌中落出一點真意，即是先天之意。從此有覺，即先天之覺，從此有動，即先天之動。此非難得之時也，隨時觀照，無不如是。但恐渾淪之候，無有渣滓，而卻以昏沉處之，毫不自主?；蛴诨煦缰泻鲇星迕鲝V大之象，不勝歡欣鼓舞，而以好事喜功之心撓之。無怪玄關(guān)一竅，愈求而愈不見也。今教生于動靜之際，無論氣機(jī)動否，我唯以了照之心覺之守之，則主人常在，而大丹不難成焉。總之，清明之神由混沌而來，故古云“修道之要，不在塵勞不在山，直須求到杳冥端。”夫杳冥端，即虛極靜篤時也。虛之極，靜之篤，而真精真氣真神即從此而生。古人謂玄竅一開，即如太極一動，陰陽于此分，又謂伏羲一畫，兩儀于此兆，其間千變?nèi)f化，無窮無極，莫不由此混沌一刻立其基。足見玄關(guān)一竅隨時都在，只須一覺心了照之，主宰之，則玄關(guān)常在，而太極常凝矣。特患人不入于杳冥，無患玄關(guān)之不發(fā)見也。要知此個杳冥，不是空空可得，須從動極而靜，真意一到為之造化，才能入于杳冥。及靜極而動，此時陰陽交媾，將判未判，未判欲判，恍恍惚惚中，忽覺真鉛發(fā)生，此即玄關(guān)現(xiàn)象，全賴元神為之主持。吾師見生迷于此個消息久矣，今將妙理一口吐出，俾生等知得玄關(guān)一竅無時不有，無在不然，但以元神主之足矣。至于氣機(jī)之消長，且聽其盛衰，而主宰切不可因之有消長，此即是真正妙訣。吾師昨言胎息，此中亦要分明。夫胎息非口鼻之凡氣，非丹田之動氣，非知覺之靈氣。原人受生之初，父精母血媾成一團(tuán)，此時是個渾淪物事，并無氣息往來，只是個中微有一縷熱意與母臍腹相聯(lián)。自脫胎而后，剪斷臍帶，即另起呼吸，直從口鼻出入，而天地一點靈陽之氣則落于中丹田。凡息一起，胎息即隔，一點元氣不能住于中者，自離母腹時已然矣。雖然，莫謂竟無也。人能一心靜定，屏除幻妄，回光返照于印堂鼻竅，自然漸漸凝定，從氣海而上至泥丸，旋復(fù)降至中田，何莫非此胎息為之哉？雖然，先天之胎息，非得后天之凡息，無以運行；后天之凡息，非得先天之胎息，無以主宰。人能凡息一停，真機(jī)一現(xiàn)，凡息都是胎息。若雜念未除，塵心未凈，縱胎息亦是凡息。學(xué)者識之。修煉之道，與天地開辟之道，同是一理。即如而今下元，世道澆漓，人心險詐，亦已甚矣，不將水火刀兵等劫以掃除之，則混亂之天下其何有底止哉？人身亦然。當(dāng)此私欲正甚、血氣就衰之年，不先從極動之處漸而至于靜地，則人心不死，道心不生，凡息不除，真息不見。故必動極而靜之際，忽來真意以主持之——此意屬陰，謂之己土——少焉恍恍惚惚，似夢非夢，似醒非醒，于此定靜中，忽覺一縷熱氣，混混續(xù)續(xù)，兀兀騰騰，此即神融氣暢，兩兩交會于黃房之中，不由感觸，自然發(fā)生，此即玄關(guān)兆象、太極開基也，唯用一點真心發(fā)為真意以收攝之——此意屬陽，為戊土。其實一意，不過以動靜之機(jī)分為戊己二土而已。蓋以玄牝未開，混沌之中有此真意為主，即無欲觀妙之意。及玄牝開而真機(jī)現(xiàn)，即有欲以觀竅。一為無名天地之始，一為有名萬物之母。生天生地生人生物，皆此一點真意為之機(jī)括——我于此急以真意運行，庶不至感而有妄思，動而又他馳。所以天關(guān)在我，地軸由心，宇宙在身，萬物生心，皆此時之靈覺為之運用而主持也。故曰略先一意，則真機(jī)未現(xiàn)，采之無益，略后一意，則凡念已起，采之多雜。學(xué)人須于此間認(rèn)得清楚，純以真意主持，毫不分散，久之氣機(jī)大有力量，一任隨其所至，我不加一意，參一見，唯了照之而主持之，得矣。但生等才初有象，必至靜處收持。到得氣機(jī)壯旺，一靜即天機(jī)發(fā)動，迅速如雷，雖一切喧嘩之地，鬧攘之鄉(xiāng)，其機(jī)亦不能禁止。總要有靈覺之心，庶無差忒。

　　十三

　　修煉一事，不是別有妙法，無非觀天之道，執(zhí)天之行而已。如春夏之際，果木暢茂，花草盈疇，何其蓬蓬勃勃之無涯若是耶？又誰知發(fā)泄中尚藏收斂之意。古人謂夏至陰生，猶后也。秋冬之時，物匯凋殘，霜雪凝結(jié)，何其氣象之慘淡若此哉！又誰知摧殘內(nèi)自寓發(fā)皇之機(jī)。古人謂冬至陽生，猶未也。以此觀之，足見陽中生陰，陰里含陽矣。學(xué)道人當(dāng)其龍虎相斗，水火相射，一似春夏之萬物滋榮，我于其中須如如自如，了了自了，不隨氣機(jī)之動而動，是即陽里生陰也。及氣機(jī)一靜，龍降虎伏，水剛火柔，兩兩相合為一，此即秋冬歸藏之象也。我于此時必入恍惚杳冥之境，不令昏昏似睡，亦不使昭昭長明，卻于寂寂之中而有惺惺之意，在我不隨氣機(jī)之靜而靜，此即陰中含陽也。吾再進(jìn)為告曰：修道人務(wù)將一切閑思雜慮掃除，粗息暴氣收攝，然后凡陰凡陽盡息于外，而真陰真陽始發(fā)生于內(nèi)。古云：“若要人不死，除非死過人”者，此也。人若不肯耐心靜坐以除凡思凡慮、凡息凡氣，縱說我心能靜，我神亦寧，亦是粗粗之神，不足以成道。唯能掃得干干凈凈，呼吸之息若有若無，思慮之神無出無入，我于此一任寂然杳然，唯以主人翁坐鎮(zhèn)中庭，不動不搖，如此溫養(yǎng)，自有真陽從虛無窟子出。若不由他自動，卻以心去推移斗柄，皆由我之造作存想而來，一任搬運不停，終年竟月，只是后天識神引起后天凡氣，不可以成丹也。諸子務(wù)于心息相依、陰陽交會之時，久久涵育薰陶，必使我真陰真陽凝成一黍之珠，然后有真種焉。有真種，猶不可欲速成功，以期玉液丹成，且必俟我這個黍珠水火淘汰、陰陽含養(yǎng)，果然老壯，如胎嬰在母腹中，臟腑肢節(jié)百體俱全，方可成個完人。吾觀諸子每每一入杳冥，即起個計較意，不然，亦多有隨其杳冥昏昏而睡，全不以主人翁安神靜坐，看守其中。所以學(xué)道人無不有丹，只為起大明覺，夾后天識神而散者有之；即不起明覺，或因神昏氣倦而沒者亦有之。所以丹之不結(jié)，道之難成也。從今后靜坐一次，管他杳冥不杳冥，總將我元神發(fā)為真意以為之主；其杳冥境到，陰陽交會一區(qū)，我以真意主之；即至杳冥久久，真陽發(fā)生，我亦以元神主宰之而變化之，此外不參一見，加一意，方是吾師上上乘修煉之道。

　　十四

　　近時修養(yǎng)一事，坐下存神入聽，務(wù)將萬緣放下，然后垂簾塞兌，回光返照于玄玄一竅之中。始而神或不凝，息或有粗，不妨以數(shù)息之武火，微微的壹其志，定其神。如是片晌，神凝息定，然后將心神放開，不死死觀照虛無一竅，唯存心于聽息。此個聽字，大有法機(jī)。莊子云：“壹若志，無聽之以耳，而聽之以心，無聽之以心，而聽之以氣?！币藲?，不是口鼻之氣，不是腎間動氣，更不是心中靈氣，此氣乃空中虛無元氣，生天生地生人生物者，此也。唯能存心于虛無一氣，此心此神即與太和元氣相往還，所謂神氣合一，烹煉而成丹也。若著凡息，還不是神與凡息相交，又何以成丹哉？經(jīng)云：“不神之神，真神也。無息之息，真息也?！蔽翼氂诨煦缰新涑鱿忍煲稽c真意，以之翕聚元氣，是元神與元氣相交，而大道可成。茍有粗息，我即輕輕微微將此凡氣收斂至靜。到凡息已停，不問他元氣動否，而元氣自在個中矣。我當(dāng)凝神以正，抱意以聽，此亦陰陽交媾之一端也。況乎下手之時，口鼻眼目之竅皆能固閉，獨有這個耳竅尚未盡閉。我一心以聽，即耳竅常閉，而眾竅無音矣。此個聽法，第一修煉良法。如此久聽，自然真陽日生，而玄牝現(xiàn)象矣。

　　十五

　　天地雖寬，原有鬼神之靈主宰于其內(nèi)，以為吉兇禍福者也。古云：“暗室屋漏之中，無時不有鬼神。質(zhì)之在旁，臨之在上，不是仿佛之見，是的的確確有相在爾室者。”故人能清靜其心，無私無欲，所與共往來者，無非清明廣大之神。若昏蒙蔽塞，奸詐邪淫，所感召者，盡是魑魅魍魎之類。足見同聲相應(yīng)，同氣相求，天下事無不如此。觀此而慎獨之工其可忽耶？吾傳授聽氣一法，亦是一個名目，要不過教諸子三寶閉塞，全無一點浮游之氣著于外，所謂“真氣半點不滲漏，而大丹可凝”者，此也。亦要知得聽而無聽法則，若一著于跡，著于意，即落邊際方向，不可以言本來之道矣。知否？而要不過凝神于虛，合氣于漠，常惺惺天，活潑潑地，一身無處不照，卻一身并無所照，斯道得矣。至于鼻竅，是從父母媾成一團(tuán)之際，氤氤氳氳中，那個精血肉團(tuán)有一線如絲包于周身，此時借母之氣漸吹漸長，竟成任督二脈，先生兩個鼻竅，故古人謂鼻為始祖是。自生身下地，另開門戶，別立乾坤，而呼吸從此起。此時先后二天之氣猶合為一也。迨知識開而私欲起，捍格于外純是一團(tuán)躁急之氣，而天地清空之氣自此漸相違矣。所以年少日長，及壯則消者，職此故也。吾師悲憫世人，生死無常，輪回不已，因示人返還之術(shù)，先教人視鼻端，其即仿天地生物之理，逆而修之于身，以成長生不老之仙歟？要知是法也，非理也。諸子須要有視無視、有心無心出之，斯得其宗旨矣。他如煉精化氣，雖是下手初基，要知人無精則無氣無神，亦猶燈之無油則無火無光也。但云煉精，而不知生精，又將何以為用哉？黃帝云：“精不足者，補之以味?！焙笕私忉專泄?jié)飲食薄滋味之說。又古人云：“精以靜而后生?！毙g(shù)家以搬運按摩動搖其精，誤矣。廣成子云：“毋搖爾精，毋勞爾形，毋俾爾思慮營營，乃可以長生?！贝丝梢姳＞溃衷诤跎頍o搖動，心無雜妄矣。古人云：“精由情感而動，精欲動而窒其情。情由目見而生，情一生而瞑其目?！北＞烙诖送暌?。人果能凝神調(diào)息于方寸，一心不散，一息不出，猶天之氣下，地之氣上，上下相融，自然成雨。精之生也，又何異是？只怕心不靜而息不調(diào)，上下不相混合，斯精所以日消也。至如心中靈液下降，則無形色可見，而泥丸陰精化為甘露，此有可以窺者，但要勤修煉耳。否則，著有著無，皆耗精者也。至于精已化氣，則神氣混合，心息相依，其身體內(nèi)外泰然融然，有蘇軟如綿之意，此即氣生之兆也。但此氣生時，即玄關(guān)竅開時。古云：“陽氣始生，此身自然壁立，如巖石之峙高山，此心自然凝定，如秋月之澄潭水?！毙剐谷谌?，其妙有不可得而擬議者。故古云：“奇哉怪哉！玄關(guān)頓變了，似婦人受胎。呼吸偶然斷，身心樂容腮。神氣真混合，萬竅千脈開?！鄙w此時有不知神之入氣、氣之入神者。然又非全無事也，不過杳冥之極，有如此光景耳，寂寂中自然惺惺，舉凡身內(nèi)身外略有微動之機(jī)，無不及覺。以后煉氣化神，溫養(yǎng)泥丸之宮，化盡陰霾之垢，自見神而不見氣也。諸子了然于心，庶不誤入歧途矣。

　　十六

　　修煉工夫，進(jìn)一步，更有一步，直到真空妙有，才算大丈夫功成名遂之候。莫說修煉一道至虛至細(xì)、不可以層次計也，即日用應(yīng)酬之類，亦是由淺而深，要做到無人無我無壽者眾生諸相，才算與人無忤。又如人欲向善，必先語以因果報應(yīng)，才肯出力舍財，及習(xí)之久久，然后語以仁義之行，不邀功，不計名，從此引入大道，亦是神圣苦心。昔莊子云：“名利者，天下之公器，只可以少取，而不可以多得。仁義者，天下之遽廬也，只可以一宿，而不可以久留?！鼻f子之言，誠見到語也。吾前云，積功累德，不必他求，唯勤修大道于己，以之自任，更將此道信受奉行，推之于人。此扶道衛(wèi)教之功，天下無有出于此者。諸子既聞大道，應(yīng)以大道自任，其德在是，其功在是，即成真證圣亦無不在是，只怕行有不力耳，又何事以外求功哉！然此一法，只可為造詣高深者說，若與初學(xué)人言之，又恐涉于自了，徒知潤身肥家而一毛不拔，又無以感神天之悅也。知否？至玄關(guān)一竅，前已屢為抉破，學(xué)人必須明這個消息，然后才有把柄，蓋所謂本來人是，是即人受氣成形之初一點靈陽之氣。人欲修成法身，豈外此靈陽之氣乎？古云：“藥出西南是坤位，欲尋坤位豈離人。分明說破君須記，只恐相逢認(rèn)不真。”此人，非如外道以童男童女為侶伴也，乃是無極之極，太極一動，而有此一點靈陽正氣，為人受氣成形之本。若得此個本來人，大道自然有成。然非易得也。必須于假中尋真，然后此人始能現(xiàn)象。夫人有身后，日夜水火交會以生血肉之軀，全賴此心中之火、腎中之水以為之既濟(jì)。茲欲尋真，不仍于后天水火中尋出離中之一陰、坎中之一陽，又從何處下手？故曰：“真者，借假以施工也?！毙扌腥酥乐P(guān)，明真假之故，欲窮生身受氣之初那一點虛無元陽，必先向色身中調(diào)和坎離水火。迨后天水火既調(diào)，然后坎中一陽自下而上，離中一陰自上而下，上下相會于虛危穴中，烹之煉之，而先天一氣來歸，玄牝之門兆象矣。此坎中一陽、離中一陰，即內(nèi)財也。日夜神火溫養(yǎng)，不許一絲滲漏，即積內(nèi)財也。能向自家身心尋出一個妙竅，即內(nèi)法也。前言本來人，即內(nèi)伴侶也。云虛危一穴，即內(nèi)地也。欲煉神丹，四者豈可不備乎？內(nèi)之法財侶地，吾已道破。外之法財侶地，諸子諒已知之，吾不再贅。有此坎離真陰真陽，一鼓而出，及至水剛火柔，鼎虛藥實，自然天地一點真陽之氣不自內(nèi)不自外生出來，此即所謂真鉛也，又即所謂先天乾金也。夫以凡鉛而言，則坎中一陽、離中一陰，皆真鉛。以先天真鉛而論，則坎中一陽、離中一陰，皆屬后天有氣有質(zhì)之物。從此想來，此個真鉛真陽不自坎生，不自離有，原從不內(nèi)不外虛無窟里，由坎離水火二物煅煉而來者也。吾今道破，以免學(xué)人誤認(rèn)坎中陽氣為吾人煉丹之本，庶乎其不差矣。

　　十七

　　天地之生人也，同是乾元一氣，此氣即太和之氣，在清空中渾淪無間者是。人受陰陽之陶鑄，而生此血肉之軀，雖由太極而陰陽，尚是真陰真陽，無有渣滓，其去太和元氣殆不遠(yuǎn)也。自有生后，氣拘物蔽，那色身中陰陽盡化為思慮知覺之神、呼吸運動之氣、夫婦交感之精，有陰無陽，不堪入藥，又何能成丹？可知后天精氣概屬渣渣滓滓之物，修煉雖不得不借此入門，然而結(jié)丹則全不用此，夫以其有形有色，不能成就虛無一粒金丹也。若修性徒煉氣質(zhì)之性，煉命只煉血肉之命，莫說不能成丹，即能成丹，亦是幻丹，墮于狐貍之窟、蛇鼠之群，及其究也，不免天神惱怒，雷霆誅殛，永不得為人身，豈不可哀也哉！至人明得金丹大道系清靈之氣結(jié)成，而清靈之氣又不自來歸，必假我身中真陰真陽然后可以招攝得來，古人謂“二八同類之物”是也。尤要知此個元氣，本無朕兆可尋，亦無方所可測，于何求之見之耶？唯即我身真陰真陽發(fā)生時節(jié)，即是元氣來入我身，以擒制我身中之靈汞陰精，自然凝結(jié)為丹。所以古仙云：“修道人須先曉兩重天地，兩個陰陽，方好興工?！彼^兩重天地者何？即先天后天是。所謂兩個陰陽者何？即如打坐時，必向后天色身上有可以為依傍者下手。夫一呼一吸，即陰陽也；陰陽原一氣，一氣散而為陰陽，此凡陰凡陽也。學(xué)人打坐，必先調(diào)外呼吸，以引起真人元息。調(diào)外呼吸，必先以意為主。孟子曰：“志，氣之帥也。”古仙云：“若要修成九轉(zhuǎn)，先須煉己持心?！笨芍恼\意為修煉之本也。調(diào)此呼吸，以目了照于丹田中，以息下入陰蹺，提起陰蹺之氣上入黃庭，又以息引起絳宮之陰精下會丹田，此亦凡陰凡陽也。久之陰精與陽氣兩相交融，凝于丹田土釜之中，自然陰精化為真陽之精，凡氣化為真陰之氣，蓬蓬勃勃充周一身，此即真陰真陽，與元氣不相遠(yuǎn)也。諸子要知元氣本無形狀，其蓬蓬勃勃者，亦是真陰真陽之氣，非天然元氣。若謂天然元氣，去道遠(yuǎn)矣。要知此中安閑恬靜者，即是元氣來歸，不離陰陽，亦不雜陰陽。吾師示生每坐一次，務(wù)要有安然天然自得光景，方見本來面目，不可執(zhí)著元氣竟如一物可也。吾師傳玄至此，可謂抉透精微，挖出心肝與諸子看，生須著實行持，如董子“正其詣不謀其利，明其道不計其功”可矣。至于有效無效，毫不期必以為喜憂，庶幾近之。

　　十八

　　如今世人說他不愛身，看一切作為，事事俱向身上打算，究之愛其身者，皆害其身者也。他如嬌妻美妾，迷花戀柳，日日消耗精神，斫喪元氣，明知美色淫聲殺人利刃、毒人狂藥，及至死時，恬不知悔，亦何其多！夫名利場、恩愛多，誰不知大火坑？無奈明知之而明犯之。當(dāng)其性情已亂，志向昏迷，雖有刀鋸鼎鑊在前，毒蛇猛獸在側(cè)，亦不遑顧焉。所以古之人多壽而康，今之人多夭而病也。吾常言玄工無他，只是一個順其自然可以盡之。然雖順自然，其間亦有旋轉(zhuǎn)造化妙訣。即如下手之時，以坎下動氣收入黃宮，與離內(nèi)陰精配合為一，此不是全無事事，如修性者之空空了照也，必觀諸陰蹺之下，絳宮之上，凝神于土釜，即是初步采取法程。及水火相激，龍虎交爭，忽焉真氣沖沖，一陽微動，此即真陰真陽用事。雖不可上下了照，然亦必視真陽上升，我以呼吸略為提之，真陰下降，亦以呼吸略為收之，是為河車工法。古又云：“外藥發(fā)生，在造化爐中，不出半個時辰立地成就。內(nèi)藥發(fā)生，在自己身中，須待十月圓足?！焙我园雮€時辰即生外藥？蓋言水火相交，玄關(guān)竅開，即是外藥生矣。此是最不易得者。但外藥發(fā)生，金木相吞，水火相射，分毫不可差忒。差忒則大藥不能成就。此非別有一道也，以此外藥之生，必心純意正，了無外馳，藥才能生。若有一毫念起，即落后天知識，元氣又被打散矣。故曰：“白虎為難制之物，倘用之而不得其法，必有噬人之患。首經(jīng)為難得之端，倘求之而不失其時，必有天仙之分?！贝藭r切忌念動意馳，他如邪淫等心，更不待言矣。人能靜定半時，了照氣機(jī)，自然藥歸爐鼎，而升降上下，為內(nèi)藥矣。雖然名為內(nèi)藥，其實皆一氣也，不過在外時，純是天然一氣，及引之入內(nèi)，則有后天之精氣神在，稍不同耳。然以外藥來歸，無非欲化內(nèi)之精神皆成先天一氣，故必須十月之久方才圓足。尤要知金水非火不能上升，故必需內(nèi)呼吸之神息，神息，即火也。丹非土不凝，故必以我之真意為之布置調(diào)停。其實皆一道也，不過氣機(jī)之初動再動略有所分，在下在中在上各有一樣。故丹經(jīng)謂之“陽生采取，藥動河車”，皆自然之道，無非氣機(jī)之大小有不同，而河車之大小亦各別也。生等須以活法行之，得矣。若世人之概不言法者差，太沾沾于法者亦差。我今所傳，的是真正心法，非心誠好道，不得聞也。

　　十九

　　凡人未生以前，此個靈神原在清空一氣之中，及神機(jī)一動，而天地之元氣即隨之而動。蓋元氣無有知覺，唯神有知覺，故此元氣即隨神之號令而合為一體，此尚未著人物時也。迨至神氣合一而投于父母胎中，人則十月形全始生，仙則十月氣完便出，同一般作用，無有二也。諸子明得此旨，日夜修煉，只以元神作主，務(wù)令一私不雜、一念不起、寂然不動、感而遂通之體常常在抱，猶如子父相依，夫婦相戀情形。此神氣交也，即真陰真陽在也，而天然一點元氣即在其中，不必他求矣。此真陰真陽會合成一，即是陰精。外邊元氣，即是真陽。以此陰精真陽收羅于后天有形有色之中，即如前日神氣合一投于父母之懷一般，由是日運陽火陰符，抽添沐浴，又如前在母腹中，假母之呼吸日夜吹噓，借母之精氣以為長養(yǎng)，是一道也。諸子起初下手，陽未生，須虛以待之，陽既生，須勤以采之，收回中宮，久久溫養(yǎng)，以真意為媒妁，以呼吸元息為作用，而以精血為養(yǎng)育，大丹于是可成矣。切莫貪淫縱欲，喜動好言，以消散其元氣也。唯有溫溫鉛鼎，以養(yǎng)此真陽而已。養(yǎng)之工何在？在回光返照，無一時一刻而或離，即無一時一刻而不養(yǎng)。果能動靜有常，朝夕無間，又何患真陽之不生哉！今日所言，確是歸真返本之學(xué)，生各勉之，勿負(fù)吾訓(xùn)也。吾觀諸子各染塵緣，不能掃卻。吾再示之。夫人血肉之軀能有幾時，受用亦無多日，何必奔名場、走利藪以自苦哉！在世不過百年，何必作萬年之想耶？莫語以外物事，即如生死禍患，亦是各有來歷，不可著意憂慮。莫說他人一家，即自己一身，終成糞土，不過遲早各異耳！生等能看得生死事小，而后不為一切外緣所擾，庶幾一心一德專于修煉，自然千萬年而如故也。否則，忽而欣欣于內(nèi)，忽而戚戚于懷，寸衷之地能有幾何？一生歲月，又有許多？精神氣血必消磨殆盡而死矣。那時才悔，遲了，奈何！

　　二十

　　今值下元，人心汨沒，不得不再三提撕，喚醒夢中之夢。即如修真養(yǎng)性，孰不知去欲存誠？無奈身家念切，妻子情長，終日言道言德，說修說煉，而塵心未斷，塵根未除，終不得其道之真諦。吾幸諸子雖未十分拋卻、一力潛修，然于此處亦嘗致意焉。總之，要丟得開，割得斷，懸崖撒手，才算決烈漢子，猛勇丈夫，以之煉丹，不難有成。否則，三心二意，其何有濟(jì)？吾非教諸子拋妻棄子，入山林而學(xué)道也，只要在欲無欲，居塵出塵足矣。古云：“煉己于塵俗”，原不可絕人而逃世，須于人世中修之，方能淡得塵情，掃得垢穢。否則，未見性明心，即使深居崖谷，鮮不煉一腔躁氣也。至于玉液已成，再煉金液之丹，不得不尋僻靜之區(qū)，雞犬不聞、人跡不到之處以修之，古云“養(yǎng)氣于山林”是也。蓋以此時之工全在先天一氣，不得靜地以修之，則元氣不得充滿，故古云“入山采藥”是也。吾勸諸子，雖不能將恩愛一刀割斷，然亦當(dāng)漸漸看破。要想人到死時，一切名利室家絲毫也拿不去，唯有平生所造之業(yè)盡帶身傍。如其善業(yè)，還有轉(zhuǎn)世之福；若是惡業(yè)，不待再世投生，即眼前冥王亦必追魂攝魄。從此一想，倒不如趁早修行，萬一道果有成，他日不入輪回，豈不甚樂？即不然，投生人世，亦不受饑餓流離疲癃殘疾之苦，又豈不美乎？況有仙緣所結(jié)，上圣高真必不忍舍我而去，此身雖異，此性猶存，亦必再來拔度。如文昌帝君十七世而得元始之度，往事可征矣。諸子若無仙根，必不自幼好善，切勿辜負(fù)前因，以自落于泥涂之中可矣。論近時修煉，不拘前根，只論眼前積功累行，好道求師，亦準(zhǔn)一劫造成。這個大法會，千古難遇，遇之不煉，誠愚也已。生既逢此良會，不移一步，即有真師指引，較法會未開之時，又何如便易乎？待法會收后，要想學(xué)道，不知受幾多苦惱，無限奔波，才得門而入也。生等勉之，一力造成，不負(fù)平生之愿，永脫人世牢籠。那天上清閑富貴，一任人間帝王將相，不能方其萬一也。能將仙家之樂一想，自不戀人間之福。茍能深得其妙，其快樂更不知為何如也！吾日望之，生勿負(fù)焉。

　　二十一

　　至若修煉要訣，不過以虛為君，以陰陽為臣，以意為使，識此三者而次第修之，神仙之道盡于此矣。然虛有幾等，不是空空之虛，乃實實在在之虛；不是死死之虛，乃活活潑潑之虛；亦不是有形有色、有方有所之虛，乃浩浩蕩蕩、渾渾淪淪、無量無邊之虛。人能知此真虛，向身心上求之，庶得煉丹主腦矣。然陰陽亦有真?zhèn)?。不是天地間一晝一夜、一春一秋、寒暑溫涼、盈虛消長之機(jī)，乃人身中清空一氣、由一氣而散為陰陽者也。上身為陽，下體為陰；呼出為陽，吸入為陰；前升為陽，后降為陰；發(fā)散為陽，收藏為陰；動浮為陽，靜沉為陰。總之，陰陽無端，動靜無始，不可以方所拘者也。唯平其凡氣，納彼無聲無臭之氣，斯為真陰真陽，可以言藥矣。故學(xué)道人第一要明真虛，第二要知真陰真陽。蓋不得真虛則不靈，不得真陰真陽，則不能變化無窮、生育不測。然真虛得矣，真陰真陽得矣，若使無意以為之運用，則陰陽不能返而為太虛，太虛亦不能散而為陰陽，又將何以放之彌六合、卷之退藏于密哉？此煉丹之學(xué)，所以意為主也。但意有先天之意，有后天之意。必從后天有意之意下手，然后尋先天無意之意，庶戊己合而為刀圭焉。即如打坐時，先將雙目微閉，是誰閉？了照于有無內(nèi)外丹田，又誰照？于是采陰蹺之元息，納心中之神氣，會于黃庭宮中，又是誰采誰納？殆后天有意之意，即己土也。至觀照久久，忽焉混沌片晌，不知不覺入于恍惚杳冥，從此無知之際，忽焉有知，無覺之時，忽焉而覺。此即先天之真意，戊土是也。古云：“真意之意，方能成丹?！庇软氈嬉庵?，猶與后天之意同，不過意之前無意，意之后無意，從此一知，一知之后不復(fù)見，從此一覺，一覺之后無有焉，此為真意之意。如人呼而響入谷底，風(fēng)嗚而應(yīng)在井中，忽焉而感，感無不通。又如人呼子之名，不覺順口而答，不思議，不想象，此即真意為之也。此即真意之前后際斷也。雖然，真意從何而得哉？必將心地打掃干干凈凈，然后隨感而通，觸物而動，乃是先天之真，不與后天思慮紛紜雜沓者同。所謂有真心，斯有真意，有真意，然后陰陽得其真，太極得其理，庶幾剛健中正，煉成純粹以精之品。生等須將吾師今日所言，句句返之于身心，著實行將去，方不負(fù)吾所傳。

　　二十二

　　邵子云：“乾遇巽時觀月窟，地逢雷處見天根?！倍浼催M(jìn)陽火退陰符之大要也。何謂地逢雷？即坤卦中含孕震卦，震下有一陽來復(fù)，即是純陰之下忽然有一陽生，即陽生活子時也。謂之天根者，以其混沌世界，黑暗無光，忽焉一畫開天，而陰陽動靜迭為升降，天地定位，日月運行，萬物之生生不息，此即天之根也。學(xué)者須從地下雷動時采之煉之，方有踏實地步，可為仙圣階梯。到陽氣已極，重陽之下忽有一陰生，此即乾遇巽時也。乾，純陽也，巽為老陰。學(xué)道人行工而至于陽升已極，蓬蓬勃勃充周于頭目之上，其勢有不可遏者，我即靜定片刻，?；鸩恍?，不知不覺即有一陰來生。夫以上行之氣機(jī)至此而轉(zhuǎn)為下降，即陰生于巽也。到得陰生之時，即真正活午時，我即行退符之法，以目下觀丹扃，不似進(jìn)火之凝神于泥丸，即順陰生之常矣。是謂之觀月窟。至若卯門沐浴，即陽氣上進(jìn)于中正之位，是陰中陽生其半也。故酉沐浴者，即陰氣下退于中正之地，是陽中陰生其半也。茍陽氣太升，則陰氣必虧，陰氣太降，則陽氣必陷，唯進(jìn)火而不過進(jìn)，且于中行卯沐浴之法，退符而不過退，更于中行酉沐浴之方，自然陰陽燮理，性命雙完矣。諸子每日行工，到陽氣一生，務(wù)要順其上升之常，若稍有壯旺，即行卯沐浴法；到陰氣一起，即行下降之工，恐陰氣太盛，更行酉沐浴法，定靜片晌，不行火，不退符，如此暫休。到得純?nèi)巫匀?，斯道得矣。若陰陽反?fù)，兩兩歸于中黃宮內(nèi)，當(dāng)行溫養(yǎng)之法。總之，學(xué)道之要，唯以真意為主，所謂以真土擒真鉛，以真鉛制真汞，三家合一，兩姓交歡，斯道在是矣。然用意之法有二，一為動時之意，一為靜中之意。丹書所謂外黃婆者，通兩家之和好，故無位而動。若不知動以采藥，先天元氣如何招攝得回來？此動中之用意也。內(nèi)黃婆者，傳一時之音信，故有位而靜。茍不知靜以煉丹，先天元氣又如何凝結(jié)成胎？此靜中之用意也。修行人時而陽生也，則動以采之；時而陰降也，則靜以煉之。且真陽即真胎嬰也，然亦有二焉。一為坎中之陽，收之歸于丹鼎，烹而煉之，可成不饑不渴之人仙。一為虛無中之陽，以之煉于爐中，吞而服之，可成出有入無之圣真。學(xué)者須從坎之中陽加以神火煅煉，復(fù)完純陽之體，再從天地中安爐立鼎，采取太虛一氣歸于虛無鼎爐之中，餌而服之，自成無上金仙。諸子須循序漸進(jìn)，不凌節(jié)，不躐等，可矣。

　　二十三

　　吾常言玄關(guān)一竅乃天地人物發(fā)生之本。其故何也？蓋以天地人物，其始皆混混沌沌，一團(tuán)太虛，杳無朕兆可尋，此即萬物之生于虛也。及氣機(jī)有觸，偶感而動，忽焉從空一躍，而有知覺之靈，即是天地人物之真主宰也。吾觀世之修士，有知虛無為本，一任天然自然，而漫不經(jīng)心于其間，多有墮于頑空，無以成神靈變化之仙子；亦有知有為有作，而不知尋出先天虛無之氣，所以支離妄誕，造成一等妖幻邪術(shù)，而以自害害人者多。吾今將此兩般說出。生等欲求天仙，必先從杳杳冥冥、虛極靜篤之后，尋出我未生以前一點太虛之體以為丹頭，方不落邊際。若偶有方見，不能前后兩空，亦非我虛無妙相、真元心體也。果能認(rèn)得這個無染無著、一空所有之物，又必以靈覺之神為之主宰，方能漸造漸凝，漸凝漸結(jié)，成就一個大覺金仙。是知虛者本也，而所以能以此虛以成不生不滅、出有入無、變化莫測之仙者，全在此一覺而已。雖然，此個一覺在何時尋？務(wù)于至陰之中，恍恍惚惚時，了無知覺，忽然有此知覺，不待穿鑿，無事安排，機(jī)會相觸，杳冥沖醒，方是清清凈凈、無知無識之真覺也。若稍有意想知識，夾雜后天之神，則非真覺，不可以為我千萬年之主宰矣。故曰：“靜時固非，動時亦非。其機(jī)在靜極而動之初，其間只一息耳。”學(xué)者須有拿云捉霧手段，方能乘得此機(jī)，采歸爐內(nèi)，以真意守之。須知覺與意，皆二而一者也。不過以無心無意，偶爾有知，謂之真覺。迨一覺而后，我必加意用心調(diào)停蘊蓄于其間，則為真意。然意發(fā)而心仍無有物，始為真意，與我先天一點真覺不甚相遠(yuǎn)。所以無心忽覺為真覺，一心內(nèi)守為真意，其實皆一覺而已，一意而已。學(xué)人欲采藥煉丹，除此一覺則無本，除此一意則無用。無用無本，而欲成無上金仙，難矣。故古人云：“游思雜念，非真意也?！闭嬉鈱崗囊挥X之后，只一心無兩念，如走路人從此一條大路而行，并不旁趨別徑，即真意也。莫說此時離不得真意，即后來丹成道備，分身化氣，游神太虛，與夫?qū)ぢ暩案校瑹o求不應(yīng)，有難必臨者，要皆此真意為之作用也。吾觀諸子近雖識得本體，然色身所有陰渣還未干凈，而意之真?zhèn)紊形戳巳?，吾詳?xì)言之，敬體勿忽。

　　二十四

　　煉丹之道，皆以一陽肇端。究竟陽何處尋？在生身受氣之初。又何時采？在息息歸元之候。吾言混沌中一覺，即人生身之始，所謂“一陽來復(fù)見天心”也。此時一知不起，一念不動，忽焉一覺而動，一驚而醒，猶“亥末子初交半夜”是。學(xué)者于此須凝神入氣穴。此個氣穴，非在有形有象肉團(tuán)子上，是神氣合一之氣穴也，神氣聚則有形，神氣散則機(jī)息。學(xué)人坐到凡息停時，口鼻之息似有似無，然后胎息始從下元發(fā)起，兀兀騰騰，氤氤氳氳，所謂“一元兆象，大地回春，桃紅柳綠，遍滿山原”是。于此收回藥物，采入金鼎玉爐，煅之煉之，大丹可成矣。雖然，金鼎非真有鼎，玉爐非真有爐，亦無非神氣合一凝聚于人身氣海之旁，即男子媾精之所、女子系胞之地是。然亦不可死死執(zhí)著此處烹煉也，不過以人身元氣自一陽來復(fù)，神氣交會于此，歸根復(fù)命于此，烹煉神丹、采取歸來亦離不得此。除此而外，別無修煉之處。若執(zhí)著此處，未可以成神胎也。須知神氣團(tuán)聚一區(qū)，恍惚若在此，又若不在此，方與虛無之丹相合。爾生明得此理否？若論養(yǎng)丹之道、生神之理，實與凡父凡母生男生女無異，亦與凡夫之投胎奪舍相同。所分別者，凡人之生身受氣，成就一個有形有色之體，只因一念不持，及有感而動，渾身俱在里許作活計，所以念頭一起，氣機(jī)一動，而無名火又按納不住，十月胎圓，遂成一個孩子，只有一體，無有二身。若有道高人借此一念投胎之象，反而修之于心，縱念有發(fā)時，不過因物而動，其實意發(fā)而心仍如故也，所以此念雖發(fā)，仍是虛無一氣，渾渾淪淪，不識不知，自此采入虛無一竅，又以虛無神火沐浴溫養(yǎng)，及至十月之久，神胎遂就，故生出虛無之神出來，能一能萬，能有能無。所以然者，何也？以其為虛也。虛而有覺，是自然天然之靈覺。若稍夾后天形色意相，則不能以虛無之神采虛無之氣，煉虛無之丹，成虛無之神也?？傊且惶摱选Ｉ虻么酥?，一陽生時蘊蓄而去，即是一念之持，與凡夫之意計想象、泛意游思，大有分別。從此采之為藥，與凡夫之不能主宰、任其紛馳散漫，亦大不同。何也？只此一念之分焉耳！是知一念之持，即為真意，所以能成萬年不壞之身；一念不操，是為幻想，所以生又死，死又生，輾轉(zhuǎn)輪回，竟為六道三途之鬼畜。于此思之，道庶幾矣。

　　二十五

　　初步工夫，如嚼鐵饅頭，了無趣味。唯有耐之又耐，忍之又忍，于無滋味中不肯釋手，自有無窮的真味出來。但要萬緣放下，一心邁往，其成功也不難。吾見生事物纏繞，工夫不進(jìn)，吾深憐之，吾又恨之。憐其修之不得其功，恨其迷之不知其脫。從此一日一夜，隨覺隨修，隨修隨忘，自有奇效。他如日用云為，皆是人生不可少者，且亦是煉心之境，不可專以無事為工也。第一要事來應(yīng)之，事去已之，方見真心。若論本心，只如明鏡止水，物之照也光不分，物之去也光不滅。如此之心，乃是真心，心到此地，即明心矣。至于真性，又何以修之？又何處見之？論天之生人也，賦之以氣，即予之以理，理即性也。此性原在離宮，理宜離宮修定，始見本來性天，不知此特氣質(zhì)之性，而未可言虛無之性也。學(xué)人欲見真性，求之離宮難矣。唯有坎宮，是我先天一點真正乾陽，下手興工，即從此處用神光了照，久久自見本來真面，然后運神火，起巽風(fēng)，鼓出先天之金出來，以之收歸爐鼎，再加文武火煉之烹之，以還元元始?xì)猓纯梢燥w騰變化，不可方所者矣。所謂子精，亦非區(qū)區(qū)色身物事，必要清心寡欲，方是真清藥物，可為大道之借端。否則亦止充饑壯體，為凡間粗暴之夫，不足為先天藥物也。吾示一法。日間夜晚，第一要收斂身心，不動不搖，然后安爐立鼎，運火行符，橐籥慢吹，琴瑟細(xì)鼓，常將雌雄二劍手中不釋，以降伏我身中之魔，斬滅我心上之怪。至于天地一晝一夜，原自有個動靜，我亦要順天地之動靜以為作止進(jìn)退，斯道得矣。尤須用水火既濟(jì)之工。水即鉛也，火即汞也。如炊飯下米之初，水不過多，火不過大，烹之煉之，自成有味粢盛。然抽鉛添汞，又何說焉？其初下米之時，水自水，火自火，猶未經(jīng)神火煅煉、神息吹噓之候，神與氣不能合一。及用文武火，加以橐籥，風(fēng)火力到時，揭開鼎蓋一看，水入米中而成飯，只見汞而不見鉛，抽他家鉛，化我家汞，久之鉛盡汞干，亦猶微火薰蒸，則飯成鍋粑，現(xiàn)黃金色。丹道還不是一樣！生有大志，必學(xué)天地間第一等人物，第二第三都是下等，切不可先存一個期望，以障道心也。前言守中，是坎離交之事，故但觀氣息之上下往來，歸于中黃宮內(nèi)，所謂神氣交而后性命見。至真陽一生，以坤爐之藥物引之上升于乾鼎，此為乾坤交，而未始性之性、未始命之命見。此為以水滅火。若非得真一之水，必不能伏后天陰神也。生知之否？

　　二十六

　　諸子靜坐，涵養(yǎng)本原，從寂然不動中瞥地回光，忽見其大無內(nèi)、其小無外、入無積聚、出無分散、氤氳蓬勃、廣大宏通之狀，固是天機(jī)發(fā)動，可采可煉，可為服食長生之大藥。即使靜坐已久，不見有淵涵一切、包羅萬象之機(jī)，只要一片清氣，無思無慮，不出不入，亦是我真一之氣蘊蓄在中，只是我后天氣弱，不能沖舉他壯大耳，此亦是天真常在，亦可采之服食。切不可以無此蓬勃氤氳，而任其心之走作可也。此為要訣。又凡行為動作語默，雖極細(xì)極微至鄙至俚之時，我亦以此心了照虛無穴中。久之，如有氣機(jī)動處，我以一念收攝，不許他紛馳散亂；如無氣機(jī)之動，只要有一片清明在我無極宮中，氣不躁暴，神能收斂，亦是真氣主宰，我當(dāng)一心不二，持之操之，亦是烹煉小法，不必再求真一之氣大發(fā)生可也。此亦修土多忽略者，吾今日并為指出。大凡天下事，無不由小而大，自粗而精，凡事皆然，何況大道乎哉！吾師金液已還，回想當(dāng)年修道，還不是一步一步積累而上！若必要天花怒發(fā)，真氣溶溶，恐爾學(xué)人少采取之時矣。但此個采取，不是運行河車，只在一念回光，收歸鼎爐就是。若太為用力，恐動后天凡火，丹又傷矣。吾師前示元精化為先天真一之氣，再為細(xì)論。夫人身之精，不經(jīng)火煅，概屬后天交感濁精，只可生人，不能成仙，且多夾雜欲火，稍有于中，刻不能容，所以昔人謂“喪身傾命之物”者，此也。此豈能成仙哉？修士必于打坐時，調(diào)其呼吸，順乎自然，一出一入，不疾不徐。如此調(diào)息，雖屬后天凡息，然亦是自在真火。似此烹煉一番，將那后天有形之精忽然化為元精。到得丹田有氤氳活動之氣現(xiàn)象，即是化精之候。試思凡精，有形也，元精，靈液也，猶人口中真津一般，不經(jīng)真火一灼，萬不能化為元精。此時究何憑哉？呂師云：“曲江月現(xiàn)水澄清，沐浴須當(dāng)定主賓。若到水溫身暖處，便宜進(jìn)火辦前程?！眳螏熤?，水溫身暖，的是化精之驗。此時若不采取，必致元精為火所灼，化為血汗，從毛孔而傾矣。諸子必?zé)o思無慮，一任自然之火，精方是元精，氣方是元氣。從此元精一動，元氣即生。那元氣中忽有浩浩淵淵、剛健中正之象，與平日凡氣微有不同，即是真一之氣發(fā)生出來。且凡氣之動，但見其暖，不見有逍遙自在之處。唯真一之氣動，此身蘇軟如綿，美快無比，恍惚似有可見，又似無可象者，此即真一之氣生也。且真一之氣發(fā)象，只覺清涼恬淡一般趣味。養(yǎng)之純熟，此心亦化為烏有，了不知有天地人我，此真一之氣之明驗。諸子未得十分圓滿，不必有這幾般景象，只要有一點樂處，即是藥生消息。至真藥發(fā)生，必要真一元神以招之，方不走作。何也？即吾前示玄關(guān)竅開，元神發(fā)象，可為大藥之主宰，故古云“以靈覺為煉丹之主，以沖和為大藥之用?！鄙创艘酝?，煉丹之工盡于此矣。

　　二十七

　　天地間至無之內(nèi)至有存焉，至空之中至實寓焉。人能于虛無中尋出真實色相，所謂長生不老之藥在是，神仙不死之丹亦在是。彼不知真空妙有者，盍即“方諸之取水于月，陽燧之取火于日”而一觀之乎？當(dāng)水火未有時，方諸則寂然耳，絕無水痕之可見，陽燧則冥然耳，了無火色之可言。及至方諸對月而水起矣，陽燧對日而火生矣，此豈水在月乎？火在日乎？如果水火在日月，當(dāng)方諸陽燧未懸之時，何以不見月之有水、日之有火？詢之日月，而日月不知也。抑豈水在方諸乎？火在陽燧乎？如其水火在方諸陽燧，當(dāng)未與日月相對之前，何以不見方諸有水、陽燧有火？問之方諸陽燧，而方諸陽燧仍茫然也。又豈水火在于空乎？當(dāng)水火未有時，而太空固漠漠也。水火既有后，而太空仍漠漠也。果何故哉？《易》曰：“寂然不動，感而遂通?！逼湟庹讶蝗艚乙?。特非有人物以感之，則寂寞者仍寂寞矣。唯能善于感，自能妙于應(yīng)。但感者非從無人無我無思無慮中出，則非妙于感也，又焉能妙于應(yīng)哉？總之，人能虛極靜篤，始能會得本原，而后知形形色色皆后天有生有死之尸氣，虛虛無無乃先天不生不滅之元神?？梢娤忍齑蟮?，殆一虛而靈、無而妙耳，豈區(qū)區(qū)在后天精氣神哉！然必斷交感之精，而后元精溶溶而來，馬陰藏象矣。必除呼吸之氣，而后元氣融融，浩氣流行，與太虛無二矣。必滅思慮之神，而后元神躍躍，保合太和，一氣充塞虛空界矣。又非全不用后天也。雖有先天為之主宰，亦賴后天為之運用。倘一概不用，此身又將安寄哉？古所謂“皮之不存，毛將安附？”于此可恍然悟矣。學(xué)者借后天形色為煅煉之具，及至真人出現(xiàn)，而假者在所輕矣，所謂“借假修真”是也。雖然，三者之中，又元神為最。必要萬緣放下，一絲不掛，庶幾有真神，斯有真精，有真氣。若無真神，則藥為凡藥，火為凡火，不唯不能成丹，且反為之害也。生等欲聞道妙，即此是道妙，自古神仙不肯輕泄于人者。

　　二十八

　　生等行工至此，真火真藥兩般俱有。夫真藥，即先天真一之氣。其在后天，即元精元氣，所謂真陰真陽形而為真一之氣也。是即凡息停而胎息動，真津滿口，即驗元精之產(chǎn)也；周身踴躍，即見元氣之動也；此時清靜自然，美快無比，即真一之氣藏于個中矣。然真一之氣雖動，不明起火之法，尚不能升于泥丸，化為玉液瓊漿，吞入于腹，而結(jié)為長生之丹。夫以藥生不進(jìn)火，止于沖舉下元、壯暖腎氣而已。藥即真一之氣，火即丹田神息。以神息運真氣，方能透徹一身上下中外。古云“抽鉛添汞”，又曰“還精補腦”，又曰“以虎嫁龍。”要之，此工自上而下，由逆而修。始而玄關(guān)初開，必須猛火急烹；既而藥苗新生，不用逆行倒施，則金丹不就。伍仙示河車工法，所以有吸舐撮閉之說也。吸者，行工時聚氣凝神于丹田，蘊蓄謹(jǐn)密，不許一絲外漏。舐者，舌抵上腭，使赤龍絞海，而真津始生，化為甘露神水，以伏離中之火，即古云“鉛龍升，汞虎降，驅(qū)二物，勿縱放”是，又即“以鉛制汞結(jié)成砂”是。若非舌之上舐，安得七般陰滓之物化為神水，而成一粒黍珠哉？撮者，齒牙上下緊緊相黏，口唇上下緊緊相抱，務(wù)使內(nèi)想不出，外想不入，神依于息，息依于神，神氣打成一片，兩兩不分也。閉者，下閉谷道，上閉口鼻，六門緊閉存神，即教真主坐黃庭，俗云“丹田有寶”是矣。古云“上不閉，則火不凝而丹不結(jié)。下不閉，則火不聚而金不生?！笔且越鸬ぶ褚?，而聚氣添火之火，尤不可少焉。總之，四者之工，一半天然，一半人力。學(xué)者藥生之初，微微用一點力，久久則純乎天，而不假一毫人力為矣。再者下手之初，必要安爐立鼎，方可采取運用。夫爐鼎有幾般，一身上下亭亭直立，即安爐立鼎，天尊地卑，上下分明矣。此外爐鼎也。若內(nèi)爐鼎，始以神為內(nèi)鼎，以氣為外爐，繼以氣為內(nèi)鼎，以神為外爐，總是身心挺立，獨立不搖而已。爐鼎安立，然后心火下降，腎水上升，久之則離火中有真水下降，腎水中有真火上升，從凡陰凡陽中煉出真陰真陽之物來，即是藥生，便當(dāng)采取。生今年華已邁，氣血將枯，宜日夜行持，不可專務(wù)于動，竟少靜定之時。如此元精自生，元氣自壯，而先天真陽亦于此而現(xiàn)象，長生之果證矣。學(xué)道人只要能停后天凡息，則生死之路已絕。能停后天呼吸，即見真息。真息即真氣，同一氣也，發(fā)則為呼吸之氣，藏則為真一之氣。此氣一伏，即結(jié)丹矣。生等務(wù)要日夜凝神調(diào)息，久久自斷凡息而現(xiàn)真息，如此即仙矣。

　　二十九

　　生須體吾一片婆心，速速造成，好代為師行化，且趁此大道宏開，正好掙功立業(yè)。不然，過此一會，欲如今日之積功難矣。爾等務(wù)期成仙，要成金仙，若人仙地仙，猶小也；度人要普度世人，若度一二人登仙證圣，猶微也。如此志愿，才算大豪杰，大力量，大知慧。否則，雖登上仙，亦庸庸碌碌，不足道也。然修煉之始，吾即以此為教，生等口雖能言，究竟心中惝惝恍恍，無有一個鐵石心腸。定要如此自修，如此度世，才算一個大丈夫，不負(fù)天地父母君王師尊之重托者。今日看來，爾等工雖不一，要皆各有所得，諒于吾師所示之志愿，已能實力體行，一肩不辭也。試觀呂師初遇正陽，教以黃白之術(shù)，即不忍累及五百年后之人，繼后玉丹告成，誓愿普度世人，自家方才飛升，此其志愿為何如哉！真千古之卓卓者！生等能立此志愿，不患不到金仙地位。趁茲經(jīng)筵大展，趕緊修持，道不難成，德不難就矣。而今生等有得如此，塵垢諒已看得破，打得穿，但還要加工上進(jìn)，拋棄塵緣之累，無掛欠自無拖拽，一心一德，功成易易。至于修煉之事，無非坎離水火。學(xué)道人欲得神水神火，先須清心凈意。此清凈二字，即求神水法也。到得意誠心正，自然神游太虛，氣貫于穆，我于此始將神光照入虛無窟中，即求神火法也。真水真火兩兩配合，不寒不燥，即龍虎上弦之氣生矣。所謂“陰陽平衡，卯酉二八沐浴”者，此也。但初興工，清凈其神即為水，以真意主持即是火。此須神氣二者不相剋賊，水中神火生焉。至于下照，此為火也，然亦要不急不緩存于其中，此即火中有水。如此用火用水，出之以無思，將之以恬淡，只有溫溫液液一點氤氳之氣，此即真水真火中煅出真一之精來也。所謂“片晌虎龍頻斗罷，奪得金精一點生”，此霎時間事耳。然得之雖易，守之實難。不行子午河車，不用逆施造化，是猶窯頭泥瓦，未經(jīng)火煉，一遇雨來，仍化為泥。其必速采此一點陽氣，以之升上泥丸，配合陰精，然后飛者不飛，走者不走，合成一塊紫金霜，不怕歷遭磨折，且愈煉愈堅也。所以古人喻外來坎中真鉛名之為虎，以虎之性好傷人，難以馴伏，必得真汞以合之，則氣不下墮，血不外散；內(nèi)里離中真汞喻之為龍，以龍有奔逸之患，不能善善降伏，必得真鉛以制之，則神無妄思，精不外泄。此龍虎之所以名也。至名曰鉛，以其下沉而不起，喻人之真氣，自從破體而后，日夜動淫生欲，不能完固色身，必得汞火下入，然后水得火而化為一氣，所以無走漏也。爾等近已會上乘妙道，丹經(jīng)比名喻象，要不外水火二物。到得水中火，火中水，水火不分，化成一氣，即金丹矣。要之，得丹不難，只須片晌之工，唯溫養(yǎng)此丹成圣為難。生須勉而行之。

　　三十

　　修煉一事，則無他妙，只是一個太極。若于虛極靜篤之際，實實有一段太和氣象，完完全全在我方寸，即得真一之氣，可煉天元神丹。何況玉液小果之修，焉有求之而不得、取之而不在耶？況此虛極靜篤，渾無物事存于胸臆之間，即吾人未生時此個真元心體在于虛空中是也。然此虛無一氣，實統(tǒng)天地人物而同歸?！吨杏埂吩疲骸氨M性而參天地?！笨鬃釉疲骸靶藜阂园舶傩?。”其道豈有他哉？不過此虛無中一點真氣為之感而遂通焉耳。人于虛無之氣果認(rèn)得清楚、踏得實在，天下何事不可為，何人何物不可與哉？修道人于此一著要認(rèn)得端倪，不許他雜，方算至清之水源，可以煉成仙丹者。雖然，即得此個真氣，還是渾淪完具，未曾剖開，猶不足取長生之藥，證長生之果。故道家又有性命雙修之說。到得虛無之極，忽然一驚而醒，一覺而動，太極開基矣，天地始判矣，而人物之生遂于此無窮矣。此時一覺而動，即太極動而生陽，陽氣輕清，上浮為天，如人之有性也。及至動極又靜，靜而生陰，陰氣重濁，下沉為地，如人之有命也。此天地一陰一陽，即人身一性一命。然但曰陰陽動靜，而無交合之道，則天地之生機(jī)不能暢遂，人身之生理斷難完成。天地必須一陰一陽相為往來，陰中含陽，陽中抱陰，方能成億萬年不敝之天地。人身亦必一性一命相為流通，以性攝命，以命歸性，方能成億萬年不死之人身。何也？天地一陰一陽交，而生機(jī)自暢，人身一性一命合，而生氣彌長。未有天地陰陽不交，而能生育無疆者，亦未有人身性命不合，而能長生不老者?？傊?，生等既明性命交會始產(chǎn)本來真種。真種者何？即虛無中一點元氣，亦即太和一氣。爾等如有不明，不妨求之冥漠無朕間，有一番中和趣味，有一點恬淡意思，身心爽健，腑臟安和，即真一之氣所在矣。夫人未有身時，得虛空此個真氣，而后投之父母胎中，借天地之靈陽，假父母之精血，而后無形生形，無質(zhì)生質(zhì)，十月落地下來，雖與父母分離，而天地一元真氣初未嘗與身離也。爾學(xué)道人須知，此個真一之氣，是天地人物之至寶，有之則生，無之則死。必于此真一之氣發(fā)動，不許他泄，務(wù)運子午河車，將來配合我后天虛無之性，合為一體，返還身中，而后長生可得。再加神火內(nèi)煉，真息外行，內(nèi)外交修，而神仙可證矣。尤要知此個元氣，無精粗表里，無在而無不在，處處提防，外不遣言語應(yīng)酬而泄氣，內(nèi)不令夢遺交媾而漏精，如此無內(nèi)無外，無大無小，無一處不施其工，始得聚積而成一洞神仙。不然，未有能成者也。不怕一，只怕積。信然信然。

　　　

　樂育堂語錄卷三（二十六段）

　　一

　　自古師尊傳道，鮮有如吾今日之單傳直指，必抉至十分透徹，不留一線余蘊者。是豈前圣之不能傳哉？亦由時勢之各異耳。迄今人心陷溺，世道澆漓，大道之微存者幾希，世教之壞，危于累卵，其沉溺于記誦詞章者無論矣，即有篤志圣學(xué)，身體力行，直至三五年之久不得真樂，甚有童年講學(xué)，皓首茫然而不知其底蘊、嘗其旨趣者，雖由習(xí)染既深，錮蔽日久，后天氣質(zhì)之性、物欲之情竟視為固然，而要皆由于教養(yǎng)之大壞，不得其真際有以致之也?；蛟?，四書五經(jīng)之解，諸子百家之注，邇來汗牛充棟，較前代為過焉，烏得謂教之無術(shù)？府廳州縣之學(xué)校，黨庠術(shù)序之師承，當(dāng)時遍滿天下，較古昔猶多焉，何謂養(yǎng)之無所？嗚呼，是不知道之所以然，雖讀盡五車，無益也；不明教之所從來，雖講席萬座，何裨焉？故言愈多而道愈晦，師愈繁而教愈紛矣。夫以其無承道之人，影響之談，依稀之論，非徒無益，而又害之。俗云：“要知前途三叉路，到此須問過來人。”知不真者，雖多言而何益？行不至者，縱明示而皆非。以故世衰道微，上下皆馳于名利之場，鮮有知仁義之德是吾人真樂地者。嗟乎，道之不行，由于道之不明，亦因道之不明，愈見道之不行。吾師目擊心傷，不忍大道廢馳以至于此極也，所以此次所傳，必如老吏斷獄，不窮究到底而不已。諸子幸遇其際，其前緣前根已結(jié)之有夙矣。雖然，不聞吾教誨，得吾提撕，縱諸子夙根未壞，靈性尚存，三五十年亦不能洞徹本原，返還性天也。倘若功未積，德未累，即日夜講論直至終身之久，亦無豁然貫通了道成真之一候。故吾師傳道，必以立功立德為首務(wù)，否則，魔障難消，修持多阻，不知者反以吾道為非真。吾師此山設(shè)教，其得吾真?zhèn)髡邇H有數(shù)人，人才之難如此！孟子曰：“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三樂也?！蔽嵘钚牌湔Z矣。如爾數(shù)人，個個皆有根緣，人人皆重德行，所以其言易入。若非諸子數(shù)人，吾教終成畫餅。某生心力俱疲，已得三昧真火，但候功圓行滿，爐火純青，方能跳出迷津，直超彼岸。某生再加猛烹急煉，亦必丹成有象，其樂無窮，回視聲色貨利與夫恩愛之鄉(xiāng)，皆孽網(wǎng)情羅，了無足系其心者，此為得道之真驗。若夫大丹無形，大道無象，或有或無，人不可得而見，即己亦不可得而知。唯有塵世尊榮之事，室家之好，平日所最系戀者，于此有得，重于此，自然輕于彼，樂于此，自然惡于彼，有不期斬除而自然不介意者，此真融融泄泄、大道有得之真驗也。吾今叮嚀告戒，欲求超脫紅塵，誕登彼岸，得孔顏之真樂，為天地之完人，其必先行布施，廣行陰騭，上格蒼穹，而后冤累全消，庶無阻撓。故曰：“凡俗欲求天上寶，隨時須舍世間財?！庇衷唬骸叭羰狗卜蚰苤?，天上神仙似水流。”甚矣哉！道雖大公無私，然亦不許匪人得入也。此豈天之有私耶？若不如此，善惡何以分明，報應(yīng)何以昭彰也？某生見已及此，但未至于熟耳。若到純熟，其樂不可名言，始知古人殺身成仁，舍生取義，人所視為畏途者，彼皆視為樂境也，又何況其小者外者耶？學(xué)人必到此地，方能淡得紅塵。諸子捫心自問，然歟？否耶？

　　二

　　天地之要，別無妙義，總不過一虛盡之。如能于虛處把得定，立得穩(wěn)，自然日充月盛，學(xué)緝熙于光明，夫豈但六通具足已哉！雖然，以言其體，則本虛也，因有生而后，氣拘物蔽，如一空屋本自闊然開朗，只為陰渣塵垢間之，則開朗者不開朗矣。以言其用，則又至靈，只緣習(xí)染塵垢，猶金之陷于泥沙，則光明者不光明矣。所以吾道教人，不外虛實兩字。即如水底金生，有蓬勃氤氳之狀，此實也。而上升下降，聽之自然，出以無心，則實也而虛之矣。又如靈陽一氣原無聲臭可言，此虛也，而彼此感召，自歸爐鼎，煉成胎嬰，則虛也而實之矣。如此虛中實，實中虛，才是成仙證圣之本。無奈今之人知養(yǎng)虛靜，而即著于虛靜一邊，只知踏實，而又著于踏實一邊，此為泛泛之虛，非真真之虛，為死死之實，非確確之實。何也？道本無名相也，無方所也。必要以無方無所而又似有方所行之，方合虛實兼賅之妙。彼執(zhí)無著有，雖所墮不同，要皆同此一病，非大道之微妙。諸子以吾師今日所示為本，庶幾越坐越妙，愈久愈融，不似前此之打坐不久而神氣即倦矣。設(shè)或稍生怠弛心、厭煩心，不須向他處去求，只自問心之虛與不虛，氣之實與不實。如或太虛，虛而無著，勢必心神飛越，游思雜念因無著落而起矣。抑或踏實，實而不空，又如肩挑背負(fù)、手持而足行者，終日終夜，永無息肩駐足，安得不困苦無聊、倦怠不堪乎？總要知虛也而我無意于虛，實也而我若忘其實。如此行持，即孟子云：“若禹之行水也，行其所無事也。”唯其無心于事，自然無事于心，則神不勞擾，氣不累贅，打成一片，自然神融氣暢，心曠神怡。如此久行，未有不得其旨趣而不能耐坐者?？傇谥T子心領(lǐng)神會，不許一念之非據(jù)我靈府、亂我心性，得矣。諸子近造吾道，已得三昧之真，只為用火采藥多著于實一邊，因之不見趣味，故坐久而生厭倦。唯其道不合于虛無，即不似我本來物事，無怪乎氣血不流通，坐久而身體俱痛，難以終一周也。煉丹之道，先要踏踏實實，從守中做起，然后引得本來色相出來。茍不踏實，何以凌空？故三豐云：“凝神調(diào)息于丹田之中。蓋心止于臍下曰凝神，息歸于元海曰調(diào)息，守其清凈自然曰勿忘，順其清凈自然曰勿助?！比绱司镁茫纳駮乘?，氣息悠揚，不假一毫人力作為，自然神無生滅，息無出入，俱是安閑自在，斯時也，始將不神之神、無息之息，隨其自運，聽其往來，一若我與神氣融洽為一，又若我與神息兩不相關(guān)，此當(dāng)放下又放下，而后陽生有象矣。到得陽生，我即收歸爐內(nèi)，顛倒逆用，返還造化，以成無上極品金仙。是故用力者，概不是道；不用力，亦不能自成。須用力于前，順行于后，所謂“盡人事以聽天命”者，是其旨矣。諸子近來工夫，當(dāng)用力處，到還知得；至于不當(dāng)用力的，一味聽之自然，這就大錯，知否？昨日聞生言神靜氣調(diào)之會而有心神攪動、不肯皈依之狀，此非神之動也，乃氣機(jī)未到自然，不免在心中沖突。此無他法，唯有坐鎮(zhèn)主人，一靈獨照，管攝他，不許他妄走，調(diào)和他，不使他不安，久之氣一靜，神自恬，安有心神出入之患哉？又言天心為主，元神為用者何？天心即寂然不動之中而有一個主腦，元神即感而遂通之后并不知所從來。此皆自然而然，一靈炯炯，萬象咸空，雖日用百端，而天心元神究不因之有加損也。生能識得這個消息，始知煉我虛無之陽，以為我成仙證圣之本。噫，此個天心元神，修行人鮮有能識其真者。須知無時不在，但將萬緣放下，而我之主宰自若。即私欲滿腔之日，而我之主宰亦自若，不過因物欲而偶蔽耳。在初學(xué)之士，未得神清氣爽，雖有天心元神，尚未十分透徹。我今示爾。唯于寂然不動中，而有一個主宰，不令外來之物紛紛攪擾，即煉我之天心也。及至感而遂通，亦要有個主宰，勿令我之靈陽被物牽引而去，即煉我之元神也。焉有不日積月累，而成一極品之神仙哉！總之，學(xué)者下手之初，須如血戰(zhàn)一般，一棒一條痕，一棍一點血，用十分氣力，然后有得。否則，因循怠玩，一曝十寒，未有能成者也。吾師此日所言，句句是切近工夫。但要耐煩辛苦，自家猛勇精進(jìn)一番，然后澄之又澄，靜而又靜，不覺恍惚杳冥，真陽發(fā)生，而人如癡如醉矣。蘊蓄久之，自有真人出現(xiàn)。豈若旁門小術(shù)徒固陰精以成幻相之神者哉！

　　三

　　論陽生不一，有外動之陽生，前已示過。若內(nèi)動之陽生，還未親切言之。夫內(nèi)動陽生，實由靜定久久自然而生者。有由偶爾入定，當(dāng)下即生者，此神入氣中，融洽為一之象也。我于此再為蘊蓄，內(nèi)中天然神火，任其靜而動，動而靜，盤旋于丹鼎中，再用外之符火，聽其上下往來、行住起止，所謂“周旋十二節(jié)，節(jié)盡更須親”是。到得內(nèi)火一旺，外火自回環(huán)于一身之中，鴻鴻濛濛，無有底止，此即氣周神外之候。我于斯時，唯有坐鎮(zhèn)主人，凝定中宮，務(wù)使內(nèi)想不出，外想不入而已。諸子近時已做到此處，吾師看來，還未十分如法。當(dāng)退符時，一味無思無慮，似乎到佳景，不覺又他去焉。蓋因未曾老煉，不妨再數(shù)周天之息以招回之，久之至于化境，不須搬運推遷，而吾身蓬蓬勃勃，上為薰蒸之氣，下為坎水之精，周流一身上下，往來無有窮期者，此息不期調(diào)而自調(diào)，精不期煉而自煉，所謂“真橐籥”，又謂“長吹無孔笛，時鼓沒弦琴”者是。此非吾獨撰也。呂仙云：“溫養(yǎng)兩般，內(nèi)神火而外符火。保全十月，去有為而就無為”是。此時雖云無為，亦要知無為之中，有個真正主人為我主宰，才不落空。又還要回光返照，數(shù)息而若無數(shù)者，方能保固真陽，生長胎嬰。柳真人云：“一息去，一息來，息息相依莫徘徊?！庇纱擞^之，內(nèi)之神火須當(dāng)安閑自得，調(diào)停中立，外之符火是為溫養(yǎng)之火，唯加一番謹(jǐn)慎，著十分了照，聽其息息歸根，息息入定，化為自然之神符，毫不假一分人力，得矣。吾觀諸子，上榻之初，也知數(shù)息招攝此個元氣，到得返還之后，多有遽行下榻，所以一下榻，身中自然元氣又不在了。又有將到佳景，還未十分穩(wěn)當(dāng)，忽然此心煩躁，不能久耐，所以未下榻時元氣已經(jīng)打散。此中工用，須要靜之又靜，耐之又耐，坐到天花亂墜，周身血氣自然踴躍，我身渾如太虛，直若無有身形者然，又若此身在氣機(jī)包裹中，如春蠶作繭一般，我于此唯有一靈炯炯，獨照當(dāng)中，內(nèi)外渾忘，有無不立，才是真詮。諸子積誠已久，結(jié)念已深，吾故將此溫養(yǎng)神火符火一齊傳出。從今日起，須于未坐之先一切料理清楚。即有忽來之事，實屬緊要者，不妨下榻相應(yīng)。如非急務(wù)，不必通知。無論有效無效，務(wù)要用一點神光微照，為我主張。行住坐臥，皆是如此。視聽言動，無不如是。推之事物紛投，困苦迭至，亦無有不從容中道者。只怕人心不死，道心難生，又復(fù)悠悠忽忽，今日如斯，明日如斯，故終年竟歲而了無進(jìn)益也。若能遵守吾言，未見有不成者。

　　四

　　夫玄關(guān)一竅，正陽生活子時。呂祖云：“萬有無一臭，地下聽雷聲?！惫畔稍疲骸昂鋈灰拱胍宦暲?，萬戶千門次第開?！崩缀趵缀?，神哉神哉！從此二說觀之，難道玄竅之開、真陽之動，色身中豈無真實憑信，而漫以雷聲喻之乎？張祖又云：“雷聲隱隱震虛空，電光灼處尋真種?！惫艁硐蓭焸€個俱以雷鳴比之者，何哉？吾今直為指出，即爾生入定之時，忽然神與氣交，直到真空地位，不覺睡著，鼻息齁齁，一驚而醒。此即是天地之根，人物之祖。吾身投胎奪舍，其來也，即此倏忽杳冥、忽焉驚醒之一念也。爾生果于入定時憑空一覺，即是我本來真面，急忙以真意護(hù)持，切勿稍縱，如人乘千里驥絕塵而奔，暫一經(jīng)眼便認(rèn)識，不可延遲，遲則無及矣。故曰：“以前不是，以后不是。露處只在一息，一息之后不復(fù)見焉?！睜柕葎?wù)要于靜定時，偶有鼻息齁齁，急忙起立，將此清空一氣收攝將來。如此坐一次，必有一次長益。果然不爽其時，不差其度，不待百日，基可得而筑矣。此等要訣，古人但說玄關(guān)，未有如吾師實實向人身中指出者。是知丹訣關(guān)乎功德心性，不易語也。子貢有云：“夫子之言性與天道，不可得而聞也?！鄙茸源艘院螅谝灰葘⒛铑^凡息治得死，所謂“死得過，信才生得起來?！庇致劆柹?，光明和尚言：“要如落氣時節(jié)去修煉，”得矣。此時耳無聞，目無見，萬緣放下，一絲不染，從此躍出，非大道而何？故曰：“從無知無覺時，尋有知有覺處?！彼寡凿惶撘?。茍未能息氣死心于平時，安得生氣大開、如此充滿世界乎？若夫年老之人卦氣已盡，精神日枯，不從此妙覺修去，何以四大牢固，能久歲月？然但知此竅為主，而不知流行一身，進(jìn)火退符，調(diào)和一身血氣，又安得長久不斃耶？古故云：“老年人氣血已枯，竹若不敲，安能大覺？琴若不和，安得長神？”故解敲竹者，即寂然不動，感而遂通。喚龜者，即禮下于人，必有所得。至鼓琴一喻，以真陽一到，自鼓蕩其陰霾，和合其氣血也。生等須從此百尺高竿再進(jìn)一步，道不遠(yuǎn)矣。

　　五

　　古云：“圣人傳火不傳藥，傳藥不傳火。”火候之說，不過內(nèi)外呼吸之息盡之。然直指呼吸為火又不是。呼吸，風(fēng)也，火則神也。以風(fēng)扇火而成藥，即以息運神而成丹。故古云：“藥不得火不化，火不得風(fēng)不融?！庇诖丝梢娀鹚幰?。又曰：“藥即是火，火即是藥?！鄙w火藥之名，無有定論。當(dāng)其神氣合一，坎離相交，而大藥生其間，氤氳騰兀，謂之為藥，然火即在藥中也。及乾坤交會，龍虎金木混合為一，收斂黃庭，無聲無臭，但以一點真意持守，是即以火溫養(yǎng)。故煉時謂之為火，火中自有藥在也。然只是一個動靜而已。動而有形，喻之為藥。靜而無象，擬之為火。此殆無可名而名，無可狀而狀者。爾等須知火藥二物，是先天一元真氣，即《中庸》云：“天命之謂性”是。性在此，命亦在此，大道亦無不在此。學(xué)者須以心心相印，庶幾有得焉。吾又言外藥內(nèi)藥者何？必內(nèi)藥有形，外藥可得而采。內(nèi)藥，吾身之元氣也。外藥，即太虛中之元氣也，此殆不增不減，隨在自如。但非內(nèi)照內(nèi)養(yǎng)有功，必不能招回外來之藥。故《大集經(jīng)》云：“佛成正覺于欲色二界天中?！奔词且栽窦耪沼谥邢露?，內(nèi)之元陽發(fā)耀，外之元氣自蓬蓬勃勃包裹一身，渾不知天地人我。此殆內(nèi)外合一，盜得天地靈陽歸還于我形身之內(nèi)，久之則煉形而化氣，所謂“神仙無別法，只是此氣充滿一身內(nèi)外”焉耳。生等既知真藥，猶要得真火以煅煉之，“以神馭氣氣歸神，不必他術(shù)自長生?！碧扔诖擞须x，神不守舍，即火藥失其配偶而旋傾。此以元神采元氣，即如夫婦子母之不可離，離則藥不就，丹不成矣。夫元神，虛也，元氣亦虛也，以虛合虛，即是以虛合道，形神俱妙，與道合真。只怕人心不死，道心不生，凡息不停，胎息不動，則不能與天為一，難以采天地之靈氣矣。若火候之說，更有說焉。火即神也，候即息也。要以元神運元息，即綿綿不斷，固蒂深根者也。要之，此個火候必要天然神息，如赤子處于母腹，隨母呼吸以為呼吸，自家毫無主焉，斯火真藥真，而丹未有不成者也。生等于此思之，大道不難求矣。

　　六

　　古云：“魚躍鳶飛，無處不是化境。水流花放，隨時都見天機(jī)?！比四苡谧约倚纳洗驋吒筛蓛魞?，一年四季雖有風(fēng)云晴雨之不同，而其中之景況無在而非生機(jī)勃勃，有何憂樂之可云哉？獨惜人不知道美景現(xiàn)前，而昧焉不覺，只是一腔私欲，身家縈懷，衣食鉆心，無惑乎天人不相應(yīng)也。諸子當(dāng)此春日在即，久雨初晴，亦有一番新氣象否？要知此個氣象，即是生生不已之機(jī)，一陽來復(fù)之狀。悟此，即知人之陽生活子如是如是，不增不減也。但下手之初，務(wù)要先將雜念雜塵一切掃除，庶有混沌之象，所謂無為者是也。忽焉神氣相摶，所謂“玄關(guān)火發(fā)，杳冥沖醒，”即無為中生出真消息來，始為有藥可采。吾見諸子大半上榻時，不知入混沌境以求陽氣發(fā)生，所以空采空煉，不見長益者，此也。故曰“采藥于無，恍惚之中，陽氣生焉”是也。到得陽氣初生，即吾身少陽之氣，當(dāng)以少陰之火配之。此時采取，務(wù)須輕輕微微，藥方不走，知否？從此一呼一吸，一往一來，久久醞釀。此醞釀時，即是混沌時。夫以天下萬物之生，非陰以蔭之，雨以潤之，則不能抽芽綻葉，何況丹道？故必于一陽之后，又配一陰。到得陰蔭既久，自得真陽直上，我因其動而升之凝于泥丸，又當(dāng)混沌一刻，使神氣交融，化為一點靈液。到得靈液一降，歸于中黃正位，我于是以自然火溫之養(yǎng)之，待氣機(jī)再動，再行法工。諸子工已至此，自有真正神息發(fā)見，而口鼻之息絕無動機(jī)，此大藥將生時也。故曰：“結(jié)丹于無?！辫泌ぶ畠?nèi)，靈丹成焉。丹既成矣，養(yǎng)胎于無，溫溫液液，自然胎嬰長成。若非以元氣養(yǎng)元神，元神安得充壯？既不充壯，凡遇一切憂郁逆境，皆能動之，蓋以神不壯而懦弱故也。孟子養(yǎng)浩然之氣，至大至剛，塞乎天地，又有何事之可擾哉？不然，圣人亦猶人耳，何以遇患難不堪之境，以及遺大投艱，無不處之泰然、無入不得？夫豈有異于人耶？只是將元氣化成元神，當(dāng)此之時，氣即神，神即氣，混合無分，所以能如此也。所患學(xué)人有求速之心，反加躁暴之氣，又患陽既生矣，不知是清清凈凈一個物事，反生一心，加一意，因之夾雜后天，即使送歸鼎爐，封固溫養(yǎng)，亦不成胎。古人謂“藥老不成丹”，即夾后天陰識故也；“藥嫩無可取”，即是陽氣未見兀兀騰騰氤氤氳氳之象，急以意采之。如是行火，反耗散元靈不少。學(xué)者須于此審慎行持，庶不為無益之勞焉。

　　七

　　天地間景物宜人之處，其實不在景物，在人心之得與不得耳。故同一美景，君子見之以為樂，小人見之以為憂。蓋以君子之心虛而靈，無時不與天地合撰，是以相觀而益得。小人之心私而暗，無時不與造化相違，是以對境而生悲?？傇谌诵闹匀《?！爾等學(xué)道有日，亦能隨時隨地而有自得之樂否也？果能于晴雨晦明皆無所礙，即可以處富貴貧賤患難之境而無入不得焉。此雖小小事端，然即小可以觀大。生等第一要先有本領(lǐng)，然后不為世路崎嶇所困。古圣人所以囚羑里而作《周易》，厄陳蔡而操弦歌，即是胸懷浩蕩，在己先有樂地，是以無在不樂其所樂也。爾等于此界地，切勿謂圣人可能而我不能也。某生行工多年，氣機(jī)雖然條暢，而不見筑固基址者，只因下手之初未見本來真面，是以妄采妄煉，夾有渣滓在內(nèi)，故不能直上菩提，大開福果也。吾念汝平素好道心誠，今與汝抉之。否則，爾年邁矣，兼又錯走路頭，欲其返本還原，歸根復(fù)命，難矣。大凡打坐，必先將萬緣放下，一絲不掛，即是此身亦置之于無何有之鄉(xiāng)，我亦不覺其有象。如此一念操持，即一念歸真，到得渾渾淪淪、無人無我、何地何天之候，即性也。性即仁也。我若有覺，即是真正見性也。由此真性發(fā)為元神，即真心也。明心見性，有何難哉！蓋煉而曰丹，丹即先天元性，然必以真意為之主宰，而后才為我有。夫曰真意，即真心也。有此真性，方為有本；得此真心，方為有用。否皆盲修瞎煉，后來有成，亦不足為仙人重也。到得見性之后，一靈炯炯，萬象咸空，于是以吾身蓬蓬勃勃氤氤氳氳先天至精元氣運行于一身內(nèi)外，上下往來，即是以元神煉大藥也。如此采取，如此烹煉，方不是后天神氣，亦不至枉勞心力。大約真性一見，真氣一動，認(rèn)真修煉，不過一年半載之久，丹基可固，成一長生不老之人仙?？傄率种跽J(rèn)真性命二字，何為仙，何為凡，庶幾采取先天，烹煉一過，自成一先天大道。若雜用后天，猶種良苗而和亂草，烏有好結(jié)果哉！雖然，性之為物，如此易見，何以成道之人如此其少哉？亦以見性在一時，而煉性則在終身。唯能以先天元性為本，時刻操持，自然日積月累，而有緝熙光明之候。如初時見性，不過混沌中一覺，不能八面玲瓏。必養(yǎng)之久久，吾身元氣與太虛元氣無間，方有此境。又曰：“人身渾與天地一氣，除卻有我之私，皆是天也?！碧熵M遠(yuǎn)乎哉！欲到此地位，須心空無物，性空似水，至于忘物忘人忘我，才有此太和一氣。學(xué)者欲與太虛同體，必使內(nèi)想不出，外想不入，即出入息一齊化為光明，渾覺自家只有一點靈光而已。所謂“元始現(xiàn)一寶珠于空中，”又謂“一顆明珠永不離，”又謂“煉成一粒牟尼寶珠，”其喻名不一，而要不過一靈顯象，常應(yīng)常靜已耳。茍非采得先天一點水中之金起來，將神火慢慢煅煉，逼之上升下降，收回五明宮內(nèi)，烏能結(jié)成如此之寶珠哉？此即見性見到極處也，先天元性亦將成法身之時也。吾師今日所云，實實指出元性本末始終形象。生等由此了悟，不拘于吾師之言，亦不離吾師之訓(xùn)，各人在身心上認(rèn)取出來，方為真得。

　　八

　　人生在世，有許多歲月，若不急早修煉，返還固有之天，一入冥途，又不知落于何道？為鬼為蜮為禽為獸，這就可悲。仔細(xì)思量，何如修德明道之為愈也。雖然，修煉固人生美事，獨奈紅塵滾滾，迷失本來性天，不得真師指示，又安能知道行道而不失其正也哉？故世有多年學(xué)道，到頭了無一得者。又有終身勤苦，到后竟入旁門者。更有自修自證，不假師傳，盲修瞎煉，反有傷于性命者。甚有親師訪友，不惜財力，自喜自得，終久受人欺誑者。茲幸諸子一入門時即不落于異端邪教，亦是莫大宏福。遇而不煉，煉而不勤，就辜負(fù)夙世良緣，以后恐難再遇也。某生行工多年，河車運轉(zhuǎn)已非朝夕，何以不見基成者？良由下手之初不得真清藥物，是以夾雜欲妄，一任日積月累，不啻窯頭之瓦，夾有渣滓在內(nèi)，終勞而無成也。今為生示，日夜行工，須要先定一時，滅卻知識之神，泯乎思慮之念，身坐如山，心靜于水。如此澄凈一番，果然身心安泰，氣息和平，于是將雙目微閉，凝其心神，調(diào)其氣息，任其自自然然，一往一來，一開一闔，呼而出，不令之粗，吸而入，不使之躁，久久自無出無入，安然自在，住于中宮，此即凡息停也。凡息一停，胎息自見。如此慢慢涵養(yǎng)，自然真氣沖沖，上達(dá)心府，此展竅也。蓋以真氣有力，直上沖乎絳宮，庶幾一身毛竅亦有自開之時。所謂“一竅相通，竅竅光明”是，又謂“一根既返本，六根成解脫”是。學(xué)者行工到此，始可自虛危穴起，往后而達(dá)尾閭，直上泥丸之宮。若但氣機(jī)微動，或僅沖心府，不見七竅大開，又不見一身毛眼皆開，此非真展竅時，切不可驟運河車。況無水行火，必?zé)埔簧怼?wù)要有此景況，方得內(nèi)真外應(yīng)，外感內(nèi)靈，吾身之氣與太虛元氣合為一體，所謂真藥者，此也，又謂人盜天地之氣以成丹者，此也。諸子果有真藥發(fā)生，流通一身內(nèi)外，則多年凝滯陰氣自化為汗，從毛眼而出，一切濁垢之污銷融凈盡，吾身氣質(zhì)變化，自漸近圣賢矣。吾再示生。前工行久，前路已熟，一時不能丟脫，不妨將我元神收羅于玄玄一竅之中，宛然無知無覺，似一個愚癡人一般，其實心死而神不死也。此即古人筑基已成，只因和沙拌土，起手夾有渣滓，到后還玉液丹，不能堅固耐久，所以又將從前工夫一概拋卻，獨歸渾穆之天，以淘汰乎滓質(zhì)之私。此亦一法，爾生請自裁之。吾觀斯世學(xué)人，有但知煉精者，有徒然伏氣者，亦有徒事煉神者。一節(jié)之修，不無可取，而要其保血肉之身、出陰識之神，總非大道也。更有口言虛無大道，萬緣放下，一塵不染，殊不知放下仍然提起，不染依然大染。不但無為等教多有如此，即從事吾門弟子亦坐此弊。唯爾等有見于此，故吾師喜與生訣。大凡修道，必以虛靈之元神養(yǎng)虛無之元氣。此個元氣，非精非氣非神，然亦即精即氣即神，是合精氣神而為一者也。夫人要修大道、成金身，非得此真虛元氣不能也。然知之猶難，何況把持乎？總之，修煉大丹，非偶然事，不是歷有根器，萬不能遇。如今切勿自足，還要多積陰功。陰功豈在外哉？只將吾大道，遇有緣有德之人，廣為開化，大功即在此矣。

　　九

　　今觀諸子靜養(yǎng)，多有天心來復(fù)，然不見成功者，何也？夫以本原雖徹，而溫養(yǎng)未久，以故理欲迭乘，不能到清凈自如之境也。今為生告，務(wù)要于洞見本原后，常常提撕喚醒，如瑞巖和尚常自呼曰：“主人翁惺惺否？”又自答曰：“惺惺?！彼拼苏D精力，竭蹶從事，夫焉有不終身如一日者哉？近時吾不責(zé)面壁溫養(yǎng)煉去睡魔之苦工，然饑時食飯，困時打眠，亦要常常提撕，一昏即睡，一醒即持，不可令其熟睡，長眠不醒。似此一舉一動，念茲不忘，一靜一默，持之不失，即道果有成熟期矣。吾曾云：“顏子得一善，則拳拳服膺，又是何等精神？”得一善者，即洞徹本來人也。拳拳服鷹者，即于洞見本原后，時時提撕喚醒，不許稍有昏沉，而令本來人為其所迷也。諸子于此有會心，時時無間，刻刻不違，自然心與理融，理與心洽，猶子母之依依而不忍離也?！稌匪^“念茲在茲，釋茲在茲，”即是藥熟丹成之候，始有此光景也。周公坐以待旦，夜以繼日，其即此意也歟？然下手之初，尤要認(rèn)定清真藥物。精非交感之精，乃是華池中一團(tuán)神水?！洞蠖唇?jīng)》云：“華池神水融，涌泉灌而潤，周流無有窮?！笔堑降咨诤嗡?？動于何時？此非漫然從事也。學(xué)人打坐之初，屏除幻妄，收拾精神，輕輕微微坐一晌，忽焉神入杳冥之地，猛然一覺而醒，此時我即觀陰蹺一脈動否？如其有動，我當(dāng)收回空中，即無有動，亦當(dāng)收回空中，即精生時也。吾觀諸子氣機(jī)不同，姿稟各異，有動者，亦有不動者，要皆始念清明，玄關(guān)火發(fā)，杳冥沖醒，即無動亦精生也。精生即陽生，此為真實把據(jù)。氣非呼吸之氣，乃凡息停，真息動，充周一身內(nèi)外，有剛健中正純粹以精之狀，主宰乎先后天之呼吸，周流乎身內(nèi)外之陰陽，殆可知而不可象者也。然究竟動于何時？運于何地？坎離一交，凡息一停，此氣即與天地相通，此即氣生之候，由涌泉而上，自十指而起，漸漸周流一身，一如天地氣機(jī)運行不息。茍有一處暫停，即為死物，為病機(jī)，非活活潑潑圓通不滯者也。神非思慮之神，乃由混沌后無知無覺時，忽焉而有知覺，即真神也。我于是主之，不令游思妄想?yún)㈦s其中，只一心無兩心，只一念無兩念，即元神用事，識神退聽也。要之，神也氣也，皆乾坤陰陽之所與我者也。乾，陽也，陽賦吾性，性寄于心，而發(fā)為神，神則無所不照而無物不知者也。坤，陰也，陰畀吾命，命畀于身，而發(fā)為氣，氣則無時不運而無地不充者也。此性命之原，即亦神氣之所由立也。然猶非吾人煉丹之本領(lǐng)，修道之真宰也。夫以此個性命神氣，猶是玄關(guān)一動，太極開基，判而為陰陽，寄之人身則為性命、為神氣，猶是一而二者也。若要真正丹本，必于太極未動之前，鴻鴻濛濛一段太和之氣，非性亦非命，即性亦即命，有非言思擬議所能窮者。爾生今已洞徹源頭，吾不再勞唇舌。

　　十

　　吾師丹還金液，脫卻輪回之苦，爾等還在半途，趕緊修煉，直證無上菩提，庶幾法象常在，永不為鬼神驅(qū)遣，墮入三途六道。不然，難矣。莫說爾等后學(xué)未至大還，即如唐宋以來諸仙，多有僅還玉液，未了金丹，到得福緣一盡，業(yè)果即臨。看來人不證金仙，猶是凡人一般，不過惡業(yè)少，不入牛腸馬腹而受諸苦中之苦耳。諸子趁茲法會宏開，教筵大展，天上高真不以小過相繩，亦不以資格相拘，只要有志入道，無不遂其愿望之心。獨惜遇而不煉，即不免苦惱之場矣。生等正好一力承道，不作古今第二人想，立如此大志，即仙真亦喜助而不厭焉。想法會未開之年，求道之士欲得真師傳授，非由千里萬里之遙、勞心勞力之苦，萬不能感格上真下而拔度。生等如今不出門庭，不勞心力，即得吾師傳玄，何便如之，何樂如之！較吾當(dāng)初得師授訣十分便易，如此而不修，吾恐仙緣一散，難再遇矣，諸子勉之。今日再抉修煉之要。夫道，即太極也。心，猶陰陽也。精神魂魄意，猶五行也。此道懸于太空，未落人身，無極太極之理，陰陽五行之精，渾渾淪淪，浩浩蕩蕩，團(tuán)聚一區(qū)，有何五行，有何陰陽，究有何太極哉？總之一空而已，一真空而已。當(dāng)一感而動，一觸而起，又至奇至妙至靈至神，而化生萬物于不盡，極奇盡變以無窮也。迨至落于人身，已成血肉之軀，氣質(zhì)之變，物欲之染，五行非其真，二氣非其故，即太極亦錮蔽而不見矣。修道豈有他哉？不過教人去其本無之污，以還固有之良已耳。初下手時，先要認(rèn)真自家太極，太極，即本來人也。認(rèn)定此物，以我一點智慧燭之，即達(dá)摩所謂“凈知妙圓，體自空寂”是。是于無知無覺時，忽焉有知覺，即凈知也，妙圓也，即本來人也。故曰：“此一覺也，亦無他物，以虛覺虛而已?！蔽崛擞诨煦鐣r，有此一覺，急忙攝提真念，用吾真意。此意雖主發(fā)作，然只一心無二，猶是本來之意，去道不遠(yuǎn)。以此交媾水火，會合金木，久久烹養(yǎng)，后天心肝脾肺腎所藏之精神魂魄意打并一團(tuán)，渾是先天真陰真陽，所謂返于太璞，還于太初，仍是當(dāng)初未生時渾然一團(tuán)元氣是也。如此則近道矣。人身還有緊要之處，如山根玄膺二竅，皆是通精氣往來要道。人能存想山根，則真氣自然上下，復(fù)歸黃庭舊處。人能觀照玄膺，則真津自然攝提而上。爾等每行一次，此二穴不可忽也。古云：“玄膺氣管受精符”，又曰：“玄膺一竅生死岸”，又古云：“山根是人初生命蒂?！蔽崛碎_督閉任，通氣往來，即是此竅；茍能存神于茲，自可長生不老，卻病延年。

　　十一

　　吾見生等河車之路已通，此時不用河車流通一身，灌溉丹田，勢必精盈氣滿，有傾倒之患。故《易》曰：“日中則昃，月盈則食?！碧斓厣星胰缢?，而況于人乎！古人傳周天工法，莫如丹經(jīng)所云“問吾子在何時？不過藥生時節(jié)。”此藥之生，杳無氣息可尋，忽焉坎離一交，“偃月爐中玉蕊生”之候也。此為真藥發(fā)生，我于此尋得太初元始之氣為首，以元年元月元日元時發(fā)大行工，方是天開黃道大吉良辰。如此之藥，方不夾后天滓質(zhì)。生于此審慎其機(jī)，不過老，不過嫩，方不為藥生而不采，仍化為后天有形之物也。至云午退陰符，又是何狀？古云：“問吾午在何時？不過藥朝金闕。”顧何以知其朝金闕上泥丸哉？其必于進(jìn)火之時，輕輕微微用起后天呼吸，將元氣催促上于昆侖頂上。此時雖不見銀浪滔天、金晶灌頂、百脈悚然、九宮透徹之大效，然而藥氣上引，周身踴躍，氣機(jī)運轉(zhuǎn)回旋，無有一毛一竅之不到者，恍覺身如壁立、意若澄淵。此真陽盛之時，正陰符起手之時，所謂陽極生陰，斯其旨矣。生等行工至此，須退而向下，不可仍用催迫之力。若再行火，勢必將元氣逐散于外，而不能收回五明宮中以為丹本，是空運也，有何益哉？又云：“問吾卯在何時，紅孩火云洞列。若無救苦觀音，大藥必然迸裂?！彼悦T宜沐浴也。夫以氣機(jī)之運，充周一身，要非先天真火，都是后天相火為之。若意思太重，氣息太緊，猶如夏日秋陽，人不能耐，所以有紅孩相火之喻也。斯時即當(dāng)退火停符，一心了照，不東思西想足矣。故曰：“若無救苦觀音，大藥必然迸裂。”夫以觀音喻者，以大士大慈大悲，一片仁慈和藹，常以楊枝遍灑凈瓶甘露，以救人間煩惱。此時亦當(dāng)以仁慈和藹之心出之，了無煩熱為患矣。又云：“問吾酉在何時，即是任同督合。斯時若沒黃裳，藥物如何元吉？”酉沐浴者，即以氣息退于絳宮。此時后之督脈與前之任脈兩相會合，聚于一區(qū)。何以知其絳宮？絳宮之地，神氣凝聚，勢欲充滿，甘津滴滴，一路有聲。此時三寶會于絳宮，而炎炎火勢又似如焚，我惟以沖和之意保之守之，而氣息之上下亦聽其自然，即退陽火停陰符也。停之片刻，然后收回斗府，溫之養(yǎng)之，太和元氣在是矣。學(xué)人行工至此，將藥氣收歸爐中，覺照不息，久之靈光晃發(fā)，照于滄溟北海中央戊己之界，如日月之長懸，此我之元神化為玄珠者也，故曰：“水底玄珠，”又曰：“土內(nèi)黃芽?！币宰约冶緛碓窕癁檎嬉?，到此收斂時，真意仍化為元神，以返還于先天一元之理氣，渾然無疵，粹然至善也。生等每坐一次，亦覺有此元神也，閑閑雅雅，氣機(jī)動而他不動，氣機(jī)靜而他無靜，此正本來人現(xiàn)象也。見此即為見性，知此即為明心。且有此一覺之悟，即大覺金仙之基在乎此矣。生等已了徹此物，實有此物，慎之慎之，毋自負(fù)焉。

　　十二

　　人生斯世，除卻修道而外，一任享不盡榮華顯耀，皆是虛假文章，空頭事業(yè)。惟有修成大覺，可以快樂千萬年，比人間之聲勢，為大為小，孰得孰失，不啻天淵之判也。然亦千年而一遇者也。諸子幸逢良會，趕緊修成，豈不勝人世富貴萬萬倍哉！而或者難之，以為此個事業(yè)，雖遇良緣，幸有前根，要非三五年可得，世有修之終身而毫無所得者，更有造之夙劫而未能有成者，夫豈似人世富貴可旋操而旋得耶？詎知有志者事竟成，苦心人天不負(fù)，只怕人無志耳、不盡心竭力耳，焉有修道而道不為我得哉？其不能遽得者，良由見之而不行，行之而不力，因循怠玩，甘自暴棄焉耳。茍能一力前修，如饑者之欲食，渴者之求飲，專心致志，壹?xì)饽?，夫焉有不成哉？古云：“辛苦兩三載，快樂幾千年?！蔽糍t之言如此其便，夫豈誑語以欺人耶？又孔子曰：“我欲仁，斯仁至矣?！币晕易杂兄孕拗?，不似權(quán)勢功名操之在天，而我不能為之主持。斯言誠道盡學(xué)人之本始，可不勉乎？茲見諸子身心有得，趁此嘗其滋味，再加猛烹急煉之工，而出以淡泊和平之意，不待三年五載，即此一年之中，自有大效昭然。雖前世今生無冤怨，然總在多積陰功，以消孽債，庶一舉而成，不受魔纏禍侵矣。且于此工夫有進(jìn)，尤宜禮斗禳星，請諸仙眾圣同作證盟，代為消魔斷障，庶幾一直造成。此自古修真人第一要務(wù)。諸子勿求速效。須知急成者非大器，躁進(jìn)者無大功。不如養(yǎng)神養(yǎng)氣，極其剛健中正，純粹以精，然后行返還七日天機(jī)，不患其不成也。且神之養(yǎng)極其純，氣之養(yǎng)極其粹，于此不還玉液之丹似乎無用，要知此時養(yǎng)得十分純粹以后，還金液之丹更為便易，不需九載十年之苦，便可飛升大羅。生等思之，然歟否耶？無奈而今學(xué)人只道守中一則是歷代圣人心法，始而守有形之中，繼也守?zé)o形之中，即可成仙作圣。豈知守中得藥只算半邊學(xué)問，縱云陽生，只算孤陽，而無陰汞以配之，猶不能結(jié)仙胎，夫以其有男而無女，無由交合以生仙也。尤要明采取之法，藥微不升，藥老氣散，此中須得一苗新藥之生，采之取之，以之運行河車不難矣。此無他法，但觀自三十至初一初二，皆是晦暗之候，毫無光華，此即無藥藥微之象也。迨至初三，月出庚方，一彎新月現(xiàn)于天表，僅有一線之明，藥之新嫩亦是如此。故曰：“有人問我修玄事，遙指天邊月一痕?！笔强梢娨魂栔畡樱鋭蓦m微，其幾大有可觀，須仔細(xì)探討可也?？傊?，藥生不難，必要元神駕馭其間，諸子須知真神發(fā)為真意以為主持，自可由微而之著，不至為后天知識之神打攪而散矣。此為要訣。何也？神清則氣清，神濁則氣濁，一定理耳。至于抽添之法，即抽坎中之陽，添離中之陰。陽即鉛，鉛即氣也。陰即汞，汞即液也。雖氣上為云，云下為雨，雨化為氣而成云上升，云化為雨而下降，即氣生液，液生氣，液氣相生，凝聚一堂，以神火煅煉，即成刀圭妙藥。但行工之始，一陽初動，昔人比“地雷振動山頭雨，”即教人如雷之忽響，突然而覺，即玄關(guān)竅開時也。故曰：“靜中陽動金離礦，地下雷鳴火逼金”是，是即天人合發(fā)。何謂天人合發(fā)？從無知無覺時，是純乎天不雜以人；忽焉有知有覺處，是純乎人亦不離乎天，故曰天人合發(fā)。如此天人合一，始是真陽，可以為丹母者。諸子亦曾探得否耶？

　　十三

　　生等行工已久，損幾多煩惱憂慮疾痛疴癢。即此些些小報，思之亦是人間上品仙也。何況由此而修，更有上無以上，玄之又玄，為萬古之仙，享清閑之福也哉？生等思之，孰大孰小？自當(dāng)從其大者而為大人，不墮于小人之群可矣。第此事關(guān)乎天命，非無緣無德無福無根之人可以消受得。以故丹道不輕傳，惟結(jié)得有仙緣，種得有道根者，方能遇而能知，知而能行也。否則，即幸逢法會，得聞?wù)?，其中魔纏禍侵，斷乎不免。就是有德有根之土，上天亦必多方省試，以觀其心性堅貞否。至外侮之來，都是我前生今世所造，應(yīng)償者償之而已，毫無怨天尤人之意。若某生家人不受調(diào)度，亦爾孽緣夙締，莫非命也?！绊樖芷湔?，孟子之言可玩矣。他如修煉還要無磨自勵，越磨越堅，縱有不測之事來前，順而受之，自然無事。

　　十四

　　吾示河車一法，其中還有未仔細(xì)處。夫天人冥合，一陽初動，藥之初生，有如此狀；身心恬靜，專氣致柔，丹之初凝，亦為此狀，俱離不得以柔以和以默以靜。何也？陽須陰配，若是用剛用動，是男配男也，焉有變化？且心神不歸渾璞，一于清清朗朗光明洞達(dá)，神即散游于外，不與氣交，此所以心用柔也。太上云：“挫銳解紛，和光同塵”，可默會矣。雖然，真陽始生之初，只宜輕輕微微采取提升，古云：“二分新嫩之水，以二分火配之?！钡降蒙劣谘梗箷r氣機(jī)蓬勃，略有沖突之狀，又不妨意思著緊。總之，河車一路象天地一年造化。從冬至群陰凝閉，一陽初動起火，試思此時之陽為何如哉？到得三陽開泰，又是何狀？至于六陽已到，天氣大暑，又是如何？從此陽盛之時，忽生一陰，漸漸秋涼，至于隆冬嚴(yán)寒，進(jìn)退歸爐，俱要觀天道以執(zhí)天行，庶合法度。否則，河車一法，丹經(jīng)俱言大有危險，不順天道行工，勢必多兇少吉。生等于此思之，河車無難事矣。至若真陽不見大動，不妨久久靜養(yǎng)，十二時中無有間斷，自然氣滿藥生，不須三兩月為也。要之，道一而已，一即虛而已，《清凈經(jīng)》云：“內(nèi)觀其心，心無其心，外觀其身，身無其身。”學(xué)人打坐守中，總要將我血肉之身心看得空空洞洞，惟有凝神于虛，合氣于漠已耳。夫虛也漠也，即神氣混而為一，返還于先天渾淪一氣時也，即此是真藥，即此是靈丹，別無他物以為藥為丹也。故曰：“人必外其身而身存，虛其心而心在?！睂W(xué)人只要心無染著，混混沌沌，自然與道合真。此即采取也，亦即烹煉也。所謂“不采之采勝于采，不煉之煉勝于煉”者，此也。果能如此一空，萬緣自放，全體自存，此身自凈，此心自靈。夫以其虛而無物，即天地萬物無不在我運量之中。天人合一之道，惟此一虛。生等未行河車，不妨出之以虛，不著色，不著空，得矣。

　　十五

　　吾師屢言生身受氣之初，諸子還未了悟，吾今再詳言之。人未生以前，此氣渾于于穆，同夫太虛，一自念頭起處，不知不覺，此氣即落于父精母血之間。然而此時只有精血一團(tuán)，無有形骸肢體，我又在何處哉？此時一點元陽真氣充滿于精血之中，由是日培月養(yǎng)，漸充漸長，遂如雞卵之形，于是有個腔子，我之元氣即附于腔子之內(nèi)，由是下生兩腎，上生一心，心腎相去八寸四分許，而元氣滾滾漉漉處于其中。又久之生督脈于后、任脈于前，而五官百節(jié)始漸次而成矣。要皆元氣伏于腔子里，而后才成一身之形，內(nèi)有知覺之靈、神明之變也。后之人欲修金丹以成金仙，又豈可離此腔子而外有所圖哉？故曰：“心要在腔子里，念不出總持門”是。吾道教人，必以心光目光了照丹田，是千真萬圣返本還原、復(fù)命歸根、滴滴歸原之正宗也。諸子已知道本來人，我今特示本來人所居之地。調(diào)養(yǎng)久久，丹田中覺有一團(tuán)氤氳沖和活潑之機(jī)在內(nèi)，即本來人現(xiàn)形也。太上曰：“恍恍惚惚，其中有物?！蔽锛礆?，氣即陽也。“杳杳冥冥，其中有精，”精即精明不昧，惺惺不亂也。不是凡精，不是清精，殆所謂“心精獨運”者是。“其精甚真，其中有信，”信非旁門云陽生活子與外腎舉動之時有個信音至，蓋謂此精是純粹以精之精，我心必有一段至誠無妄之心，確信得生死事小，性命事大，任他萬事紛來，我皆有個安厝，而本來人毫不為之動色，此即返還無極之真也。諸子從今以后，務(wù)要于一念之萌，果是天良發(fā)現(xiàn)，自有一番真趣，我必收養(yǎng)于中，藏之深深，即《易》云：“洗心退藏于密”是。若瞥地回光，忽覺丹田中上下往來，周流不息，有活潑不滯、流行自為之機(jī)，我亦保之養(yǎng)之，務(wù)令此氣日充月盛。故曰“仙人道士非有神，積精累氣以成真?！贝思捶e精累氣之細(xì)密工也。至于保身體、養(yǎng)心性，要不過由此而致之。生恐事物之累有礙修持，要知今生事物皆是前生孽緣，不必掛心，聽之自然可也。生只管行工為常，時以精氣流行為主，虛無不著為用，則在在處處都是我本來人現(xiàn)象矣。生亦知之乎？尚其爭著祖鞭焉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