跋懷人館詞選

右《懷人館詞》一卷，原集凡九十闋，辛巳春日選錄三十二首。癸未六月付刊。

臺城路·送姚怡云之江南

平生未信江南好，輸君者番歸去。明月?lián)P州，古來英麗，端合仙才人在?？∮文吭S。有載酒詞場，吹簫仙侶。艷想秾愁，一齊翻入四紅譜。

西風(fēng)吟緒正苦。又牽情冶柳，離恨千縷。瘦硯敲霜，古箋啼月，真?zhèn)€銷凝無主。相思怨汝。教獨(dú)自憑樓，冷吟誰語。一掬芙蓉，送君腸斷句。

鵲橋仙

同袁蘭村、汪宜伯小憩僧寺。宜伯制金縷曲見示，有“望南天、倚門人老，感云披薙”之句，余驚其心之多感，而又喜其詞之正也。倚此慰之。

飄零也定，清狂也定，莫是前生計(jì)左。才人老去例逃禪，問割到、慈恩真?zhèn)€。

吟詩也要，從軍也要，何處宗風(fēng)香火。少年三五等閑看，算誰更、驚心似我。

浪淘沙·有寄

別夢醒天涯。怊悵年華。懷人無奈碧云遮。我自低迷思錦瑟，誰怨琵琶。

小字記休差。年經(jīng)些些。蘇州花月是兒家。紫杜紅蘭閑掐遍，何處蘋花。

水調(diào)歌頭·寄徐二義尊大梁

去日一以駛，來日故應(yīng)難。故人天末不見，使我思華年。結(jié)客五陵英少，脫手黃金一笑，霹靂應(yīng)弓弦。意氣渺非昔，行役亦云艱。

湖海事，感塵夢，變朱顏?？樟粢粍χ?，夜夜鐵花寒。更說風(fēng)流小宋，凄絕白楊荒草，誰哭墓門田。游侶半生死，想見涕潺湲。

水調(diào)歌頭·憶嚴(yán)江宋先生璠

辛未六月二日風(fēng)雨竟晝。檢視敗麓中嚴(yán)江宋先生遺墨，滿眼凄然，賦此解。

風(fēng)雨颯然至，竟日作清寒。我思芳草不見，忽忽感年華。憶昔追隨日久，正把心魂相守，燈火四更天。高唱夜烏起，當(dāng)作古人看。

一枝榻，一爐茗，宛當(dāng)前。幾聲草草休送，萬古遂茫然。仙字蟫饑不食，故紙蠅鉆不出，陳跡太辛酸。一掬大招淚，灑向暮云間。

【注】

宋璠(1778—1810)，字魯珍，浙江建德人。龔自珍塾師。龔自珍另有《宋先生述》。

點(diǎn)絳唇·十月二日馬上作

一帽紅塵，行來韋杜人家北。滿城風(fēng)色，漠漠樓臺隔。

目送飛鴻，景入長天滅。關(guān)山絕，亂云千疊，江北江南雪。

瑤臺第一層

某侍衛(wèi)處所撰《王孫傳》見示，愛其頗有漢晉人小說風(fēng)味，屬予未之引。因填一詞，括之戲侑稗家之言。

無分同生偏共死，天長恨較長。風(fēng)災(zāi)不到，月明難曉，曇誓天旁。偶然淪謫處，感俊語小玉聰狂。人間世，便居然愿作，長命鴛鴦。

幽香。蘭言半枕，歡期抵過八千場。今生已矣，玉釵鬟卸，翠釧肌涼。賴紅巾入夢，夢里說、別有仙鄉(xiāng)。渺何方。向瓊樓翠宇，萬古攜將。

行香子·道中書懷與汪宜伯

跨上征鞍。紅豆拋殘，有何人、來問春寒。昨宵夢里，猶在長安。在鳳城西，垂楊畔，落花間。

紅樓隔霧，珠簾卷月，負(fù)歡場、詞筆闌珊。別來幾日，且勸加餐?？秩f言書，千金劍，一身難。①

①原注：初相見，蒙填詞見貽，有“萬言奏賦，千金結(jié)客”二語。

醉太平·道中作

鞍停轡停。云行樹行。東風(fēng)昨夜吹魂。過青山萬痕。

春濃夢沈。愁多酒醒。一天飛絮愔愔。攪離懷碎生。

唐多令·道中書懷

二十五長亭。垂楊照眼青。付春風(fēng)、短夢零星。斜倚雕鞍無氣力，渾不似，俊游人。

春意太憨生。春愁喚不醒。負(fù)華年、誰更憐卿。惟有填詞情思好，無恙也，此花身。

浪淘沙·舟中夜起

幽夢四更醒。欸乃聲停。吳天月落半江陰。驀地橫吹三孔笛，聘取湘靈。

螺髻鎖娉婷。煙霧青青。看他潮長又潮平。香草美人吟未了，防有蛟聽。

菩薩蠻·效蕃錦集

嬌鬟堆枕釵橫鳳。（馮延巳）

青春酒壓楊花夢。（戎昱）

翠被夜徒熏。（庾丹）

嬌郎癡若云。（李商隱）

波痕空映襪。（李商隱）

艷凈如籠月。（元?。?/p>

明月上春期。（無名氏）

輕紅擘荔枝。（杜甫）

蝶戀花

酒壓春愁春卷絮。燕子歸來，苦說年華誤。半晌懷人搔首佇。落梅風(fēng)急閑庭暮。

辛苦癡懷何用訴。曲曲香痕，曲到無憑據(jù)。安頓惜花心事處。謝他昨夜風(fēng)和雨。

水龍吟·題家繡山《聽琴聽簫圖》

紅樓一角沈沈，那廂燈火秋娘院。露寒花重，愁多指澀，酒醒人遠(yuǎn)。驀聽離鸞，旋來泣鳳，累人猜遍。有相思兩字，呼之欲出，秋意裂，冰紋斷。

兩下衷情低按。者沈吟、償他凄怨。分明不是，山重水疊，幾痕紗幔。六曲春星，二分明月，可憐齊轉(zhuǎn)。把芳心整起，兜衾傍枕，倘能尋見。

高陽臺

南國傷讒，西洲怨別，淚痕淹透重衾。一笛飛來，關(guān)山何處秋聲。秋花繞帳瞢騰臥，醒來時(shí)、芳訊微聞。費(fèi)猜尋，乍道向蘭奴，氣息氛氳。

多愁公子新來瘦，也何曾狂醉，絕不閑吟。璧月三圓，江南消息沈沈?；晗乃蓝紵o法，有何人、來慰登臨。勸西風(fēng)，將就些些，莫便秋深。

鵲踏枝·過人家廢園作

漠漠春蕪春不住。藤刺牽衣，礙卻行人路。偏是無情偏解舞。蒙蒙撲面皆飛絮。

繡院深沈誰是主。一朵孤花，墻角明如許。莫怨無人來折取?；ㄩ_不合陽春暮。

鵲橋仙

種紅梅一株于竹下，賦此。

文窗一碧，蕭蕭相倚，靜裊茶煙一炷?；X龍昨夜叫秋空，似怨道、天寒如許。

安排疏密，商量肥瘦，自斸苔痕辛苦。從今翠袖不孤清，特著個(gè)、紅妝伴汝。

金縷曲·沈虹橋廣文小像題詞

老矣?xùn)|陽沈。算平生、征歌說劍，十分疏俊。太華秋高攀云上，百首淋浪詩興。有多少、唐愁漢恨。忽地須彌藏芥里，取一痕、瘦石摩挲認(rèn)。顛豈敢，癖差近。①

伊余頑質(zhì)君休問。笑年來、光芒萬丈，被他磨盡。愧煞平原佳公子，駿馬名姝投贈(zèng)。只東抹、西涂還肯。兩載云萍交誼在，更十行、斜墨匆匆印。他日展，寄芳訊。

①原注：沈避陜詩極工，性好石硯，圖中列大硯九，小硯十有三，深衣兀坐，非復(fù)躍馬華山時(shí)豪態(tài)也。

摸魚兒·乙亥六月留別新安作

者溟蒙、江云岳雨，是誰招我來住?？丈Ｈ蕺q生戀，何況三年吟緒。來又去?？深}遍、蓮花六六峰頭路。幽懷更苦。問官閣梅花，誰家公子，來詠斷魂句。①

眠餐好，多謝瀕行囑咐。吾家有妹工賦。相思咫尺江關(guān)耳，切莫悲歡自訴。君信否。只我已、年來習(xí)氣消花絮。詞章不作。倘絕業(yè)成時(shí)，年華尚早，聽我壯哉語。②

原注：

①郡齋梅花三十樹，皆余手植。

②予有妹嫁新安。

賣花聲·舟過白門有紀(jì)

帆飽秣陵煙?；厥滓廊弧＜t墻西去小長干。好個(gè)當(dāng)壚人十五，春滿壚邊。

如此六朝山。消此鴉鬟。雨花云葉太闌珊。百里江聲流夢去，重到何年。

百字令·蘇州晤歸夫人佩珊索題其集

揚(yáng)帆十日，正天風(fēng)吹綠，江南萬樹。遙望靈巖山下氣，識有仙才人住。一代詞清，十年心折，閨閣無前古。蘭霏玉映，風(fēng)神消我塵土。

人生才命相妨，男兒女士，歷歷俱堪數(shù)。眼底云萍才合處，又道傷心羈旅。①南國評花，西湖吊舊，東海趨庭去。②紅妝白也，逢人夸說親睹。③

原注：

①夫人頻年客蘇州，頗抱身世之感。

②予小子住段氏枝園，將之海上省侍，故及之。

③夫人適李，有女青蓮之目。

摸魚兒

鈕布衣話東西兩湖，洞庭之勝亞出，示山中探梅卷子，因題。

數(shù)東南、千巖萬壑，君家第一奇秀。云消縹緲峰巒下，閑鎖春寒十畝。春乍漏。有樵笛來時(shí)，報(bào)道燕支透?；ǚ恃┦?。向寂寂空青，潺潺古碧，鐵干夜龍吼。

幽人喜，扶杖欣然而走。酒神今日完否。山妻妝罷渾無事，供佛瓶中空久。枝在手。好贈(zèng)是、蘆簾紙閣歸來守。寒圖寫就?？串嫺迮担~腔婢倚，清夢不僝僽。

減蘭

偶檢叢紙中，得花瓣一包，紙背細(xì)書辛幼安“更能消幾番風(fēng)雨”一闋，乃是京師憫忠寺海棠花，戊辰暮春所戲?yàn)橐?。泫然得句?/p>

人天無據(jù)。被儂留得香魂住。如夢如煙。枝上花開又十年。

十年千里。風(fēng)痕雨點(diǎn)斕斑里。莫怪憐他。身世依然是落花。

長相思

海棠絲。楊柳絲。小別風(fēng)絲雨也絲。春愁亂幾絲。

早寒時(shí)。暮寒時(shí)。江上春潮平岸時(shí)。謝庭書到時(shí)。

滿江紅·代家大人題蘇刑部寒山奉使卷子

草白云黃，壁立起，塞山青陡。誰貌取、書生骨相，健兒身手。地拱龍興犄角壯，時(shí)清鷺斥消烽久。仗征人，笛里叫春回，歌楊柳。

飛鴻去，泥蹤舊。奇文在，佳兒守。問摩挲三五，龍泉在否。我亦高秋三扈蹕，穹廬落日鞭絲驟。對西風(fēng)，掛起北征圖，沾雙袖。①

①原注：蘇已逝世七年，哲嗣索題。

臺城路

女郎有字翠生者，酒座中有摧抑不得志之色，賦此寵之。

城西一角臨官柳，陰陰畫樓低護(hù)。冶葉倡條，年年見慣，露里風(fēng)中無數(shù)。誰家怨女。有一種工愁，天然眉嫵。紅燭歡場，惺忪斂袖正無語。

相逢縱教遲暮。者春潮別館，牢記迎汝。我亦頻年，彈琴說劍，憔悴江東風(fēng)雨。煩卿低訴。怕女伴回眸，曉人心緒。歸去啼痕，夜燈瞧見否。

百字令·投袁大琴南

深情似海，問相逢初度，是何年紀(jì)。依約而今還記取，不是前生夙世。放學(xué)花前，題詩石上，春水園亭里。逢君一笑，人間無此歡喜。①

無奈蒼狗看云，紅羊數(shù)劫，惘惘休提起?？蜌鉂u多真氣少，汩沒心靈何已。千古聲名，百年擔(dān)負(fù)，事事違初意。心頭閣住，兒時(shí)那種情味。

①原注：乃十二歲時(shí)情事。

金縷曲·贈(zèng)李生

海上云萍遇。笑頻年、開樽說劍，登樓選賦。十萬狂花如夢寐，夢里花還如霧。問醒眼、看時(shí)何許。儂已獨(dú)醒醒不慣，悔黃金、何不教歌舞。明月外，思清苦。

奇才未必天俱妒。只君家、通眉長爪，偶然仙去?；ㄔ潞津溡鄙酰环N三生誰付。只片語、告君休怒。收拾狂名須趁早，鬢星星、漸近中年路。容傍我，佛燈住。

虞美人

陸丈秀農(nóng)杜絕人事，移居城東之一粟庵。暇日以綠綃梅花帳額索書，因題詞其上。

江湖聽雨歸來客。手剪吳淞碧。笛聲叫起倦魂時(shí)。飛過蒙蒙香雪一千枝。

少年多少熏蘭麝。金鳳釵梁掛。年來我但寫蓮經(jīng)。要伴荒庵一粟夜燈青。

湘月

壬申夏，泛舟西湖，述懷有賦，時(shí)予別杭州蓋十年矣。

天風(fēng)吹我，墮湖山一角，果然清麗。曾是東華生小客，回首蒼茫無際。屠狗功名，雕龍文卷，豈是平生意。鄉(xiāng)親蘇小，定應(yīng)笑我非計(jì)。

才見一抹斜陽，半堤春草，頓惹清愁起。羅襪音塵何處覓，渺渺予懷孤寄。怨去吹簫，狂來說劍，兩樣消魂味。兩般春夢，艫聲蕩入云水。

金縷曲·癸酉秋出都述懷有賦

我又南行矣。笑今年、鸞飄鳳泊，情懷何似?？v使文章驚海內(nèi)，紙上蒼生而已。似春水、干卿何事。暮雨忽來鴻雁杳，莽關(guān)山、一派秋聲里。催客去，去如水。

華年心緒從頭理。也何聊、看潮走馬，廣陵吳市。愿得黃金三百萬，交盡美人名士。更結(jié)盡、燕邯俠子。來歲長安春事早，勸杏花、斷莫相思死。木葉怨，罷論起。①

①原注：店壁上有“一騎南飛”四字，為《滿江紅》起句，成若干首，名之曰《木葉詞》，一時(shí)和者甚眾，故及之。

湘月·甲戌春泛舟西湖賦此

湖云如夢，記前年此地，垂楊系馬。一抹春山螺子黛，對我輕顰姚冶。蘇小魂香，錢王氣短，俊筆連朝寫。鄉(xiāng)邦如此，幾人名姓傳者。

平生沈俊如儂，前賢倘作，有臂和誰把。問取山靈渾不語，且自徘徊其下。幽草黏天，綠蔭送客，冉冉將初夏。流光容易，暫時(shí)著意瀟灑。

水調(diào)歌頭

《黃河歸棹圖》者，秣陵王竹嶼觀察鳳生之所作也。君老于河防，當(dāng)局甚向用君，由同知奏擢河北觀察矣。君忽移病歸，指未可知，聊獻(xiàn)感慨之詞焉。

落日萬艘下，氣象一何多。何人輕擲紗帽，帆影掠天過。鄃上通侯如彼，江左夷吾若此，不奈怒鯨何。揮手謝公等，逕欲臥煙蘿。

當(dāng)局者，問何似，此高歌。著書傳滿賓客，馀事貌漁蓑。賤子平生出處，雖則閑鷗野鷺，十五度黃河。面皺怕窺景，狂論亦消磨。

水調(diào)歌頭

竹嶼病起，遂有都轉(zhuǎn)江淮之命，重晤京師，屬賦一詞送別，仍書于《黃河歸棹圖》卷尾。

當(dāng)局薦公起，清望益嵯峨。旌旗者番南下，百騎照濤波。帝念東南民瘼，一發(fā)牽之頭動(dòng)，親問六州鹺。賓客故人喜，愁緒恐公多。

公此去，令公喜，法如何。金錢少府百萬，挽入魯陽戈。公是登場鮑老，莫遣登場郭老，辯口尚懸河。猿鶴北山下，一任檄文過。

菩薩蠻·漢宮薰?fàn)t

冶藍(lán)活翠沈沈碧。人間無此消魂色。誰爇此爐香。才人居未央。

摩挲還未忍。心上溫黁肯。夢到古長安。茂陵春雨寒。

洞仙歌

壬辰春，憶羽琌山館之玉蘭花，用錢謝庵集中“病中梅花開到九分”韻。

江東猿鶴，識人間花事。十丈辛夷著花未。憶春分尚早，梅信才完，花開了、狂蝶癡鶯都睡。

此花開近處，不是朱樓，杰閣三層絕依倚。高與玉山齊，露下遙天，定敕令、井桃回避。又七載、低顏軟塵紅，向金馬詞場，訊他榮悴。

洞仙歌

青陽尚書有女公子與內(nèi)子友善，貽內(nèi)子漳蘭一盆，密葉怒花。俄女公子仙去，蘭亦死，棄盆灶間三年矣。今年夏，灶人來告蘭復(fù)生，數(shù)之得十有四箭，徙還書齋，賦此記異。則乙未六月十九日也。

香車枉顧，記臨風(fēng)一面，贈(zèng)與瑯玕簇如箭。奈西風(fēng)信早，北地寒多，埋沒了、彈指芳華如電。

琴邊空想像，陳跡難尋，誰料焦桐有人薦。甘受灶丁憐，紫玉無言，慚愧煞、主人相見。只未必、香魂夜歸來，訴月下重逢，三生清怨。

江城子

光州吳水部有姬人善焙青豆，姬亡后，小窗茶話，仍出青豆供客，俊味如昨。而水部霜辛露酸，不可為抱，語余：“君如憐詞物矜重者，贈(zèng)我一詞?！?/p>

不容紅豆擅相思。謝芳姿。嫁多髭。長爪仙人，化去已多時(shí)。屏角迷藏簾畔景，留客罷，怪來遲。

小窗梅雨浥空卮。掬芳蕤。播幽籬。療可枯禪，難療有情癡。各有傷心茶話在，各焙出，鬢邊絲。

百字令

乙未立秋日，同年慶漁山戶部勛，招同吳虹生舍人葆晉、馬湘帆戶部沅、戴云帆水部絅孫、步香南編修際桐，徐鏡溪水部啟山，集城北積水潭秋禊，登西北高樓縱飲。

江郎未老，尚追陪彩筆，多情俊侶。禁苑山光天尺五，西北朱甍無數(shù)。珂佩晨閑，文章秋橫，祓禊西山雨。尊前酹起，茶陵來和詩句。①

猛記舊約湖山，長灣消夏，一舸尋幽去。裙褶留仙無處問，瑟瑟秋荷南浦。易穩(wěn)鷗眠，難消虹氣，且合詞場住。橋名相似，吟鞭醉失歸路。②

原注：

①地位李西涯故宅。

②洞庭西山之消夏灣有香水橋，此地亦有之。

青玉案

乾隆壬寅，潘蘭公編修畫柳，自題一詞，甚凄婉。此軸藏沈聽篁編修家，聽篁?qū)俸驮?，書畫尾?/p>

錢塘詞伯春懷動(dòng)。正獻(xiàn)罷，長楊頌。門外緇塵飛玉鞚。長條冶葉，明窗畫出，西子湖邊夢。

三生清怨憑誰送。悔向靈和殿前種。頭白沈郎官供奉。要添幾筆，蒙蒙飛絮，漠漠春蕪重。

南鄉(xiāng)子

相見便情長。只有瑯琊大道王。三百年來文物感，蒼茫。身到亭亭九友旁。①

梅雨好凄涼。黦我丹青一扇香。袖里珍擎懷里握，收藏。合配君家賦九行。②

原注：

①畫中九游圖，煙客先生之所作也。

②貽予春山美人便面。予所蓄有唐拓王獻(xiàn)之《洛神九行》，最為珍秘。為藏帖二千種之冠。今日得紫若之扇，取以同置一篋中，故及之。

鷓鴣天·題于湘山《湖山舊雨軒圖》

雙槳鷗波又一時(shí)。大堤秋柳夢中垂。關(guān)心我亦重來客，牢落黃金揖市兒。

長鋏怨，破簫詞。兩般合就鬢邊絲。兔毫留住傷心影，輸與杭州老畫師。①

①原注：辛丑初秋，余客袁浦，頗有盛于己亥之游，正欲制圖以寄幽恨，適湘山詞兄以《舊雨軒圖》屬題，即自書其所欲言以報(bào)命。自記。

賀新郎

長白定圃公子奎耀示重陽憶菊詞，依韻奉和。

夢斷秋無際。滯幽人、一天殘照，蒼涼詩意。何處簾櫳何處院，金管玉簫濃醉。有詞客、如云而至。儂有詞場云水外，但憑欄、送盡征鴻字。芳訊杳，九華佩。

春人只為春愁死。幾曾諳、籬邊酒冷，笛邊風(fēng)起。性懶情多兼骨傲，直得銷魂如此。與澗底、孤松一例。誰料平原佳公子，也一般、識得秋滋味。秋士怨，可知矣。

鳳凰臺上憶吹簫

丙申三月，同年徐廉峰編修寶善，招同朝士十八人，宴集豐宜門外花之寺海棠花下，醉賦。

白晝高眠，清琴慵理，閑官道力初成。任東華人笑，大隱狂名。僥幸詞流云集，許陪坐、裙屐縱橫。看花去，哀歌弦罷，策蹇春城。

連旬。朝回醉也，縱病后傷多，酒又沾唇。對杜陵句里，萬點(diǎn)愁人。惹使魯陽戈在，挽紅日、重作青春。江才盡，抽思騁妍，甘避諸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