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家藏集
欽定四庫全書
家藏集卷五十五
明 吳寛 撰
題跋三十六首
跋南園俞氏文冊
南園俞氏在蘇學之西予少數(shù)過之主人嗣之輒出其家遺墨欵客時嗣之甚貧已斥賣供衣食費久之吳下人家多得之此冊則其先墓志銘傳并雜文及録本而進士都元敬所得者元敬重儒家故物裝飾保藏可謂托得其人矣惟俞氏自宋以來仕不甚顯至石澗先生益著書樂道再世為立庵先生開門授徒尤有學行國初嘗為都昌令予嘗聞嗣之言先祖以憂制還惟一弊篋家人啟之得布裹物甚重意其俸貲也視之乃官上一斫柴斧耳其清操如此故其所遺圖書之外絶無他物子孫貧乏亦其埶然往歲予再經(jīng)南園則其居已屬他姓悉犂為菜圃矣嗣之有子曰元盲無妻子且入存恤院嗚呼世儒之家乃至此哉斯理之不可曉者因覽此冊聊書之以識感嘆
題解學士墨蹟
永樂時人多能書當以學士解公為首此冊真行草小楷皆具而紙墨并佳故其下筆圓滑純熟尤為得意乃公傳家物也觀公前後題識所以示其族人者可見今為吾鄉(xiāng)薛朝英得之朝英保愛甚其亦識公之意者歟
跋舊所書白樂天詩
予昔過凌鴻臚季行為書此卷季行既沒無子書畫散失後二十年有持此卷過市中求售者東巷葉惟立見而購之蓋惟立為童子時嘗師事季行今六十年矣猶念其師故物藏弆惟謹其意可謂厚矣以予手書持來相示予憶過季行時季行出家釀飲予予性不能飲飲少輒醉故握筆狂放不復成字覽之可笑又憶是日陳玉汝周原已皆在從旁助勢不覺滿卷今玉汝僉都南臺原已下世亦久而予且老巋然尚存是可慨也季行諱遠號近庵海虞人清懶窩則寓居都下之軒名也
恭題累朝恩命録後
吏部左侍郎林公輯其家自正統(tǒng)以來五十余年所受敕六誥十一總為一編名累朝恩命録以寛辱有契義奉刻本見示俾題其後惟林為閩中著姓歷世既遠族屬滋盛其尤盛者則莫若公之派也蓋聞其先數(shù)世以長厚之德洽於鄉(xiāng)里始發(fā)於瑞州府君府君以循良之政被於郡縣再發(fā)於公是以恩命渙頒既及其身又及其先世君子以朝廷與之為非濫而林氏受之為非幸可謂上下交得者也若公為人德學純懿士論推先逹於宸衷遂由師儒之長特擢銓衡之佐寵用之秩方加未已其恩命所及豈止一世二世將上及於三世乃已則此録殆其權輿也乎公有數(shù)子其伯庭桂登鄉(xiāng)貢進士不幸早世其仲庭?繼擢甲科能濟世美列官庫部修謹舉職恩命所受當續(xù)刻之并為林氏盛事云
題紹興瑞應圖後
嗚呼宋至中世其遭外侮甚矣幸而垂亡之際高宗嗣位以少延國祚不然中華之變將無所底止矣蓋召禍出於人其終不至於絶者天也謂高宗無功於宋人誰信之然而國土日蹙偏安一隅卒不能復祖宗舊物謂高宗有功於宋又誰信之吾嘗竊論其事高宗為諸王時豈有意於神器一旦禍變忽生為羣臣推奉得非所有出於望外故和議易成而忠言難進中興之功卒視漢世祖愧焉陸全卿侍御以家藏瑞應圖見示覽之信其事之出於天也蓋自古帝王受命必有禎祥固不必怪此必高宗禪位後畫史追述其事寫此所謂出於天者若其出於人者則見於史傳人其肯寫之乎圖有十二各有贊詞不知作於何人獨其畫手精妙非俗工可到知畫者必能辨之
恭題尚書秦公所受制策題後
舒城秦公為戶部侍郎時以先大父郎中府君在洪武末科第録三冊見示既為題其後今復見公天順初繼登進士所受制策題并所對策一卷而以錫宴歸第圖系焉噫百年來祖孫二世以甲科相承仕宦不絶而公又以清名雅操際遇明時比歲改吏部再拜南京吏部尚書有光於前人多矣
跋沈石田游張公洞詩後
石田嘗兩至宜興與克溫翰林謀游張公洞輒為雨阻嘆曰名山之游信亦有命也去歲乃始與大本隱君游而愿始遂因作圖而系詩於後更為序引述其勝殊備他日傳至都下予獲讀之蓋雖未及游而茲洞已在吾目中矣
題周氏崇本堂記後
周氏居吳城東委巷中予少嘗過之門徑清雅竹樹幽茂如山林間主人導予登堂蓋其家先祠也其扁曰崇本則以其先出道國元公祀以為始祖而名也堂有記刻石讀之則故吏部尚書王文端公所作也惟宋道學之盛實自元公始然自營道望吳中不啻數(shù)千里何意大賢君子乃獨傳其一派於東南豈非吳中之幸哉自武功以來子孫世以儒宦相承予嘗識其一二頃以堂記録本寄示再為讀之慨然有感噫此吳中文獻之可徵者也其敢不書
跋宋賢四帖
右手帖四首富文忠公弼次李莊簡公光次樓宣獻公鑰而大慧杲禪師亦以宋人附焉文忠相業(yè)盛矣而元劉仁本已有跋語莊簡宣獻皆南渡以後人望也大慧雖緇流然嘗忤秦檜被謫亦僧中之英乎毛憲清修撰持其鄉(xiāng)人所藏此卷見示聊記之
跋宋賢五帖
宋名賢杜祁公唐質(zhì)肅公張文定公韓獻肅公兄弟手帖五通皆真蹟也太宰林公俾寛鑒之謹記其後
跋宋賢三帖
宋儒王德文嘗注魏鶴山先生渠陽詩鶴山因致手帖以謝又嘗以所注示杜尚書范李侍郎心傳二公因亦答以手帖所謂渠陽詩其裔孫觀字惟顒者既取刻本翻刻傳世矣他日復得此三帖裝池寄示噫惟顒於先世亦可謂盡心矣
跋王氏所藏宋敕二通
惟顒家藏先世宋敕四通予嘗悉題其後顧其文多殘缺蓋歲久之理當然也此敕為淳熙九年其先曰大本者充兩浙參議贈其父中大夫者而殘缺益甚然寸縑一字他人視之不足重在王氏為至寶矣此敕前曰董克忠等五人擬官後曰仰充兩浙西路安撫司參議蓋大本府君所受敕也或以其旁有妻安人陸氏語遂以為陸氏所受誤矣陸氏下有狀字豈大本以公事出因其妻告求據(jù)而行者耶
跋戶部尚書周公加官移文
今年夏大臣一日致仕者四人而太子少保戶部尚書周公亦與焉命下之後仍加公太子太保以榮之此則中貴人傳旨而本部移公之文也公既歸太原其子兵部主事曾謹録移文飾為軸懸之以侈上恩謂予與其父久有僚契特奉以示蓋公之去上不特加之官而已陛辭之日復賜之敕以行凡所以為恩典者皆與他同可謂盛矣然自公致仕一時留公者奏疏交上殆數(shù)十人至今口語猶籍籍未巳上念公久勞竟不忍留則所以為物議者獨不與他同其亦可謂盛矣予旣無力留公敢因曾之請敬書於下特識感嘆羨慕之意以復之
跋吏部舉薦祭酒謝公咨文
臺南謝方石先生在弘治初以翰林侍讀擢南京國子祭酒一時以為得人未幾先生移疾去屏蹟緦山中著書自樂絶仕進意而言者以先生學行純正宜表率當世薦章交上上深納之然不欲煩以吏事也前三年會祭酒缺吏部遂以先生擬上而先生具疏再辭不獲命始勉就道既至諸生皆以為得師而士大夫則賀朝廷之得賢也方先生起用時吏部有咨文三通其弟業(yè)從之來取其詞剪貼成卷持以相示寛覽之非特見先生之賢又以見下之見賢能舉上之得賢能用而式克欽承之意又於大臣見之嗚呼何其盛哉其謂之咨文者文移之體云爾初通有寛押字蓋寛時佐吏部也
跋王右軍真蹟
趙光祿家藏二王真蹟予欲借觀已久壬戌四月九日濟之攜過園居時急雨初霽新暑翛然相與閲之真一快也
跋王獻之真蹟
米姓晉唐法書真蹟秘玩目有獻之中秋帖趙松雪以為寶晉刻石即此余因出石刻校之間有不類處夫形似且失況其精神氣韻欲得之難矣此真蹟所以可貴而恨世不多見也
跋李貞伯手帖
故太仆少卿李貞伯最喜交游然非其人輒怒見顔色不與接一言此手帖一卷皆遺令孫太常志同者蓋非志同契合之厚何以得此而志同重其為人雖貞伯沒久片紙數(shù)字及瑣細事者亦不忍棄又所謂一死一生乃見交情者歟
題東莊記石刻後
先侍郎府君治東莊時吾弟原輝實往助之府君既不幸即世而原輝繼亡亦幸有子奕稍長能守舊業(yè)以今宮保長沙李公所作記書屏間歲久漫滅請其友文徵明為隸古刻石以傳永久其於先志可謂能繼矣蓋府君之治茲莊固思續(xù)古之人然陶靖節(jié)不求自安之意至老不衰若原輝所以結(jié)屋種樹勤力於此又豈李衛(wèi)公愛惜草木以供玩好者耶凡為吳氏子孫皆當知之石刻成書其後以示壬戌五月十六日
跋鮮于困學詩墨
書家例能文詞不能則望而知其筆墨之俗特一書工而已困學翁平生以善書掩其詩名余每讀其詩輒嘆其妙若此篇槩亦可見蓋世之學書者如未能詩吾未見其能書也都憲顧公示此因以諗之
跋盧彥昭遺墨
右紈扇絶句一首海虞盧彥昭題贈其鄉(xiāng)顧立中者彥昭在元季嘗從楊銕崖游故其詞翰皆清雅可愛然生值兵亂更其家後遭多難遺墨散落幸立中家藏此因歸其曾孫用才用才傳其子志盧氏世業(yè)醫(yī)至志業(yè)益精志字宗尹以醫(yī)士選入御藥房供事讀書好文不獨以醫(yī)名蓋其先世所從來者遠矣予老多病藉宗尹旦夕療治既感之他日宗尹攜此見示裝池甚謹又見其於舊物知所保重尤賢之遂為題此以識豈惟使盧氏子孫知有先世而已且使邑人知有前輩其詩後題曰絲桐老人者蓋彥昭自號也
題石勒問道圖
石勒嘗以漢世祖自許其英杰可想彼佛圖澄一番僧耳見之為禮如此何其卑抑之甚也豈澄之術真足以動之歟然澄能起其子之死不能救其國之亡其術果可貴乎此圖寫勒問道能盡其態(tài)知繪事者當以為工雖勿論其事可也
跋館閣諸老與沈民則學士小簡
論書者謂欲人品高嘗以是驗之可信故翰林學士沈公民則松江人也在永樂初即以善書際遇文皇歷事累朝寵眷益盛一時館閣諸老若三楊公文簡黃公文靖金公學士曾公苗公皆世所謂名臣無不忘勢位與之交好公之書法固妙非其人之賢何以得此公有弟曰民望亦以書至大理少卿子藻為中書舍人至是公沒既久今皇上愛慕公書詢其家得公玄孫世隆特授以官如藻俾司制敕如公蓋古今以書被寵眷者莫有盛於沈氏者也世隆去公四世能保守舊物嘗以諸老手帖數(shù)幅裝池見示竊嘆區(qū)區(qū)片紙不滿數(shù)字而前人清風藹然猶存然則世隆欲傳家學其亦謹於人品之間益思繼其祖德也哉
跋趙松雪乞藥手帖
華亭陸悅道以醫(yī)名於前元松雪趙公嘗有手帖乞藥觀宋潛溪先生跋其後以醫(yī)為不受官蒙賜號處士而歸蓋其高致如此非特以醫(yī)名者自其孫景深以來能世其業(yè)至於今又得文質(zhì)以醫(yī)學教授太醫(yī)院成就後學為多家藏舊物雖斷爛數(shù)行保守不墜處士可謂有後矣
跋張東海雜書
東海張公守南安時雜書數(shù)紙郡掾劉暹得之成卷公之子時行黃門持以示予中有公與予詩一首蓋公寫而未發(fā)者予欲取之因感楚弓得失之語書其後而還之
跋蕓窗父師集
張溝南先生有詩名於元末其詩恨未見之徒得高太史季迪跋語謂其詩格律深穩(wěn)不尚篆刻有會理切事之語季迪為當時詩宗觀其評品如此則其詩可知矣吾友王守溪吏部今藏其詩二冊而其子瑄之作皆在題曰蕓窗父師集蕓窗蓋瑄之號獨所謂師者不知所指豈集中附載者皆其人歟癸亥二月郊祀齋居為讀一過因記其後溝南名端字希尹江隂人瑄字藻仲尤以書名云
跋宋潛溪書所著鄭濓名解
太史宋先生所著義門鄭濓名解嘗見於潛溪集中此則太史手筆也太史之學其該博不必論其書亦清古有法若其後跋語數(shù)篇與所附名說皆諸賢親書亦未嘗一筆放恣覽之益增吾黨之愧
跋宋方二公墨蹟
宋仲珩舍人方希直侍講同生國初其書與詩皆世所貴重者也惟立吏部得其手蹟而聯(lián)為卷藏之豈非哀其先後以死有慨於中耶希直尤為人所諱言故其名氏遂被剜去然甫百年則其長篇鉅什已題刻於世而家有之矣
跋趙仲穆馬圖
予嘗觀唐陳閎馬圖嘆其精絶今見仲穆臨李伯時之作真能繼之至於牧人牽馬尤極其態(tài)所謂心合意會又不止於云滿身者此圖仲穆寫寄其弟奕者後入崑山顧仲瑛家今為文侍御宗嚴得之蓋自古千里之足骨朽無遺而二百余年颯爽之氣猶宛然尺素間又何天閑十二之足夸哉
跋江貫道江山長圖
予方病齒臥陳太仆明之使小僮持畫卷入迫觀之就枕展尺許即知為宋人筆不覺蹶然起稱賞至圖窮未巳蓋宋江貫道所作曾入元御府柯博士敬仲所鑒定者也貫道之筆少見況其後有葉石林陳簡齋林希逸諸公題識益可貴重明之好古博雅此卷得所歸矣
書韋齋先生集後
朱子受學實出其父韋齋先生之命嘗嘆韋齋臨絶之時知所以教子如此然無以考韋齋之學何如也前吳令鄺君既刻此編寄予始知朱子之所以為大儒者得於家學為多蓋遺書沾溉既足以成乎內(nèi)而延平諸先生之教特助乎外耳然則欲知朱學之源流者此編當與晦庵集并傳於世可也癸亥十二月七日書
跋朱文公三帖
朱文公先生以淳熙初提舉浙東力論臺守唐仲友不職朝廷雖從其言實忤時宰隂庇仲友之意自是先生遂歸且乞奉祠偽學之論遂起而先生棄於時者數(shù)年此三帖蓋皆與越中陸放翁者首在官時所發(fā)其二則既歸後發(fā)者為宮諭靳君充道所藏惟先生書札在集中者最多無非論治道講理學之語若此類固不得而備載也然所謂杜門讀書畢此數(shù)年為上策自余真可付一大笑等語讀之亦可以觀世道矣
跋明皇講易圖
錢舜舉舊作明皇講易圖為建安楊文敏公家物公與廬陵南郡二楊公俱有詩此則臨本也蓋公之曾孫今考功郎中旦追念故物不可見使繪士為之者而其詩仍錄於後於先世一物之微能不忘如此考功所以卓然有美譽於時而無忝於前人也歟
跋顔氏家廟碑
此唐顔氏家廟碑為魯公真卿撰并書按跋尾此碑遭兵亂仆於野宋太平興國七年都院孔目孔延襲始移置府城孔廟中而碑幸完予知碑名久矣恨不可得同年周公瑞都憲巡撫陜西始寄至猶恨缺其額耳蓋以碑額為無用多不搨或碑穹工人艱於搨而置之不知碑無額如物無首為完物乎況此額為李陽冰篆書可謂二絶何可缺耶
跋元人墨蹟
元人自趙魏公而下書簡并詩凡若干幅皆真蹟而魏公夫人管氏一簡在焉自古婦人之書少見獨石刻有衛(wèi)夫人者此幅雖不逮然亦可謂難得也已
跋劉寵一錢圖
周公曰平易近民民必親之劉寵之受一錢其平易之政可以想見若時苖留犢則清而激矣然今仕者寧有留犢之心雖一錢不受可也吏部郎中東河劉君博之出為河南參政以所藏趙千里此圖相示博之向慕前賢其為政必知所慎矣
跋張樗寮墨蹟
樗寮在宋書名甚盛然好用禿筆作大字遂為後來丑怪惡札之祖噫不得其意而強效之其弊至於縛草如帚以燥為工是真所謂丑怪者也
家藏集卷五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