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德真經(jīng)廣圣義卷之十一

唐廣成先生杜光庭述

載營魄章第十

疏：前章明縱欲溺情憍盈，故有咎。此章明養(yǎng)神愛氣不雜，則無疵。營魄以下至滌除，戒修身所以全德。愛人以下至明白，示德全可以為君。結(jié)以生之畜之，表玄功之被物也。

○義曰：此章明抱一之利，以表前揣銳之非。抱一則神全魄安，揣銳則盈而必覆。至於致柔玄覽之妙，愛人理國之規(guī)，同大道生畜之功，顯匡翼玄深之德。

載營魄抱一，能無離乎？

注：人生始化曰魄，既生魄，陽曰魂，魄則陰虛，魂則陽滿。言人載虛魄，常須營護(hù)復(fù)陽，陽氣盈滿則為魂，魂能運(yùn)動則生全矣。一者，不雜也。復(fù)陽全生，不可染雜，故令抱守淳一，能無離身也。

疏：載，初也，營，護(hù)也。言人受生始化，但有虛象魄，然既生則陽氣盈滿虛魄，魄能運(yùn)動則謂之魂，如月之魄照日則光生。故《春秋》子產(chǎn)曰：人生始化曰魄，既生魄，陽曰魂。言人初載虛魄，當(dāng)營護(hù)陽氣，常使盈滿，人則生全。若動用不恒，敗散陽氣，復(fù)成虛魄而死滅也。莊子曰：近死之心，莫使復(fù)陽。故令營護(hù)虛魄，使復(fù)陽生全也。抱守淳一，不令染雜，無離乎身，則生全矣。此教養(yǎng)神也。義曰：載，運(yùn)載也。言人之身，神氣所居，魂魄所舍。以身運(yùn)載，如車載物?！段魃?jīng)》云：身者，神之車也。既以喻車，固當(dāng)運(yùn)載矣。虛魄者，陰氣有象，人之形也。陽氣無形，人之神也。形之具矣而陽氣未附，則塊然無知，如頑石枯木。陽氣既降，即能運(yùn)動，故以形為魄。魄屬陰也。以神為魂，魂屬陽也。凡人有纖毫之陽氣未盡，不至於死；有纖毫之陰氣未盡，不至於仙。所以煉陰氣盡，即超九天而為仙，仙與陽為徒也。煉陽氣盡則淪九泉而為鬼，鬼與陰為徒也。故當(dāng)保守陽魂，營護(hù)陰魄，以全其生。抱一者，守道也。拘魂制魄，守道為基。令人守道，拘制能無離乎？虛象者，形質(zhì)始具，謂之虛象。象，似也。如月之魄照日則光生。《天元經(jīng)》云：月本陰氣，有象而無光。日者太陽之精，常循黃道而東行，一日一夜行一度有奇，一度二千九百三十二里。月者太陰之精，其狀也圓，其質(zhì)也清。稟日之光而見其體，日所不照則謂之魄。常循黃道東行，或出黃道表，或入黃道里。行有遲疾，其極遲日行十二度十九分之二，平行一十三度三十七分，極疾日行十四度九分度之十三。遲則涉疾，疾則復(fù)遲，二十七日五十二分，日則四百一十七分，則遲疾之終也。終而復(fù)始，每月朔與日同度，謂之合朔。月疾而日遲，故三日哉生魄，三日之外其光漸生。二弦之日，日照其側(cè)，人觀其傍，故半明半魄?；匏分?，日照其表，人在其里，故不見月。日望之日#1，日月相望，人居其間，以觀其明，故形圓而光滿。月望而晨見東方，謂之側(cè)，行遲也。月晦而夕見西方，謂之眺，行疾也?！短鞂Α吩唬簺_其光如日，日光不極謂之暗虛。暗虛值月則月蝕，值星則星亡。日月朔望行於中道，則值暗虛而蝕。日月各周圓三千里，徑一千里也。人始化曰魄者，《春秋》昭公七年初，鄭伯有為政，駟帶殺之。鄭人相驚曰：伯有至矣?；驂舨薪樵唬喝勺樱鄬?。明年殺段。於是，壬子，駟帶卒。明年公孫段卒。鄭人益懼，或問子產(chǎn)曰：伯有猶能為鬼乎？子產(chǎn)曰：人生陰曰魄，陽曰魂。用物精多，則魂魄強(qiáng)。匹夫匹婦強(qiáng)死，而魂魄猶能憑依於人，以為淫厲，況伯有三世執(zhí)其政柄，而強(qiáng)為鬼神，不亦宜乎？伯有乃穆公之胄，子良之孫、子耳之子。故曰三世。子產(chǎn)立其子良止以撫之，乃止。近死之心，莫使復(fù)陽者，《莊子□齊物篇》之辭也。以其利患生禍、陰結(jié)遂志有如此者也。蓋南郭子綦答子游天籟之旨爾。淳一者，淳和也。不雜者，除垢止亂無令雜也，老君明此營魄守一之旨以教人養(yǎng)神也?！渡锨咫[書》有郁儀奔日、結(jié)璘奔月之道，存日月中各有五帝，呼日月內(nèi)諱，想五帝形服，來降於己，乃吞日月之華，得其道者與日月同壽。又有拘魂制魄之道，常以月三日、十三日、二十三日，存心中赤氣變化，而呼三魂之名，胎光、爽靈、幽精，乃密咒拘魂。又以月朔月望月晦之日，存鼻端白氣變化，而呼七魄之名，尸狗、伏矢、雀陰、吞賊、除穢、臭肺、非毒，乃密咒制魄，各有存念咒術(shù)，具上清品中。久久行之，可以輕舉。此太上營護(hù)虛魄、度世長生之道也。

專氣致柔，能如嬰兒乎？

注：專一沖氣使致和柔，能如嬰兄無所分別矣。

疏：專，專一也，沖氣，沖和妙氣也。人之受生，沖和為本。若染雜塵境，則沖氣離散，神不固身。故戒令專一沖和，使致柔弱，能如嬰兒無所耽著乎？此教養(yǎng)氣也。

義曰：嬰兒未知，孩偶答對，專任沖和之氣，外無染雜，內(nèi)無思慮，隨氣柔弱，故沖氣不散。守道之士，當(dāng)如嬰兒無染雜思慮，使神不離身?！段魃?jīng)》曰：哀人不如哀身，哀身不如愛神，愛神不如含神，含神不如守真。守真，長久長存也。又曰：神愛人，人不愛神。是以老君教人養(yǎng)神養(yǎng)氣也。

滌除玄覽，能無疵乎？

注：玄覽，心照也。疵，瑕病也。滌除心照，使令清靜，能無疵病乎？

疏：滌者，洗也。除，理也。玄覽，心照也。疵，病也。人之耽染為起欲心，當(dāng)須洗滌除理，使心照清靜，愛欲不起。能令無疵病乎？此教人修心也。

義曰：心之照也，通貫有無，周遍天地，因機(jī)即運(yùn)，隨境即馳。不以澄靜制之，則動淪染欲，既滯染欲，則萬惡生焉。萬惡生則疵病作焉。老君戒令洗滌除理，翦去欲心，心照清靜則無疵病。《西升經(jīng)》曰：生我者神，殺我者心。故使制志意，遠(yuǎn)思慮者，是謂教人修其心也。

愛民理國，能無為乎？

注：愛養(yǎng)萬民，臨理國政，能無為乎？當(dāng)自化矣。自上營魄皆教修身，身修則德全，故可為君也。

疏：愛民者使之不暴卒，役之不傷性。理國者務(wù)農(nóng)而重谷，事簡而不煩，則人安其生，不言而化矣。此無為也。能為之乎？

義曰：生民者，國之本也。無為者，道之化也，以無為之化愛育於人，國本固矣。政虐而苛，則為暴也。賦重役煩，則傷性也。使之不以時，則妨農(nóng)也。不務(wù)儉約，則賤谷也。此教以理國也。為君之體，以道為基，以德為本。失道喪德，何以君臨？此老君教以理國之要也。

天門開闔，能為雌乎？

注：天門，歷數(shù)所從出。開闔，謂理亂。言人君應(yīng)期受命，能雌柔守靜，則可以永終天祿矣。又解云：《易》曰一辟一闔謂之變，言圣人撫運(yùn)應(yīng)變無常，不可以雄成而守雌牝。亦如天門開闔，虧盈而益謙矣。

疏：修德可以為君，為君須承歷數(shù)，即天門者，帝王歷數(shù)所從出也。開謂天受，闔謂廢黜。天降寶命以祚有道，能守雌柔，可享元吉。故云能為雌乎。

義曰：修愛民理國之事，為垂衣南面之君，猶須恭己奉天，以順歷數(shù)。歷數(shù)者，謂受命之歷，五運(yùn)之?dāng)?shù)也。舜命禹曰：天之歷數(shù)在爾躬。天祿永終，謂歷數(shù)在躬，以承天命，故可大寶愛之，謂之寶命。自天而授，故謂受命於天?！兑住跸怠吩皇ト酥髮氃晃皇且?。天門開則降非常之瑞，或黃星動彩，赤伏表符、紫氣充庭、五星聚井、流虹貫月、火電繞樞，然后稟岳降賢，誕星命輔，以佐佑之。故應(yīng)天順人，拯物除害，而承歷數(shù)以有天下也。及乎臨御失所，刑政乖宜，眾叛親離，兵交禍起，逆亂生於下，氣象見於上，日寶天開#2，山崩川竭，災(zāi)兇蜂起，而國亡矣。是天門闔也。一辟一闔之謂變者，《易□系辭》云謂開閉相循、陰陽遞至、倚伏之義也。虧盈而益謙者，《易》謙卦辭，虧謂滅損盈滿而增益謙退，若日中則昃，月盈則虧。其盈也，盈既虧滅，謙則受益，倚伏之勢矣。老君戒人君既受命臨人，當(dāng)以雌靜柔和無為清簡之政順膺天數(shù)，以牧萬方矣。又《易□系》云闔戶謂之坤。坤，陰也。闔，閉藏也。凡物先藏而后出，若室之開闔其戶，故云闔戶也。辟戶謂之乾。乾，陽也。辟，吐生也。在陽則舒，場能吐生萬物，若室之開其戶也。亦解闔為暗昧，辟為昭明也。不可以雄成者，《莊子□大宗師》曰不逆寡、不雄成，謂不恃其成，而處物先，當(dāng)守雌靜以化也。

明白四達(dá)，能無知乎？

注：人君能為雌靜，則萬姓樂推。其德明白如日四照，猶須忘功不宰，故云能無知乎。

疏：帝王既受歷數(shù)，臨御萬方，若能守雌靜，則其德明白如日之照，四達(dá)天下，功被於物不以為功，所謂忘功若無知者，故云能無知乎。

義曰：明白，惠照也?；菡罩?，照無遠(yuǎn)近，煥然四達(dá)，無所隔礙。其照如此，當(dāng)息念忘心，不滯於見，猶若無知?；蝰嫫溆兄?，則有所執(zhí)而失道也。人君負(fù)獨見之明以御四海，其政察察，民凋弊矣。老君戒之，今忘功息照，亦猶黈纊塞耳，以閉其聰，冕旒垂目，以杜其明也。

生之畜之。

疏：下經(jīng)云道生之，德畜之。此云生之畜之者，謂人君法道清靜，令物得遂其生成，效德弘濟(jì)，令物各盡其畜養(yǎng)。故云生之畜之。

義曰：道以通生萬物，故云生之；德以畜養(yǎng)萬物，故云畜之。帝王法道體德，任物生畜，各隨其分，各達(dá)其情，咸得所宜，物無失所矣。法，則也。效，學(xué)也。

生而不有，為而不恃，長而不宰，是謂玄德。

注：令物各遂其生而畜養(yǎng)之，遂生而不以為有，修為而不恃其功，居長而不為主宰。人君能如此，是謂深玄之德矣。

疏：物得遂生，圣忘功用，遂生則生理自足，忘功則功用常全，斯乃無私而成私，不宰而為宰也。故生而不有者，令物各遂其生，君不以為己有也。為而不恃者，令物各得動為，而不自負(fù)恃為己功也。長而不宰者，居萬民之上，故云長；不恃其功，故云不宰也。如是是謂深玄之德矣。

義曰：人君抱守淳一，洗心內(nèi)照，愛人理國，動法天時，雌靜平和，收視返聽，體道生物，順德養(yǎng)人，生物而不有其功，為政而不恃其力，視聽四達(dá)，功成不居。此理身理國兼愛之道，順天之德也。玄，天也。

三十輻章第十一

疏：前章明養(yǎng)神愛氣不雜，故無疵。此章明利有用無，相資而功立，故乾坤為大易之韞，轅廂成，用無之質(zhì)。標(biāo)器室以為喻，存利用之結(jié)成爾?！鹆x曰：愛氣養(yǎng)神則尚乎清靜，用無利有則在彼相資。資，取也。車器室三者，皆假其有而取其無以為用也。車以運(yùn)載，器以成受，室以居止，必資外有而用中無，故能成有用之功爾。乾坤為大易之報者，《易□擊》辭也。明《易》之所立，本乎乾坤。乾坤不存，則易道無由起。故云乾坤是易道韞積之根源，與易為州府奧藏也。故下文云乾坤成列而易立乎其中矣。乾坤毀，則無以見易也。亦猶輪轂轅廂為車之質(zhì)，轅廂毀則無以見車，將明利用之因，故舉三物之喻。理國者民存則有國，民散則國危。理身者神存則有生，神逝則身滅。利用之道，實相資也。

三十輻共一轂，當(dāng)其無，有車之用。

注：此明有無功用，相資而立。三十輻者，明造車共一轂，因言少總眾。夫轅廂之有共則成車，車中空無乃可運(yùn)用。若無轅廂之有，亦無所用之車。車中若不空無，則轅廂之有皆為棄物矣。

疏：輻三十貫於一轂，明少者多之所宗也。當(dāng)其空無，方有車之運(yùn)用，明無者有之所利也。

義曰：轂總眾輻以成輪，車總眾材以成用。其所用者，用車之中空無之所爾。向無輪轂不得成車，今得成車，又虛中而運(yùn)載，以喻人君內(nèi)資輔相之謀，外委諸侯之助，乃能有國。如三十輻之輳一轂也。既有國矣，能虛心體道，則天下化成，如車中之空也。人之身也，外資百體之設(shè)，內(nèi)仗五氣之和，如輻之輳而成於人。既為身矣，能虛心體道，則元和潛運(yùn)，而致長生矣。此明有無利用，互得相資也。

疏：夫道者何？至無至一者也。故能鼓動眾類，磅礡群材，適使萬殊區(qū)分，成之者乃一象也。

義曰：道之真一無色無聲，眾類群材資之以立。動者五靈毛羽鱗甲昆蟲之屬也，植者草木之屬也。類者，狀也。村者，質(zhì)也。動植材類億萬不同，是萬殊也。物雖萬殊而長養(yǎng)生成者，道也。道唯一象爾。經(jīng)曰：惚恍中有象，即此真精淳一、生化萬殊之物，可謂少者多之所宗也。疏：眾竅互作，鼓之者一響。原天下之動用，本天下之生成，未始離於至無至一者也。

義曰：眾竅者，《莊子□齊物篇》南郭子綦謂子游曰：夫大塊噫氣，其名為風(fēng)。是唯無作，作則萬竅怒呺。大木百圍之竅穴，似鼻似口，似耳似析。激者，謞者，叱者，吸者，叫者，號者。冷風(fēng)則小和，飄風(fēng)則大和。然則眾竅之聲大小萬殊，所鼓之者一風(fēng)而已矣。觀天下之動用者，《易□系》曰圣人有以見天下之動者，言圣人有其微妙，以見天下萬物動用，明天下萬物生成，皆稟於淳一微妙之道。故云未始離於至無至一者也。

疏：且就車而論，則轅廂有質(zhì)。車中空無也，車中空無乃可運(yùn)用，若無轅廂之有，則空無之運(yùn)用息矣。車中若不空無，則轅廂之?dāng)?shù)皆為棄物矣。故乾坤成而易功著。

義曰：此覆釋乾坤成而易立乎其中。喻轅廂之有，以成車中之空無也。

疏：萬化流通而道用彰，是以借粗喻之用無，明至無之利有爾。

義曰：萬化流通皆稟道用。若無萬化，道用不彰，亦猶轅廂為車之用，乾坤為易之報也。車者常器，人所見焉。假此為喻，以喻妙道，故云粗喻也。

埏埴以為器，當(dāng)其無，有器之用。

注：埏，和也。埴，土也。陶匠和土為瓦缶之器者也。

疏：埏，和也。埴，粘土也。注云陶匠者，《尚書》云范土曰陶，此云陶匠范和粘土，燒成瓦器，亦取其中空虛以用盛受物也。

義曰：和土為器，亦彰因有而用無。凡曰器用其形，萬殊大小不同，方圓各異，或巧或拙，或賤或珍，而其所用皆用器中空無之處爾。范土曰陶者，《尚書》之辭也。舜側(cè)微之時，耕於歷山，陶於河濱是也?！读邢蓚鳌吩疲禾展c弟子師門，皆古之陶者，善化五色之火而升天矣。

鑿戶牖以為室，當(dāng)其無，有室之用。

注：古者陶穴以為室宇，亦開戶牖，是故云鑿爾。

疏：鑿，穿也。門傍窗謂之牖。古者穴居，故《詩》云陶復(fù)陶穴，謂穿鑿穴中之土，以復(fù)覆其上，故云鑿爾。后代圣人易之以宮室，取其室中空虛，所以人得居處。莊子曰室無空虛，則婦姑勃蹊，謂爭路也?！稜栄拧穼m謂之室。

義曰：《毛詩□文王之什□綿綿篇》云古公亶父，陶復(fù)陶穴，未有家室。古公者，邠公也。古言久也。亶公，字也，文王之祖，處於邠，以德化人，歸之者眾。狄人侵之，公事之以皮幣，不得免焉；事之、以犬馬，不得免焉；事之以珠玉，不得免焉；乃屬其耆老曰：狄人之所好者，欲吾之土地也。吾聞君子不以其所以養(yǎng)人者害人，二三子何患乎無君？遂策杖而去之。踰梁山而邑乎岐山之下。邠人曰：仁人不可失也。從之如歸市焉。未有居室，陶其土而復(fù)之，陶其壤而穴之。父子夫婦居謂之家，未有寢廟，亦未有家室也。箋云：諸侯之臣稱公曰君也。復(fù)者，復(fù)於地上。鑿地曰穴。皆如陶焉。陶者，今之瓦窯也。此言其在邠創(chuàng)業(yè)之時爾。邠者，所封地名也?！兑住跸怠吩唬荷瞎叛ň佣疤?，后代圣人易之以宮室。蓋取諸《大壯》，以制造宮室，大壯於穴居野處之時，故云大壯?！兑住费陨瞎耪?，言未造宮宇之前，止是夏巢冬穴，故制室宇以代之，非是后物以朁前物，故云上古，乃在伏羲黃帝之間也?！肚f子□盜跖》謂夫上古之人夏棲木上，冬拾杼栗是也。巢穴之中，取其空而可居。今宮室所制，亦取其中空而居之，故云當(dāng)其無，有室之用。婦姑勃蹊者，蹊，路徑也；勃，戾怒也?！肚f子□外物篇》所云，言室中不空，蹊路湫隘，則婦姑爭路而行。婦合順於姑，以為孝敬，今乃爭路忿怒，是室中隘狹，無所往來以容其私，則反戾而斗爭也。此謂室隘狹不空，則婦姑爭路。心壅蔽不虛，則嗜欲交侵?！稜栄拧吩粚m謂之室，室謂之宮。大小異制也。今則禮有降殺，圣人所居為宮，通眾所居為家宅屋宇堂室等也?！墩撜Z》皇侃疏云：堂之內(nèi)隔為內(nèi)外，分為房室，故孔子弟子有升堂者、入室者，則堂為通稱，室在堂內(nèi)，復(fù)為分別矣。

故有之以為利，無之以為用。

注：有體利無以無為利，無體用有以有為用。且形而上者曰道，形而下者曰器，將明至道之用約形質(zhì)以彰，故借粗有之利無，以明妙無之用有爾。

疏：有之所利，利於用，用必資無，故有以無為利也。無之所用，用於體，體必資有，故無以有為用也。

義曰：夫道之無也，資有以彰其功，無此有則道功不彰矣。物之有也，資道以稟其質(zhì)，無此道則物不生矣。物非道則不能生成，道非物則不顯功用。亦猶車器室三者，皆取其因無以利有，因有以用無也。

疏：注云形而上者曰道，形而下者曰器者，《易□系辭》文也。

義曰：形而上者道之本，清虛無為，故處乎上也。形而下者道之用，稟質(zhì)流形，故處乎下也。顯道之用，以形於物，物稟有質(zhì)故謂之器。器者，有形之類也。圣人法道之用，制以為器，畫卦觀象以制文字，制木為舟，刻木為檝，斷木為杵，掘地為臼，弦木為弧，剡木為矢，制以官室，結(jié)為網(wǎng)罟，服牛乘馬，負(fù)重致遠(yuǎn)，鑄金為兵，揭竿為旗，斲木為耜，揉木為耒。一事以上，以利天下。此皆分道之用以為器物爾。皆《易□系》所稱，此乃道是無體之名，形是有質(zhì)之用。凡萬物從無而生，眾形由道而立，先道而后形，道在形之上，形在道之下。故自形而上謂之道，自形而下謂之器。形雖處道器兩畔之際，形在器上不在道也。既有形質(zhì)可為器用，故云形而下者謂之器。夫道者無也，形者有也，有故有極，無故長存。世人修道，當(dāng)外固其形，以寶其有，內(nèi)存其神，以宗其無，漸契妙無，然合於道，可以長生爾。

疏：自無則稱道，涉有則稱器。欲明道用，又約形器以彰。雖借喻於三翻，終用無於一致爾。

義曰：至一至無，道也。有象有形，器也。約器明道，復(fù)借喻於車器室等謂三翻也。其用於無，皆一揆耳。圣人之理天下也，懸賞罰，制法度，垂教令，明上下，此皆有也。若無端默為政#3，沖靜率人，不言茲化，萬物自理。雖有賞罰之科，制度之設(shè)，教令之行，上下之別，而不用之，亦可謂假其有而用其無也。斯至理也。修身之道，因經(jīng)而悟理，因悟而忘言，了達(dá)妙門，不執(zhí)言教，亦此義歟。

道德真經(jīng)廣圣義卷之十一竟

#1日望之日：《道德真經(jīng)集義》引文作『月望之日』。

#2 日寶天開：《道德真經(jīng)集義》卷一五引文作『日霄天開』。

#3 若無端默為政：『無』，《道德真經(jīng)集義》卷一五引文作『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