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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漢與《哈孟雷特》:飄散在風(fēng)中的往事和永恒的自問

“To be or not tu be,that is a questtion。不啻讀屈子離騷。”這是田漢在1922年的觀點。如今,時間浮云朝露,金飛玉走,已然是小百年之前的往事了。

田漢對莎士比亞的接觸,始于日本,莎士比亞對他的沖擊,不光是一種嶄新的戲劇形式而是文化的洗禮。所以,他選擇翻譯莎士比亞,成為“盜火者”,是必然的。即便是在國民黨的監(jiān)獄中,他隨身攜帶的,也是一冊原版的薩著,終日朗誦。

如果將人生視為一篇文章,那文章是逃不脫“起、承、轉(zhuǎn)、合”的。人(wen)生(zhang)大相徑庭,但結(jié)構(gòu)大體總是肖似。田漢的人生文章,他的四任妻子易漱瑜、黃大琳、林維中、安娥是四個節(jié)點。其中心思想,當(dāng)然是革命與戲劇。若僅以一詞吝嗇形容,“狂飆”者,酷似。

1916年的秋天,田漢由他的舅父(也是他后來的岳父)易象(字梅園、枚丞,1881—1920)帶領(lǐng)赴日本求學(xué)。那一年,田漢從徐特立(1877—1968)創(chuàng)辦的長沙師范畢業(yè)。他們先坐汽輪,從長沙碼頭出發(fā),沿北去的湘江,經(jīng)漢口、至上海,然后東渡。這一年,田漢年方18歲,易象35歲,大略算來也還是青年。在船上,易先生寫下了一首詩:

西風(fēng)無恙送征帆,

一幅瀟湘曉色寒。

差幸同行今有汝,

不緣落筆興初酣。

眼前人物皆如此,

劫后江山忍細看。

好向蓬萊深處住,

采將靈藥駐童顏。

田漢與《哈孟雷特》:飄散在風(fēng)中的往事和永恒的自問

羅雪村 繪

從內(nèi)容看,詩應(yīng)該是寫贈給田漢的。因為易象本人并非是首次蹈海東瀛,所以,最后的“好向蓬萊深處住,采將靈藥駐童顏”,應(yīng)該更多的是表達對外侄田漢日本之行的期許。田漢非常鐘愛此詩,他長子田申回憶,即便在上世紀30年代白區(qū)多次遷居的家中,也總是掛著田漢用正楷書寫裱成的字軸。他希望田申能熟讀、背誦。

這位對田漢人生有過重大影響的易先生,如今更多是出現(xiàn)在田漢研究的附頁中,他的生平細節(jié),也茫然難尋,他的卒年,因田漢多次提到而周知,生年則無人詳察。我是從田漢母親的回憶中,才爬梳出易象生年的。

張申府(1893—1986)是中國共產(chǎn)黨的第三個創(chuàng)始人,當(dāng)時,他負責(zé)在北京的李大釗和上海的陳獨秀之間串聯(lián)。在他晚年回憶建黨前后的文章中,指明在1920年9月他曾到滬,住在環(huán)龍路漁陽里2號的陳獨秀家中,“見到了上海的早期黨員周佛海、田漢、沈雁冰等,結(jié)識了不少新朋友。”

此處,關(guān)于田漢的回憶是訛誤的,因當(dāng)時田尚在日本,且在田自己的文字回憶中并無此一節(jié)。我很懷疑張申府在陳獨秀家中見到的,是李大釗的好友、田漢的舅父易象。此時,易象、林伯渠均在上海。他們當(dāng)時是和程潛(1882—1968)一起,追隨著在上海的孫中山。

據(jù)史料記載:易象在1913年“二次革命”失敗后,追隨孫中山流亡日本,并加入中華革命黨。曾發(fā)起組織反袁團體“乙卯學(xué)會”,后與李大釗的“中華學(xué)會”合并成“神州學(xué)會”。李任評議長,易和與之有“逾管鮑之交”的林伯渠為干事。不妨大膽推測,倘若易象不在1920年底犧牲于軍閥趙恒惕的槍下,成為中國共產(chǎn)黨第一批的創(chuàng)始黨員或恐是可能的。這也是張申府記憶中印象深刻但稍有差池的原因。

田漢在戲劇上的成就,多有專家論述,在此只想說說他所翻譯的莎士比亞劇。

田漢對莎士比亞的接觸,始于日本,那是他“狂飆”人生的青萍之末。莎士比亞對他的沖擊,不光是一種嶄新的戲劇形式而是文化的洗禮。所以,他選擇翻譯莎士比亞,成為“盜火者”,是必然的。即便是在國民黨的監(jiān)獄中,他隨身攜帶的,也是一冊原版的薩著,終日朗誦。

田漢與《哈孟雷特》:飄散在風(fēng)中的往事和永恒的自問

田漢所譯《哈姆雷特》

莎士比亞與中國,是近年來文化界很重要的課題。不久前,上海戲劇學(xué)院曾舉辦過一個《莎士比亞在上?!返恼褂[,展品中,就有著一冊蓋著吳仞之藏書印的《哈孟雷特》,注解是中國以完整劇本呈現(xiàn)的第一本漢譯莎著。

這一種《哈孟雷特》,就是田漢所譯。是“少年中國學(xué)會叢書”中的一種,由上海中華書局1922年11月初版。

舍下庋藏的一冊,是1936年8月第八版刷印的。品相稍遜,封面有水漬,仿佛時間之水曾經(jīng)漫過。環(huán)襯頁蓋著藍色的中英文“眾友圖書社”圖章,和空空如也的插卡袋,都證明了此書最初的歸屬??上У氖?,插卡紙袋中,失去了借書記錄卡。不然,查看一本書的借閱漂流記錄,也是小有妙趣的。

扉頁上,另有一顆紅色“胡一新印”,蓋在藍色的“18 SEP,1944”上方。此印在書中,至少還蓋了3處。我的估測,這應(yīng)該是第二任的主人“胡一新”先生宣示主權(quán)的表示,以及得書的日子。這個胡先生,我想是愛書、愛文學(xué)的,但也是囊中不寬裕的,不然,不會從圖書社散去的舊書中挑揀讀物,還那樣認真地蓋上自己的名章。

如今,當(dāng)年的“眾友圖書社”和愛書的胡先生,均已“煙濤微茫信難求”。我或許是此書的第三任主人,得書時間粗略算來也應(yīng)該有二十多年了。至于是從何處、何價收獲此書的,早已忘得干凈。但不外乎是上海文廟、福州路或瑞金二路……

另可一提的,是此書的排版,竟然是橫排,即是從左往右翻頁的,即跟時下的圖書是完全一致,卻是跟彼時的豎排右翻決然的不同。

舍下還有一冊田漢早期的著作《田漢戲曲集(4)》,是1933年5月20日三版(初版為1931年4月1日),印數(shù)累計到了6000冊。此書收進了7個短劇劇本,包括《蘇州夜話》、《湖上的悲劇》、《江村小景》、《生之意志》、《垃圾桶》、《Piano之鬼》,由現(xiàn)代書局印行。仍需一提的是,該書的排印,與《哈孟雷特》一樣,也是從左到右的橫排。

關(guān)于翻譯《哈孟雷特》一書的緣起,田漢在1922年11月9日出版序言中交待得很清楚:他在1918年讀到此劇原著,即有“迻譯之志”,易象對此“亦多所勉勵,望其有成?!碧餄h把莎翁的創(chuàng)作生涯分為習(xí)作、喜劇、悲劇和老成四個階段,其中第三階段的悲劇期是其最得意時期。而悲劇期中的各種悲劇中,又以“《哈孟雷特》一劇尤沈痛悲愴,為莎翁四大悲劇之冠。”在莎士比亞所有的戲劇作品中,田漢最愛此劇。

現(xiàn)在,莎翁此劇通常被翻譯成《哈姆萊特》,但我卻依然喜歡《哈孟雷特》這個譯名。如果可能,在此劇的譯名上,吾不從眾。田漢這個最早版本的翻譯,依然是有價值的,當(dāng)然也是有影響的。在魯迅留下的文字中,談到此劇,也是沿用這個譯名的。

對于此書出版的意義,除了是莎劇用中文翻譯的第一個完整劇本外,影響也是確實存在的。廖沫沙(1907—1991)曾是田漢五弟田沅小學(xué)同學(xué),小學(xué)畢業(yè)后,他考入長沙師范(田漢母校),田沅則陪伴母親到上海投奔田漢去了。田沅當(dāng)時從上海給他寄了很多刊發(fā)有田漢譯著的書刊,讓他“如獲珍寶,愛不釋手,晝夜讀之不休。”其中,除了有《少年中國》等刊物外,還有書籍,也有這本《哈孟雷特》。

后來,廖沫沙干脆從長沙跑到了上海,直接住進了田家。在廖的眼中,田漢雖然自己也是“貧且困”的,常常東貸西借,但總是以誠待人,慷慨好義。并且“在他的一生中是一貫如此的?!绷螌μ餄h,終身以良師視之。

1968年12月,田漢在審查期間以“李伍”之名故去,他最后一任妻子安娥在1976年故去,也沒等到田漢平反的那一天。1979年,田漢正式平反。他的追悼會,據(jù)云參加者“人山人海”。但是,骨灰盒中并沒有骨灰,放著的是一方名章、一副眼鏡、一支鋼筆,還有一本《關(guān)漢卿》、一頁《義勇軍進行曲》歌詞……

最后,我們可以一起分享田漢在近100年前所翻譯《哈孟雷特》中最經(jīng)典的片段,那是第三幕第一場中來自哈孟雷特的獨白:“還是活著的好呢,還(是)不活的好呢?——這是一個問題:所謂豪杰之士者,到底應(yīng)該忍受這‘暴虐的運命’的矢石呢,還是應(yīng)該和狂波駭浪相抵抗死而已呢?”

哈孟雷特的自問,確實是一個幾乎為永恒的問題!

“To be or not tu be,that is a questtion。不啻讀屈子離騷。”這是田漢在1922年的觀點。如今,時間浮云朝露,金飛玉走,已然是小百年之前的往事了。

1920年12月,易象本已買好船票翌日和程潛等三人赴廣州,幫助孫中山籌備北伐,但程緊急委托易回長沙穩(wěn)定軍事。三日后,倒向北洋政府的趙恒惕兵變,屠殺革命黨,易象罹難。“人傳其被害時,兵士將其自床上曳下,云奉令來執(zhí)行槍決;枚丞知不可抗,請寫幾個字,兵士不許,再三要求,始允之……寫畢,即于門外遇害?!?/p>

易象“再三要求”請寫的,是28個字,寫在桌布上。在田漢的回憶中,我們得以讀到這位南社詩人的絕筆:“天外飛來事可驚,丹心一片復(fù)浮沉。愛鄉(xiāng)愛國都成夢,留與來生一憾吟。”在田漢回憶的另一個版本中,最末一句有一字不同,即:“留與來生一恨吟?!薄昂丁币埠茫昂蕖币擦T,一代革命先行者的風(fēng)骨躍然紙上。另,甥舅二人均歿于12月。

18歲時,田漢在赴日本留學(xué)途中得易象先生贈詩,我想彼時他們有著共同的心愿,那就是“好向蓬萊深處住,采將靈藥駐童顏?!毕M爬隙鵀?zāi)難深重的祖國能煥發(fā)青春,能成為“少年中國”。但歷史總是在血與淚中曲折而行,人生滄桑,如果可以回首,或許,那首詩中看似平淡但更能打動人心的,是另兩句:眼前人物皆如此,劫后江山忍細看。(文/吳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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