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3月28日，中國網(wǎng)友在社交媒體接力轉發(fā)一個帖子，尋找一戶在西班牙有房產的中國人，因屋主三年沒回西班牙，其住宅已被一家吉普賽人侵占，按照當?shù)胤桑孔雍芸赡軣o法要回來。此事刷新了不少國人認知：在西班牙，房子可以被輕易占領嗎？在素有“風能進雨能進、國王不能進”傳統(tǒng)、注重保護私有財產的西方社會，為何法律對侵占他人住宅的行為置之不顧？
占屋（Squatting），作為一種住房策略，亦是社會運動的工具之一。受新冠疫情全球大流行影響，世界經濟下行壓力不斷凸顯，各國民眾的住房需求正面臨嚴峻挑戰(zhàn)，占屋運動在此背景下不斷壯大，甚至成為一些西方國家的普遍社會現(xiàn)象。根據(jù)西班牙國家行政當局數(shù)據(jù)，2018年以來，該國占屋事件增加了40%，僅2020至2021年，占屋事件就從14621起增至17274起，遠高于2011年的3849起。
一、何以為家：為什么西班牙的占屋運動如此猖獗？
在西班牙，這種強占房屋的行為被命名為“Okupa”，該詞源自西語單詞“Ocupar”，據(jù)西班牙王家語言學院解釋，意為“在未經業(yè)主同意的情況下占領一所無人居住的房屋或場所并在其中定居”?！癘kupa”一詞中“k”的使用表示一種政治性質的收復活動，旨在與具有“職業(yè)”含義的“ocupar”相區(qū)分（無政治意義）。英國社會學家科林·沃德（Colin Ward）指出，占領行為是世界上最古老的獲取物品所有權形式，是許多游牧文明和人民，如吉普賽人用以獲得住房和土地的手段。
二戰(zhàn)后，面臨嚴峻住房問題的英國最早發(fā)生這一運動，于上世紀六七十年代掀起高潮。首批占屋運動在市政當局管理的空置住房園區(qū)進行，這些房屋被無政府主義者、朋克、嬉皮士和反軍事團體以及要求社會提供庇護所的家庭接管，這一現(xiàn)象很快蔓延到西德、荷蘭、意大利，而后蔓延到西班牙。占屋運動的爆發(fā)反映了西方社會嚴重的貧富分化現(xiàn)象：一些人頭無片瓦、無家可歸的同時，卻有成千上萬的房屋被閑置。美國記者羅伯特·諾伊維特（Roberrt Neuwirth）在2004年指出，全球累計有十億個擅自占地者，預計到2030年這一數(shù)字將達到20億，到2050年將達到30億。
當?shù)貢r間2018年12月1日，巴塞羅那，“占屋運動”示威活動中的抗議者。
占屋者表示，住房是他們應擁有的一項生活必需品，這是憲法賦予的權利。1984年12月，警察在巴塞羅那的一棟空樓里驅逐了該國民主化以來的第一批占屋者，這成為西班牙的頭條新聞，之后占屋運動在該國更加流行，它還激勵其他城市的年輕人加入其中。西班牙是受2008年全球經濟危機影響最嚴重的國家之一，經過幾十年的現(xiàn)代化、快速增長和社會向上流動后，該國在實現(xiàn)經濟騰飛的同時，也深受貧困和社會兩極分化困擾，住房問題是這種情況的集中體現(xiàn)。隨著城市化進程加速，21世紀的土地短缺、租賃成本高昂、房地產泡沫和經濟危機構成了占屋運動壯大的條件。
2006年5月14日，西班牙民眾在網(wǎng)絡發(fā)起號召，新一輪占屋運動自發(fā)產生。它呼吁年輕人效仿抗議勞動力市場不穩(wěn)定的法國人，走上街頭要求體面的住房，其中著名口號是：“你糟糕的生活里永遠不會有房子（No tendrás una casa en la puta vida）?！苯洕C爆發(fā)前，房地產是西班牙經濟的支柱，空置房屋存量不斷增加，家庭貸款購房是一種普遍趨勢。危機爆發(fā)后，成千上萬的家庭無法繼續(xù)支付貸款，房屋被銀行收回。在失業(yè)又失房的情況下，占屋運動進一步擴大，人們選擇強占一些沒人居住的公寓、別墅甚至倉庫作為棲身之地?，F(xiàn)任巴塞羅那市長阿達·科洛（Ada Colau）也曾參與這一捍衛(wèi)住房權利的運動，作為一名社會活動家，她提倡通過和平手段占領無人居住的房屋，并譴責因無法支付貸款而讓房子被銀行收走的行為。這一運動參與者多為年輕人，而后中產階級也參與其中，一些非法移民也群起效仿。
2008年經濟危機后，西班牙房地產行業(yè)經歷了下降和不穩(wěn)定的階段，直到2014年才出現(xiàn)復蘇跡象。2013年至2018年間，西班牙住房投資增長了45%，而該國GDP增長率為15%。與此同時，經濟危機導致工作不穩(wěn)定加劇，從而增加了貧困和面臨社會排斥風險的家庭數(shù)量。這導致購房需求急劇減少，因為工資不穩(wěn)定的工人和年輕人無法進入住房市場。因此，西班牙面臨著大量的住房（新的和二手的）供給和疲軟、不穩(wěn)定的需求。這一現(xiàn)象促使了“看屋人”職業(yè)的產生，屋主聘請看屋人守護其住宅，并給予其一定報酬，后者不僅有薪資，還能免費住房。與此同時，空置建筑的防御工作也發(fā)展為一項有利可圖的業(yè)務，這些措施旨在防止無力支付房租的租房者非法占用住宅，并迫使其在業(yè)主要求時隨時離開。
當?shù)貢r間2021年11月15日，西班牙馬德里、，一輛警車停在公寓樓前待命，準備驅逐棚戶區(qū)居民的抗議活動。
對占屋現(xiàn)象的探討在政治領域出現(xiàn)了兩種截然不同的觀點：右翼政黨，如人民黨和呼聲黨主張捍衛(wèi)私有財產，他們將占屋視為嚴重的犯罪問題，認為相關法律的懲戒力度應當加大；左翼政黨，如工人社會黨和“我們能”黨則認為問題產生的根源在于根深蒂固的社會問題，他們試圖避免將這一現(xiàn)象定為刑事犯罪，而將其描述為一個社會頑疾，需對相關人員采取保護主義政策，他們對待占屋者往往更加寬容。當前，由工人社會黨和“我們能”黨組成的政府制定了似乎旨在保護占屋者的法律，2020年以來，由于疫情造成的特殊情況，西班牙政府裁定，至少在封鎖狀態(tài)持續(xù)期間完全禁止驅逐弱勢群體，這意味著不能驅逐無法支付租金或獲得住房的人，之后，政府微妙地修改了法律，將通過非暴力手段獲得住房者納入了這一禁令。
與此同時，在過去兩年里，根據(jù)租賃合同在房屋中定居并在短期內停止支付房租的情況已占據(jù)與占屋有關犯罪的70%，在政府沒有解決辦法的情況下，受影響的住房所有者——包括養(yǎng)老金領取者、失業(yè)者和需要流動資金性的人——以及受到不安全影響的鄰近社區(qū)，被迫承擔了社會住房不足的后果。此外，當局無力遏制從中牟利的犯罪團伙，有組織的黑手黨向主要是無證件的和弱勢的外國租戶提供并不歸其所有的住房，這也進一步加劇了當前局勢。
二、短缺與過剩：困擾歐洲的資本主義發(fā)展難題
政治經驗、文化差異和物質生活條件使得占屋者能適時采取行動。占屋運動產生的一個重要條件是有足夠的空置建筑物可直接使用或在修復后使用。空置率與幾個因素有關：經濟危機和建筑業(yè)衰退、租賃住房存量減少、住房私有化水平提高、特定建筑用途變化、工業(yè)活動減少、城市更新進程等。幸運的是，對占屋者來說，資本主義的城市投機活動建立在大量的空置建筑庫存之上，業(yè)主可將工程或銷售推遲一段時間，以換取更高的價格。因此，資本主義積累過程中大量的房屋建造和空置為占屋行動打開了一扇窗，但這并不意味著空置建筑的增加就會使占屋增加，若無家可歸者和有組織社會活動人士減少，占屋發(fā)生的可能性就會降低。
當?shù)貢r間2018年12月1日，巴塞羅那，“占屋運動”的抗議者。
大量的空置建筑、警察有限的鎮(zhèn)壓和占屋者的政治經驗交織在一起，共同促成了這一運動的實現(xiàn)。例如，瓦倫西亞的一個舊街區(qū)曾受到一場極具爭議的重建行動的威脅，當鄰居們堅決反對城市更新計劃時，該地區(qū)的占屋行動得以進行。房屋空置的一個關鍵條件取決于城市規(guī)劃和特定地區(qū)的重建，當工廠、空置的學校或搬到不同地點的公共設施、受新規(guī)定約束的住宅單元搬遷、整個地區(qū)被設計用于實現(xiàn)新功能時，占屋運動就可能發(fā)生。這些重新配置的節(jié)奏越慢，占屋者就越有機會反對這些計劃。老業(yè)主和租戶似乎是占屋者的天然盟友，他們反對城市建設者干預其生活的獨裁方式。20世紀90年代初，不符合西班牙新規(guī)定的舊學校是占屋者最喜歡和更可行的目標之一，在北部畢爾巴鄂這樣的前工業(yè)城市，工廠和住宅樓被大量占用，一個著名的案例是對位于畢爾巴鄂熱門街區(qū)廢棄工業(yè)建筑的占用，占屋者得到了巨大的社會支持，在非法侵占房屋13年后才于2011年被驅逐。
對占屋運動的法律懲戒在理論上有三種選擇：高度刑事懲罰、輕度刑事懲罰和允許偶爾占用。當所在國家實施第一種選擇時，占屋運動就會變得困難、邊緣化和稀少，丹麥、德國和瑞典便是其中案例。即使如此，占屋運動也并非不可能發(fā)生，哥本哈根克里斯蒂安尼亞的占屋運動就生存了下來。在德國，占屋運動最初獲得了巨大的力量，在經歷一波波鎮(zhèn)壓和全面談判后，占屋者最終得以在占領地區(qū)進行自我管理。立法舉措和對非法占屋企圖的迅速鎮(zhèn)壓阻止了瑞典占屋運動的出現(xiàn)，但其基礎是瑞典大多數(shù)人都能輕易獲得住房。西班牙和法國同樣經歷了對占屋行為的刑事起訴，但結果截然不同。法國的情況與德國接近，當局在每次占屋后都會采取緊急行動，但也存在一些特殊情況，例如法律規(guī)定避免在冬季進行驅逐。在西班牙，當法官無法明確誰已有效占屋、誰有意愿留下以獲得對占用建筑的所有權時，輕微的限制舉措也適用。因此，即使1995年該國《刑法》規(guī)定占用房屋或不動產的行為是犯罪、將被判處監(jiān)禁后，警方驅逐的人數(shù)增加，但最終很少有人被判入獄。荷蘭在2010年將占屋確定為刑事犯罪后，正經歷一種新情況，該國占屋運動受到政治組織鼓勵，占屋者享有其過去幾十年接管的數(shù)千個被占房屋的遺產。在英國，盡管保守派和自由派聯(lián)盟試圖立法禁止效仿荷蘭的做法，占屋運動仍受到一些資深組織的鼓勵，比如總部位于倫敦的占屋者咨詢服務組織（Advisory Service For Squatters），該機構于2016年10月出版了最新版本的《占屋者手冊》，自1976年以來銷量已超過15萬冊。
《占屋者手冊》，由占屋者咨詢服務組織出版發(fā)行，現(xiàn)已發(fā)行14版，圖片來源：squatter.org.uk
歐洲的占屋運動不僅是個人層面活動的集合，還通常與其他社會運動保持聯(lián)系。這使得該運動成為一種超越孤立事件的城市運動，它們推動占屋者追求除了城市空間之外的更多社會變革目標，這也是激進左翼、反資本主義和反文化運動的共同組成部分。占屋運動的產生通?；谔囟ǔ鞘械纳鐣尘?，但占屋者也會參與對自由民主、資本主義乃至全球性議題的爭論。因此，在保持地方特色的情況下，占屋運動也帶有普遍的階級和全球斗爭色彩。與此同時，大眾傳媒的報道在對運動的推進起到了重要作用。媒體不可避免地會傳播一些現(xiàn)有的占屋案例，對占屋者的親身經歷的報道可使公眾了解其動機。在傳媒渠道多樣的當下，占屋者也可通過獨立媒體、涂鴉、模板、橫幅、面對面交流等方式表達其訴求，這些交流增強了占屋者在對外傳播和促進其需求合法化方面的自主權，也使其與同時代的其他社會運動保持密切聯(lián)系。
三、進退維谷：住房權與私有財產權的矛盾
在法律層面，由于英美法系中逆權侵占法（adverse possession）的確立，長期空置的房屋存在被侵占的可能性。這一法律體系歷史悠久，規(guī)定稱在物品產權明確的情況下，若物品所有者并未實施有效看管，一旦為他人占有，在到達一定時間之后，占有者就可以獲取物品的產權，因此占屋行為具有其法理依據(jù)。如上文所述，西班牙的占屋情況之所以在一眾歐洲國家中顯得如此激進，除了本國特有的社會經濟土壤外，該國在相關法律的規(guī)定和執(zhí)行上也存在模糊地帶。西班牙憲法第14條規(guī)定，人人平等，不因種族、國籍受到歧視是人最基本的權利之一。憲法第33條規(guī)定保護私有財產和繼承權，任何人的財產和權利不得被剝奪，除非是出于公共利益或社會利益的正當理由，并根據(jù)法律的規(guī)定給予相應的賠償?？梢钥吹剑M管憲法第33條第一款規(guī)定保障私人財產，但第二款說明，適用于私人財產的法律是由“社會職能”（在這種情況下是住房或財產）決定的。也就是說，如果住房被遺棄或空置，它將不會得到與普通住房相同的法律待遇，這一規(guī)定旨在鼓勵出租和入住房屋，避免投機增加。
此外，憲法第47條規(guī)定，公民有享受舒適住宅的權利，政府將促進實現(xiàn)這一權利的必要條件和相關規(guī)則，根據(jù)普遍利益規(guī)范土地使用。人人平等、保障私有財產和享受舒適住宅這三個權利的沖突使法律無法對占屋運動展開有效管理。一方面，私人財產權得到承認，但其中的細微差別是它必須履行社會職能，即被遺棄的財產（不履行社會職能）不應得到與有人居住的住房（如果具有社會職能）相同的待遇。另一方面，享有體面和適足住房的權利需要得到保障。因此，占用未使用的房屋意味著業(yè)主失去了對其使用權的擁有，但不是對其財產的擁有。在此背景下，如果有人住進空置房屋，只要未使用暴力，沒有把門撬掉或者把住客趕走，即使沒有任何許可和合同，根據(jù)刑法245條第2條款，這屬于非法使用他人財物的范疇。2015年以前，這一行為屬于犯罪，但2015年后被判得更輕了，屬于輕微犯罪。強占房屋者通常不會坐牢，只會被判處3至6個月罰款，罰金在100到幾千歐元不等。
如果沒有適當?shù)乃痉ǔ绦?，房屋所有者收回住房的時間可能會延長到3年，這給屋主帶來了巨大的壓力和不確定性，因為屋主不僅失去了其住宅，還必須繼續(xù)負責房屋的維護。這意味著水電、乃至社區(qū)物業(yè)費仍以業(yè)主的名義提供，占屋者不必承擔任何費用。在房屋內，隨著門鎖的更換，占屋者被拘留的風險幾乎為零。起初，屋主報案后只需向警方提供房產證證明自己的物業(yè)被人強占，警方就會出警驅離占屋者。但警方的行為激怒了強占者，他們組成了“占屋聯(lián)盟”，和警方發(fā)生激烈沖突。事后，巴塞羅那等地政府出臺規(guī)定：屋主在48小時內可通過報警的方式由警方處理，超過48小時警方無權干涉，房主必須走司法程序，向地方法院提起訴訟。只有在3種情況下，警察才能進入房屋內部：一是房屋居住者（與業(yè)主不同）同意他們進入 ；二是存在公然犯罪的情況（即在警察到達的同一時刻，他們被發(fā)現(xiàn)在家中犯罪）；三是得到法官許可進入房屋。但問題是，很難找到占屋者正在實施犯罪的時刻，占屋者如果不動用被占領房屋內的物品，屋主就無法告其盜竊等罪名。因此，屋主若想奪回房屋，必須通過司法程序進行民事驅逐訴訟，但如此一來需花費時間少則2年多則4年，如果占屋者中有未成年人，官司打上10年也未必能有什么結果。
四、結論
占屋運動誕生于民眾對住房的需要，但這一問題的根源是資本主義的發(fā)展。在過去四十年里，占屋運動在歐洲發(fā)展成一場城市自治運動，運動參與者們將占屋作為一種目的或策略，用以挑戰(zhàn)現(xiàn)有政權的住房和城市規(guī)劃，并推動再分配政策的出臺和實施。有利的法律規(guī)定和政府有限的鎮(zhèn)壓力度是促成占屋運動出現(xiàn)的必要條件，它們需要與其他條件結合，例如大量空置或被遺棄的房產、城市地區(qū)重組和更新的緩慢節(jié)奏、與其他社會運動的聯(lián)系和富有成效的交流、在法律框架內呼吁權利和例外以及大眾媒體不太苛刻的報道。因此，占屋者群體通過對這種機會的把握，通過他們的組織力量、合作和內部凝聚力，獲得了自主權。
隨著經濟全球化的深化，東亞資本主義不斷高速發(fā)展，歐美社會發(fā)展中的危機與矛盾在東亞同樣呈現(xiàn)集中出現(xiàn)的趨勢，在住房問題方面房地產市場早已令不少人望而卻步。富有日本社會特色的“尼特族”（NEET，Not in Employment, Education or training）人數(shù)超百萬、韓國的低出生率和少子化現(xiàn)象等無不展現(xiàn)著困擾這一地區(qū)人們的共同焦慮，其背后高昂的房價、激烈的社會競爭、有限的資源和狹窄的上升渠道成為將人們與理想生活隔開的一道道柵欄。占屋運動并不局限于為人們保障住房，更意味著去超越資本主義，超越其強加于每個個體的秩序枷鎖。現(xiàn)代社會的住宅與社區(qū)限制了人們對其他的可能的生活方式的想象，占屋運動則給予了人們通過自己集體布局房屋，建設社區(qū)的方式以尋找通向更加進步的社會的道路。但與此同時，如何在保障公民的私有財產權和住宅權之間進行平衡和取舍，仍是對執(zhí)政當局治理能力和政治智慧的一大考驗。
參考資料：
[1] López, Miguel A. Martínez. “The squatters' movement in Europe: a durable struggle for social autonomy in urban politics.” Antipode, vol.45, no.4, 2013, pp.866-887.
[2] Martínez, Miguel. “The squatters' movement: Urban counter-culture and alter-globalization dynamics.” South European Society & Politics, vol.12, no.3, 2007, pp.379-398.
[3] 王昌沛，王晶玉：《20世紀60、70年代英國占屋運動探析》，載《魯東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9年第1期，第16-22頁。
[4] Carmen Obregón，“Anatomía de la 'okupación' de vivienda en Espa?a: un 40% más, sin ley y un millón de afectados”, El Economista, June 13 2022，https://www.eleconomista.es/economia/noticias/11813664/06/22/Anatomia-de-la-okupacion-de-vivienda-en-Espana-un-40-mas-sin-ley-y-1-millon-de-afectados.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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