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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界與大眾的關系十分緊張,因為他們一直只關注自身?

縱觀歷史,藝術界一直只關注自身,因為它可以作為一個閉環(huán)運行。實際上,我覺得藝術界與大眾的關系十分緊張。

縱觀歷史,藝術界一直只關注自身,因為它可以作為一個閉環(huán)運行。實際上,我覺得藝術界與大眾的關系十分緊張。藝術家、美術館、批評家、畫商與收藏家所形成的圈子并不那么需要公眾的好感。而現(xiàn)在,我認為情況有所不同,大眾也有可能會影響藝術史的進程。美術館基本上仍然是藝術界的發(fā)電站,但通常依靠參觀者的訪問量來獲得公共資助。逐漸地,能夠吸引更多參觀者的藝術家,在藝術萬神殿里就能獲得更高的地位。

當然,還是有很多不需要公眾基礎就非常成功的藝術家。對他們來說,這個由藝術家、畫商和收藏家組成的封閉圈子已經完成了一切所需的工作。這些藝術家并不需要得到更廣泛的受眾的認可。若公眾不給藝術家發(fā)工資,又不能滿足他們的自尊心,那么藝術家為什么需要公眾認可他的作品呢?這就引出了關于品質的問題,這是與藝術有關的棘手問題之一:我們如何辨別一件藝術作品的好壞?今天我們判斷藝術的標準有哪些?最重要的是,誰在決定一件藝術作品的好壞?

我很遺憾地說,以上問題還沒有一個明確的答案。在很多工作領域,我們通常認為擁有強烈且清晰的意見是很重要的。有時做一個追求確定性的瘋子也還不錯。但是,許多判斷方法都存在問題,用來評估藝術的標準也相互沖突。這里的標準包括商業(yè)價值、受歡迎程度、在藝術史上的重要性和美學豐富性。所有這些都有可能彼此矛盾。

回顧當初,我真正開始思考藝術品質這一命題,是在讀藝術學院二年級的時候。在1980年,涉足行為藝術是藝術家的必要禮儀。行為藝術是一種現(xiàn)場表演,通常藝術家就是那個表演者。你知道,這是你必須做的事,行為藝術就是藝術家的基本功。

就此,我做了一場分為三幕的行為藝術。第一幕,我扮成戴著貞操帶的大師,給了觀眾一個崇拜我的機會。第二幕,我辦了一場講座,諷刺了學院里一些自命不凡的知識分子,并以“art(藝術)”只不過是“rat(老鼠)”的變形這一事實為中心展開討論。第三幕,我公布了“最佳藝術家”與“最佳講師”的人選,這是我?guī)字芮霸趯W院里策劃的競選活動。我在校園里放了一個小投票箱,雖然這是一個完全民主的過程,但這種行為非?;?,因為大家知道是我在組織這個競選,所以他們都很搞笑地把票投給了我,讓我贏得了最佳藝術家獎。獎杯是自己制作的,是一個狂歡節(jié)風格的紙制頭部模型。這是我光輝的職業(yè)生涯中獲得的第一個獎。

我從這場表演中學到了兩件事:一件是對觀眾的參與不要抱太大的期望,另一件是判斷藝術作品的品質是一件非常棘手的事情。有位講師后來對我說:“這的確很有娛樂性,但我不確定這算不算好藝術?!?/p>

即便我那時淘氣地在學院組織選舉,我也已經意識到判斷品質是十分復雜的工作,受歡迎不代表好品質。事實上,在藝術界,它們幾乎是相悖的。

我可以拿英國最受歡迎、在2012年被評為世界第五大受歡迎的藝術展作為例子:皇家藝術學院舉辦的大衛(wèi)·霍克尼展。這場被命名為“更大的繪畫”的展覽,展出了巨大的且令人愉悅的風景畫。這是一場付費展覽,人們得掏鈔票才能觀賞。不久之后,我和一位當代藝術畫廊高級總監(jiān)交談(我必須申明,她所服務的是一家可以免費參觀、公共資助的機構),她說霍克尼展是她見過的最糟糕的展覽之一。我不認為只有她一個人這么想。好像這樣一個如此受大眾歡迎的展覽并不符合以引領大眾藝術品位為工作的人士的品位。正因如此,對那些希望在大眾中獲得良好藝術口碑的人來說,大眾及其品位往往是他們的災難之源。其中可謂暗藏玄機。

在20世紀90年代中期,有兩個非常頑皮有趣的俄羅斯藝術家,科馬爾與梅拉米德。他們想徹底弄清楚“受大眾歡迎”的藝術作品是什么樣的,他們在幾個不同的國家委托專業(yè)民調公司進行調查,以了解人們在一件藝術作品中最想看到什么,然后他們打算根據專業(yè)調查員分析的結果作畫。結果相當令人震驚,幾乎在每個國家,所有人真正想要的都是風景畫。畫面四周有幾個人物,動物在前景,以藍色為主基調。這令人相當沮喪。實驗后,他們說:“我們本想尋找自由,卻發(fā)現(xiàn)了奴役?!?/p>

當人們參觀像霍克尼展這樣的展覽時,如果要評價藝術的品質,可能會使用諸如“美”這樣的詞匯??涩F(xiàn)如今,假如你要在藝術界里使用這類詞,可要小心了。很可能有人會咂著嘴悲哀地搖頭,因為他們的英雄藝術家馬塞爾·杜尚(以他的小便池聞名遐邇)說過“審美愉悅是一種應該避免的危險”。判斷一件作品的審美價值,就是要接受一些不可信的、陳腐的等級制度,這種制度帶有性別歧視、種族主義、殖民主義、階級特權的烙印。這種關于“美”的觀念承載了太多東西,不然我們對“美”的觀點從何而來呢?

普魯斯特曾說過這樣的一句話,大意是:“只有透過華麗的金色畫框,我們才能看到美?!彼囊馑际牵覀儗Α懊馈钡呐卸ㄊ怯袟l件的:我們所認為的美,并不具有某種與生俱來的美的品質,我們只是習慣了通過接觸與強化將某物認作是美的。美更大程度上是一種熟悉感,是對我們已有觀念的強化。它是構建在層層變幻之上的東西。我們只需要對朋友大聲說:“哇,這很美!”就能使一些東西變得更美。我們去度假時,真正想做的是拍出我們在宣傳冊上看到的美景—獨自沐浴在馬丘比丘的完美陽光下。家庭、朋友、教育、國籍、種族、宗教和政治—所有這些都影響著美的觀念的形成。

馬塞爾·杜尚的藝術作品《泉》


我們可能會對評論家克萊門特·格林伯格的話有同感:“你沒辦法選擇是否喜歡一件藝術品,就像你不能選擇糖是甜的或是檸檬是酸的一樣?!钡牵c我們舌尖上的味蕾不同,我們的審美味蕾是變動的。

當我們談論我們熱愛的文化時,總是很在意“別人如何看待我們”:我們的品位反映著我們是誰。當我與朋友分享自己的音樂品位,并意識到自己發(fā)出“哦,你一定得聽聽這個”時,我總是有些畏縮。在我的推薦之下,他將不得不去聽,而我卻打心底害怕遭到否定。詆毀往往比贊美更安全。

擔心別人對我們審美選擇的看法,是根植在現(xiàn)代主義基因中的自我意識。我這里說的現(xiàn)代主義,是指到20世紀70年代為止的前一百年間的藝術。這個時期,藝術家們質疑自己究竟在做什么;他們并沒有受制于傳統(tǒng)或信仰,盡管自我意識對藝術家來說是致命的。當我還是個學生時,我喜歡維多利亞時期的敘事性繪畫。從那時起,我不得不費盡周折以證明我的喜好的合理性。我喜歡威廉·鮑威爾·弗里思和喬治·埃爾加·希克斯的畫,可我為什么喜歡他們?因為他們的作品非常英式,精工細作,講述社會歷史,還繪有好看的連衣裙。

這些年,我大費周章來證明我喜好的合理性。早些時候,我以重新挖掘藝術家的角度來解釋,我會說“哦,他們在自己的時代很現(xiàn)代”“我喜歡他們的諷刺方式”和“他們現(xiàn)在幾乎是異類”,然后我會說:“哦,它們受歡迎當之無愧。”當有一天它們突然變得流行起來,成了人們爭相追捧的時尚,我會想:“哦不,我的品位一點也不怪了。喜歡維多利亞時期的敘事繪畫,這讓我看起來像是在隨大溜兒?!?/p>

或者,十三歲那年,我喜歡上了照相寫實主義繪畫,因為我可以很容易地領會它的技巧所在。在藝術學校時,我學到照相寫實主義是種過時的畫法。但我挺過來了。經過四十年的藝術之旅,我仍然喜歡理查德·埃斯蒂斯這樣的藝術家及其代表的照相寫實主義,但現(xiàn)在喜歡他,也許是因為他的抒情特質,而且只局限在20世紀60年代的藝術史背景之下。

我對品位做過研究,我發(fā)現(xiàn)大部分理論也可以應用于解釋我們的藝術品位。不同的是,在19世紀之后的藝術界中,藝術必然是一個可怕的自我意識強化的過程。作為藝術家或策展人,我們的工作是挑剔,無論是在色彩、形式和材料上,還是在想法、藝術家和時代之間。買窗簾時,藝術圈之外的人們可能會選擇他們“喜歡”的,但他們不一定會詢問自己“喜歡”意味著什么。而這種自我意識,如今已經成為藝術家必須去定義的一個方面,不僅要思考做什么、如何做,還要思考藝術是什么。所以你可以料想,做個藝術家有多么困難。

作為一名藝術家,能夠承受同行帶來的壓力,并信任自己判斷力的能力是至關重要的,但這可能會帶來孤獨和焦慮。在因不確定而沮喪的時刻,我們的“胡扯制造器”就會開始工作。認知學家史蒂文·亞瑟·平克認為,我們的大腦中有一部分不能忍受“不知道”“不完全理解”,所以當面對一個像“什么是好藝術”這樣有彈性的問題時,我們的頭腦就開始胡扯以掩蓋不適。

美這種令人不安的主觀特質,促使人們去尋找更具經驗性的解釋,用來說明什么是審美愉悅。但我認為這是愚蠢的。我喜歡引用哲學家約翰·格雷的話:“如果對人類理性的信仰是一種科學理論,那么這個理論可能早就被證偽和摒棄了。”

本文摘選自《嘩眾取寵》([英]格雷森·佩里 著,祝羽捷 譯,湖南美術出版社·浦睿文化,2024年7月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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