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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代神獸:漢代文物中的神蛇圖像

嘉茲靈蛇,上騰云霄。蛇乃神獸的觀念可追溯至先秦時期,比如十二生肖的文化意識出現(xiàn)在先秦時期,其中蛇的位置屬于巳。

嘉茲靈蛇,上騰云霄。蛇乃神獸的觀念可追溯至先秦時期,比如十二生肖的文化意識出現(xiàn)在先秦時期,其中蛇的位置屬于巳。睡虎地秦簡《日書》甲種以巳配蟲,孔家坡漢簡《日書》以巳配蟲,所謂蟲、蟲應(yīng)即蛇,后來人們正是以巳配蛇。

漢代是神獸文化空前發(fā)展的時期,這時的蛇又有哪些藝術(shù)表現(xiàn)?有什么樣的象征含義,承載了人們哪些愿景與訴求呢?

中原神蛇圖像的分類

漢代神蛇圖像在中原地區(qū)有突出表現(xiàn),按照蛇圖像的組合方式、造型特點,我們可將它們分為三種。

(一)神人與蛇的組合圖像

漢畫像上有一種神人手執(zhí)蛇的圖像,相關(guān)的組合形式還包括神人“珥蛇”“踐蛇”“戴蛇”等。這些神人與蛇的組合在《山海經(jīng)》中多有記載,如《中山經(jīng)》云:“神于兒居之。 其狀人身而身操兩蛇,常游于江淵,出入有光。”“洞庭之山……是多怪神,狀如人而載蛇,左右手操蛇”?!逗M鈻|經(jīng)》曰:“奢比之尸在其北,獸身、人面、大耳,珥兩青蛇?!薄洞蠡臇|經(jīng)》云:“東海之渚中,有神,人面鳥身,珥兩黃蛇,踐兩黃蛇,名曰禺?。”

相關(guān)圖像如山東安丘漢墓后室東間北面畫像石。北壁縱170厘米、橫208厘米,由上下兩石組成,壁面上右下三邊飾有雙層紋飾帶,外層為奇禽瑞獸紋,內(nèi)層為復(fù)合幾何花紋帶。上石主體畫面為奇禽異獸與羽人圖;下石畫面分作左右兩部分,左方為神鳥與虎銜獸,右方為神人操蛇、虎首怪抱持人逃跑、射手等圖像(圖1-1)。其中的神人操蛇圖像為一名力士狀的神人蹲踞著,雙臂伸開各持一蛇在揮舞,兩條蛇頭部皆抬卷作半個圓弧狀(圖1-2)。

圖1-1 山東安丘漢墓后室東間北面畫像石拓片


圖1-2 畫像石拓片局部



又如山東臨沂吳白莊漢墓前室北壁西二立柱南面的畫像,石面左右各有一條邊框,主體畫面從上往下依次為:一神人正面蹲立,肩頭搭一條長蛇,并用雙手操持著,蛇首與蛇尾翹起;神人腿下有一物似壁虎;一戴笠羽人執(zhí)臿而立;一長喙、鳥首、獸身的有翼神獸;最下方是兩名著袍戴冠的人,其中一人持便面(圖2)。

圖2 山東臨沂吳白莊漢墓前室北壁西二立柱南面畫像石拓片



又如山東費縣垛莊鎮(zhèn)潘家疃發(fā)現(xiàn)的一塊畫像石,石面四方帶邊框,左右上三方還帶兩條三角形與半圓形紋飾帶,主體畫面從左往右依次為:跪坐著的操蛇者,兩名武士,麒麟及其背上的飛鳥,兩人持武器抓住一人以及大象圖(圖3)。

圖3 山東費縣垛莊鎮(zhèn)潘家疃畫像石拓片



類似的神人操蛇畫像石還見于安徽淮北、山西離石等地。

另外河南洛陽卜千秋西漢墓主室前、后墻壁之間的墓頂平脊內(nèi)側(cè),繪有一長幅升仙圖壁畫。據(jù)王繡先生的摹本并經(jīng)霍宏偉先生考證后,我們可知此長卷從左往右的圖像依次為:月神、月亮、羽人、五靈(即青龍、白虎、朱雀、麒麟及玄武的前身魚婦)、西王母、玉兔、墓主人卜氏夫婦、日神和太陽。畫中的卜氏夫婦一上一下,各乘一只三首鳳與一條飛蛇,由最前邊的羽人和五靈引領(lǐng)著,正穿越生死的界限,前往仙境(圖4)。

圖4 洛陽卜千秋西漢墓升仙圖壁畫摹本局部



這些人物或操蛇或乘蛇,其圖像應(yīng)該具有某種特殊的含義。

(二)半人半蛇的組合圖像

漢代有一種神蛇圖像是把蛇尾與人身相組合,形成上半身為人形下半身為蛇形的半人半蛇圖像。這種神人往往是漢代的伏羲與女媧圖像。

漢王延壽《魯靈光殿賦》曰:“伏羲鱗身,女媧蛇軀”,當(dāng)時人認為人類始祖伏羲與女媧的軀體是蛇的形象。漢畫像中與文獻相對應(yīng)的伏羲女媧圖像常見,在畫像石分布的五大區(qū)皆有發(fā)現(xiàn)。(所謂漢畫像石分布的五大區(qū)是借鑒信立祥先生的歸納,參見信立祥:《漢代畫像石綜合研究》,文物出版社,2000年,第13-15頁)

畫像石上的伏羲女媧圖像又可分為三類,第一類是他們直接相組合,比如山東濟寧嘉祥武梁祠西壁畫像石上即刻這對神人圖像。西壁畫像石的圖像從上往下分為五層,第一層為西王母及其仙境圖,第二層為古代帝王圖,第三及四層為孝子圖,第五層為車馬出行圖;其中第一層與第二層之間、第三層與第四層之間以及第五層之下,都各飾幾條幾何紋飾,加以分隔(圖5)。在西壁第二層圖像的最右端刻伏羲女媧,他們左右面向相對而立,各自手持著規(guī)與矩,為人身蛇尾、蛇尾相交,一旁榜題作“伏戲倉精,初造王業(yè),畫卦結(jié)繩,以理海內(nèi)”。

圖5 山東濟寧嘉祥武梁祠西壁畫像石拓片



山東臨沂獨樹頭鎮(zhèn)西張官莊出土一塊畫像石,石面四周帶邊框,上、左方還刻半圓形花紋,主體畫面也為伏羲女媧直接相組合。他們頭戴冠,著交領(lǐng)襦衣,下半身的蛇尾相交在一起,尾巴上還帶有鱗(圖6)。

圖6 山東臨沂獨樹頭鎮(zhèn)西張官莊畫像石拓片



第二類伏羲女媧圖像是與西王母或東王公相組合。如山東濟寧微山縣兩城鎮(zhèn)出土一塊畫像石,石面淺浮雕,畫面中央刻一西王母,她梳高髻,頭頂棲息著一只飛鳥;著交領(lǐng)長袍,拱手端坐,背后兩面各飄浮著一朵祥云。在西王母的左右兩側(cè),分別立有伏羲與女媧。伏羲戴高冠,女媧梳高髻,他們著交領(lǐng)襦衣,各持一便面,人身蛇尾,帶鱗片的長尾交纏在一起成為一個結(jié)構(gòu)對稱的紐結(jié)形式,各自的尾尖還幻化出一只回首飛鳥,西王母就端坐在他們?nèi)绱擞喝莸拈L尾結(jié)上方,構(gòu)圖可謂是設(shè)計巧妙、形式優(yōu)美(圖7)。

圖7 山東濟寧微山縣兩城鎮(zhèn)畫像石拓片



伏羲女媧與東王公相組合的圖像也常見,如山東鄒城市郭里鄉(xiāng)黃路屯村出土一塊畫像石。石面淺浮雕,從上往下依次刻伏羲女媧與東王公、對鳥銜魚及一鳥啄魚圖像(圖8)。上方的伏羲女媧分立在東王公左右,同捧日輪,伏羲戴冠,女媧梳髻,兩位神人皆著交領(lǐng)襦衣、人身蛇尾,蛇尾尖相交。

圖8 山東鄒城市郭里鄉(xiāng)黃路屯村畫像石拓片



第三類伏羲女媧圖像是與一名力士狀神人相組合,神人在中間,而伏羲女媧則被他一左一右地擁在懷中。有研究認為這類圖像中位于伏羲女媧中間的神人,乃高禖神的形像。這類畫像石在山東與南陽都有發(fā)現(xiàn)。

如山東臨沂沂南漢墓墓門東立柱,石面淺浮雕,其畫像從上往下依次為伏羲女媧與神人相組合的圖像,西王母的仙境圖(圖9)。上方的神人頭戴尖頂帽,身形壯碩,伸出雙臂一左一右地攬著女媧與伏羲;女媧伏羲各自持著規(guī)與矩,人身蛇尾。

圖9 山東臨沂沂南漢墓墓門東立柱畫像拓片



類似的圖像還見于一塊早年出土于山東滕州市龍陽店鎮(zhèn)附近的伏羲女媧畫像石(圖10),一塊出土于河南南陽唐河針織廠的校獵、高禖神畫像石(圖11)等上。

圖10 山東滕州市龍陽店鎮(zhèn)畫像石拓片


圖11 河南南陽唐河針織廠畫像石拓片



(三)玄武圖像

漢代蛇圖像還常與龜相組合,意象奇特,此即四神之一的神獸玄武形像。四神是指青龍、白虎、朱雀和玄武等四名守護東、西、南、北四方的神獸。

玄武圖像在漢代藝術(shù)品上常見。如中國國家博物館藏一組西漢末期的四神圓形瓦當(dāng),它們可能為宗廟禮制建筑的專用瓦,當(dāng)面正中心皆有一個圓突,瓦當(dāng)上的四神形象均為側(cè)面形象。其中玄武瓦當(dāng)直徑18.1、厚1.9—2.0厘米,邊輪寬1.2厘米,左上方邊輪有殘損。當(dāng)面飾一只烏龜,龜首伸出微微揚起,龜背高隆,龜殼上布滿甲紋,四足立地;在龜身上纏有一條大蛇,蛇體蜿蜒,蛇頭稍微向下垂、正好與上視的龜首對望,蛇身上長滿鱗甲(圖12)。

圖12 中國國家博物館藏西漢玄武瓦當(dāng)



玄武圖像在畫像石、畫像磚上也很常見,比如山東嘉祥武氏西闋子闋櫨斗南面即刻玄武圖像。此石畫面上方邊框刻條形紋和半圓形紋飾帶,主體畫面的橫向左中右三方各刻一帶櫨斗的立柱,在三根立柱兩兩隔開的空間里,左方刻一只玄武與一只飛鳥,右方刻一只朱雀與一只飛鳥(圖13)。其中玄武由一只正在爬行的烏龜和纏繞在它身上的蛇組成,蛇首回首與烏龜對視、蛇身繞在烏龜?shù)臍ど?、蛇尾曳地,造型奇特?/p>

圖13 山東嘉祥武氏西闋子闋櫨斗南面畫像拓片



一組陜北米脂官莊墓墓門的左右立柱石,石面圖像分為上下兩欄,上欄畫像又分為左右兩格。在左右立柱石的上欄外格皆刻云氣紋,上欄內(nèi)格畫像從上往下依次為人身蛇尾的伏羲或女媧、樓閣與擁慧門吏;下欄皆刻一玄武,背景飾瑞草(圖14)。

圖14 陜北米脂官莊墓墓門左右立柱石拓片



西南地區(qū)的靈蛇圖像

漢代西南地區(qū)多山林,氣候濕熱,受自然環(huán)境影響,當(dāng)?shù)氐钠魑?、建筑上也常裝飾靈蛇圖像。

云南昆明晉寧區(qū)石寨山6號墓出土一枚西漢“滇王之印”金印,印為正方形,高1.8、印面邊長2.3厘米。印鈕與印身為分鑄后焊接而成,印鈕為蛇形,金蛇的頭部昂揚,眼部凸出;身形扭卷為兩個圓圈,作盤旋卷曲之態(tài)(圖15)。印面鑿刻“滇王之印”4字篆書,篆書的字體工整方正,用筆方圓兼?zhèn)洌€條飽滿而有力,字形典雅而端莊,體現(xiàn)出皇家之范(圖16)。

圖15 中國國家博物館藏“滇王之印”金印 (中國國家博物館供圖)


圖16 中國國家博物館藏“滇王之印”金印的篆文 (中國國家博物館供圖)



據(jù)目前發(fā)現(xiàn)而言,漢代西南地區(qū)的蛇圖像資料集中在今云南昆明和玉溪,這兩地曾是古滇國領(lǐng)地。古滇國在漢武帝時期被歸為益州郡,郡治滇池縣。《史記·西南夷列傳》載:“元封二年,天子發(fā)巴蜀兵擊滅勞浸、靡莫,以兵臨滇。滇王始首善,以故弗誅。滇王離難西南夷,舉國降,請置吏入朝。于是以為益州郡,賜滇王王印,復(fù)長其民?!边@枚金印證實了這一歷史事實。

云南昆明羊甫頭113號墓出土一件銅箭箙,長49.6、寬12.8、厚4厘米,正面除了頂部一組曲線紋,中間陰刻兩段蛇紋帶將畫面分作上下三格,最上面一格刻一對開屏的孔雀圖像,它們中間點綴蚊蟲;中間一格為虎牛相搏圖;下格為人馴牛圖(圖17)。

圖17 昆明羊甫頭113號墓出土銅箭箙線圖



川渝地區(qū)的漢代石闕也飾有蛇圖像。鄭巖先生曾做過統(tǒng)計:重慶忠縣烏楊闋左主闕頂角檐雕飾纏蛇、右主闕前右角椽上雕飾蛇紋,重慶渠縣沈氏闕右闕左前角角椽雕飾蛇紋,四川雅安高頤闕右闕主闕檐下近左前角椽雕飾蛇紋。(鄭巖:《騰蛇繞榱——川渝漢代石闕的幾個細節(jié)》,《美術(shù)大觀》2023年第11期)

西南地區(qū)的靈蛇圖像相較于中原地區(qū)的神蛇圖像,少了幾分神奇的色彩,而更加富有靈動的生活氣息。

漢代神蛇圖像的象征含義

(一)從巫術(shù)神權(quán)到世俗皇權(quán)

蛇在漢代繼續(xù)被視作神獸,是因為它的寓意深刻而豐富,其含義之一是象征權(quán)力。先秦時期,它象征著神秘的巫術(shù)神權(quán);入漢以后,隨著時代風(fēng)氣的變化,它逐漸成為世俗皇權(quán)的象征。

前述神人操蛇圖像在春秋、戰(zhàn)國時期就已流行,吳榮曾先生曾考證過操蛇之神的藝術(shù)形象及有關(guān)神話的變異,認為操蛇神怪的原始形態(tài)應(yīng)是鳥銜蛇、鳥踐蛇。朱存明先生認同這一觀點,并認為鳥銜蛇與鳥踐蛇圖像能夠起到對蛇的防御作用。練春海先生在這些觀點的基礎(chǔ)上,進一步認為操蛇神人圖像表示人們不再滿足于單純的對蛇防御,漢代的這一圖像與先秦的鳥蛇相斗圖像之間存在著演變與傳承關(guān)系,特別是體現(xiàn)出神人對于蛇的掌控力,希望能夠掌控和利用蛇的力量。(練春海、武靈:《漢代操蛇神人圖像研究》,《民俗研究》2024年第2期)

綜合以上學(xué)術(shù)觀點可知,蛇在先秦時期雖然是被防御的對象,可它所具有的神秘力量卻為人們所重視甚至畏懼。設(shè)置神人與之相配并對它進行操持,可能是轉(zhuǎn)而希望借助它所擁有的力量為人所用,這一思維即巫術(shù)觀念的體現(xiàn)。

入漢以后,蛇圖像逐漸成為高級身份的象征,這一觀念受到當(dāng)時社會風(fēng)氣的影響。漢代是商周秦代以來,第一個以平民開國稱帝的王朝,上自皇帝下自文武百官大部分都出身于社會中下層,對個人能力的信奉推崇達到空前的高潮。自陳勝、吳廣喊出“王侯將相寧有種乎”起,到劉邦“吾以布衣提三尺劍取天下”,追慕景仰英雄主義成為一種社會風(fēng)潮。

而蛇作為政治權(quán)力的象征,受到有能力者的推崇,《史記》中多有相關(guān)記載。如《史記·鄭世家》載:

十四年,故鄭亡厲公突在櫟者使人誘劫鄭大夫甫假,要以求入。假曰:“舍我,我為君殺鄭子而入君?!眳柟c盟,乃舍之。六月甲子,假殺鄭子及其二子而迎厲公突,突自櫟復(fù)入即位。初,內(nèi)蛇與外蛇斗于鄭南門中,內(nèi)蛇死。居六年,厲公果復(fù)入。

在這個故事里面,蛇是流亡在外的鄭厲公與當(dāng)時在位的鄭子的象征,鄭國都城南門內(nèi)外有兩條蛇相斗,被認為是二君相爭的預(yù)兆。

《史記·秦本紀》載:“(宣公)四年,作密畤?!睆埵毓?jié)《史記正義》注:“《括地志》云:‘漢有五畤,在岐州雍縣南,則鄜畤﹑吳陽上畤﹑下畤﹑密畤﹑北畤。秦文公夢黃蛇自天而下,屬地,其口止于鄜衍,作畤,郊祭白帝,曰鄜畤。秦宣公作密畤于渭南,祭青帝。秦靈公作吳陽上畤,祭黃帝;作下畤,祠炎帝。漢高帝曰“天有五帝,今四,何也?待我而具五”。遂立黑帝,曰北畤是也?!?/p>

秦國君王曾經(jīng)修建了四座祭祀神靈的畤,其中鄜畤的修筑是因為秦文公夢見黃蛇自天而下,在此黃蛇乃白帝的化身。

再比如著名的劉邦斬蛇開國傳說:

高祖被酒,夜徑澤中,令一人行前。行前者還報曰:“前有大蛇當(dāng)徑,愿還。”高祖醉,曰:“壯士行,何畏!”乃前,把劍擊斬蛇。蛇遂分為兩,徑開。行數(shù)里,醉,因臥。后人來至蛇所,有一老嫗夜哭。人問何哭,嫗曰:“人殺吾子,故哭之?!比嗽唬骸皨炞雍螢橐姎??”嫗曰:“吾子,白帝子也,化為蛇,當(dāng)?shù)?,今為赤帝子斬之,故哭?!比四艘詪灋椴徽\,欲告之,嫗因忽不見。

這些帝王的傳說故事說明在秦漢之交的社會意識中,君權(quán)不再是神秘、專屬于貴族階層的,而是有能者可能爭取到的,并能夠被蛇這一生物所象征。

前述漢代封賜滇王的蛇鈕金印也表明在中原人的觀念中,蛇乃王權(quán)的象征,才會被漢王朝賜給西南蠻夷君長。

以上,蛇在先秦象征超驗的巫術(shù)神權(quán),在漢代則逐漸象征世俗的皇權(quán)。

(二)象征生育的神靈

蛇本身的生殖繁衍能力較高,這為追求子孫昌盛的漢代人所重視?!对娊?jīng)·小雅·斯干》曰:“維熊維羆,維虺維蛇?!庇眯堋⑸邅碜鳛樯谢蛏念A(yù)兆,說明當(dāng)時人已經(jīng)認識到蛇的生殖力并祈望能夠借此獲得庇佑。

漢代蛇圖像體現(xiàn)了人們期望借助蛇的這一能力、來保佑子嗣綿延的世俗愿景。比如伏羲女媧作為人類始祖,創(chuàng)造生命是其使命之一。將他們設(shè)計為人身蛇尾的形像,應(yīng)即考慮到他們的職責(zé),所以選用適合的動物形像與人形相拼接組合,以這種奇特的造型來凸顯出他們的神力及職能。

漢畫像中又將伏羲女媧與西王母、東王公或高禖神圖像相組合,西王母的職責(zé)之一是掌管生育,高禖神也有此職能。如《禮記·月令》曰:“仲春之月……是月也,玄鳥至。至之日,以太牢祀于高禖,天子親往。后妃帥九嬪御,乃禮天子所御,帶以弓,授以弓矢,于高禖之前?!?/p>

又如中國國家博物館藏一件漢代交蛇畫像磚,磚面模印兩條蛇,身形圓潤,形式對稱:蛇首相對,蛇身相交作兩個圓環(huán)扣在一處的形態(tài)(圖18)。交蛇圖像也有象征生殖的含義。

圖18 中國國家博物館藏漢代交蛇畫像磚(中國國家博物館供圖)



因此,正因為蛇本身的生物屬性,所以漢代人用它的圖像寄托期望子孫興旺的生活訴求。

(三)日常生活的寫照

漢代西南地區(qū)的蛇圖像,又不同于中原蛇圖像的神圣權(quán)威,而體現(xiàn)出日常生活化的一面。西南地區(qū)自然生態(tài)環(huán)境良好,所以多蛇,人們所創(chuàng)造的蛇圖像反映出當(dāng)?shù)厝藢τ谧匀坏挠H近之情,才能夠近距離觀察、用圖像去活靈活現(xiàn)地記錄蛇,并且對其生活習(xí)性有所認識和了解。

蛇圖像是滇文化墓葬器物上常有的圖像題材。比如當(dāng)?shù)仄魑锷隙嗫坍嬁兹概c蛇搏斗的場景,這一圖像可能既是自然的寫照,也有其文化淵源。戰(zhàn)國時期流行的一種鳥蛇斗圖像,劉敦愿先生指出它主要見于北方青銅器畫象與南方彩繪木雕上,其中鳥類有鶴、鷹、魚鷹、鳳凰等;這一圖像可能源自楚文化,而影響到北方中原文化。鄭巖先生補充說:“文獻所見與蛇相關(guān)的鳥類有三種,即孔雀、鶴和雉?!边@一圖像可能是表現(xiàn)“蛇與鳥相匹偶或相轉(zhuǎn)化,或許是‘龍鳳呈祥’觀念的一個變體”“可能是圖騰時代部族之間親密關(guān)系的反映?!钡嵛幕乖嶂械目兹港`蛇圖像原型可能也與楚文化鳥踐蛇圖像有關(guān),只是到了漢代這一圖像的神圣性逐漸消淡,而其世俗性逐漸增加,是當(dāng)?shù)厝巳鐚嵱涗浿車h(huán)境情況的一個寫照。

四川重慶地區(qū)多在漢闕的闕檐或角椽處裝飾蛇紋,以細致入微的觀察力、栩栩如生的表現(xiàn)力與出神入化的技藝,將日常民居隨處可見的一幕生活也即自然場景刻畫入木三分,也反映出當(dāng)?shù)厝藢τ谧匀坏纳羁汤斫饬Α?/p>

結(jié)語

漢代人繼承了先秦觀念,仍將蛇視為一種神獸,并在造型藝術(shù)中加以表現(xiàn)。具體通過神人操蛇圖、伏羲女媧圖與玄武圖等三種圖像,漢代人在藝術(shù)中表現(xiàn)出蛇神奇的一面,同時也在西南地區(qū)的藝術(shù)中表現(xiàn)出它日?;囊幻妗_@些蛇圖像反映出漢代人借此表達自己的精神訴求:對世俗皇權(quán)的崇拜與追求,渴望子孫綿延家族興旺以及對日常生活的熱愛。

這些藝術(shù)與愿景經(jīng)久流傳,成為我們民族精神文化的一部分,仍然感召著我們對那些靜駐于歷史褶皺深處的風(fēng)物的追溯與探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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