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摘自《成為你自己》，[德]尼采 著，陳永紅 譯，江蘇鳳凰文藝出版社，2017年11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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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類的拯救源于養(yǎng)生問題
為何我所知甚多？為何我總是如此聰明？因為我從未思考過那些不是問題的問題——我沒有為此虛擲光陰。
例如，我沒有那種經(jīng)驗去認識所謂宗教的真實難題。我完全不能感覺我怎么會“有原罪”。同樣，我也缺乏可靠的標準去衡量：何謂懺悔。據(jù)我的耳聞來說，懺悔對我無足輕重。
我不想在事后才發(fā)現(xiàn)早前的行為是錯誤的，我寧愿從價值問題的原則出發(fā)，避開可能導致的惡果。在直面惡果之時，人們太易于失去觀察自己早前行為的正確眼光。對我而言，懺悔即是一種“邪惡的眼光”。失敗的事物，正因其失敗，故而更應該堅持維護其榮譽——這倒更符合我的道德觀念。
“上帝”、“靈魂的不朽”、“救贖”、“彼岸”，這些東西純屬概念，我對他們從未加以關(guān)注，我沒有這個時間。甚至在孩提時代便已如此?；蛟S對他們我從未有過孩子的天真幻想？
無神論對我來說絕對不是一個結(jié)論，也不是一個事件，它是一種不言而喻的必然，出自我的本能。我太過于好奇，太喜歡質(zhì)疑，太過于傲慢，因此任何淺陋的答案都不會令我滿意。對我們思想者來說，上帝即是一個粗淺庸陋的答案——從根本上說，上帝只不過是一道粗鄙的禁令：你們切勿思考！
我對另外一個問題卻有更大的興趣，那即是關(guān)于“人類的拯救”。但這與其說是因為神學的奇跡，不如說源于養(yǎng)生問題。為了把話說明白一點，可以這樣表達：“為了得到最強的力量，得到文藝復興式的美德，得到那擺脫虛偽道德的美德，你應該怎樣進食以滋養(yǎng)自身？”
在這方面我的經(jīng)驗糟糕之極。我感到很驚訝，我這么遲才發(fā)現(xiàn)這一問題，這么遲才從這些經(jīng)驗中學到了“理性”。只有我們完全一錢不值的德國教育——其“理想主義”——才能解釋：為什么我恰巧在這方面落后到了極點。這種“教化”從一開始就教導我們對現(xiàn)實閉目塞聽，而去追求所謂“理想的”目標，例如，追求“古典文化”：好似它不是從一開始就想要把“古典的”和“德國的”統(tǒng)一在一個概念里！更滑天下之大稽的是：你去設(shè)想一個“有古典文化教養(yǎng)的”萊比錫人看看！
事實上，直到長大成人，我的飲食一直都很窳劣：用道德言論來說，“非個人的”、“無私的”、“利他的”，都是為了廚師和其他基督教同仁的利益著想。例如，因為萊比錫的烹飪，我在初次閱讀叔本華之時（一八六五年）便鄭重其事地否定了我的“生命意志”。假若一個人要損傷腸胃，使自己營養(yǎng)不良，我看上述的那種烹飪便能奇跡般的成功解決問題（據(jù)說，一八六六年情況有所改善），但是德國的一般烹飪——難道就不要負責任嗎？那些餐前湯（早在十六世紀的威尼斯食譜中就稱此為德國手法）、煮得過頭的肉、與油脂加面粉同燉的蔬菜、硬得如鎮(zhèn)紙石一般的面食！再加上古代德國人（絕對不僅是“古代”德國人）就餐時的狂飲濫醉，人們也就不難了解德國精神的來源——來自負擔過重的腸胃。
德國精神就是消化不良，它消化不了任何東西。
但是，即使是英國的膳食，也是與我的本能截然相反的。它與德國的，甚至與法國的飲食相比，是“重返自然”的一種方式，對我來說幾近于食人生番。我覺得，英國人的吃法也會給精神踏上沉重一腳——一只英國女人的腳。
最好的烹飪在皮埃蒙特。
酒精對我有百害而無一利，只需一杯葡萄酒或啤酒，就足以使我一天的生活陷入“苦?！薄Ｎ业奶鞌呈悄切┥钤谀侥岷诘娜藗?。我很晚才意識到這點，其實我在童年時代就已經(jīng)有過體驗。當我還是小男孩時，我認為喝酒和抽煙一樣最初不過是因為青年人的虛榮心作祟，后來才逐漸變成惡習?；蛟S這個嚴厲的判斷要歸罪于瑙姆堡的葡萄酒。要相信葡萄酒會使人興奮，那我一定是基督徒——去相信我視為荒謬之物。奇特的是，少量對極淡的酒便會使我嚴重失控；如果來一杯烈酒，我?guī)缀蹙统闪怂?。我還是小孩時，曾在這方面表現(xiàn)過勇敢。當年我在聲聞遐邇的舒爾普福塔中學讀書，每當我通宵達旦地用拉丁文撰寫一篇冗長的論文，再謄抄一遍時，一邊野心勃勃地想著在行文的嚴謹簡練方面仿效我的偶像薩魯斯特，一邊便會不小心將手中那最烈的格羅格酒灑在拉丁作業(yè)本上——這種做法當時當然不會于我的生理有礙，或許也不會于薩魯斯特的生理有礙——盡管它可能于舒爾普福塔的聲望有礙。
后來，人到中年，當然我就越來越嚴格地反對任何“精神”飲料：從經(jīng)驗上來說，我是個反素食主義者，但正如規(guī)勸過我的理查德·瓦格納一樣，我以十分鄭重的態(tài)度勸告所有較有靈性的人完全戒酒。喝水就夠了。
我喜歡處處有流泉可供汲水的城市（如尼斯、都靈、西爾斯）；我像小狗逐食一樣渴求一小杯清泉。據(jù)說“酒中有真理”，看來我站在世間所謂“真理”的反面。在我這里，精神游蕩于水上。
人們還可以從我的道德觀中得到更多一些啟示。一頓美餐要比只吃一點點更容易消化。消化良好的前提條件是要整個胃部都發(fā)揮作用。人們必須對自己胃的容量有明白的認識。出于同樣的理由，勸告大家不要在吃飯時花費太長時間，即那種不間斷的暴飲暴食——如一頓豪華宴席。
不要在兩餐之間進食，不要喝咖啡：咖啡使人變得陰郁。只有早上的茶才有助于健康。量少一點，但要足夠濃，淡一點點的茶都是有害無益的，會使人整天覺得懨懨不快。在這方面，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標準，通常有些微乎其微的變化。在煩躁難當?shù)奶鞖饫铮膊灰顺科鹁惋嫴?，可在餐前一小時享用一杯濃的脫脂可可。
盡量少坐。不要相信任何不是誕生于野外、誕生于自由活動中的思想，這種思想的筋骨都是僵化的。須知一切偏見皆源于臟腑。
我以前也曾說過，端居不動是真正有悖神圣精神的原罪。
作品簡介
《成為你自己》，[德]尼采 著，陳永紅 譯，江蘇鳳凰文藝出版社，2017年11月
一本充滿智慧的輕松讀哲學類書籍，帶滿啟發(fā)性及希望。
本書節(jié)選尼采著名的《瞧，這個人》《悲劇的誕生》《快樂的智慧》《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四部著作的精彩華章，反映出一個完整的尼采個人和他的主張、學說，是引領(lǐng)大眾閱讀尼采的第一書。尼采帶給我們的是生命的噴發(fā)，沒有人比他更了解生命的本質(zhì)，了解人之所以為人的路徑。跟著尼采認識你自己，成為你自己，這才人之所以為人活著的本質(zhì)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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