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2節(jié):江湖皇帝明哲(16)

江湖·淚 作者:文泉杰 著


詩詩終于離開了我。我說過我從來不強(qiáng)迫別人干自己不愿意干的事情。詩詩說她在宮里像一只沒有翅膀的小鳥,經(jīng)常受別的兇猛的鳥類欺侮。詩詩說她要藍(lán)天,她要自由,所以我就給她藍(lán)天,給她自由。


  我親自送走了詩詩。那是一個煙雨蒙蒙的日子,我給了詩詩很多很多銀兩,足夠她下輩子錦衣玉食,但是詩詩拒絕了我的饋贈。我突然間記起我第一次遇見詩詩時送給了她一塊龍形玉佩,我想再看一看那一塊玉佩。我說,詩詩你還記得我在靜修堂送給你的那塊玉佩嗎?我想再看它一眼,隨知詩詩臉上出現(xiàn)了慌張的神色。說那塊玉佩被她藏在箱底,不易取出來。詩詩的車輦漸行漸遠(yuǎn),過了一個拐角,終于消失在朦朧的雨霧之中。這樣一個我生命里最重要的女子就這樣消失在我的眼前,我不知道是悲哀還是悲傷,我仿佛做了一場華麗的夢,當(dāng)夢被淚水打濕的時候,我才醒過來,原來,我深受的人,詩詩,僅僅是我的一個夢。


  詩詩離開我的日子我形同枯木,終日是一副失魂落魂的模樣,我在詩詩住過的寧貞宮長久的佇留,長久的垂淚。宮院外的那棵古老的桑樹下不會再有詩詩的倩影,而這棵見證了我和詩詩愛情的桑樹也已經(jīng)遲幕,明年它還會結(jié)出紫紅的桑椹嗎?母后見我整日如此,也暗自傷神,不斷嘆息。母后的的嘆息越來越長了,就像從屋頂上冒出來的青煙,飄忽不定,綿綿不絕?;屎笠布傩市实膩砜次遥抑阑屎蟮奈拷迨莻紊频?,這個女人內(nèi)心深處早就盼望著這一天的到來。即使這樣,皇后走的時候還不忘記咒罵詩詩一聲,說她是妖孤轉(zhuǎn)世,把皇上的心給掏空了。


  詩詩走的時候我們的女兒長紅公主才八歲。八歲的長紅公主從空空如也的寧貞宮跑出來,跑進(jìn)我的乾清宮,滿臉焦急而又迷惑的問我,父皇,我娘呢?我娘去哪了?


  我沒有隱瞞長紅公主,我覺得我連說一句謊言的力氣都沒有了。我對長紅公主說,你娘走了。去了一個有藍(lán)天有自由的地方。


  那樣一個地方在哪里?


  父皇也不知道那樣一個地方在哪里。也許就在附近,也許在很遠(yuǎn)很遠(yuǎn)。


  是的,我不知道詩詩去了什么地方。她沒有告訴我,她也不會告訴我,她要我把她徹底忘記??墒?,我能忘記得了嗎?


  接著我聽到長紅公主開始哭泣,她的哭泣多么像她的母親。詩詩,是你嗎?


  明哲三十二年秋,我已經(jīng)四十歲了。這樣的年紀(jì)對于男子來說應(yīng)該是錦繡般的日月,而我卻已經(jīng)蒼老。事實(shí)上,從詩詩離開我天起,我就開始蒼老。


  秋意正濃,宮役們在宮中遍掃滿地的枯枝敗葉,寬大的掃帚在地上發(fā)出沙沙的響聲。木工將殿堂樓閣的窗戶用細(xì)木條封閉住,以防備從北方卷來的風(fēng)沙。運(yùn)送柴禾的馬車從后宮側(cè)門慢慢的駛來,卸下成捆的新鮮柴禾。整個皇宮彌漫著過冬前的忙碌氣氛。


  我目睹著后宮里面一片蕭殺的景象,悲從中來。我已經(jīng)四十歲了,卻還沒有一個太子,我不知道以后誰來繼承我的王位。詩詩走后我沒再納任何一個妃子,也再沒有和皇后同床共枕。宮中上下都說,這是一個奇跡。


  原以為我這一輩子除了詩詩以外不會再有任何一個女子走進(jìn)我的心靈,然而母后六十壽辰的那一天出現(xiàn)了兩個奇女子。我的心原本已如一潭死水,這兩個與眾不同的女子卻像一陣清風(fēng)掠過湖面帶起一陣陣漣漪。死水微瀾,或許這也是一個奇跡。


  母后的壽宴在側(cè)宮青鸞殿隆重舉行。鼓樂齊鳴,峨冠博帶的王公貴族與裙釵香鬢的嬪妃歡聲笑語。母后手扶紫檀木壽杖在壽椅上,脂粉厚重的臉上蕩漾著親和的微笑。母后松弛的長滿贅肉的頸部左右搖晃著,這是一種高貴的疾病,在搖晃中母后欣賞著樂官為母后精心準(zhǔn)備的一場聲勢浩大的樂舞。


  這場樂舞的開山之作是由一對孿生姐妹表演的柘枝舞,十五年前枯枝舞曾經(jīng)名震宮廷,那時候表演的柘枝舞也是絕無僅有的兩個女子,只不過不是姐妹??上У氖瞧渲幸晃晃枧^早的香銷玉焚,這之后柘枝舞就消失匿跡了十五年。十五年之后柘枝舞再一次驚現(xiàn)于世,而且是由一對傾國傾城的孿生姐妹表演,其精彩程度更勝于往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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