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玉珠奶奶


　　我說過我不喜歡爺爺發(fā)呆，爺爺發(fā)呆的時候就不是個男人了，可爺爺就是喜歡發(fā)呆。發(fā)呆就發(fā)呆吧，可爺爺硬是要望著濤哥家的煙囪發(fā)呆。哎，這世間事，真是千奇百怪哪！爺爺剛剛害了一場感冒，爺爺感冒從不吃藥，爺爺?shù)挚沽Ψ浅：?，爺爺只喝濤哥奶奶熬的姜湯，爺爺喝下幾碗姜湯病就全好啦。爺爺說，什么狗屁藥啊，哪抵得上濤哥他奶奶熬的姜湯啊，濤哥他奶奶熬的姜湯比靈丹妙藥還好！幾碗姜湯下肚，爺爺什么感冒也沒有啦。這不，爺爺又坐在門檻上望著濤哥家的煙囪啦。不過，這次爺爺?shù)挠媱澘梢淇樟?，因為濤哥的奶奶來了?br />

　　怎么，還像三歲的孩子賴在地上啊。濤哥奶奶放下手中的一碗湯。又是一碗姜湯。呵呵，爺爺可真有福氣啊。


　　玉珠，你來了啊。原來濤哥奶奶就叫玉珠啊，玉珠，好名字，以后我就叫濤哥奶奶叫玉珠奶奶啦。爺爺見了玉珠奶奶，兩眼放光，一骨碌的站起來，馬上恢復(fù)了他男人的模樣。


　　趁熱把這個喝了吧。玉珠奶奶指指那碗還冒著熱氣的湯。


　　又是姜湯啊，玉珠啊，我病都好了，以后可不敢再麻煩你了。


　　別說那么多廢話，叫你喝你就喝，還怕這湯毒死你不成？


　　嘿嘿，哪能呢！就算被你毒死我也心甘。


　　爺爺端起碗喝了一口，不對，味道不對呀。又喝一口，還是不對，再喝一口，原來是雞湯，哪是什么姜湯啊。


　　爺爺有點激動了，面帶紅潮，說話也有點結(jié)巴了。玉珠，你……你對我太好啦。說著爺爺情不自禁地握住了玉珠奶奶的手。


　　玉珠奶奶的身子抖了一下，趕緊抽回了雙手。老徐，別這樣，叫人見了多不好。


　　這時候爺爺把我支開了。爺爺支開我的理由是，爺爺沒煙抽了，叫我去有三里路遠(yuǎn)的黑子家買煙。黑子家開了一家小賣部，是我們藕香村僅有的一家小賣部，要不我才不會去黑子家買呢！黑子那么沒出息我才不愿意跟他打交道呢！不過爺爺叫我去我也只好去了，況且爺爺還給我路費呢，爺爺給的路費比他買煙的錢還要多呢！爺爺每次在玉珠奶奶來的時候都叫我去給他買煙。爺爺和玉珠奶奶很合得來，每次都有說不完的話。我猜測玉珠奶奶和爺爺有著非同尋常的關(guān)系。所以每次在去給爺爺買煙的路上我都不由自主地想著爺爺和玉珠奶奶在這段時間會干些什么呢，但我想象不出來。所以每次買完煙我都急匆匆地趕回家想看個究竟，但每次等我急匆匆地回到家是玉珠奶奶就走了，只剩下爺爺孤零零一個人在吐著一圈一圈的煙霧。僅僅有一次，我剛踏進大門檻，就看見玉珠奶奶哭哭啼啼地出來了。


　　爺爺，爺爺，你是不是打了玉珠奶奶??？


　　亮子，你瞎說什么，爺爺怎么會打玉珠奶奶？


　　那玉珠奶奶為什么哭哇！


　　爺爺不說話，爺爺?shù)拿济珨Q成一條疙瘩。爺爺一個勁兒地嘆氣，爺爺嘆氣的時候比他發(fā)呆的時候顯得更加衰老。爺爺嘆出的氣就像濤哥家的煙囪里升出的炊煙，綿綿長長，蒼白無力。


　　我知道爺爺是不會告訴我玉珠奶奶為什么哭的了，于是我去找濤哥。


　　濤哥，濤哥，你奶奶為什么哭啊。


　　被我爺爺打了。


　　那你爺爺為什么打你奶奶啊？


　　我也不太曉得。反正我奶奶端了一碗姜湯給你爺爺，回來后我爺爺就開始罵我奶奶了，罵著罵著就開始打了。我爺爺經(jīng)常打我奶奶，我爺爺一喝醉酒就對我奶奶拳打腳踢。我奶奶受了我爺爺一輩子的罵，一輩子的踢。我奶奶心太軟，挨了打還不對外人說，也不讓我說，在親戚朋友面前還裝做和爺爺很恩愛的樣子。我奶奶總是對我說，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生是我們李家的人，死是我們李家的鬼，奶奶的命就是苦命，奶奶也認(rèn)了。哎，奶奶就是這樣，心太軟了，總是想著別人從未為自己想過。要換作是我，哼，我才不會對爺爺逆來順受呢，打也好，罵也好，大不了就離婚唄！哎，要是我爺爺有你爺爺一半的好那就好嘍！那我奶奶一定會幸福得要死，我也會幸福得要死！可是，不是啊，什么也不是啊。哎這就是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