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xiàn)在,前方有一段440英里的旅程在等著我們。在有些旅行中,一切事情似乎都會出錯,這次旅行就是這樣的。才行駛出12英里,喬治的車的一個前軸就掉了下來,我開車到最近的行政駐地--大概90英里遠--買了個新的讓人給喬治送去。晚上,我只好待在那兒,可憐的愛爾莎則鎖在汽車的后面。軸承送到后,喬治發(fā)現(xiàn)他沒有適合的大扳手,不過就用一把錘子和冷鑿,他終于還是設(shè)法修好了,晚上時趕上了我們。那天夜里以及第二天上午,我們爆了六次胎,最后到晚上九點,我們離目的地還有12英里時,我的車發(fā)出了讓人提心吊膽的噪音。于是,我們停了下來,就在野外搭起行軍床。五十二個小時的連續(xù)駕駛讓我們筋疲力盡。愛爾莎一直很乖,未發(fā)出一聲抗議,搭好床后,她就在我們身邊躺下睡覺了。第二天上午,我們以為很難勸她再次進入汽車,特別是因為她已經(jīng)跑到我們營地附近一條小河的濃密蘆葦中躲了起來。過河會有困難,因此我們決定先讓車過去,然后再來接愛爾莎。
路虎車過河沒遇到什么麻煩,但我的車陷住了,最后拖了出來。然后,我們又徒步涉過河水,去勸愛爾莎離開她陰涼的休息地,跟我們回到車里。她馬上就過來了,跳進我的車,就好像知道旅程尚未結(jié)束,很愿意合作。接下來的路況很糟,地面凹凸不平,四周是茂密的灌木叢,有時,喬治不得不砍出一條路來,而且當(dāng)時正值茅茅黨人①叛亂,這里地處偏僻,很可能是茅茅團伙的藏身之所。就是此時,我們的麻煩也未結(jié)束,又行駛了幾英里后,我車子的后彈簧又斷了,因此我們下午很晚才到達愛爾莎的新家。
這里確實非常偏僻,是"狐貍互道晚安"的地方。為了到達一個理想的扎營地點,喬治和小伙子們用了四天的時間在濃密的灌木叢里砍出了一條新路。最后,我們的營地建在一條美麗的河邊,岸上有一排排的埃及姜果棕櫚、刺槐和無花果樹,樹間藤蔓叢生?! ?/p>
或許是因為我們對立克次氏體的治療,或許是因為氣候的改變,愛爾莎的病情日漸好轉(zhuǎn),于是,我們能重新開始她的訓(xùn)練了。每天早晨天一亮,我們就帶愛爾莎去散步,下午再去一次。在這些散步中,我們走過無數(shù)小徑和多沙的水道,充滿了樂趣。愛爾莎非常喜歡散步,她嗅著、跟著動物前夜留下的足跡,在大象和犀牛糞便中打滾,追趕疣豬和犬羚,我們也保持警惕,留意著動物的足跡、氣味和方向以及風(fēng)往哪邊吹,豎起耳朵、睜大眼睛分辨聽到的聲音和看到的東西。這很必要,否則的話,很容易碰到犀牛、野?;虼笙?,在近距離內(nèi)出其不意地遇到它們可能會帶來麻煩。
這里不像我們帶愛爾莎去的第一個地方,在這里,愛爾莎可以和喬治一起去打獵。我們都不喜歡射殺動物,但現(xiàn)在為了愛爾莎的訓(xùn)練,我們必須做出一點犧牲,我們知道如果是在自然狀態(tài)下,她應(yīng)該已經(jīng)會自己獵食了,這打消了我們的不安。她越早學(xué)會越好。目前,她必須跟蹤她的獵物,如果她不能獵殺,喬治就會給獵物一槍,然后讓她發(fā)出致命一擊。之后,我們會留下她保護自己的獵物以免被禿鷲、鬣狗和其他獅子吃去,這樣她就能在自然環(huán)境下遇到這些動物。
在營地附近,我們聽到過幾頭獅子的動靜,并經(jīng)常看到他們的足跡。
一天晚上,愛爾莎沒有從她最喜歡的巖石頂?shù)牟t望臺回來。那是個好地方,涼風(fēng)習(xí)習(xí),沒有舌蠅飛來飛去騷擾她,從那兒她還可以觀察下面的動物。但是,因為我們來這里時間還很短,很擔(dān)心她,于是就出去找她。那時天已經(jīng)黑了,叢林里到處是危險的動物,我們發(fā)現(xiàn)悄悄穿過濃密的灌木林確實是對神經(jīng)的巨大考驗。我們沒有看到愛爾莎,只好垂頭喪氣地回來了。
黎明時,我們繼續(xù)去找,很快就發(fā)現(xiàn)了她的足跡,還有一頭大公獅的足跡,足跡一直通到河里,然后又在對岸重新出現(xiàn)。這里的巖石露出地表,我們想公獅的領(lǐng)地可能就在這里,他可能帶愛爾莎到他藏身的地方去了。
大約在午餐時間,營地附近傳來狒狒的大叫聲,我們希望這是愛爾莎回來了,果然,她來了,是游過河回來的。她向我們表示了問候,用頭依次摩擦我們,興奮地跟我們講述著她的冒險經(jīng)歷。我們很高興地發(fā)現(xiàn)她身上沒有傷痕。因為離她在上一個營地被一頭獅子嚴重弄傷才兩個星期,因此我們希望她這次自愿離開的行為是放生的一個好兆頭?! ?/p>
盡管愛爾莎的病情已大為好轉(zhuǎn),但還遠未恢復(fù)正常,她多數(shù)時候更喜歡待在營地里。為了打破她的這種習(xí)慣,讓她躲到河邊陰涼的地方,喬治就帶她出去釣魚。她會聚精會神地注視水面上最微小的漣漪,魚一上鉤,她會馬上跳入河里,對扭動著的魚發(fā)起最后一擊,然后把魚銜回來。有時候,在她帶著魚沖向營地之前把魚鉤取下來要費很大的勁,回到營地后,她通常把魚放在喬治的床上,就好像在說:"這個冰冷、奇怪的獵物是你的。"然后,她會回去等下一條魚。這個新游戲很好玩,但是我們需要另想一個辦法吸引她離開營地。
河邊有一棵大樹,枝葉幾乎垂到了水面。在它綠色的樹冠下,濃蔭蔽日,我覺得好像身處圓屋頂之下一樣。隱蔽在低矮的枝葉中,我可以看到很多來河邊喝水的野生動物:小捻角羚,林羚;一只錘狀頭的鸛也來喝水,還有將會給我們帶來很多樂趣的狒狒。愛爾莎就坐在我旁邊,我感覺像是坐在天堂門口的臺階上:人和動物彼此信任,和諧相處;緩緩流動的河水更為這田園牧歌似的場景添了一筆重彩。我想,把這個地方當(dāng)作我作畫或?qū)懽鞯?quot;工作室"一定會很刺激。于是,我們在一個木頭框架上釘了幾塊木板,臨時做成一張桌子和長凳。很快,我就開始在那兒斜倚粗大的樹干工作了。
愛爾莎后腿撐地,懷疑地檢查著我的繪具箱和打字機,兩只前爪放在不幸的工具上,她舔了舔我的臉,想要確認我對她的愛,之后才能允許我開始工作。然后,她躺在我腳邊休息,而我則開始工作,充滿靈感,但是我沒有考慮到我們的觀眾。每次想要集中精力的時候,我就會聽到狒狒好奇的吠叫聲,他們從樹葉間偷看;然后,對岸的灌木叢里也全是好奇的面孔在看著我們。很快,狒狒就被愛爾莎激起了興趣,越來越多地來到明處,不停地從一棵樹蕩到另一棵樹,尖叫著從樹干后面滑下來,或者在樹梢上像影子一樣跳躍搖擺,直到一個小家伙掉到河里,濺起一片水花,一只老狒狒立刻過來救他,一把抓住渾身濕透、扭動掙扎的小東西跑到安全的地方去了。這時,好像世界上所有的狒狒都跑了出來,尖叫聲震耳欲聾。愛爾莎再也忍受不了噪音,跳入河中,在狒狒鬧騰的尖叫聲中游到對岸。她一到岸上就跳向最近的一只狒狒。他急忙蕩到低處,敏捷地避開了愛爾莎的一掌,然后跳到更高的一根樹枝上,到了那個安全的地方后,他沖著愛爾莎一邊做鬼臉,一邊猛搖樹枝。其他的狒狒也加入了這個游戲,愛爾莎越生氣,他們就越喜歡戲弄她--他們坐在愛爾莎夠不著的地方,撓著屁股,裝作完全不知道下面還有一頭狂怒的獅子。這一幕實在太好玩兒了,我不顧愛爾莎的蒙羞,打開相機把它拍了下來。這一下她受不了啦,一看到我用那討厭的盒子對著她,她立刻拍打著水游了回來,我還沒來得及保護好相機,她就跳到了我身上,我們兩個倒在沙地里扭打、翻滾,還有那珍貴的寶萊克斯相機。所有的東西都濕了,狒狒為我們的表演熱烈鼓掌,我想,在這些觀眾眼里,愛爾莎和我都大大地丟臉了。
后來,狒狒每天都來找愛爾莎,雙方彼此都很熟悉了。她忍受著他們的挑釁,漸漸地開始不理他們,他們也就越來越大膽。他們經(jīng)常蹲在急流邊喝水,和她之間只隔著幾碼遠的水面。其中一只放哨,其他的則坐在岸上,彎下腰慢慢喝水?! ?/p>
一天晚上,我們被鹽堿地方向傳來的呼哧聲和騷亂聲驚醒。我們還沒完全清醒過來,愛爾莎就沖出了帳篷去保護她的"小窩"。然后是更多的呼哧聲和騷亂聲,最后才漸漸消失。顯然,愛爾莎已經(jīng)辦完了事,很快她就氣喘吁吁地回來了,倒在喬治的床邊,一只爪子放在他身上,好像在說:"現(xiàn)在又安全了,只是一頭犀牛而已。"幾天后的一個晚上,她又對一群大象做了同樣的事。營地后面?zhèn)鱽淼拇笙蟮捏@叫聲足以讓她采取行動,好在她成功地把那群龐然大物趕走了。他們的聲音很嚇人,我向來害怕大象--他們是惟一能讓我真正害怕的大型野生動物。此時,我忍不住想情況很可能會輕易地倒過來。大象可能會追趕愛爾莎,而她自然會回到我們這里尋求保護。喬治對我的害怕感到好笑,但我對于始終相信運氣很沒有信心。
有一頭野牛每天都會到我們營地附近來,直到一天上午,它也成了受害者:喬治沖它開了一槍。盡管愛爾莎到來時它早就死了,但她還是異常興奮--事實上我們以前從未見過她對獵物尸體如此激動過。她在死去的野牛身上激動地跳個不停,從各個方向攻擊,翻著筋斗越過它的身體。不過不管她的動作看起來多么失控,她還是非常小心地避開牛角。最后,她用爪子敲打野牛的鼻子,確定它是不是死了。
喬治之所以射殺這么大的野獸,主要是想把野獅子吸引來。我們希望如果他們來了,愛爾莎會加入進去,和他們交朋友。為了控制可能會發(fā)生的事情,我們決定把野牛尸體拖到營地附近,留給愛爾莎看守。我們離開去取車。當(dāng)我們回來時,附近的樹上已經(jīng)落滿了禿鷲和禿鸛,但愛爾莎頂著烈日坐在獵物旁邊,不讓它們靠近。當(dāng)我們--她的"獅群"--接管了獵物后,她明顯松了口氣,可以去陰涼的林子里休息了。但是,當(dāng)小伙子們開始切開野牛數(shù)英寸厚的皮時,她忍不住沖上去加入了他們。當(dāng)他們切開野牛的肚子時,她幫著從忙碌的刀子間拖出內(nèi)臟,就在忙著屠宰的小伙子們的手下高興地大嚼起來。她吃腸子時就像吃面條那樣吸進嘴里,同時用牙齒壓著,這樣,腸子里的東西就會擠出來,就像牙膏從軟管中擠出來那樣。她溫和地看著我們把野牛尸體用鏈條扎好,系在車上。后來,當(dāng)可憐的路虎車拖著沉重的野牛在高低不平的路面上顛簸時,她仍然像往常一樣臥在車頂上,這又給汽車增加了三百磅重量。
獵物用鏈條拴在營地附近的一棵樹上,之后,愛爾莎一直警惕地守著。天黑后,鬣狗不間斷的尖叫聲讓她非常忙碌,不過第二天早上我們回去時,她依然在保護著尸體。我們到了后她才離開,清楚地表示現(xiàn)在該我們來看守了,而她則跑向河邊。我們用荊棘蓋上了獵物,以防止禿鷲來吃,并留著它進行下一次的夜晚"防御"課程。
下午,愛爾莎像往常一樣和我們?nèi)ド⒉剑腔蝸砘稳サ亩亲永镅b滿了野牛肉。過了一會兒,她看到一只鬣狗正慢慢地穿過灌木叢向野牛尸體靠近。她立刻停了下來,伏低身子,混在淡黃色的草叢中,幾乎看不見她。抑制著的興奮讓她全身都繃緊了,她注視著鬣狗若無其事地走過來,完全沒意識到還有個觀眾。當(dāng)它進入到幾碼遠的距離后,愛爾莎沖上前去,一掌打在它身上,鬣狗大叫一聲翻倒在地,四腳朝天,發(fā)出嚎叫和長長的悲鳴聲。愛爾莎看著我們,又用她特有的方式一扭頭轉(zhuǎn)向她的獵物,就好像在問:"接下來我們該怎么辦?"她沒有從我們這里得到鼓勵,因此開始舔爪子,似乎對面前那個可憐的動物完全厭煩了。鬣狗漸漸地站起來,最終一邊哼哼唧唧地抗議著,一邊偷偷地溜走了。
愛爾莎在其他場合也表現(xiàn)出了對我們的信任。
一天傍晚,我們把她留下看守一只羚羊,那是她和喬治在離營地很遠的地方捕殺到的。我們知道,離我們這么遠,晚上她不會獨自和獵物待在那兒的,因此我們?nèi)フ伊溯v車,打算把獵物運到離營地近一點的地方。但當(dāng)我們回來時,愛爾莎和獵物都不見了。不過,她很快就從林子里出來了,把我們帶到她藏獵物的地方,那是我們不在時她拖過來的。盡管她很高興見到我們,但是不讓我們把獵物拖到車上,我想盡辦法哄騙她離開,都以失敗告終,她就是不上當(dāng)。最后,我們把車開到獵物旁邊,我先指指車,然后指指羚羊,然后再指指車、指指羚羊,試圖讓她明白我們是想幫助她。她一定是弄懂了,因為她突然站了起來,用腦袋摩擦我的膝蓋,然后從荊棘叢下面拖出獵物,向汽車走去。最后,她叼住獵物的頭,想把它弄上路虎車,不過很快就意識到在車下面她辦不到,于是,她跳上車,緊緊咬住獵物的頭,使勁往里拖,我們在下面托住羚羊的后腿。當(dāng)羚羊安全地進入車里后,愛爾莎坐在上面直喘氣。喬治開始開車。她發(fā)現(xiàn)當(dāng)汽車顛簸著穿過林子時,她那別扭的姿勢很不舒服,于是她又跳了出去,上了車頂,時不時低下頭來看看車里是否一切安好,她的獵物是否還在。
到達營地時,我們必須面對把羚羊弄下車的問題,不過現(xiàn)在愛爾莎已經(jīng)把我們當(dāng)作了她的同盟,讓我們來拖。所有的人都在幫忙,除了我,于是,愛爾莎走到我面前,拍了我一下,以示鼓勵,就好像在說:"你也去幫忙怎么樣?"盡管我們把獵物留在了離營地很近的地方,但很快就聽到了她拖動羚羊的聲音,毫無疑問,她是想把羚羊拖到我們帳篷里面來。我們立刻關(guān)上了荊棘籬笆,把她和她那發(fā)臭的羚羊關(guān)在了外面??蓱z的愛爾莎,帳篷里肯定要安全些,但是現(xiàn)在她不得不整晚保護著她的獵物了。對她來講,最好的辦法是把獵物放到荊棘籬笆旁,她就是這么做的。結(jié)果,鬣狗來了,吵得我們沒法睡覺。最后,愛爾莎一定是趕這些動物趕累了,因為我們聽到她把羚羊拖向了河邊,帶著羚羊拍打著水過了河。這讓鬣狗無計可施,只好離開了。她知道它們不會跟著她過河嗎?
第二天早上,我們發(fā)現(xiàn)了她的足跡以及拖獵物留下的痕跡一直通向河對岸,但她似乎不想和我們分開,于是又拖回到我們這邊了。她把獵物藏在河邊密不透風(fēng)的灌木叢里,這樣動物接近不了,除非從河里過來。我們發(fā)現(xiàn)她在獵物旁休息,她明顯地表示出我們把她關(guān)在外面讓她很傷心,我們花了很長時間才重獲她的信任,并取得她的原諒。
盡管愛爾莎沒有媽媽教她,但她本能地知道如何對付野生動物。在我們穿過灌木叢散步時,多次看到她嗅著空氣,然后堅定地沿著某個方向跟蹤過去,直到最后我們聽到大型動物沖撞過樹林的聲音。有幾次,她發(fā)現(xiàn)了犀牛,并趕走了它們,事實上,她是優(yōu)秀的"看門狗"。
有幾群野牛在附近的一處山脊上安頓了下來,愛爾莎總是抓住一切機會把這些笨重的動物攪得一團亂。她不止一次把它們從瞌睡中驚醒,繞著它們躲閃,然后敏捷地跳出牛角陣,她總是堅守陣地,直到野牛離開。
一天上午,我們在一條干涸的河床中走著,讀著昨晚的來訪者在沙地上留下的"新聞"--主要是兩頭獅子和很多大象的痕跡。陽光漸熱,散了三個小時的步后,我們都很累了。風(fēng)正對著我們吹,我們漫不經(jīng)心地轉(zhuǎn)過一個彎,差點撞上一群大象。幸運的是,愛爾莎還在我們身后有一小段距離,于是我們及時跳到岸上,象群爬到了另一邊的岸上,帶著三頭小象進入安全的地方,一頭年老的公象一直走在象群的最后,準備一有動靜便隨時攻擊。愛爾莎困倦地走了過來,并看到了公象,她坐了下來。我們注視著這一切,不知道會發(fā)生什么。愛爾莎和公象就這樣看著對方,我們覺得時間漫長,永無盡頭。最后,還是大象先放棄了,回到了象群中,而愛爾莎打了個滾,趕走了一些舌蠅。
回去的路上,喬治朝一只站在河邊的水羚開了一槍。它受傷很重,并沖到了對岸,愛爾莎在后面追趕,她拍打著水,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游過深水。我們到達對岸后,發(fā)現(xiàn)她正在河邊的灌木叢里喘氣,身下是死去的羚羊。她非常興奮,不讓我們碰她的獵物。于是我們決定回家,留下她看守獵物。但是,我們一下水往回走,她就開始跟著我們,不過看上去內(nèi)心很矛盾,她既不想和獵物留在河的那一邊,又不想失去獵物。最后,她回到獵物那里,但很快又打算過河,然后又回去,仍然猶豫不決。等我們到了對岸時,愛爾莎還是作出了決定。
我們看到她拖著羚羊進入水里。她想干什么?她肯定沒辦法獨自帶這只沉重的動物過河。但是,愛爾莎毫不氣餒。她把獵物銜在嘴里,帶著它游過深深的河水,她的頭經(jīng)常潛到水里,以便咬得更緊。她拖啊拉啊,推啊拽啊,羚羊沉下去的時候,她會抓住它,讓它重新浮起來。常常兩個都消失不見了,只有愛爾莎的尾巴或者羚羊的一條腿告訴我們水底下的掙扎。我們?nèi)肷竦乜粗=?jīng)過半個小時艱苦的努力后,她驕傲地拖著她的獵物從淺水處向我們走來。這時,她是真的累了,不過任務(wù)還未完成。她把羚羊拖到一處隱蔽的小水灣,那里的水流沖不走它,之后,她開始尋找一個安全的藏匿處。這里的河岸上長滿了鋒利、帶刺的埃及姜果棕櫚樹苗,覆蓋著陡峭的河岸,即使愛爾莎也無法通過。
我們把她和獵物留在那里,回到營地拿了些割灌刀和繩子,吃了延誤的早餐。回到那里后,我們在埃及姜果棕櫚灌木叢中開出了一條通向水邊的路,趁愛爾莎疑心地看著大伙兒時,我悄悄地把繩套套在羚羊的頭上。一切準備就緒,可以把獵物拖上陡峭的河岸了。第一次拖的時候,愛爾莎低吼了一聲,耳朵平展開來以示警告--顯然她以為獵物要被搶走了。但一看到我也在拉,她放松了下來,并爬上岸。大家一起努力把羚羊拖到了十英尺高的河岸上,在那里,小伙子們已經(jīng)為愛爾莎和她的獵物砍伐出了一塊隱蔽、陰涼的地方。這時,她意識到我們?yōu)樗隽耸裁?,便走到我們面前,用腦袋挨個蹭我們,用低低的嗚嗚聲感謝我們,看到這一幕真讓人感動。
我有兩次看到她若無其事地走過一大隊黑色兵蟻,螞蟻們很有組織地四散開來,舉著它們的大爪子。這些兇猛的螞蟻通常會咬任何干擾它們行進的東西,不過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它們沒有向愛爾莎尋仇。
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完全康復(fù)了,非常健康。她對自己的習(xí)慣很堅持,除了一些細微的變化外,我們每天的活動都是一樣的:清早散步,中午在河邊我們的那棵樹旁,她靠著我午睡。她一直睡到下午茶時間,那時我們繼續(xù)去散步?;貋砗?,她的晚飯已經(jīng)在等著她了;她通常把晚飯拿到路虎車頂上去吃,她會一直待在車頂上,直到燈火全部熄滅,所有的人都睡下。這時,她會進到喬治的帳篷里,睡在他床邊的地上,一只爪子總是靠著他。
一天下午,愛爾莎不肯去散步。等天黑后我們回來時,她已經(jīng)不見了,直到第二天早上才回來。后來,我們在營地附近發(fā)現(xiàn)了獅子的足跡,等她回來時,我再次注意到她發(fā)情期所特有的氣味。她的舉止也顯示出她發(fā)情了。盡管她依然很友好,但卻不再跟我們親熱。早飯后不久,她又離開了,一整天都在外面。天黑后,我們聽到她跳到路虎車上,我立刻出去和她玩兒。但她很冷淡,很不安寧,心,我也難過得打不成字。盡管我們已經(jīng)對這次放生做好了心理準備,希望這會給愛爾莎更幸福的未來,但真到分手的這一刻,真的要斬斷我們的感情,離開她,可能再也見不到她,就又是另一回事了。愛爾莎一定是感覺到了我的情緒,用她那柔滑的腦袋在我身上蹭著。
河水在我們面前緩緩流過,一如昨日,明日也將如此。一只犀鳥鳴叫著,一些干枯的葉子從樹上落下來,隨著河水漂走了。愛爾莎是這里的一部分。她屬于大自然,不屬于人類。我們是"人",我們愛她,她也已經(jīng)學(xué)會了愛我們。她會忘記今天早上之前熟悉的一切嗎?當(dāng)她餓了的時候會去獵食嗎?還是會深信不疑地等我們回來,因為到目前為止我們從未讓她失望過?我吻了她一下,向她保證我的愛,讓她有安全感,但這是背叛的吻嗎?她怎么知道現(xiàn)在我要用盡所有愛的力量離開她,讓她回歸自然--讓她學(xué)習(xí)獨自生活,直到她找到自己的獅群--她真正的獅群?
奴魯來叫我走。他帶了一些肉來,愛爾莎信任地跟著他走進蘆葦叢中,開始吃起來--趁此機會,我們悄悄離開了?! ?/p>
① 肯尼亞1951年出現(xiàn)的反抗英國殖民統(tǒng)治的武裝組織。--譯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