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文德把老馬的衣服脫下來，換上自己的衣服。見老馬的太太在一邊坐著抹眼淚，就過去悄悄問她：“你對你叔父說了沒有？”

　　太太說：“說了，不知道他們等我不等。”

　　韓文德又去找那幾個抬擔架的。見四個抬擔架的都在街上一棵大樹下坐著歇息，就走過去，對那個太太的叔父說：“你們不要走，一會兒我們去司令部，馬副大隊長太太來尋你們，你們趕快用滑竿抬著走?！?/p>

　　太太叔父氣哼哼地說：“賣屄婆娘，想跟著大隊長享福，不要家了，不知道說話算話不算話？”

　　韓文德說：“她也后悔了，人又不是神仙，都會犯錯，你不要再罵她，把她抬回去，讓她好好過日子?！?/p>

　　叔父說：“只要她來，我就把她抬回去。”

　　韓文德把事安排好，因為病才去，身子虛，覺得很累，回去給太太打了招呼，就睡了。

　　中午，傳令兵來傳達康司令的命令，讓所有接兵回來的人員到司令部開會。大家忙著整裝前往，韓文德也趕快爬起來，見馬副大隊長太太已經把包袱收拾好了，就給使了個眼色，然后隨隊伍去司令部。

　　到司令部大營房前剛站好隊，就見司令面帶殺氣，背著手過來，圍著這十多個官兵轉了一圈，說：“媽拉巴子，叫你們去接兵，你們吃喝嫖賭抓百姓賣兵弄錢，有幾十封信告你們，被縣長把你們的大隊長押起來，丟人不丟人，你們還是中國人嗎？你們還有良心嗎？”

　　嚇得這些人低著頭，心驚膽戰(zhàn)。

　　康司令叫：“警衛(wèi)隊，把這些人拉出去一律槍斃?！?/p>

　　只見早準備好的警衛(wèi)隊過來，兩個人拉一個，都拉走了，只剩了韓文德。韓文德過去在警衛(wèi)隊當過上士班長，與警衛(wèi)隊的人熟識，所以，那些人被拉走后，唯獨沒有人來拉他。

　　警衛(wèi)隊長見只剩了他一個，過來拉他，他手一揚說：“慢，我沒嫖沒賭沒賣兵沒分錢，也沒管兵，我的責任是領伙食，按名冊領，我也沒虧米，司令剛才講的那些事里沒有我，你們不能槍斃我。”

　　康司令說：“媽拉巴子，你還挺有理的，那些人都貪污，就你一個人沒貪污？我不信。”

　　韓文德理直氣壯地說：“沒有，我沒貪污，司令可以調查?！?/p>

　　康司令問：“你真沒貪污？”

　　韓文德說：“沒有，真沒貪污，如果司令查出來我貪污，把我槍斃十次都行。如果我沒貪污，司令把我殺了，就是正邪不分，就是一個大糨子官?！?/p>

　　警衛(wèi)隊長覺得韓文德的話不中聽，說：“韓文德，你好好對司令說話。什么大糨子官，你以為這是唱戲。”

　　司令揮揮手，讓警衛(wèi)隊長過去，不要管韓文德。

　　警衛(wèi)隊長走了以后，康司令轉過來轉過去，也不發(fā)話，忽然轉到韓文德跟前，說：“你要是有理就算啦，不槍斃你了。你看我是糨子官不是？”

　　韓文德笑了，說：“康司令不是，康司令是個大清官。”

　　康司令也笑了，說：“媽拉巴子的，什么大清官大糨子官的，老子是司令，是領兵打仗的司令，不是戲臺子上白鼻梁的縣老爺，兵不斬不齊，沒有些殺罰怎么帶兵?！?/p>

　　正在這時候，副司令左大棱從外邊回來了，看著要槍斃那十幾個官兵，不知為啥，先把警衛(wèi)隊長拉到一邊問情況。警衛(wèi)隊長說了接兵貪污的情況，左大棱就到康司令跟前說：“請司令刀下留人，這些人大多數都是咱北方粗人，念他們都是戰(zhàn)斗人員，重罪免死，可以讓他們戴罪立功?！?/p>

　　康司令說：“不行，不殺這些害群之馬，我們以后還怎么帶兵？”

　　左大棱說：“司令還是多考慮一下，這十來個人都是咱游擊隊的骨干呀。”

　　司令又轉了一會兒，這才不耐煩地揮揮手說：“好，你看著處理去吧?！?/p>

　　副司令走了，參謀長黃英華進來了，問司令：“還叫韓文德回前方去嗎？”

　　司令說：“升他為中尉分隊長，明天領二十斤米，兩塊錢，還讓他到二支隊一大隊，找汪廉清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