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萬銀？”我不禁大笑：“百萬銀足夠讓葉閣主控制整個江南織業(yè)，又何必來買我一小小書生?！?/p>

　　“江南織業(yè)可得，而白衣不可得。你真不愿隨葉某去秋葉閣么？”葉知秋的聲音淡淡傳來，仿若隨意而語，“可是，在下卻真的不想讓你走，想讓你……永遠留在和月山莊……”

　　這句話葉知秋說來輕柔婉轉(zhuǎn)，好似滿蘊情誼，我聽入耳中卻如一盆冰水從頭到腳直淋下來，四肢百骸無一不冒出冷氣——

　　“沒想到葉閣主對在下如此抬愛，白衣真是卻之不恭?！蔽衣曇艟尤晃炊?，笑道：“和月山莊如此美景，能留在這里必可大飽眼福，只不過……”葉知秋接道：“不過什么？”

　　我話中笑意愈盛，慢慢道：“我家少主正在莊外等在下，若半個時辰后我不出去，他就要去寧王那里，恐怕……為了在下一介草民，竟讓寧王久等，怕也不妥吧？”

　　葉知秋在簾內(nèi)似乎怔了半晌，方一字一句道：“葉某倒忘了歸云莊與寧王府素來交好……此為葉某的不是。天色已晚，葉某不敢再留白公子?！背谅暤溃骸鞍⒏?，送客！”

　　我盡力步履沉穩(wěn)地走出和月山莊，見云逸揚果然在山莊外不遠處等我，心中一松，腳下居然一軟——

　　云逸揚飛奔過來，剛好扶住我搖搖欲墜的身體，急道：“白姐姐，你沒事吧？”

　　我輕輕擺手，輕聲道：“不要多言，扶我回歸云莊就好了?！笔稚爝M衣裳內(nèi)袋，摸出一丸柏子養(yǎng)心丸服下，方才吐出胸中一口氣。這才發(fā)現(xiàn)后背一涼——身后衣裳居然被冷汗浸透！

　　葉知秋所說“不想讓我走”，是真的不想讓我走，“永遠留在和月山莊’也是真的想讓我留在和月山莊。

　　死人當然不會走，也當然會永遠留下來。

　　葉知秋手下一個普普通通的仆役，就有如此出刀的手上功夫，若是真要下手，便是一百個白衣，也要“永遠”留在和月山莊。

　　我仰望天空，一只落群的孤雁正盡力飛向高空。我的手不覺按住心臟的部位。在與葉知秋交鋒的半個時辰，我竟覺得從未有過的漫長難熬。二十余年的歲月里，我第一次遇到這樣一個高深莫測的對手。

　　好個一葉落知天下秋！

　　我坐在自己的小屋里，閉目養(yǎng)神。耳邊突然傳來云逸揚的聲音，從屋外直喊過來：

　　“白姐姐，那個碧云樓的歌妓來了，說你是她的主人，請你收留她呢?！?/p>

　　我稍稍抬眼，見云逸揚已跑進我的屋子，一雙眼睛滿是猶豫和詢問的神色，便笑道：“是優(yōu)華么，讓她進來好了?！?/p>

　　“可是你……你的臉……”云逸揚指著我的臉，卻沒說下去。我微微一怔，手輕輕拂上臉頰，霎時已明其意，悠然笑道：“滿臉的牛油水粉當然要洗下去啦，要不會傷皮膚的。沒關(guān)系，你讓優(yōu)華進來好了，我自有主張?！?/p>

　　不多時，云逸揚已帶著優(yōu)華走進小院。這個美麗柔媚的歌妓此時換下了價值連城的舞衣與首飾，只是一件青布衣裳，頭發(fā)用一根普通的銀簪別住，低著頭不言不語，與在和月山莊時風流嫵媚、長袖善舞的氣度判若兩人。直待走近，方低低一拜，細聲道：“婢子優(yōu)華，拜見公子?！?/p>

　　我搖搖頭，上前拉起優(yōu)華，柔聲笑道：“在酒席上你不是想看看我的模樣么，現(xiàn)在怎么低著頭不抬起來?！?/p>

　　果不其然，優(yōu)華慢慢抬首，便發(fā)出了一聲足以震碎屋瓦的尖叫，我都想不到這樣一個嬌聲嬌氣的小姑娘，會發(fā)出如此大的叫聲：

　　“你……你是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