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北京是天氣最好的時候,五四大街兩旁的銀杏樹落下金黃的葉子,洋洋灑灑鋪滿了一地,方茴坐在陳尋身后,手扶著車架,兩只腿交替晃悠著,像小女孩一樣的調(diào)皮。
“你看著吧,趙燁要對嘉茉下手了!”陳尋蹬著車,扭過半邊臉說。
“啊?不會吧?”方茴驚訝地說。
“肯定的!他那點花花腸子,逃不過我的法眼!”
“嗯,他看上去對嘉茉還真的挺認(rèn)真的……”
“切!他對誰不認(rèn)真?。∈裁葱W(xué)的麗麗,初中的小嬪,到高中,就輪到嘉茉了?!?/p>
“???這樣啊,那也好,反正嘉茉也不會同意的?!狈杰畎欀颊f,“男生對第一個喜歡的人,是最看重的吧?算是初戀對不對?”
“也許吧,可我覺得兩個人彼此喜歡才算初戀吧,比如咱倆這樣。第一個喜歡的人……不是一般都是單戀么?”
“我也不知道……”
“呵呵,是不是我不算你初戀啊,是李賀吧!”陳尋酸溜溜地說,他總覺得,不管是好還是不好,李賀這人給方茴留下的東西太深刻了,這么多年過去,做夢居然還會夢到他。
“你……你胡說!”方茴有點生氣了,“我和他從來就沒……”
“知道了知道了!”陳尋向后伸出胳膊拍了拍她說,“我逗你呢!”
“那你呢!我是你初戀么?”方茴問,她有點緊張,手不自覺地抓緊了車架。
“靠!當(dāng)然了!要不然我也不會這么狼狽??!”陳尋大叫。
“沒有單戀過誰?”方茴放松下來,笑著逗趣地問。
“沒……”陳尋不假思索地說,卻又突然停住,“有吧……”
方茴的腳后跟猛地磕在了車后轱轆上,狠狠地疼了一下。
“聊會兒天再回去吧?!标悓ねO聛恚D(zhuǎn)過身說。
“好……”方茴恍惚地回答,她的心剛才停滯了一下,模模糊糊地搞不清楚陳尋剛才說的到底是沒還是有。
“我請你吃冰棍!我都騎出汗了!冰冰怎么樣?你要橘子的還是荔枝的?”
“橘子?!?/p>
“好!等我??!”陳尋把車停到路邊,跑向了旁邊的小賣部。
陳尋買回了冰棍,兩個人就坐在了旁邊馬路牙子上。方茴輕輕咬了一口,橘子味的冰塊讓她打了個哆嗦,她咳嗽了兩聲,裝作不在意地問:“是有吧?”
“?。渴裁??”陳尋吸了一口快流下來的冰水,轉(zhuǎn)過頭說。
“單戀的人……”方茴小聲說,“是王曼曼?”
“怎么可能是她!”陳尋使勁擺擺手說。
“那是誰?”
“其實那也算不上什么單戀……嗯……你認(rèn)識的?!标悓び行┚执?,低下頭說,“吳婷婷。”
“哦……”方茴盡量平淡地表現(xiàn),她想起吳婷婷那漂亮的低領(lǐng)衣服,姣好成熟的模樣,活潑開放的言語,心里突然有點難受。
“你上回不是問我白鋒是誰么?我干脆給你講講我們以前的事吧?!标悓ねh(yuǎn)處,已經(jīng)沉浸在了過去的思緒里。
“好吧?!狈杰铍S著他的目光,也茫然地望向了另一邊,她有種感覺,那里可能是她怎么也看不清的地方。
當(dāng)陳尋和唐海冰他們梳著板寸,穿著背心褲衩,吸著鼻涕,自稱女神的圣斗士滿胡同亂跑時,吳婷婷還是個天真漂亮人見人愛的小丫頭片子。那時候她根本不會罵人,更不會抽煙,也絕對沒穿過暴露的衣服。她總是一身干凈的小花裙子,梳著兩個小辮,一顛一顛地跟在他們后面,奶聲奶氣地說:“等等我,等等我?!边@種時候唐海冰通常不會理會吳婷婷的呼喊,繼續(xù)向前沖殺,而陳尋總會停下來,回過頭喊:“快點??!”如果她實在慢了,陳尋就干脆拉著她一起跑。
不過陳尋和吳婷婷并不是傳統(tǒng)意義上浪漫的青梅竹馬。在80年代末90年代初北京這地界兒上,這些孩子還根本不知道浪漫倆字怎么寫。他們會分搶金雞片和蝦條,吵得不可開交;會因為玩“三個字”時拍打得使勁了,去告訴彼此家長;同時也會開開心心地掰開大大泡泡糖或雙棒冰棍,一人一半;會偷偷買五毛錢一碗的豆腐腦,頭碰頭湊在一起大口地吃。這樣的生活醞釀不出什么激烈的情感,只有站在對方院門口大聲呼喊名字時所帶來的歡愉和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淡淡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