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尋換了一輛新車,他原來那輛在飯館門口被人偷了。那時候北京偷車特別猖獗,基本上騎車的人就沒有沒丟過車的。好車丟,破車也丟;彈簧鎖丟,U形鎖還丟。自行車市場在偷車與倒賣二手車之間,形成了獨特的產(chǎn)業(yè)鏈。陳尋的這輛“新車”就是在二手市場掏回來的,之前他已經(jīng)丟過一次車了,他媽剛給他掏了一千多塊買了輛車,他還沒騎熱乎就又弄丟了,這次他怎么也不敢再向家里要錢,無奈之下只好去四惠那邊的一個“二手車交易市場”買了輛一模一樣的“新車”。那會的四惠根本連CBD商圈的影都沒有,無數(shù)小平房跟鄉(xiāng)下似的。在一個民宅里,陳尋被一群村民圍住,以視死如歸的決心,討價還價買下了這輛車。在捷安特專賣店賣一千多的車,在這里一百多就成交了,弄得陳尋非常郁悶,喬燃開玩笑說沒準這就是他丟的那輛,循環(huán)一圈又物歸原主了。
這輛車沒有后坐,后轱轆上只有個擋泥板,方茴只能坐在大梁上。由于大梁是斜的,所以坐上去非常不舒服。但是方茴還是津津有味,她坐在上面可以感覺到陳尋的氣息,還可以聽他嘴里哼哼唧唧的歌。
陳尋帶方茴去的是北新橋那邊一間叫“忙蜂”的酒吧,陳尋對她說這里經(jīng)常會有沒出名的地下樂隊來這里表演,據(jù)說花兒就是從這出來的,沒有孫濤的關系他們根本進不來。方茴第一次來這種地方,她詫異陳尋知道這么多而自己竟然一點也不知道。兩個人穿著校服混跡在人群中,陳尋不時停下來和旁邊的人打招呼,方茴一直跟在他身后,卻覺得始終跟不上他的腳步。
最終陳尋擠到了前面,方茴落在了后面。痙攣樂隊出場時震耳欲聾的歡呼聲讓她直犯惡心。主唱酷酷地向下面揮手致意,又引起了一片尖叫。那天他們表演的第一首歌就是《河》,而方茴也終于聽清楚了讓陳尋沉醉其中的歌詞。
“小時候我故鄉(xiāng)有一條河,
她就住在河那旁,
是個梳著辮子的可愛姑娘。
傍晚我總是拉著她的手,
河水映著她的嬌艷臉龐,
她說以后我們要順著河一起流浪。
我以為我們真的會去流浪,
可是她卻陪伴在別人身旁。
她走的那天河很藍,
她說不舍得和我再見,
我說我找不到你怎么辦,
她指著河說這就是我的方向,
那里的名字叫他鄉(xiāng)。
后來我有了自己的姑娘,
那個人卻讓她受了傷,
我順著河走接她回家,
她卻說傻瓜,他才是我的家。
她等著他,我等著她。
我們都不害怕,
總有一天我們死后會變成河,
流到一起,
不再牽掛。
她等著他,我等著她。
我們都不害怕,
總有一天我們死后會變成河,
流到一起,
不再牽掛?!?/p>
方茴聽完整首曲子,立刻站起身走了出去。方茴走的時候,陳尋正打著拍子唱“流到一起,不再牽掛”。她在陳尋臉上看見了迷茫的表情,而陳尋并沒有看見她。
方茴本來想回家,但怎么也沒能等到車,只好泄氣地坐在了馬路牙子上。路旁的燈火在她眼里漸漸模糊,她輕輕抹了把臉,一片濕漉漉的。
方茴對我說,不知道為什么,她那天就是覺得這首歌是在唱陳尋和吳婷婷,而她,只是像個旁觀者一樣。16
陳尋從忙蜂里跑出來的時候,方茴正在抹眼淚。陳尋站在馬路對面看著路燈下她那纖細的身影,突然有種說不出來的難過。
陳尋跑過馬路,一把拉住她說:“你怎么跑出來了?這又怎么了?我剛才找你半天,都快急死了!”
“沒事……”方茴吸了吸鼻子說。
“沒事哭什么?”
“眼睛疼?!?/p>
“別瞎掰!”陳尋捧住她的臉說。
“你為什么喜歡《河》?”方茴拉下他的手,定定地望著他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