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黑暗中,睜大眼睛看著她。她則像個小孩子一樣頑皮地蹦啊,跳啊。然后,她緊緊握著大門的鑰匙,跑出了我的視線。
我使勁地?fù)u著焊了護欄的窗子,嗓子卻干得說不出話來。我將頭用力地撞向護欄——震天響,我的世界,奮力地?fù)u晃。
10.
再次踏進“芳草流年”,已經(jīng)過了半年。清晨,蘇柏安依舊坐在窗臺前,若有所思地想著什么。
聽到我推開門的響聲,他轉(zhuǎn)過頭,然后站起來對著我笑。他說,詩瑤,你怎么了?好長時間不來了。
我也微笑,掏出攜帶來的鋼筆,在一張干凈的紙上寫字:蘇柏安,我有了一些變化,可是,不想讓你看出來。
蘇柏安還是笑著的,他說,因為怕你突然路癡,怕你找不到花店,所以,我整日都照常開著。然后,他淡淡地喃喃著,芳草也經(jīng)常這樣,突然的,認(rèn)不出回家的路來。
蘇柏安說,詩瑤,見到你沒事就好了。見過你之后,不久,我將要離開這座城。
我笑,眉毛胡亂地顫抖著,嘴角也不知覺地?fù)P起再翻下。筆尖逼著柔軟的紙細(xì)細(xì)書寫,拼盡全力寫出做漂亮的字體:為什么?
蘇柏安看著我說,梔子三個月前已經(jīng)被判死刑。
那年冬天,蘇柏安告訴我,梔子的將死讓他對這座城,再沒有什么牽掛,所以,他要離開。
而他之所以這么久都沒有走,是因為,詩瑤,他怕你迷路,像當(dāng)年乖巧的梔子一樣,迷失在人海中,最終墮落。
可是,誰都不知道,當(dāng)時的梔子,也一定這樣拼命地爭取好好地過活,但是,那時卻沒有人肯給她一絲的溫暖。所以,她以最最正當(dāng)?shù)睦碛?,消沉,變壞?/p>
只是,很久很久以前的梔子也許曾對著蘇柏安那對醉酒的雙眸哭泣過,為什么!為什么誰都不肯要她?
然而,偏偏在那時,出現(xiàn)了個少年,卻有著不良的背景。
他給了她一個夢,一個可以對未來托付希望的夢。而夢的前提,是錢,是勢,是地位!于是,小小的梔子,小小的時候,就成了個小小的女流氓,幫著少年販賣冰毒。
蘇柏安說,梔子被警察逮住的那天晚上,民警來下通條的時候,已經(jīng)是夕陽殘?zhí)臁?/p>
可是,蘇柏安沒有能力在警局里撈出梔子,他看著梔子對著他哭,眼淚一行一行流下來,讓他想起了芳草的模樣。
蘇柏安說,執(zhí)行死刑是三月以后,他說,詩瑤,我必須離開。
那年的春天,四處刮起了寒風(fēng),竟如秋天一般冷寂。在這個不知名的季節(jié)里,樹枝綻放的花瓣簌簌而落。蘇柏安穿著褐色的風(fēng)衣站在機場的甬道口,提著行李,等待飛機的到來。
他臨走前,俯下身子,在我的額頭輕輕地落了一個吻,他說:詩瑤,如果,如果當(dāng)初,我不收留你在店里,那么,你會不會變得像梔子一樣……壞呢?
11.
蘇柏安。
我那一點小小的變化,想必,你也看出來了吧。
是的,我說不出話了,我的聲帶因為沒有得到及時的治療,而徹底燒壞了。
時光逆流,半年前。我因為藍(lán)青禾的尋找,被發(fā)現(xiàn)關(guān)在房子里。那時的屋子,就像個大大的囚籠,而我,倒在地上,發(fā)著高燒。
不知藍(lán)青禾是怎樣撬開鎖頭,將我送進醫(yī)院的??傊?,醒來時,就聽見了醫(yī)生的宣判:聲帶毀壞,失音。
我啞著嗓子大哭,想將所有的不快發(fā)泄出來,卻最終,不能言語。
之后,藍(lán)青禾送我回家,經(jīng)過那座屹立在渾河的大橋,看見了瘋瘋癲癲的母親,她還在蹦著、跳著。因為是在橋上,藍(lán)青禾害怕她會墜落橋下,他連忙上前,將母親拉下來。
可就在藍(lán)青禾接近母親的時候,母親看見了我,她以為我要逃走,就朝著我奔了過來。而那時的藍(lán)青禾以為她要傷害我,便絆住她的后腳,與她撕扭在一起。
而直到現(xiàn)在,我始終記得,藍(lán)青禾的姿勢,真的是很難看。因為,他敵不過力大而且失心瘋的母親。最終,一起落水,然后,一起被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