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紅綠燈,地鐵,徒步,左轉。
“真沒想到,郵局離學校這么遠。”任雨歌有些不滿。
公路邊上是已經成蔭的綠。淺綠到草綠到青綠到墨綠到深綠灰綠,遇見了初秋還沒有離開的痕跡。
走在前邊的女生突然停下來,語氣跟說教一樣:“給女朋友寄明信片,要心甘情愿?!?/p>
心甘情愿。
自己是如此么。
任雨歌的心突然就慢了半拍。漏下了,丟下了。身體的某個部位有種細碎的疼痛不斷。然后一不經意,所有的記憶就跑出來了。并且所有的歡顏全幻滅成哀傷。
“怎么?”方以藍跑來和任雨歌并排。
他并未恍過神來。
“喂!”
還是沒有反應。
方以藍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從任雨歌的手中使勁抽出明信片,找到郵局門口的郵筒,反復確認郵筒可用之后,從縫隙處把明信片投了進去。
其實這是一件很微妙的事情,只是找一個罅隙,放進去。然后投進去的東西,似乎就飛到了另一個世界,再與你無關。
回學校的路上,兩個人都走得很緩慢?;蛟S那真的距離學校很遙遠,所以他們才像是奔走了數(shù)年。
“方以藍。”任雨歌突然抓住女生的胳膊。
“我以為你的魂跑到外太空去了?!迸拿碱^皺了起來,顯然是有些吃疼的樣子。
“你……怎么知道的?”
“我是說……她是我女朋友,確切說是前女友。我明明只寫了簡單的問候啊?!?/p>
“呃,直覺吧?!狈揭运{蹲下了身子,“還有,既然都說是前女友了,為何你還是不忍放手?!?/p>
放手么。
放手么。
是我真的,舍不得放么。
還是……
所有的聲音停止叫囂吧,世界恢復寂靜。
云朵之上,流瀉下來的疼痛,任雨歌沒有幸免于難。
4.
任雨歌收到沈深深的信時,剛好看見陷入困境的方以藍。
學校車棚很堵,一列列的自行車很緊密地排列。若要取自己的車,必須開鎖之后豎直倒推出來,稍有不慎,結果會更讓人棘手。
可是偏偏方以藍就遇見了如此棘手的事情。
一小列的自行車壓在她的身上,她半坐在地上,動彈不得。小腿被車的輪胎磨出斑斑的血跡。
方以藍微微喘著氣,呼吸聲因為急促而變得響亮。她的影子落在地上,偌大的車棚在夕陽下開始顯得空曠。
任雨歌把未開啟的信重新塞進褲兜里,順手抽出一疊紙巾,迅速向女生跑去。先是把自行車一輛輛小心翼翼扶起來,最后用紙巾把女生小腿上的灰塵與血跡擦干凈。
大概這是所有片段里,最安靜的時刻。
連鳥叫聲都沒有。
最后的步驟是OK繃。一小塊一大塊地貼上。
“好了,最近不要洗澡啊。否則傷口容易感染。”任雨歌深吸一口氣,手又放進了褲兜。
“哪有那么嚴重!”方以藍突然就蹦跳著站起來。她的襯衣與他的T-SHIRT摩擦出“嘩嘩”的聲音。
“這是你的車么?!比斡旮铔]有理會方以藍,把被卡在中央的粉紅色捷安特推了出來。
這哪里是問句。
還沒有等到回答,就自顧自地做了。
他自己也覺得奇怪,為什么在那么多的自行車中,他是那么的確定,哪輛是方以藍的。
“那個……”方以藍指著剛才拿OK繃時劃落到上的那封信。
任雨歌有些緊張地急忙撿起來,拍了拍又吹了吹上面細微的灰塵。像呵護某種珍惜且摯愛的東西。
他與方以藍匆匆告別后,手有些顫抖地撕開了白白的碎花圖案的信封。
親愛的雨歌:
你果然沒有食言。就算不是寫信,明信片也好呢。
我想起了我們剛認識的時候,你說我的名字好奇怪也好特別,都是Shen。突然我也覺得很有趣。似乎落到一片海水中某一深度,就深深深深上不來,醒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