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別這么小看你的兒子好不好？”我做作起來，“你相不相信，五百公里外的地方，有個姑娘為你的兒子飯不思茶不飲？”

    “又沒得見你去拜年噻。”媽說。我接過媽媽手中的刀。

    “他們拜他們的，有酒有肉自家吃不好？”我邊剁肉沫邊說，“我找的是個不要酒不要肉的好媳婦?！?

    話雖說得好聽，心中卻沒多大譜兒。送邵美去車站那天，我跟她說開學(xué)初去接她，她不準(zhǔn)。

    記得以往，當(dāng)我對邵美提出要去她家的時候，她總這樣推卻：“我們湘西，尤其我們鳳凰城那條街，呀，別講了，特別我們那幢樓，群眾的閑心大得容不下半邊生面孔。”我也不好固執(zhí)，各有各難念的經(jīng)。況且我還知道美好的生活往往是游歷在愿望之外。

    “真到了那一天，我們也不會虧待人家噻。誰家沒有個門進門出的？”媽往鍋里加瓢水，繼續(xù)說，“是說你喲，又在找女朋友。真是的？依我看往后有了工作再找。前年找的那個最后咋不見動靜？依我看，不晚也晚了……”

    我裝聾作啞，肉沫剁得震天響。

    我媽可不是吃素的，別看她不出門，給她打小報告的人卻不少。說不定有天她也會去敲我在重慶獨院的門。

    邵美，我家會接受你不？你家呢？大不了私奔，打一輩子的工，租一輩子的房子，談一輩子的戀愛。二十九個省，一個省住一年也是二十九年。人一生有幾個二十九？我聽見汽車聲了。“我愛，我就要回到你身邊”這話對斯佳麗并不適合，我們倒用得上。

    不是玩深沉，追邵美時，我說過，愿意過一種有牽掛有等待的生活。

    回到學(xué)校，回到我和邵美租住的房子，都一個星期了也沒見邵美的蹤跡，這真是報應(yīng)。

    一大清早起床，讀完辜鴻銘的幾則軼事，對這位早年在北大獨樹一幟的才子，我感覺上總有些不是滋味。便左手抱了右手，發(fā)呆似的立在《最后的審判》面前。

    “干脆畫我們幾個人進去，反正是鬧著玩?！?

    “身份呢？”

    “我嗎？耶穌的親戚。春風(fēng)得意。”

    “我呢？”

    “自然還是我的戀人。面帶僥幸?！?

    整個上午我注視著教室前面的一抹白。

    我租住的房子在學(xué)校附近，是家獨院。認(rèn)真說，大學(xué)附近的房子不好租，尤其是獨門獨戶的房子更是難找，就算找到了，也不是我和邵美就能租得起的。說來也怪，邵美提出要搬出學(xué)校租房住，我先是去離學(xué)校最遠的馮家堡挨家挨戶地找，看到的幾乎都在大門外掛著“房已滿”的牌子。可就在我返回學(xué)校的時候，就發(fā)現(xiàn)了這個離學(xué)校就有一站地的獨院，按照牌子上提示的電話打過去問，房東還沒聽我說什么就急忙說馬上過來。正在納悶，就看到房東騎著破自行車飛也似的飛馳過來。停下后房東直勾勾地盯住我問，你是學(xué)生吧？我說是。他點了支煙深深地吸了一口對我說：“我這房子雖然只有兩間，但是獨院。環(huán)境又好，離學(xué)校又近，面積小點的一間房我做了倉庫，另一件房比較大，有床有桌子的，你搬來鋪蓋就能睡了，方便著哩?！蔽要q豫，這得多少錢啊。房東好像看出了我的心思，直接說：“你每月給我200就行了，你是學(xué)生，我不問你多要?！碑?dāng)時我有點懷疑是不是我聽錯了，讓他又說了一次，他堅定地說，只要200塊，多一分也不會要。我納悶，離學(xué)校這么近，又是獨門獨院的，才200塊？也沒問什么，感覺天上掉下個餡餅，不偏不斜就正好打到我的頭上。想都沒想，立馬就給了他一個月的房租。新學(xué)期的生活，不但沒有所期望的羅曼蒂克，反而有淪為女人化妝品之類的趨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