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個愛哭的孩子，在那個時候更是哭不出來。在媽媽的眼淚面前，她流不出淚，是一種罪惡，一種背叛。她難受，卻無可奈何。

    媽媽流著淚，把破損的衣服一件件穿好，把褶皺的地方撫平，抬起頭時，是笑著的。她朝她揮揮手，像是平時喊她吃飯的樣子。她木然地走過去，一步、兩步、三步，啪，她的臉刺痛，直痛到心里。

    “你哭出來！”媽媽的聲音嘶啞，最后兩個字完全是從氣管里發(fā)出。

    眼淚聽了母親的命令，洶涌而出，她努力睜大雙眼，看它們一顆一顆滴落在腳邊，打濕鞋子，終于，她發(fā)出一聲嘶喊，哭倒在地上。

    肩膀被人用力推著，她不得不撐著地面，手心的寒冷徹骨。

    “小傻妞，你跪在這里干什么呢？”

    唐一路用皮鞋的尖端戳著白可的背。今天收到的小費(fèi)是往常的兩倍，他和同伴約好去喝酒，一出門就看到雪里有一團(tuán)灰色的東西，他腦中第一個就閃過白可的樣子，沒想到還真的是她。

    “怎么，你在祈求我多看你一眼？”他彎下身，看著她的額頭問。

    白可揚(yáng)起臉看他，淚光涌現(xiàn)。

    這種眼神他見過太多了，那些從美國偷渡過來最終淪落風(fēng)塵的女孩子，她們最初也是這樣的楚楚可憐，可是最終，都在種種誘惑下泥足深陷，眼神也失去了那一點(diǎn)至少還能用來博取同情的光彩。

    “路，快！”

    同伴都坐上了車，在車?yán)锎舐暣叽僦?

    “馬上！”他轉(zhuǎn)身答道，又回過身拍了拍白可的頭說，“快回去吧，別以為你病重了我還會像今天一樣照顧你?！?

    唐一路的臉從眼前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滿天的青色濃云。她呆呆地看著墨色的天空，天邊泛著銅銹紅，預(yù)示著還要有好多個陰天。

    脖子抬得酸，連帶腿也酸起來。她試著爬起，可是膝蓋被塞了冰塊，每動一下都扎得疼。她試了幾次就放棄了，把膝蓋緊緊抱在胸前，抵著下巴，她希望它們一會兒就能恢復(fù)過來。

    無聊地?cái)?shù)著雪上留下的腳印，一雙腳停在眼前。

    “磕巴妞，你走不走？”男人在頭頂說。

    她順著聲音向上望去，剛剛離開的人又回來了，皺著眉頭，手插在漆皮大衣的口袋里。不管什么姿勢都很漂亮的人啊。她不自覺地笑起來。

    “笨蛋?！碧埔宦返椭湟宦暎直┑丨h(huán)住她的腋下把她提起來，抓著她的兩臂按到自己肩上，挺身背起。

    “不要讓你身上分泌的任何液體弄臟我的衣服。”唐一路略微偏過頭警告。他背著她跨出雪地，朝她家的方向穩(wěn)步前進(jìn)。還好這個傻妞不重，不過味道不太好，他今天回去一定要好好洗個澡，希望他洗完澡以后還有賣酒的地方。想到這里他把背上的人往上顛了顛，加快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