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多哥六神無主地在警察所前徘徊著，想到自己闖下這么大的禍夠全家急幾年的，干脆一人做事一人擔了，于是鼓起勇氣決定自首，幾步挪過去，卻見門上著鎖。他心存僥幸，正要離開，一個貨郎叫住他?！岸喔绶甘铝税?？”

“沒、沒……”石多哥慌張地說。

貨郎笑道：“你就是犯了事找他們也沒用哩?！?/p>

“那找誰？”

“兵部當家，當然去那呀，你找警察有屁用？”

石多哥恍然。

他穿過幾條巷子來到兵部前，聽到院子里的慘叫聲，更加驚惶，轉(zhuǎn)身就走，沒走出幾步又停下，一咬牙、一跺腳，返身走進去，見趙二毛子正在用棍子毆打一個兵。

“我讓你跑！司令開恩不叫你死，老子揍殘了你！”趙二毛子打人上癮，尤其喜歡用棍子。他一轉(zhuǎn)頭，見石多哥跑進來，將棍子砸過去：“嘿！誰他媽的讓你進來了？”

石多哥閃身躲過飛來的棍子，小聲道：“我來……自首?！?/p>

趙二毛子暴怒：“你來這解手？！老子打死你！”

“趙二毛子……”兵部的過道里傳出游克文的聲音。

趙二毛子如電擊一般?！坝校　?/p>

“我們在談事，你胡叫喚什么？”

趙二毛子答：“有個王八羔子來兵部解手，我正要揍他！”

游克文從黑暗的過道門口移出半拉身子，一眼看到石多哥，頓時面帶微笑：“哦？是你小子？”

石多哥嚇得不知所措。

游克文笑道：“大手進茅房，小手……墻根撒?！?/p>

趙二毛子大惑不解地看著司令，轉(zhuǎn)頭看石多哥驚成木頭，大罵道：“渾蛋！司令叫你撒呢！”

“沒……了?！笔喔玢躲兜赝慰宋?。

“過來?！庇慰宋墓词值?。

石多哥運運氣，給自己壯了膽，跟隨游克文走進黑走廊。

游克文走在前頭，回頭笑道：“我正四處打聽你，沒想到你就來了，這可好，里面正好有你認識的人?！?/p>

石多哥蒙蒙地跟隨游克文跨進廳堂，不由一愣。穆識子和弘應天坐在里面，旁邊還站著警察林工才和一溜煙。

“穆先生，弘先生，林叔，你們都在……”

穆識子納悶地問：“多哥，你干什么來了？”

“我……”石多哥語塞。

“這二位是你先生？”游克文問。

石多哥點頭：“是?！?/p>

游克文問：“你還在上學堂？”

“我上過，后來，后來沒念成?！?/p>

游克文瞥了一眼穆識子和弘應天。穆識子端坐著不吭聲。弘應天忙解釋：“多哥是石老蔫家的老四，這孩子好惹事，有一回玩火，把學堂點著了，要不是撲救及時，那穆先生的書……”

游克文一笑，看著石多哥?！芭?？有這回事？”

“有。”石多哥很不安。

游克文笑道：“好樣的！”

石多哥蒙了。

穆識子剛要發(fā)話，被弘應天止住。弘應天賠著笑臉道：“司令，您看這建學堂的事……”

游克文沒了興致，淡淡地答：“改日再說吧?！?/p>

穆識子霍地起身，弘應天趕緊插嘴道：“司令說了，考慮考慮。司令軍務繁忙，咱們先告辭吧。”

穆識子和弘應天走出廳堂。

游克文沒有送客的意思，轉(zhuǎn)而問林工才：“我讓你請的人呢？”

林工才冒著汗答：“戴老肥他們……都不敢來?！?/p>

游克文沉著臉說：“去，找人去，我只等一天。”

林工才和一溜煙匆匆離開。石多哥剛要走，游克文叫住他：“哎？你回來?！?/p>

石多哥停住腳步。

游克文問：“你叫石……”

“石多哥?！?/p>

游克文把手搭在石多哥的肩上，用力一捏?！澳阆肫饋砹耍空J出我了？”

石多哥盯著他，猶豫了片刻，點點頭。

“我是誰？”

“土匪。”

游克文愣了片刻，撲哧笑道：“對，土匪。來，坐下，別愣著?！?/p>

石多哥不安地坐下。游克文沖門外喊：“趙二毛子！”

“有！”趙二毛子拎著棍子興沖沖跑進來，瞪著石多哥，以為要開打。

“沏茶，上點心?！庇慰宋姆愿?。

“??？”趙二毛子張開嘴。

“啊個屁，動作快?！庇慰宋陌琢怂谎邸?/p>

趙二毛子邁著僵硬的步子走進旁屋，端出一盤點心，放在桌子上，狠狠地盯著石多哥，心想你敢吃一塊我就敢砸掉你的門牙。

游克文發(fā)話：“出去?！?/p>

趙二毛子不敢出聲，灰心地離開。

游克文把盤子朝石多哥一推，語氣平和地問：“排行老幾？”

“老四?！笔喔鐧C械地作答。

“頭里都是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