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熟睡了幾小時后,醒來時發(fā)現(xiàn)家里空蕩蕩的,只留有一張字條,上面寫著:“老爸和三劍客去看水手隊球賽,我和珍妮阿姨約在西雅圖看表演。我們會晚一點回家。冰箱里有剩下的金槍魚卷,碗櫥里也有拉面。愛你的媽媽?!?/p>
這張字條,看著只是很普通的夜間外出行程安排,卻使我突然感到一種不祥的寒意。三劍客不再只是爸爸的玩伴,一群管我叫“老大”的老朋友——他們是三個離婚的老單身漢,也是媽媽常說的永遠長不大的小屁孩。珍妮阿姨也不再只是媽媽的有錢姐姐,而是某個似乎對老爸從來沒有過好感的人,她偶爾會拐彎抹角地表達對我爸的不滿——我老媽可能完全沒察覺到,但敏感的老爸總能在之后的幾小時里指出來。我一邊看著爸媽的結婚照,一邊吃掉了兩碗喜瑞爾谷片。他們看起來像是和現(xiàn)在完全不同的人,歲月讓他們臉上的顴骨變得不那么明顯,也讓他們的眼神和皮膚變得黯淡。就像海浪會將巖石磨蝕變圓,直到它們看起來都一樣為止。
我將洗碗機中的碗盤清空,再將臟的放進去,然后在一堆沒拆的郵件上發(fā)現(xiàn)了媽媽的家務清單。打掃和吸塵都很簡單,給玫瑰花圃除草也不難。我試著用洗碗皂清洗爐子,但似乎弄不干凈;我找不到馬桶刷,所以就倒了一堆彗星牌洗衣粉到馬桶里,按水一沖了事。在將浴室里的體重計往回調輕三斤后,我出門往查塔姆灣的方向走去,感覺對一切又充滿了希望。
我在和費普斯一起釣魚時,卻又感覺到,有些事還是變得不一樣了。
他一直拐彎抹角地問我關于潮間生物的事。我發(fā)現(xiàn)這些疑問早已經在他心里蔓延了。好奇心只可能被壓抑一陣子而已,最終你還是會想知道答案的。
因此我由布滿浮木、巖石和植物根團的海灘頂層開始解釋?!斑@是潮間帶里最原始粗糙的一個部分?!蔽艺f,“基本上,只有強韌的藤壺[1]和蚌類才能應付得了海浪、氣候變化和鳥類的攻擊。比如藤壺圓錐狀的身體,可以避開海浪的侵襲,它還會分泌一種天然的膠水,讓自己永遠固定在出生著陸的地方……”很顯然,費普斯開始覺得有點無聊了,我只好讓他猜猜藤壺是怎么繁殖的。
“把母藤壺灌醉?”
“拜托,認真想想嘛,”我催促他,“它們無法移動,從落地開始就一輩子待在同一個地方,要怎樣才能懷孕呢?”
他聳聳肩:“圣靈感孕[2]?”
“當然不是。公藤壺的陰莖就像消防水管一樣卷在殼里,時機恰當時,才把陰莖展開到殼外探尋有意愿的雌性,然后將精子射入對方的殼中?!?/p>
費普斯大笑:“拜托,消防水管?”
“沒錯,藤壺的陰莖長度是本身直徑的四倍。所以呢,你別小看那些沿著海岸邊生長、十厘米寬的大藤壺,它們的殼里可是塞了四十厘米長的陰莖哦。”
費普斯指著一根被細小藤壺包覆了一半的浮木,“這些家伙是海灘上的種馬?”
[1] Barnacle,喜歡吸附在礁巖、船只或原木上的潮間生物,擁有灰白色、石灰質的外殼,吸附能力很強。
[2] 天主教徒認為,圣母瑪利亞懷耶穌,是蒙受天恩而受孕的,并非經過世俗的性行為,也就是所謂的處女懷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