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子,木子。
我呼喊了多年的名字。木子的一切,我發(fā)現(xiàn)自己并不是那么的了解。即便是和自己生活多年同處一室,乃至還在晚上用彼此的余溫取暖并且呼吸同一片空氣的女人,目前對我來說,嗯,像一團(tuán)霧。
對,一個謎。
我一刻不停地朝電話亭跑,直到自己氣喘不止,檸檬黃的建筑物終于出現(xiàn)在我面前。
“嘀--”
雙手顫顫得甚至有點(diǎn)夸張出奇。我緊握著話柄。通訊的電波以光速向處于武漢東方的上海奔馳而去。
“喂?你是誰呀……”
并不是很久沒有聽到木子的聲音的原因,可是心里就是有一種緊張。那個聲音曾一度折磨過我的耳朵,有時候恨不得自己就那樣子耳聾算了,什么也聽不見,任那些輪廓的線條充滿世界,或許我會更乖些,而因此天賦暴露,說不定我努力可以以后當(dāng)個畫家。
我顫抖地再次握緊話柄。
“木子,木子?!?/p>
像是從幾萬光年外傳來的聲音。
“嗯?陳紗,什么事呀?”木子平淡答道。
每一個字眼哽咽到喉嚨口,像粗化的鵝卵石,磕磕絆絆的感覺奇異,要多難受有多難受。我想大概這是咽炎又犯了。
“木子,你和陶樣有關(guān)系為什么不告訴我?。磕氵@樣的女人,來到林肖輝身邊干嘛?你又是為了錢么?!”
我爆發(fā)了,就連自己也控制不了,聲音像破洪一般抵擋不住的時候,我準(zhǔn)備好了迎來最寂寞的準(zhǔn)備。
“哦,陶木崎的孩子和林肖輝?孩子,大人與孩子終是不同的,每個人的秘密都有不同程度,陳紗,你不可以夾雜進(jìn)來。”木子說。
陳紗,你不可以夾雜進(jìn)來。
木子的反映并沒有我想象的那么惡劣,但她卻又遲遲不肯開口提那些事情。我低下頭,眼底是滿滿的憂悒。
“可--”
“陳紗,不要查我的過去,這對你沒有好處,說不定--你會因?yàn)槟愕墓虉?zhí)而被消滅?!蹦咀拥恼Z氣沒有想象的過于壓抑,反倒平靜到不自然。
“什么?”我說。
“總而言之,想保護(hù)自己的命,就不要管別人的事情。”
我無力反駁。木子在我未來得及開口的時候,掛掉了電話。
我軟弱無力地倚在塑料壁上。橙色的太陽光覆蓋了石板路,青灰色的泥板面,打刷著一種明亮。
木子的警告,覆蓋了一種木子從未有過的冷漠。這是警告,木子在威脅。這是我明白的。我是會發(fā)瘋似的逃避還是泰然自若地過,我也不知道。是保護(hù)自己的命還是追查下去?我從不畏怕死亡的威脅,所以這說不定會值得我去追究。這簡直就像是一場冒險的表演。
那么。
我掛上電話隨即走出了電話亭。天空還是晴朗的一望無際。而陳紗,該在這片晴空下,做一個勇敢的冒險家。
在這樣蒼白的喧囂下--陶樣只有是因?yàn)槟?,一切才是最值得的?/p>
我站在二中門前。
我記得陶樣曾經(jīng)說過,他是二中的學(xué)生。我又回到了漢江這邊,那些“我該不該去看望一下林延”的諸如此類的想法,此時被我勾銷的差不多了,事情輕重,我還是有個把握程度。
二中比我想象的好的多。我從不對重點(diǎn)學(xué)校抱有任何期待,我無從示所,我不明白上這種學(xué)校究竟能得到什么。腦袋里像一團(tuán)亂糟糟濕漉漉的棉花擱在里面,亂到不可驅(qū)除。
我猜不準(zhǔn)陶樣在不在,畢竟今天是個周末。
那無數(shù)的營養(yǎng)小分子,在跳躍的空氣里義無反顧地前進(jìn)。二中金屬招牌變得奪目,骯臟的小污點(diǎn)也因?yàn)殛柟獾姆瓷渥兊媚:?,竟有些看不見。然后,街上的樹叢變成寂寞的綠。
一會兒,我看見陶樣從另一個街口折返而來,林延和易杰林的出現(xiàn)使得本死氣沉沉的街突然饒有活力的樣子。
估計是要回家了,我猜。我跟在后面,鬼鬼祟祟的樣子好看不到哪里去。最近屢屢看見了他們?nèi)齻€人在一起。我形只影單被丟棄在三個挺拔身軀的最后。
我空虛地望著三人的背影,突然就這樣想:三個人的溫度。那是截然不同的體溫。我享受于林延的那份安全感,迷戀陶樣的那股燥熱的不安,以及易杰林賜予的那份意外的溫暖。
但是,陶樣的體溫,卻使我迷戀到無所顧忌。就好像我從未見過陶樣和別的女人在一起,就像他那深黑的眸子,隱藏不住那份忠一的獨(dú)一無二。噢,不不,也許我只是單方面地如此深愛。
在二中的后面,有一棟灰色小房子,夾雜在兩棟高樓之間,不起眼的做著烏蒙蒙渺小的陪襯。
他們?nèi)诉M(jìn)了門,我只能倚在門上傾聽。
雖然不可觀。
空氣里所有的細(xì)小微體都屏了息,一小片立方都感覺不到流動的存在,然后,便開始了。世界的流光全部消失之后,我閉上眼靜聽,捕捉劃過耳邊的囈語。
樣子頗有無趣。我貼在門細(xì)縫上,一絲細(xì)微的冷風(fēng)不痛不癢的拂過,我還是聽不到一點(diǎn)聲音。一丁點(diǎn)也沒有。
天曉得他們在干什么。
不只不覺中我開始打起了放棄的念頭。既然什么也查不到,我呆在這里也只是沒有理由,倒不如回家洗洗睡了。
我直起身,風(fēng)從樓梯空擋處吹來,一陣涼涼的感覺,有一種徹骨的寒意從腳下升起。我突然想到“病從腳下起”這句話,會不會因?yàn)樵谶@里干等而生病。
呵呵,這是一個離譜的想法。
我郁悶的跺了跺腳,踩出的響聲像轟天雷一般在整個樓道里回響,像絕不停止的掌聲。持續(xù)了七秒才余完余了的停止。
“倒霉透了。呸!”我唾了一口,準(zhǔn)備往外走。
“陶樣!”
我剛踏出一步,卻聽見那房子里傳出一聲驚天動的喊叫。而發(fā)聲體,是我親愛的林延。
我真想沖進(jìn)去。
我摸了摸臉,臉頰有陣還沒有及時緩過氣的溫?zé)?,揮散不去的時候,我習(xí)慣如此輕拍自己的小臉,像一個軟軟的橡皮泥。
臉上的余熱不僅沒散去,反而更加燥燙,我索性將整張臉貼在冰冷的貼鐵門上,極端的冷和極端的熱,互相消融。
聽到了。我側(cè)著身想。
“喊什么?。 ?/p>
“老板要你做的事呢?”
“哦,在搞著呢,那東西不好弄?!?/p>
“陶樣你可以找我啊?!”
“哼,易杰林,你十四歲進(jìn)了一次少管所,那個原因?qū)е履汶y道你還要再進(jìn)去一次?”
“呵,還不是出來了?陶樣,你只是一個中間者,你只要把‘粉’送到……”
我沒來得及聽完,甚至毫無遮掩的,踏著極響的步子,向外面沖去,不顧一切地向前沖。
就仿佛蜷縮在一個角落,無處可收留那樣。那些什么浪花拍擊日光海岸的礁石,還是花叢里流光溢彩的鮮花。
沒有了,什么都不是了。統(tǒng)統(tǒng)的美麗都不見了,我奢望的美好童話,現(xiàn)在就是一個個脆弱的泡泡,而我心中的騎士陶樣,卻用手一個一個地戳破掉。
以前說的不離不棄。
曾經(jīng)有的十指連心。
未來到的忠一不二。
這些都是美好的東西,卻因?yàn)槟?,而變得骯臟。所以,到現(xiàn)在,你是殘忍的毀滅者,哦,陶樣。
可是,偏偏喜歡你,我,陳紗,偏偏就是喜歡你。我是那個自傲清高純潔如白的玻璃娃娃陳紗,怎么會喜歡上如此骯臟不堪的你呢?像個笑話,天大的笑話。
可是,陶樣。
你看得見,我早已對你難分難舍,關(guān)于你的一切,我也是試著不管。我從未勉強(qiáng)你為我改變,那么,我也只是不知不覺中懂得。所以,不管你又怎樣的未來,我都還是在你左右,在你的身旁。
就算為你從滄海翻到桑田,就算你是怎樣惹人懼怕,我都愿意為你畫地為牢。只要你,知道我的好。我要做騎士的公主,我要做你的公主,我要一直這樣,這是不是有點(diǎn)傻?
你是陶樣,我是陳紗。
你依然是騎士,我仍然是公主。
這是多少年前就亙古不定的故事,無論多久都不會改變的傳說。騎士和公主的愛情童話,無論你是怎樣,你都要注定守護(hù)我,我也會如此的這樣。十指連心,不離不棄。
你的宿命,我的命運(yùn)。
啊。原諒我,說了這么多給你的情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