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奔到天野市委門口，見門衛(wèi)正用拖把撲打自焚者身上的大火，死者已經(jīng)被燒成黑炭團，肚子也炸開了，因為火大，看不到血跡，只看見一堆模糊不清的東西。那團模糊的東西，既像是人，又不像人。雪地上被燒化了一個圓圈兒，模糊的東西格外引人注目。

喬織虹有些氣急地問門衛(wèi)：“那個啥，這是怎么回事？?。?！”

門衛(wèi)手里提著拖把怯生生地說：“他……他用塑料桶提了半桶汽油，來到市委門口就把汽油澆到身上，打著了打火機……然后高喊著他是天野汽車廠的下崗職工水向東，沒法活下去了……然后就點著衣服，可能……可能他還喝了汽油，一股火苗從他嘴里噴出來，等我……等我來撲火時，他就爆炸了，火勢很大，一時撲不滅……然后……然后……”

喬織虹一時驚得無話可說，臉色蒼白，嘴唇發(fā)抖。其他人面面相覷，一時不知道說什么好。

劉遠超倒是很冷靜：“水向東？是不是天野汽車廠那個水向東？是不是當年那個‘新長征突擊手’?。克墒莿趧幽７赌?！佑胤同志，我記得你是天野市下崗職工安置管理小組的組長吧？你是怎么安置下崗職工的？??？你到天野汽車廠去過嗎？他們現(xiàn)在的具體情況你了解嗎？”

雷佑胤一臉委屈：“劉書記，天野汽車廠是省直單位，僅下崗職工就有一萬多人，天野市的下崗職工也有兩萬多人，天野又是經(jīng)濟欠發(fā)達地市，僅天野市的下崗職工我們就安置不過來，天野汽車廠是個倒閉企業(yè)，省里說是要負責職工最低生活保障金的，可是從去年到現(xiàn)在一分錢也沒有撥下來，你說讓我這個組長怎么當??？況且汽車廠的事情一直是原政法委書記主抓蹲點的?！?/p>

雷佑胤把責任全都推到剛剛死去的政法委書記身上，作為省委副書記的劉遠超在這個時候還真拿他沒有辦法。天野汽車廠雖然處在天野地盤上，可是責任是要省里負的?！坝迂吠?，你就沒去向牛耕野省長反映過這個情況？現(xiàn)在還提已經(jīng)死去的同志干什么？難道我們還能再追究死者的責任？”

“去過。我和天野汽車廠廠長向天吟以及原政法委書記一塊兒去過一次，政法委書記去過三次，可是牛省長說省里也有省里的難處，說是要想辦法盡快解決，可是整整等了一年也沒有解決?！?/p>

“又來了，牛省長有病你知道不知道？你們自己就沒有想過辦法？難道老指望上邊？”劉遠超有些不高興。雷佑胤嚇得不敢再說什么了。

這時公安局主持工作的副局長向天歌帶著公安人員來了，錄了像，拍了照，察看了一下現(xiàn)場，然后把尸體抬到一輛面包車上拉走了。這時不斷有群眾向這里涌來，市委門口很快就要被堵塞了。

劉遠超對著喬織虹故意大聲說：“小喬書記，你安排一下，現(xiàn)在咱們就到天野汽車廠去調研。我們作為黨的干部，怎么能這樣不關心人民群眾的疾苦呢？我們要永遠記住共產(chǎn)黨是為人民服務的！”說罷，主動到圍觀的人群中了解下崗職工的困難去了。

市委的領導們都垂頭喪氣地回市委去，王步凡走在最后。他在天南就經(jīng)歷過酒廠職工集體上訪的事件，如果今天上午劉遠超不給天野汽車廠的下崗職工帶去點兒實惠，只怕是好去不好回的。王步凡想到了“民以食為天”這句話，現(xiàn)在下崗職工連吃的都沒有，不集體上訪才怪呢！他真沒想到來天野上任的第一天就碰上了這種事情。

王步凡忽然覺得今天應該給下崗職工辦點兒實事，既算是幫助一下困難職工，也算是對劉遠超知遇之恩的報答。于是他和時運成商量了一下，分別給天南縣的縣長王宜帆、天北縣的縣委書記白無塵和東南縣的縣長孔放遠打了電話，落實“小康戰(zhàn)略”委員會主任好像已經(jīng)開始工作了，第一項工作竟然是給下崗職工解決生活困難……

喬織虹和其他人員急匆匆回到207會議室，吩咐墨海把原政法委書記的辦公室整理一下，讓王步凡用，讓歐陽頌和王步凡暫住天道賓館，讓文史遠引著歐陽頌到市政府那邊去熟悉情況，然后宣布散會。

散會后喬織虹讓墨海調來市委的中巴車，叫上王步凡和雷佑胤來到市委門口，劉遠超還在圍觀的人群中間問寒問暖。由于劉遠超今天的表現(xiàn)讓市民們很感動，一時沒有出現(xiàn)什么騷亂。劉遠超見中巴車停在天野市委門口，就高聲說：“市民朋友們，我是從天野走出去的干部，對天野的一草一木是很有感情的，對人民群眾的疾苦也絕不會不管不問的，我們現(xiàn)在就去天野汽車廠，為下崗職工解決實際困難，請你們相信黨，相信政府，我們是為人民服務的！”

劉遠超上了車，中巴車駛離天野市委門口，圍觀的群眾慢慢散去，但是水向東自焚的陰影仍然籠罩在人們的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