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春要效法賴大家的,把大觀園承包給老婆子們:“咱們這園子只算比他們的多一半,加一倍算,一年就有四百銀子的利息。若此時也出脫生發(fā)銀子,自然小氣,不是咱們這樣人家的事。若派出兩個一定的人來,既有許多值錢之物,一味任人作踐,也似乎暴殄天物。不如在園子里所有的老媽媽中,揀出幾個本分老誠能知園圃的事,派準(zhǔn)他們收拾料理,也不必要他們交租納稅,只問他們一年可以孝敬些什么?!彼?xì)說大觀園實行承包責(zé)任制的好處:“一則園子有專定之人修理花木,自然一年好似一年了,也不用臨時忙亂;二則也不至作踐,白辜負(fù)了東西;三則老媽媽們也可借此小補(bǔ),不枉成年家在園中辛苦;四則也可省了這些花兒匠、山子匠并打掃人等的工費(fèi),將此有余,以補(bǔ)不足,未為不可”。難怪寶釵點頭笑道:“善哉,三年之內(nèi)無饑饉矣!”
善于學(xué)習(xí),抓住一切可能的機(jī)會學(xué)習(xí)他人,充實自己,這是高情商的一個表現(xiàn)。
事事明白,有底線
黛玉曾向?qū)氂裨u價說:“你家三丫頭倒是個乖人。雖然叫他管些事,倒也一步兒不肯多走。差不多的人就早作起威福來了?!?/p>
這話初看很有點莫名其妙。一步兒也不肯多走?看她開始走的那幾步,哪一步不夠大的?
探春理家之初,吳新登老婆向她報告趙國基(趙姨娘的兄弟,探春血緣關(guān)系上的親舅舅)死了,然后“垂手旁侍,再不言語”。探春制止了李紈賞銀四十兩的表態(tài),責(zé)令吳家的說出以往的成例,而吳家的卻回答說忘了,要現(xiàn)去查舊賬。探春笑道:“你辦事辦老了的,還記不得,倒來難我們。你素日回你二奶奶也現(xiàn)查去?”不軟不硬、綿里藏針,把個吳家的說得“滿面通紅,忙轉(zhuǎn)身出來”。隨后,她又給了自己親媽一個釘子,趙姨娘要求探春照顧自己的舅舅,多賞些銀子,她據(jù)理力爭,一一駁回。隨后,又說寶玉他們在學(xué)校里,每年有八兩銀子的點心錢,探春認(rèn)為已經(jīng)有了月錢,這筆開支十分多余,當(dāng)即命令一筆勾銷。還拿平兒開刀,讓她去叫人給寶釵拿飯來……這一番動作,即使不能說是作威作福,但怎么也算不上“乖人”吧?
但是站在探春的角度來看,她這一番威福,都是必須的。作為一個新的執(zhí)政者,而且是庶出,被人看輕是難免的。不知道有多少人等著看她的笑話,她如果不能盡快有所舉動,樹立形象,那接下來根本就沒辦法進(jìn)行了。看一下她樹威的對象,寶玉自不必說,是自己人;平兒和鳳姐是她的支持者;這幾個人還有個共同的特點,就是地位很高,拿這些人開刀,其他人自然心中戰(zhàn)栗。趙姨娘則是她親媽,駁了趙姨娘,更容易樹立鐵面無私的形象。這對以后開展工作是極其有利的。可以這么說,她這一番振作,有許多是在作秀,樹形象而已。
鳳姐兒教導(dǎo)平兒的那一番話:“如今俗語說:‘擒賊必先擒王’。他如今要作法開端,一定要先拿我開端,倘使他要駁我的事,你可別分辯,你只越恭敬越說駁的是才好。千萬別想著怕我沒臉,和他一強(qiáng),就不好了?!辈唤屓烁锌P姐兒和探春,真是棋逢對手,心靈相通啊。
待到一切步入正軌后,探春就開始拿捏分寸了。自己只是臨時當(dāng)家一陣子,得罪許多人也沒有什么好處。而且如果太過嚴(yán)厲,反而容易被人看輕,說她“有點權(quán),就作起威福來了”,于是,下人每每有事上報,她就不肯輕易拿主意了。
林之孝家的回她,有個媳婦的嘴很不好,“竟要攆出去才是”,她只問:“怎么不回大奶奶?”又問:“怎么不回二奶奶?”最后才采納了林大娘的意見,說:“既這么著,就攆出他去,等太太來了,再回定奪。”柳五兒被人冤枉做賊,被林之孝家的帶著來見李紈,李紈只命去見探春。探春卻命侍書出來踢皮球:“姑娘知道了,叫你們找平兒回二奶奶去?!苯Y(jié)果還是平兒判冤決獄,替五兒還了清白。她處置王住兒媳婦,也一樣不是自己動手,而是叫了平兒來處理。因為平兒是鳳姐的下手,是在替鳳姐代執(zhí)賞罰,理直氣壯,沒有探春那樣的“身份危機(jī)”。
這樣看來,她還是很知底線,有分寸的。鳳姐說她,心里事事明白,不過是言語謹(jǐn)慎,實在是評價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