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上了自己的車子，抬頭看看他房間的窗戶，兩盆仙人掌。猶豫了一下，她撥了他的電話，才響了半聲，他便接起來，卻不說話。

“是我。”她說。

“嗯?！?/p>

“今天什么都沒有發(fā)生，咱們倆得忘了這事?！?/p>

“……”

“你聽見了？”

然后是忙音，他把電話給掛掉了。

她發(fā)動車子走，想，話她是說到了，她總得嚇他一嚇，但愿他之后別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真是后悔啊，認識了才兩個月而已。

裘佳寧是二十六歲的女博士后，北華大學王志里院士門下年輕的弟子，王院士材料物理實驗室的主任。

兩個月前她的碩士班新進來一名聯(lián)合培養(yǎng)的學員，從云南來。

她給他們上課的時候看見生面孔，愣了一下。那人說，我叫周小山，新來的。

她“嗯”了一下沒當回事，然后讓學生們開始實驗。

實驗室里幾個平時操作嫻熟的女同學不知怎么這一天都出了狀況，紛紛向新同學求助。技巧稚拙，動機明顯。

再看周小山，答案就在那張英俊的臉上。

佳寧心里笑，書念了那么多，也都是些小姑娘啊。

她眼下正忙著。

除了日常給碩士生授課外，在王院士主持下，她跟幾個師兄弟合作的高耐熱太空材料項目成功在望，該項目的高端成果材料A如果通過檢驗，將直接應用于軍方載人航天計劃；此外她還正在籌備幾個月之后她跟記者秦斌的婚禮。秦斌此時在南方采訪，所有事情又都落在她一個人身上。有點累。

下了課，碩士班的學生說，晚上要開個派對，請裘老師參加。

佳寧說：“什么名目？”

“歡迎新同學啊?！卑嚅L說。

“嗯。我不去了?！奔褜幷f，“晚上還要去實驗室。不過，我募捐?！彼f，“你們拿來發(fā)票，我報銷，好不好？”

學生們說萬歲。

這個時候有電話打上來，看看號碼，是秦斌。她出去接電話，這位大俠現(xiàn)在正在廣西采訪，信號不好，斷斷續(xù)續(xù)的，她說：“注意身體啊?！?/p>

秦斌那邊說：“正蹲點呢，稍晚再給你電話?！?/p>

她回實驗室整理自己的東西，同學們都走了，只有周小山在整理器皿。

“這是干什么？”佳寧說，“你放在那里，有管理員來收拾?！?/p>

他說：“不麻煩。一下就好?！?/p>

初秋的季節(jié)，陽光很好，暖暖地照進來。周小山的臉，這樣的陽光下，薄薄的白色。

“你去圖書館嗎？”

他看看她，沒說話。

“哦，”她說，“校園太大，你要是去，我開車載你一段。順路?！?/p>

他拿起自己的書：“好。麻煩你?！?/p>

佳寧開福特，在美國念了三年書，開快車成癮，到現(xiàn)在都剎不了閘，在校園里也不肯慢行。

話沒說兩句就到了，佳寧說：“再見。哦，對了，以后買一輛自行車，方便一點，周……”

“小山。”

她點點頭，笑一笑：“明天見?！?/p>

“謝謝你?！彼铝塑嚕谕饷鎸λf，“以后請少吸煙，云煙更不要。誰都知道的，對身體不好。”

她開車回家，一路上還詫異，怎么自己這么注意，車子里還是留了味道？

她以為這老實巴交的周小山會是個好學生的，可他第二節(jié)課就缺席了。

佳寧沒動聲色，誰知第三節(jié)課仍然不見此人。

佳寧上課之前說：“誰沒來??？”

沒人回答。

“沒人說我點名了啊?！彼颇Ｋ茦拥啬没麅?。

學生們嗤嗤笑起來，挺高興的，自己又當把小學生。

班長說：“老師，是周小山?jīng)]來?！?/p>

“為什么啊？”

“不知道啊?！?/p>

“您這樣還當班長呢？關(guān)心關(guān)心啊，同學怎么能無故曠課呢？”佳寧說，“行了，大家先把燒瓶加熱吧。”

可是，說到底也是個成年的學生了，他再不出現(xiàn)，佳寧也不多過問了，誰不知道念書?。靠墒侨烁饔兄?，強求不得。

那個周末她有個女同學從美國回來，召集了幾個女性舊友，大家一起去喝酒。這幾個人上大學的時候就是什么都比的主兒，佳寧從來不含糊，穿了香奈兒的低胸黑色小晚裝去赴約，玫瑰紅的嘴唇。

眾女人被這天生姣好的女博士后給比下去了，難免要揶揄幾句。

女甲說：“你當老師的打扮成這樣也太不地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