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親吻他的額頭說：“你吃完飯好好休息一下啊?！比缓箅x開浴缸換了浴衣去給他盛面條。

在這個身體和心情都因?yàn)殂紤卸鴨适Ы鋫涞臅r候，電話響了。她沒看號碼就接起來，覺得聲音好像從另一個世界里傳來：“周末還有一天時間。”

“周小山？”

“是我?！?/p>

她拿著電話看向窗外，黑暗像墻壁一樣堅(jiān)硬，秋天的夜里，有霧蒸騰，湮沒萬家燈火。

她喉嚨發(fā)緊，好半天，方說道：“我忘了。哦，我跟你說了，我忙?！?/p>

“是忙，還是忘了？”

“……”

秦斌從浴室里出來，她立即把電話給按了，又后悔，自己這是在做什么呢？跟個學(xué)生通電話有什么見不得人的嗎？可也沒有再打過去。

她這一夜夢見他，自己也不覺得意外。

年輕人白臉孔，真是英俊，仔細(xì)看，眉目間又分明有些挑釁的味道，看著她，微微含笑。

“我不欠你的，”她說，“怎么好像追著我要債一樣？”

“誰說你不欠？”夢里面的周小山說，臉孔忽明忽暗。

“我是你老師?！?/p>

“不是?！?/p>

即使是在夢里，她做事說話也不愿意糾纏，幾句話不投機(jī)就要抽身而退。年輕人忽然伸手過來，要抓住她的胳膊。

她當(dāng)即睜開眼睛，一身的冷汗。

星期日下雨。

秦斌早上起來給領(lǐng)導(dǎo)同事兄弟同學(xué)打了一圈電話報平安，佳寧坐在窗邊的沙發(fā)上咬指甲。他收了線，過去把她的手撥下來：“你干什么啊？煩什么呢？”

她說：“咱們別在家里呆著，吃飯去吧？”

他說：“下雨呢。”

“走吧。”

二人在離家不遠(yuǎn)的馬克西姆吃西餐，裘佳寧心不在焉，味如嚼蠟，不時向外看看，這雨好像越下越黏，壞心眼兒地不肯停下來。她勸慰自己說，這可不是她誠心爽約，老天爺不給面子。

秦斌碰到了熟人，帶她上去打招呼，對方也是年輕的一對兒，聽說他們要結(jié)婚了，湊到一桌來探討不如年底一起出去旅行的事兒。秦斌的提議是，就去西藏，坐新開的火車去，有趣有意義。佳寧在看手機(jī)。

“你是不是有事兒啊？”秦斌說。

她腦袋里面轉(zhuǎn)得飛快，抬頭張嘴就是句謊話：“我一直覺得實(shí)驗(yàn)室里有東西沒放好?！?/p>

“那你快去看看吧?！?/p>

“你等會兒自己回家？”

“沒問題?？烊グ?。”

她傘也沒打就跑出去。雨天里開車，從城東上二環(huán)繞到城西，在學(xué)校的大門口按了下喇叭就穿過去，擦著學(xué)生的衣角一路狂飆，被減速坡顛得腰生疼，直走到上次來過的周小山的宿舍下面，“嘎”的一下狠剎住車子。

她在鏡子里看看自己，面紅耳赤頭發(fā)亂，這一路像是撒腿跑過來的一樣。

有點(diǎn)鄙視。

要么昨天就不應(yīng)該說話不算，要么今天就徹底不應(yīng)該來，眼下都是下午了，要帶他去哪里參觀呢？本校校園還是旁邊的頤和園？

不過這不是關(guān)鍵，關(guān)鍵是，她覺得自己有點(diǎn)亂。

吸了一支煙之后，她給他打了個電話。沒人接。

佳寧向上看一看，他的窗子開著，楊樹的一根大枝丫探到房間的里面去。

佳寧又等了一會兒，下了車上樓去找他。

樓里面人不多，星期日，學(xué)生們打工的，學(xué)習(xí)的，約會的……各有安排。走廊里成片懸掛著男生的衣服，鞋子，汗味，體息，肥皂的味道混雜在一起，亂七八糟的。

周小山的房間開著門，她過去之前先咳嗽了一聲，一進(jìn)去，佳寧便愣住了。

小山不在，一個女孩坐在房間里。

女孩年齡不大，巴掌臉孔，大眼睛，嘴巴又小又厚實(shí)，肌膚是麥色的，她穿著白色細(xì)吊帶和牛仔褲，胳膊肌肉結(jié)實(shí)，線條美好，肩膀上的三角形黑色文身很搶眼。

這是個漂亮姑娘，臉型凸凹有致，像外國人，馬來人。眼光里也像是有南亞的艷陽，看著佳寧，放肆得有點(diǎn)跋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