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澡的時候，他虎口上被香蘭咬到的傷口刺痛。小山自己看一看，兩個小的窟窿，像狐貍咬過的傷：她是真的憤怒，真的用了力氣。

好在香蘭規(guī)矩了一些，可是上課的時候還是發(fā)呆，還是答不出問題。

阮文昭的報復(fù)來了。

小山兩次被幾個男生圍住，第一次在操場的角落，為首的還未出招，他的腳就踹在他的胖臉上，那人后來被同伴架走去鑲牙，小山力道拿捏得實在準確，否則定要他頜骨碎裂；第二次在衛(wèi)生間，他們看準了他小解，從后面襲上來，小山把他們的頭踩在便池里，然后去浴室洗澡。他很愛干凈的。

這種爭斗如何描述呢？

讓騎驢的人和職業(yè)騎師賽馬？差別太大，實在不值一提。

后來在北京也是如此，為難秦斌的地方流氓遇上的是六年之后的職業(yè)刀客周小山。

他們自己的造化。

他回了房間，香蘭坐在窗前，知道他進來了也沒有回頭。

他覺得不應(yīng)該這樣，可是不知道說什么，就把床頭的書籍整理了一遍又一遍。

香蘭終于開口，卻還是背對著他：“爸爸為什么要讓我跟你一起去南美呢？不，他為什么要讓我從英國回來呢？我不應(yīng)該認識你的。周小山?！?/p>

他喉嚨里發(fā)緊，說不出話來。

“我后悔。小山。我真后悔啊?！毕闾m托著自己的頭，“怎么我喜歡上了你？”

他從后面看著她，細小柔弱的肩頭，黑亮的頭發(fā)，頸子微微垂著，那么落寞的樣子。他想要伸手撫摸，她卻站了起來：“你學(xué)習(xí)吧，我不打擾你了?！?/p>

回頭，美麗的臉，很平靜，笑一笑：“我跟阮文昭正式交往了。請你以后不要打擾。你是我爸爸的人，所以更應(yīng)該懂規(guī)矩?！比缓笏p巧巧地離開他的房間。

他坐在那里半天沒有動。事故發(fā)生的這一天，沒有任何預(yù)兆。

周末的夜晚，高年級的學(xué)生們可以請假出行，可是小山自己在籃球場打球。他之前在餐廳遇到香蘭的朋友，她們向著他微笑，但香蘭不在中間。

他今日出手沒有準星，籃球總是碰一下筐，“叭”地跳走。

忽然有個聲音自遠處傳來，模模糊糊的，與籃球擊打地面的聲音混雜在一起。

周小山停住手，在下一秒鐘循聲音的來源奔去。

空蕩蕩的男生宿舍，阮文昭的房間，燈未開，門虛掩著。

小山推門進去，月光下，阮文昭中彈倒在那里，鮮血流淌至門口，香蘭衣衫不整，蜷縮在墻角，看見是他，顫抖著伸手：“小山，小山……”

她的身邊，是那柄銀色的小手槍，英國制造，是查才將軍給他的武器。

他此時第一次因為粗心大意恨死了自己，懊惱地皺眉，咬著牙齒。

她何時偷了那把槍？他居然一直都沒有發(fā)現(xiàn)。

他伸手握住她的手，安慰她：“沒關(guān)系，香蘭，沒有關(guān)系，發(fā)生了什么事？”同時拿出自己的手帕，迅速仔細地擦拭槍上香蘭留下的指紋。

“我偷了你的槍……我們喝了一點酒……”恐慌之中，她語無倫次，“他想要碰我……”

他赫然抬頭：“他做了什么？”

“沒有，什么也沒做，因為我把他打傷了?！彼纯蘖魈椋靶∩?，小山，”她抓他的衣角，“我是不是殺了他了？我是不是殺了他了？”

“他沒有死，”小山看了一眼阮文昭，拿出電話呼叫醫(yī)生。

然后他自己手里拿著那柄槍，按著她的肩膀，看著她的眼睛，聲音像鐵一樣：“而你，你什么都沒有做，香蘭，不是你，是我。”

她愕然地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