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墻里面并不是一只柜子，而是一條折而向下的階梯。臺階上很干凈，還在邊沿處鑲了厚實的木板，顯然是有人經常使用這條通道。

放下壁毯，關好柜門之后，暗道中頓時不見了光亮。這可不大好，如意再一次打開柜門，取了一支羊脂燭點著，這才重又回到了暗道中。

下面會有什么？如意膽大，不怕任何事。但是她也知道，這種自我安慰沒有用的。臺階上鑲木板的主意很好，走起來聲音很輕。而且臺階也不長，只有十幾級，下來之后向右轉是一條狹窄的甬道。由于西市處在地勢很低的地段，如意已經感覺到了腳下的潮氣，燭焰也隨著升騰而起的潮氣在不住地抖動。

好了，總算到了。只有三四丈長的甬道讓如意走出了一身大汗，在甬道的盡頭有一扇小門，門上沒有鎖。

“怎么這么慢呀？這幾步路走了這么半天！”當如意推開那扇小門時，阿曼早已在里面等候了。

如意一驚之下，羊脂燭掉在地上熄滅了。但是，地窖里只是一瞬時的黑暗，隨即有人點起了一只粗如兒臂的蠟燭，如意的手腕也被阿曼緊緊地扣住了。

“那天葉十朋無緣無故到我這里來四處亂嗅，今天他又打發(fā)他的姘頭來了，你們到底想干什么？”如意的手臂被阿曼一下子擰到了背后，劇烈的疼痛讓她以為手臂就要斷掉了。

但是，如意可不是省事的女人。她當即高聲叫道：“你給我聽著。既然知道我是葉十朋的人，你們還敢碰我，不想活了？”

“別費事了，你再大聲外邊也聽不見?！卑⒙m然不想心存僥幸，但他也不愿自己十幾年的心血毀于魯莽?！案嬖V我，你為什么要到這里來？”阿曼松開了如意的手臂。

退到燭光下時，如意似是傷痛不止，不住地向腫脹的手臂吹氣，其實她是在察看手臂上的印跡。如意在被阿曼緊緊抓住手臂時感到了一陣陣的刺痛，這讓她突然之間有所領悟。這會兒，當她發(fā)現手臂上除了青紫色的斑痕之外，赫然還有一只清晰的野狼印跡時，她一點也沒有感到奇怪。

這是阿曼勾弓弦的指環(huán)上的雕飾，只不過，他將這個雕飾轉到了手掌這一面。

曾費了如意無數心思的那兩封信的末尾，印的就是這只野狼的圖案。

“對不起了。”如意不再喊叫了，而是在一轉眼間仿佛是變了個人一樣，做出一副嬌憨可掬的樣子?！罢l叫你把我一個人丟在房中，我只是好奇，想看看你藏了多少財寶?，F在大街上都傳遍了，說你阿曼專做大生意，發(fā)了大財。我也想借點光，所以……”

阿曼突然拉出如意小心遮掩的手臂，指著野狼圖案道：“人人都說你是魔女幻化，我原本還不相信，看起來果然不假。你一定見過這個東西，葉十朋是不是也知道我的事？”

阿曼不再掩藏他的焦慮，同時，兇狠的煞紋也從他那長長的鼻子兩側蕩漾開來，他骨結粗大得與商人毫不相稱的大手也摸到了如意纖長的頸子上。

“你發(fā)什么瘋？當然是葉十朋讓我來的。”如意使足力氣，一下子打開了阿曼的大手?！耙皇撬?，我怎么知道你在出賣大唐的秘密？”

見阿曼被她的突然襲擊驚住了，如意大大方方地整了整衣裙，志得意滿地拉長腔調道：“現在咱們是不是該談談生意了？”

“生意？”阿曼一時間還沒有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咱們波斯人都是生意人，什么東西都有個價錢。我今天來是替葉十朋出面，和你談個價錢，至于你這個波斯人是不是真的我也不在乎?！比缫夂鋈粶惖桨⒙媲埃÷暤溃骸澳愕牟ㄋ乖捴v得太差了，騙他們唐人也還罷了，但別想騙我，突厥佬！”

如意是個生意場上的談判老手，她知道如何利用對方的弱點。

“你不怕我殺了你？”對面前這個一會兒精明，一會兒又愚笨的小姑娘，阿曼倒是一時沒了主意。

“殺了我有個屁用，那你還不得連滾帶爬地逃出大唐地界，你這些年掙的錢怕是也要白白便宜別人了?！比缫饷娌桓纳闹袇s是怕得要死?！叭嘶钪菦]有錢，那還不如死了的好，你說是不是？再者說，我們要的也不多，日后合作起來，說不定反倒是你賺大頭。”

“我信不過你。”阿曼終于走出了如意為他布下的迷魂陣，恢復了往日的精明與狠毒。

“用不著你信任我。只要你能拿出錢來，我一定信得過你?！豹?/p>

“你怎么會信任我？”阿曼揶揄道。

“從今天開始，咱們就是合伙生意了?！豹?/p>

“你如果信得過我，就把這個吃下去?！卑⒙鼇G了個小小的瓷瓶在如意的衣裙上。

“這是什么？毒藥？”如意面上的驚恐只有她自己知道是半真半假。

“這是唐人的一大發(fā)明，絕妙的好東西，名叫麻沸散，吃了它不過是睡上一覺?！豹?/p>

如意猶疑了半天，怯生生地道：“不吃不行么？要是睡死過去可怎么得了！”

阿曼得意地笑道：“為了合作的誠意，還是吃下去的好。吃過之后，我要帶你去一個好地方。”

“你可不要騙我?！比缫馑剖钦嬲冻隽艘粋€小姑娘膽小，狐疑，而又缺乏閱歷的特征。

藥粉傾在舌上時，如意做了一個痛苦的鬼臉，還將舌上灰黑色的藥粉露出來給阿曼看了看，含混道：“泡碗茶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