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沙江,長江的上游,江水沿著川藏邊界奔騰而下,在云南的石鼓突然北流,形成了一百一十度的急轉(zhuǎn)彎,在高山峻嶺中切出了三千多米深的大峽谷。
就在中央紅軍從昆明開始急速北返的時候,蔣介石急電龍云把沿江所有的渡船全部銷毀,“竹木片亦應嚴密收集或燒毀”。龍云當即下達了封鎖金沙江沿江渡口的命令。
干部團先遣連到達金沙江邊的時候,皎平渡口已經(jīng)處于封鎖狀態(tài),但是確實有兩只渡船靠在江南岸。紅軍詢問了船工之后才知道,這是北岸川軍的船??刂屏诉@兩條渡船后,紅軍宣傳員把在江邊開小客棧的張姓兄弟說服了。在張氏兄弟的幫助下,先遣連又找到了三條船。
在和當?shù)卮ぶv好了價錢之后,先遣連的兩個排在連長蕭應棠的帶領(lǐng)下上船了。渡江的時候沒有發(fā)生危險情況。船順利靠岸后,蕭應棠立即燃起了一堆火,這是順利登岸的信號。同時,兩個排的紅軍官兵在船工的帶領(lǐng)下?lián)湎蛄舜ㄜ姳0碴牭囊粋€據(jù)點。這個據(jù)點是厘金局設(shè)在這里專門收來往百姓渡船稅的。百姓對這個據(jù)點痛恨之極,因此帶路的積極性很高。紅軍敲門的時候,里面正在打麻將,話喊出來很不耐煩,說交稅等天亮了再說。里面的話音未落,門就被紅軍官兵踢開了。
蕭應棠報告控制渡口的第二堆火也點燃了。
正在往渡口趕的劉伯承懸著的心放下了,他說:“告訴先遣連,往北岸的縱深發(fā)展,把川軍頂住!命令后梯隊趕上去,抓緊時間渡江!”
先遣連奉命繼續(xù)向北。大家的肚子實在是餓了,路邊一個小鋪子主人已經(jīng)跑了,紅軍官兵在里面放了十幾塊銀元,斂了大約三十斤點心,然后每人分了幾塊邊吃邊趕路。走了大約十幾里,蕭應棠連長決定休息。安排了警戒哨兵后,紅軍官兵倒在地上就睡著了。但是,剛睡一會兒,蕭連長就被推醒了,副營長說前邊的路邊有座山,如果讓川軍占領(lǐng)了,可能對主力渡江有威脅。蕭應棠立即把官兵們一一叫醒。天亮的時候,先遣連到達山頂,開辟了阻擊陣地。
增援的是川軍劉文輝部。
劉文輝是一個倒霉的軍閥。在爭奪對四川控制權(quán)的軍閥混戰(zhàn)中,劉文輝因戰(zhàn)敗被迫退到了川南的偏僻地區(qū)。部隊編制縮小,士氣低落,缺乏戰(zhàn)斗力。他的侄子劉元瑭原來是川軍的師長,現(xiàn)在不得不勉強混個旅長,手下有四個步兵團、一個手槍營和一個工兵營,駐守在川南會理和西昌一帶。劉元瑭得知紅軍搶渡金沙江的消息后,就一直處在惶恐不安中:如果紅軍真的來到這里,打吧,不是戰(zhàn)死就是當俘虜;不打,避戰(zhàn)也會被軍法從事。而他們的“上級”劉文輝說:“紅軍找我這個窮光蛋,拼也完,不拼也完!”進入四月下旬,劉元瑭接到了劉文輝的命令:一、紅軍已向金沙江逼近,有渡江向西康前行的意圖;二、紅軍長途跋涉,疲憊不堪,西康地區(qū)地瘠民貧,給養(yǎng)困難,后面又有追兵,必然不能久支,只要我據(jù)險阻擊,等到中央軍到達再轉(zhuǎn)守為攻,定能勝利;三、西康崇山峻嶺,懸崖峭壁,山路崎嶇,人煙稀少,不利于大軍周旋運動,紅軍必會被消滅在這里。但是,在分析了自己的實力之后,劉元瑭的軍官們普遍認為:一旦金沙江江防被紅軍突破,川軍就會即刻全線崩潰。雖然兵馬未動就已心虛異常,劉元瑭還是強打精神布置了阻擊任務。現(xiàn)在,他唯一祈求的是:紅軍將從云南的巧家和會澤附近渡江,然后直接攻擊西昌。因為自己這里是渡江的正道,而紅軍一向擅長避重就虛。因此,劉元瑭在這個方向上僅僅部署了一個營的兵力,同時命令江防大隊大隊長汪保卿協(xié)助防守。
汪保卿已經(jīng)被紅軍干部團的先遣隊俘虜了。
汪保卿是當?shù)厝?,厘金局的頭目。他從沒有見過紅軍,不知道紅軍有多厲害,因此,他不但沒把江防當回事,而且認為發(fā)財?shù)臅r機到了。劉文輝命令必須把南岸所有的船只拉到北岸,可他偷偷留了兩條船做起了生意:單客渡江每人收洋一元,挑擔子的加收半元;空馬一匹收一元,馬背上馱貨物的收兩元。汪保卿的命令是:“無論誰要渡江都得收錢,連郵差也不例外。”干部團先遣連最先控制的那兩條船,就是汪保卿為了自己發(fā)財留在南岸的。
干部團先遣連攻擊厘金局的時候,聽見槍聲的汪保卿從睡夢中驚醒,他帶著幾個心腹剛一跑到江邊,就看見江面上的船正在運送紅軍。這是他第一次見到傳說中的紅軍。當他聽說據(jù)點里的人已經(jīng)都被紅軍俘虜時,立刻順著通往通安的山路向北逃去。逃著逃著,汪保卿實在害怕對渡口的喪失承擔負責,于是又重新組織隊伍開始反撲。
蕭應棠的先遣連占領(lǐng)了路邊的高地之后,遇到的川軍就是江防大隊長汪保卿的隊伍。
紅軍僅打了個把小時的戰(zhàn)斗,汪保卿的隊伍就逃得沒了蹤影。
至此,金沙江皎平渡口的南北兩岸,已完全在紅軍的控制之下。
劉伯承在江邊查看了水情,發(fā)現(xiàn)這里根本不能架橋。這時,紅軍官兵報告又找到了兩條船,劉伯承大喜過望。在江邊的一個山洞里開辟了指揮所后,劉伯承給中革軍委發(fā)去了電報:“皎平渡已在我手中。有船七只,一日夜可渡萬人。軍委縱隊五日可渡完?!彪妶蟀l(fā)完,極度疲憊的劉伯承不禁心生萬般感慨,他對身邊的人說:“干部團的同志一天走近兩百里的路程,是黑夜,又是難走的山路,還有敵人。一個人怎么能一天走這么遠的路?他們走到了,而且還打了勝仗??渴裁??靠覺悟,靠黨。沒有這些,根本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