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書管理員踉蹌著,朝我們扔來一本書。海倫上前一步,以一種極其驚人的平穩(wěn)又開了一槍。接著,那家伙的古怪反應又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雖然管理員胸口下的衣服顯出了黑色的斑塊,他卻沒有痛苦地去揪住傷口。第二槍打中了他的肩膀;他已經(jīng)跑起來了,撞到了大廳后部的書架上。
“‘門!’圖爾古特在我身后大吼?!抢镉猩乳T!’圖爾古特沖向門,我緊跟在后,可門關得死死的。等我們終于打開時,那家伙已經(jīng)無影無蹤。
“‘小姐,我佩服你做出了努力,’圖爾古特說,‘不過要殺一個死人,沒用啊?!?/p>
“‘您是怎么知道的?’我吃驚地問。
“‘我了解那張臉的表情,那是僵尸的表情,我以前見過?!?/p>
“‘不過你們自己看得出來,我決定開槍是對的。這樣挨槍子兒,一個普通人肯定會受重傷?!悋@了口氣。
“‘你一直帶著槍嗎?’我問海倫。
“‘哦,是的。我一旦有某種——不安——的感覺,我總是帶著槍?!?/p>
“突然,圖爾古特大叫一聲,使勁捶自己的額頭?!业呐笥?!’我們全都瞪著他?!业呐笥选_贊!我把他給忘了。’
“我們過了一會兒才明白他的意思。我們四下尋找,最終在書架間找到了他。艾羅贊先生四肢張開,仰面躺在這堆零亂的東西中間,腦袋歪向一邊,在松弛而白皙的肌肉里,有個深深的傷口。
“‘他受感染了,’海倫平靜地說,她轉向圖爾古特?!覀冏蛱煸谶@里時,您沒看到他有任何這樣的癥狀吧?’
“他搖搖頭。‘他很正常?!?/p>
“‘嗯,那好?!焓值缴弦驴诖铮贸鲆涣K忸^,放在圖書管理員的胸口上。她又拿出一個紙包,打開,里面是一把小小的銀刀。
“這次圖爾古特舉起手,溫和地制止她?!?,不,’他說?!覀冇凶约旱尿屝胺椒??!麖囊麓锬贸鲆淮局?,碰了碰艾羅贊先生的嘴唇,管理員面露痛苦的表情,似乎不由自主地感到厭惡,他扭動著,蜷縮著,看上去很可怕,不過沒一會兒,他就睜開了眼睛。
“過了一會兒,艾羅贊先生坐起來,四下張望,摸著自己的脖子,好像那里疼。
“‘艾羅贊先生說,今天早上很早的時候,有個陌生人來到他的公寓,那人威脅他,要他為他開檔案館。今早我打電話給他時,那個吸血鬼就在他身邊,但他不敢告訴我們。那人知道是誰打電話后,說他們馬上去檔案館,艾羅贊先生不敢不從。他們來到這里,那人讓他打開盒子。盒子一打開,那個惡魔就跳到他身上,把他摁倒在地?!瘓D爾古特悲哀地搖搖頭。艾羅贊先生突然抓住圖爾古特的胳膊,急急地說了一大串土耳其語,似乎在懇求他什么。
“圖爾古特沉默了一會兒,握住他朋友的手,把念珠塞到他手里,平靜地回答了他?!f,他知道只要再被這惡魔咬上兩次,那他自己也會變成惡魔。他問我,這是否意味著,我要親手殺死他?!瘓D爾古特掉過頭去,我想我看到他眼里閃爍的淚花。
“塞利姆·阿克索跟在我們后面,對圖爾古特說了什么,圖爾古特點點頭?!覀兿鹊们謇磉@些文獻,看看它們受到了什么損壞。最重要的是,我們得為我們的朋友找個安全的地方休息。而且,阿克索先生想在其他人到來之前給我們看看檔案里的一些東西。’
“我馬上開始收拾散落的文獻,我最害怕的事情發(fā)生了?!貓D原件不見了,’我郁悶地報告道。我們在書堆里找,但那幅像長尾龍的地形圖不翼而飛。
“除了丟失這一寶貝帶來的沮喪,我還想到,這個管理員惡棍會搶在我們前面揭開地圖的秘密。如果羅西在德拉庫拉的墓里,不管那墓在何處,這惡棍大有機會在那里擊敗我們。我比任何時候都急切地想找到我敬愛的導師,但又感到前所未有的絕望。至少——我奇怪地感到——海倫現(xiàn)在堅定地站在我一邊。
“圖爾古特和塞利姆一直在病人身邊說著話。塞利姆不見了,一會兒,他拿著一本小書回來了。書的封面是紅皮革,烙有金色的阿拉伯文。圖爾古特正疊起自己的外衣,為朋友做成一個枕頭。他站起來,來到塞利姆那里,兩人專注地談了一會兒。
“‘這是塞利姆今天早上想讓我們看的東西,’ 圖爾古特嚴肅地說。‘事實上,我不知道這和我們的研究有沒有關系。不過,我給你們讀出來。這是十九世紀伊斯坦布爾的歷史學家編纂的一本書,這里收集了他們在伊斯坦布爾所能收集到的這個城市建城初期的文獻。那一年,蘇丹穆罕默德將城市占為己有,宣布它為帝國的首都。’
“他指著其中一頁,上面寫著漂亮的阿拉伯文。我第一百次感受到了巴別塔,如此令人沮喪。 ‘阿克索先生在這里做研究時,記住了這段話。作者不知是誰,講的是發(fā)生在一四七七年的某些事件——是的,我的朋友們,那是弗拉德·德拉庫拉在瓦拉幾亞的戰(zhàn)斗中被殺一年后。這里講到,那一年伊斯坦布爾發(fā)生了瘟疫。后來,那上面說有一隊來自喀爾巴阡山的修士——阿克索先生就是因為這個才記住這本書的——趕著一輛騾車進到城里。修士們請求在伊斯坦布爾的一座修道院里寄宿。他們在那里住了九天九夜。我的朋友塞利姆希望我們注意的是喀爾巴阡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