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我做不了一個(gè)完美的母親，但也不會是灰姑娘的惡毒的后媽，讓你整天穿著破衣爛衫，拼命做家務(wù)。”

“你——不會？”小米有些遲疑，故事書上可不是這么講的。

安以然搖搖頭，表情變得非常認(rèn)真：“我發(fā)誓。雖然我不太懂怎么做一個(gè)后媽，但是我會像對待承凱一樣對待你。”

小米原本期待的臉色當(dāng)場變綠：“那有什么好？！還不是照樣被你敲敲打打！”她可沒忘記女魔頭修理自己弟弟時(shí)是毫不心慈手軟的。

“嗨，那是愛的教育，你懂不懂！”安以然毫不猶豫地在小米腦袋上給了一顆暴栗。

“好痛！”小米摸著腦袋憤怒地瞪視著她，這個(gè)女魔頭就不能手腳輕一點(diǎn)嘛！

“至少我這樣能把真正的你敲出來。我要的就是這個(gè)效果?！卑惨匀灰槐菊?jīng)地解釋。

“我本來就是真的，搞什么呀?！毙∶鬃炖镟洁洁爨斓摹?/p>

一種和平的氣氛在兩人之間蔓延，小米發(fā)現(xiàn)之前對她的恐懼和憎惡漸漸消失了。

“可以聽聽看嗎？”安以然指指音樂盒，露出很好奇的表情。

小米很想拒絕她，看她失望的樣子一定很過癮，但又忍不住想要炫耀。

擰緊發(fā)條，音樂盒清脆的弦音再度在林間響起，兩個(gè)人忍不住都躺到了草地上，靜靜地聆聽著。

許久，小米有些不甘愿地說道：“如果你不是那個(gè)要嫁給爸爸的女人，也許我會有點(diǎn)喜歡你。”

“現(xiàn)在就不能喜歡嗎？”安以然拔了根草葉放在嘴里輕輕咬著。

“我不能喜歡你，”小米側(cè)過臉看了看她，重又將視線投在藍(lán)天白云間，“因?yàn)槟阕尠职謰寢尫珠_了?！?/p>

不得不承認(rèn)，小米在得知安以然就是爸爸的那個(gè)“她”之后，曾經(jīng)對她很有敵意。可是這個(gè)安以然，我行我素的安以然，從未在學(xué)?；蚣依飳λ龀隹桃庥懞玫呐e動，也從不以未來長輩的身份管束她的行動，每一次出現(xiàn)在她面前總是一副自自然然的樣子。即使小米還很年輕，沒有足夠的歷練分辨各色人等，但是她還是能感覺到，安以然是個(gè)活得很真的人，真的讓人很難去恨、去討厭。

“如果沒有我，他們就一定不分開，他們就一定會相愛嗎？”安以然問道。

“不會?！痹S久之后，小米悶悶地回答，長長地嘆了口氣，“大人以為小孩什么都不懂，很好騙，所以什么出差啦，公司開會啦都是借口。其實(shí)他們早就不在一起了，爸爸甚至很少給媽媽打電話，很少——朝我笑?！?/p>

云在天空變幻著各種圖案，一會兒是一顆破碎的心，一會兒是一張沮喪的臉，時(shí)空之門仿佛在這一刻被打開，許多往事一幕幕在眼前回放。

“小米10歲了！快來許愿吹蠟燭?！?/p>

“爸爸為什么還不回來，我要等他回來一起吹蠟燭?！?/p>

“爸爸他出差回不來。今天就小米和媽媽兩個(gè)人一起過生日好不好？”

…… ……

“小米，小米，你爸爸會來參加家長會嗎？”

“我不知道?！?/p>

“我媽媽說，你根本沒有爸爸，從來沒看到過你爸爸?！?/p>

“你胡說！！”

…… ……

小米煩躁地捂住耳朵，記憶就像夏日煩人的蒼蠅，想驅(qū)趕，卻總在下一刻又嗡嗡飛來。

從很小時(shí)起，她內(nèi)心就有著深深的疑惑，爸爸和媽媽為什么不能在一起。為什么不能像別的同學(xué)的爸媽一樣，全家一起去看電影、去游樂園玩、一同出席家長會。難道他們不是因?yàn)橄鄲鄱Y(jié)婚嗎？如果不相愛當(dāng)初為什么要在一起，既然在一起了，為什么就不能堅(jiān)持愛下去呢？哪怕只是假裝的？她不在乎爸爸從來沒有抱過她，從來沒有為她吹過一根生日蠟燭，她的家長簽名簿里從來沒有他的名字。她只希望有一個(gè)家，哪怕爸爸經(jīng)常不出現(xiàn)，但它至少是完整的家，至少有愛她的人，為什么這樣簡簡單單的幸福他都要破壞。她一直不懂，不懂，不懂，不懂……

冰涼的手輕輕捂上小米的眼睛，把那原本將要奪眶而出的淚水擋了回去。

“有時(shí)候，人們在一起并不是因?yàn)橄鄲?，而他們分手也不一定是因?yàn)椴粣?。這樣的事情，也許只能用兩個(gè)字解釋——命運(yùn)，命運(yùn)是誰都無法弄懂的?！?/p>

“那你愛我爸爸嗎？”小米幽幽地問著。

“我不知道?！?/p>

“為什么？”小米詫異地看向她。

迎著風(fēng)，安以然緩緩起身，捋順?biāo)淮祦y的頭發(fā)，原本只是想找小米談心，想來安撫她，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心被撥亂了。

“為什么你還沒搞清楚自己是否愛一個(gè)人，卻愿意嫁給他？”

為什么？安以然也在內(nèi)心問著和小米相同的問題，一直平靜無波的心緒像一池鏡水投入一顆石子，激起圈圈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