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哪!”
“扶著她!”
“可樂!”
“快來人!”
現(xiàn)場再度亂成一團,安承凱抱著臉色已漸漸發(fā)紫的單晗雪大喊:“馬上叫救護車!”
“不是低血糖嗎?”小米心急火燎地端來可樂。
“沒用?!卑渤袆P一掌推開,“她有先天性心臟病,要立刻送醫(yī)院!”
哐當(dāng),可樂打翻在地。
情況終于糟得不能再糟了!
依照當(dāng)?shù)氐牧?xí)俗,正式婚禮之前必然要舉行一場訂婚宴,這是結(jié)婚的必然步驟,不能省卻。
于是,對莫家來說,這幾天最重要的事情便是周末在自己家里舉行的訂婚宴。雖然大家原本的意思是辦一個小規(guī)模的家庭聚會,但由于莫文濤人面廣,親朋好友、生意場上的合作伙伴、左鄰右舍雜七雜八加起來,竟然是個頗具規(guī)模的數(shù)字,于是原本簡單的訂婚宴不得不辦得轟轟烈烈。
“怎么不見了呢?”小米在自己房間里翻箱倒柜,每一個角落都仔細(xì)翻找過了,可是媽媽送給她的水晶掛墜怎么也找不到。她明明記得因為體育課規(guī)定不可以戴掛飾,所以今天早晨去上學(xué)的時候她特意把它取下放在床頭,怎么才短短幾個小時就找不著了呢?
沮喪地坐在床頭,小米的心情有些郁悶。最近事事不順,前幾天單晗雪剛剛因為心臟病發(fā)作被送進醫(yī)院,醫(yī)生說情況不容樂觀,她這才知道看上去堅強無比的學(xué)生會主席竟然從一出生就是個藥罐子,這情形比之她還要慘。好幾次溜去醫(yī)院想探望病人,卻每次都被擋在門外。無法得知晗雪的情況,讓小米的心七上八下的,整個話劇社也因此陷入了停擺狀態(tài)。
唉,事情成了一團亂麻,失去了忙于社團活動的借口,她每天不得不用更多的時間面對家里煩人的親戚們,一想到這些小米就全身無力。
悠揚的鋼琴聲從樓下大廳隱隱傳來,賓客們的恭賀聲也不斷從門縫里鉆進來。門板上傳來叩響,奶奶在門外敲著拐杖,催著她快下樓去幫忙。作為莫文濤惟一的女兒,即使小米不樂意,她還是要肩負(fù)起給眾位賓客提供八卦話題,以供評頭論足之娛樂效用。
嘆了口氣,小米只能暫時放棄搜索行動,找了一條小熊項鏈代替。即將出門的那一刻,她回頭看到鏡中的自己——一個讓她非常陌生的女孩——沉沉披散的黑發(fā)被發(fā)型師梳成公主頭,遮住眉眼的劉海經(jīng)過修剪后將她尖細(xì)而蒼白的臉毫無遮蔽地完整呈現(xiàn),也許小時候看多了白雪公主的故事,發(fā)型師竟然還給她戴上了一個鑲滿了整排水晶的發(fā)箍,好像一頂小小的皇冠。身上是安以然為她挑選的米白色小短裙,沒有可愛的小花邊和蓬蓬的透明紗,如她一貫的風(fēng)格,簡單而低調(diào),只在腰后系上一個小巧的蝴蝶結(jié),卻使她矮小的身體看上去一下子高挑了許多。
她不喜歡鏡中這個纖瘦而輪廓清晰的女孩,沒有頭發(fā)和眼鏡的遮蔽,沒有灰色系的衣服淡化她在人群中的身影,她仿佛被放置在一個放大鏡前,每一個人都可以看清她的內(nèi)心,她的不快,她的惶恐,她的忍耐,她的傷感,她的失落……
然而她必須面對。
深深吸了一口氣,握住門把手,旋轉(zhuǎn)——
門外是不屬于她的浮華世界。
時針指向晚上七點。
此刻莫文濤別墅的大廳里已經(jīng)是賓客盈門。為了襯托晚宴的高貴氣氛,主人故意搞了一個時髦的冷餐會。沿著落地長窗一溜擺滿長桌,白色的桌布上是飾有英倫玫瑰的高級骨瓷餐具,里面的內(nèi)容聽說是聘請了特級廚師烹制的美味佳肴。在大廳的中央,主人還請來了一支四人弦樂隊和一位鋼琴師現(xiàn)場演奏,演奏的所有曲目都是安以然的最愛。
可惜原本高雅的氣氛卻并沒有得到賓客們的大力贊揚,習(xí)慣了坐在圓桌前大碗拼酒、大塊吃肉、劃拳行酒令的男士們,面對五顏六色號稱雞尾酒卻一點也喝不出酒味的飲料甚覺不過癮;餐桌上的精致美食每一樣都是小小巧巧的樣子,只夠塞牙縫,簡直就和豬八戒吃人參果一樣。女賓們自然三五成群地聊著天,品評著每個人的衣著品位,交流著第一手的小道消息,當(dāng)然今晚男女主角的私人生活是大家最為津津樂道的題材。于是不管和話題人物是否真的很熟,每個人都裝出很熟的樣子,有事實的擺事實,沒事實的編故事,情節(jié)曲折得像八點檔灑狗血的電視劇集。各家?guī)淼男『⒆觿t脫離了大人的管束,很快混熟成第三縱隊,團結(jié)一致地不斷破壞著室內(nèi)的一切綠色植物和裝飾品,吵吵鬧鬧地從這頭追打到那頭,偶爾有哭泣,偶爾大聲向父母告狀,呵斥聲、笑聲、說話聲交織著,貝多芬、肖邦、舒伯特們被噪音深深淹沒。
高雅就是這樣被踐踏在腳下成為媚俗。
新娘按照慣例要最后出場,而莫文濤正被幾個生意場上的朋友包圍著談?wù)撋斨?。奶奶被眾位中年婦女和各種甜言蜜語、阿諛之詞擁戴著坐在另一頭的沙發(fā)中。整個場面上,最忙碌的莫過于莫嘉雯和她的媽媽于淑芬,母女倆打扮得花枝招展如花蝴蝶般穿梭在人群中,以主人之姿招呼著客人,接收著眾人疑惑或者驚艷的目光,虛榮心得到了最大的滿足。尤其是嘉雯,不斷用她甜得膩死人的聲音喊著某某伯伯、某某阿姨,滿意地聽著所有人眾口一詞地夸贊她漂亮、懂事、沉穩(wěn)有禮。當(dāng)然最能夠取悅她的自然是聽見人們議論莫家的小侄女比小女兒要漂亮和出挑得多,這或多或少讓嘉雯一直以來憤憤的情緒得到了平衡。當(dāng)然這一切的光彩她最希望一個人能夠看到。